“圣上,”向远清当然也知道催产之后,安锦绣很可能难逃一死,向大太医是大着胆子问世宗道:“大人和孩子,您要选哪一个?”

世宗终于忍不住,一脚把向远清给踹到了一边,怒道:“大人孩子朕都要,朕养着你们是干什么用的?她要是出事,你们跟着一起上路!”

荣双没去管向远清,他拿出针灸所用的银针,对世宗道:“圣上,臣现在要将安主子唤醒,一会儿安主子会很疼,请圣上要抱住了安主子。”

世宗过来就让安锦绣的头枕在了他的怀里,跟荣双道:“你要怎么个催产法?”

九个月的胎儿在母体里是活的,虽然安锦绣这会儿有流产之症,但只要催着胎儿出来,母子二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荣双一边跟世宗说着催产的利弊,一边就在安锦绣身上的几处要穴下针。

紫鸳这时带着孙、马两个婆子赶了进来。盖在安锦绣身上的被子掀开之后,再没东西遮掩的血腥气,几乎将整间屋子都罩上了,孙、马两个婆子还好,紫鸳却被熏得差一点吐出来。

“主子要生了,”向远清这时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冲着紫鸳道:“你们赶紧去准备。

紫鸳三人忙就又从屋里跑了出来。

袁义站在房门口,正要问紫鸳房里的情况,眼角的余光突然就扫到了院中角落里的一个人影,袁义是顿时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袁大哥,主子要生了,”紫鸳边跟袁义喊,边跟着两个婆子往厨房那里跑,安锦绣要生了,可是她们现在连热水都没有准备。

袁义看了一眼在台阶下面来回走着的韩约,想了又想后,跟韩约说:“我去看看紫鸳她们。”

韩约这会儿也是急得不行,跟袁义喊:“你去有什么用啊?”他这话喊出口,袁义也跑没影了。

“怎么突然就要生了?”有侍卫在韩约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都闭嘴!”韩约凶自己的手下道,这个时候了,甭管安锦绣是出了什么事,先求母子平安才是正经。

袁义跑出院子,绕着这院墙走了没几步后,身后就有人喊道:“袁义。”

袁义是连忙回身,把身后这人拉到了背阴处,开口就急道:“少爷,你怎么来了?”

穿着大内侍卫服的安元志沉着脸,直视着袁义道:“我姐怎么了?”

“出事了,”袁义说:“主子流了很多血,这会儿荣太医要给她催产。”

“怎么会出事呢?”

袁义摇了摇头,“昨天还看着好好的,不过主子这一胎怀得辛苦,也许是身体受不住了。”

“马上就要生了,”安元志念叨着这句话,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到哪里去?”袁义一把拉住安元志道:“要是让人发现少爷你,真会出大事的!”

“我姐不能有事的!”安元志着慌道:“我就去院子里呆着,我不出声还不行吗?”

袁义用手击了两下额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安元志被袁义死命地拽着也走不了,便反过来揪着袁义说:“这马上就要足月了,怎么会这个时候出事?我姐是不是被什么人害了?”

被什么人害了?袁义想着安元志的话,这些日子安锦绣也没见过外人,也没碰过外面来的东西。安府的那些信有问题,不对,袁义摇头,要是安府的那些信有问题,安锦绣早就出事了。

“我姐要是让人害了怎么办?”安元志揪着袁义问。

“圣上到了,谁还敢再害主子?”袁义安慰着安元志:“荣太医不会让主子出事的,少爷你不要急。”

“我就这一个姐姐,”安元志低声吼道:“我怎么可能不急?”

袁义这个时候却想起夭桃给安锦绣绣得那个荷包来了,会是这个荷包出了问题吗?袁义拿不定主意,现在也没办法跑进屋去找那个荷包。对了夭桃,袁义全身一激灵,安锦绣要是在世宗的眼皮底下,把孩子生出来了,夭桃的那个孩子他们还能用得上吗?

“你想到了什么?”安元志问袁义道:“是不是想到是谁害的我姐了?”

“少爷你去一趟地窑,”袁义拍了拍安元志揪着他衣襟的双手,让安元志放手,一边道:“那里面关着一个女人,你去看看她。”

安元志说:“这个时候了你要我看什么女人?地窑又在哪里?你把话说清楚。”

袁义把夭桃的事大概跟安元志说了一遍,最后还问安元志:“主子和将军没跟你说这事。”

安元志都有些发懵,他姐的胆子大得离谱,不对,应该说他姐夫跟他姐都是胆子大的离谱的人,这种事也能干?

“少爷!”袁义看安元志发懵,直接拍了安元志一巴掌。

“地窑在哪里?”安元志这才说:“我去看看那个女人。”

“你跟我来,”袁义从背阴地里探出头,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后,才带着安元志往后院走。

“那女人就一定能生下儿子来?”走在路上,安元志就问袁义:“要是她生了女儿呢?”

袁义说:“主子说她一定生儿子。”

“她会算命?”安元志心焦道:“她怎么就不算算自己的命呢?!”

“少爷,”袁义跟安元志说:“那女人前日送了主子一个荷包,我不知道会不会是这荷包有问题,您一会下去问问她,只记住不要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的肚子已经足月了。”

袁义叮嘱安元志不要伤了夭桃,可是对于安元志来说,任何伤了他姐姐的人都该死,哪怕夭桃只是一个怀着胎的女人。 

180同天

安锦绣从昏迷中醒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腹中的剧痛便让一向惯于隐忍的人叫出了声来。

“锦绣!”世宗抱着安锦绣喊着:“你睁眼看看朕!锦绣!”

“我怎么了?”安锦绣抽着气问道,问出这一句话来,似乎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头枕在世宗的怀里,这口气半天顺不过来。

“锦绣,孩子要出来了,“世宗一边拍着安锦绣的背,替自己的这个小女人顺气的同时,一边喊道:“听见朕的话没有?你要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

安锦绣挣扎着看向荣双,她怎么会要生了?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荣双看安锦绣看向了自己,马上就道:“主子您的身体出了事,不能再怀着小主子了,下官要替您催产,您一定要忍耐啊!”

腹中的剧疼让安锦绣来不及多想荣双的话,想自己的身体怎么突然间又出事,她这会儿只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生了,可是世宗就在眼前,她要生下一个女儿来,那夭桃这步棋就是一步废棋了,况且世宗就在这里,这个女儿要怎么送出去给上官勇?

心中惶急加上腹中让人难忍的疼痛,让安锦绣几乎又昏迷过去。

“锦绣!”世宗看着安锦绣身下刚换上不久的床单,再次殷红了一片,着慌地大叫起来:“荣双,快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荣双也是慌了一下神,但医者的本能,让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一边为安锦绣下针,一边跟世宗说:“圣上,安主子马上就要生产,您还是去屋外等吧。”

“别跟朕废话!”世宗道:“她怎么样了?!”

吉和这时给世宗跪下了,给世宗磕头道:“圣上,安主子生产之时,您在这里,安主子如何能安心生产?还请圣上体谅安主子。”

“帮不上忙,就给朕滚出去!”世宗喝斥吉和道。

安锦颜这个时候在荣双的救治之下,慢慢转醒过来,听着耳边世宗喝斥吉和的声音,想开口说话,却张了嘴发不出声音来,用尽了力气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锦绣?”世宗看到安锦绣睁眼,忙就跟安锦绣道:“你什么也不用怕,朕就在这里陪着你,有朕在这里守着,朕看哪个敢带你和孩儿走!”

世宗的脸上惶急之情没有掩饰,全都落在了安锦绣的眼中。这个帝王此刻是真的在为自己着急担心,安锦绣的心里突然对世宗也没那么多的怨恨了,好像身下的血流着,把她所有的心力也都带走了。

“锦绣!”世宗拍了拍安锦绣的脸,“朕知道你疼,但为了朕你要撑下去!好不好?”

这时紫鸳送上了参汤,世宗接过来,一口一口地喂着安锦绣喝了。

“圣上去屋外等臣妾吧,”半碗参汤下肚后,安锦绣有了些力气,开口跟世宗道:“臣妾不会有事的。”

世宗抱着安锦绣不放手,这个时候世宗已经有些魔怔了,觉得他要是放了手,安锦绣就会没了,到一个他也去不了的地方去了。

“产房于男子而言秽气,”安锦绣劝世宗道:“臣妾不想圣上也出事,圣上就让臣妾安心一回吧。”

“圣上,您就听安主子的话一回吧,”吉和接着安锦绣的话劝世宗:“这要是让人知道是安主子让圣上沾染了产房的腥秽之气,这会坏了安主子的名声啊,圣上!”

这个时候借着安锦绣的名头劝世宗,这个正在着急上火的帝王才能听得进去劝。吉和开了头后,屋里的人都这么劝世宗。

“你真的要朕出去?”最后世宗问安锦绣道。

“会损龙体的,”安锦绣说:“臣妾求圣上也不要记住臣妾今天的样子,臣妾求圣上了。”

“你这个样子没什么,”世宗附下身,突然就当着屋中几个人的面,亲吻上了安锦绣早已失了血色的嘴唇,“朕就在门外等着,你答应朕,一定要活着。”

“好,”安锦绣望着世宗,想笑了一下,却笑不出来。

世宗用手将安锦绣脸上的汗水都拭去后,盯着看了安锦绣一眼后,起身就大步走了出去。

“主子一定会没事的!”吉和跪在地上给安锦绣磕了头后,追着世宗走了出去。

屋外的人见世宗出来了,忙都跪倒在地。

吉和给世宗搬了把椅子过来,请世宗坐。

世宗一脚踢翻了这椅子,只背着手站在房门外,不时来回走着,那脸色阴沉地让人不敢直视。

房中不时有安锦绣的叫声传出来,断断续续的,越发让世宗听得心焦。

荣双和向远清已经退到了屏风外,让孙、马两个婆子和紫鸳在里面替安锦绣接生。

“她能生的下来吗?”向远清心里没底,小声问荣双道。

“听天由命吧,”荣双小声叹了一句。

“什么叫听天由命?”向远清急道:“她要是出事,我们怎么办?”

“那孩子能尽快出来就好,”荣双只盯着屏风看,对向远清道:“我能做的都做了,我没办法进去给她接主。”

哪个女人生子,也没有大夫接生的道理。向远清在屏风外面急得团团转,却也没办法了。

“主子还不到用劲的时候,”床榻前,陈婆子在安锦绣的耳边说道:“您现在先缓口气,别急。”

催产的汤药用下去三碗之后,安锦绣的腹部便开始剧疼难忍。腹中怀了九个月的胎儿开始大动了,想要从母亲的体中出来,却让安锦绣几乎再次昏死过去。

紫鸳看着安锦绣身下的血,红着双眼,倒是硬忍着没哭出来。这个时候疼在安锦绣的身上,紫鸳也帮不了自家小姐什么忙。

“快一点,“荣双在屏风外面催道:“要让主子尽快把小主子生下来。”

马婆子看了看安锦绣的身下,说:“主子的宫口还没开。”

“是不是再让她服一剂药?”向远清问荣双道。

荣双摇头,“再喝大人万一血崩,就神仙难救了。”

向远清又没话说了,这个时候他倒是佩服荣双还能撑得住不慌。

随着屋中安锦绣的叫声越来越大,世宗在屋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他感觉时间过去很久了,一问吉和,竟然还没有半个时辰。

“圣上,”吉和看看天色,不得不问世宗一句道:“早朝的时辰就要到了。”

“去他的早朝,”世宗骂了一句,现在他满心想的都是安锦绣,哪里还能想的到朝政。

吉和扭头命一个小太监回宫去报信,今日的早朝是一定开不了。

韩约抬头看这小太监跑出院去,再扭头看世宗那里的时候,发现袁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韩约感觉有些奇怪,这个太监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自己方才好像没有看见他。转念又一想,韩约又骂自己多事,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个太监做什么?有工夫想这个,他还不如多求求菩萨保佑安锦绣能过这一劫呢!

袁义听着屋中安锦绣不时的呼痛声,是顿时心里着了慌,把安元志的事抛到了脑后,没空去想了。

地窑里,安元志的双脚从木梯上踩到地面后,就感觉到了地窑里不对劲。借着地窑里微弱的烛光,安元志发现了窝在角落里躺着的夭桃。

“我按你的话办了,”夭桃听到了安元志的脚步声后,只看了一眼安元志的脚,发现这人不是紫鸳后,便咬牙切齿一般地道:“你还想我怎么做?太子就不能放过我吗?!”

安元志听了夭桃这话,不用再问夭桃什么了,也不去想夭桃可能说得是别的事,他认定夭桃就是害了他姐姐的人。“太子不放过你,你又能怎样?”安元志走到了夭桃的身边,低声问道。

夭桃身子哆嗦了一下,却没有再吱声,只呼吸声粗重,像是在经历着什么痛苦。

这一处是背着光的地方,安元志看不清夭桃的情形,伸手就要拽夭桃。

“别碰我!”夭桃却在安元志的手碰到她后,大叫了起来:“我是圣上的女人,你这奴才也敢碰我?”

“屁的圣上吧!”安元志骂了一句后,拽着夭桃就到了灯烛下。

“你救救我吧,”夭桃被安元志拖在地上,也没有再挣扎,反而又求安元志道。

安元志在烛光下仔细看夭桃,这才发现这个女人的下身是祼着的,腿间滴滴答答地滴着血,“你这是怎么了?”安元志吓了一跳,忙就问道。

“我要生了,”夭桃拉着安元志的裤腿道:“你帮我去找紫鸳姑娘来吧,我生不出来。”

安元志像被开水烫了一般,把夭桃给踢开了。

夭桃躺在地上又止不住地开始呼痛了,她这样已经持续了一夜,阵痛让她生不如死,也用尽了力气,可是孩子就是生不出来。

安元志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夭桃。

一阵阵痛再次袭来,夭桃也顾不上安元志这个男子就站在她的身旁了,张开了双腿,使劲地往外用劲,嘴里发出了尖叫声。

安元志脸色发白地看着大股的血从夭桃大张着的双腿间涌出,突然开口跟夭桃道:“你用劲把孩子生出来啊!”

夭桃尖声叫着,她也在求肚子里的孩子快点出来,不要再折磨她了。夭桃还不想死,她还想活着去到白承泽的身边,而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死在这个地窑里。

安元志后退了几步,他在门外听过安锦绣生产时的动静,那叫声也是惨烈,可是夭桃这样大张着双腿在他眼前生子,这情景让安元志受不了。

“我不要孩子了!”夭桃捧着自己的肚子跟安元志喊道:“你帮我,我不要这个孩子了,你帮我把他打掉吧!求求你,帮帮我!” 

181杀母取子

夭桃的话让安元志突然就感觉愤怒,这个女人竟然不要自己的孩子?想到袁义说过,他姐姐要这个女人肚子里的龙子,安元志额上的青筋绷起了老高,“你不要这个孩子了?”他问夭桃道。

夭桃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冲着安元志点了点头。

“他是你的儿子啊!”安元志说道。

又是半天的挣扎之后,夭桃跟安元志叫道:“我不想要的,我不想死,你帮帮我!我求求你,帮我一下。”

安元志不知道要怎么替女人接生,但他在沙场上杀过很多人了,知道要怎么把孩子从这女人肚子里弄出来。腰间挎着的刀被安元志拔出了刀鞘,只一步安元志就到了夭桃的身前,冷着声问夭桃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不要了,”夭桃这个时候陷入了半昏迷中,嘴里喃喃地跟安元志重复这句话。

安元志望着夭桃的肚子,毫不犹豫地一刀下去。

地窑里的声音传不到地面上去,所以外面的人无法听到夭桃的哀嚎声。

就算身材因为怀孕而有些变形,夭桃的身体还是很漂亮,并没有因为数月没有见过阳光而失了光泽,还是一具白玉般身体。只是安元志不是个惜香怜玉之人,他只是下手极快地剖开了夭桃的肚腹,对于夭桃的惨叫声充耳不闻。

孩子其实已经进入了产道里,夭桃若是再努力几次,这个孩子就可以顺产下来。安元志扔下了刀,小心翼翼将孩子从夭桃的身体里拉扯出来,将脐带都拉出来很长一截来。安元志又拿刀,将脐带砍断,顺手拍打了一下孩子的小屁股。

婴儿的啼哭声响彻了地窑,安元志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低头再看脚下被他开膛剖了肚的夭桃,眼还睁着,但已经叫不出声来了。

“是个儿子,”安元志跟夭桃道:“你若还有良心,就保佑你儿子一生能过得安稳吧。”

夭桃的头往一边歪去,怒睁着的双眼,显示着这个美人死的不甘心。

安元志抱着孩子走到了床边,拿了夭桃放在床上的衣物将婴儿大概地擦试了一下,在床上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一件孩子的衣物,安元志只得用夭桃的衣物将孩子裹了起来。

“别哭了,”安元志坐在床上哄啼哭不止的婴儿,“你那个生母不要你,这种娘你不要也罢,以后我疼你好不好?”

孩子闭着眼睛大声啼哭,夭桃的肚子虽然不大,但这孩子却看着不小,安元志掂着差不多能有六斤多重。不经意间,安元志就把手指塞进了孩子的嘴里,小婴儿本能地开始允吸。

安元志看看自己手上的血,对这婴儿笑道:“你这小子竟然还喝人血?”

夭桃尸体上流出来的血将整个地窑的地面都淌红了,剖开了的肚皮没办法再保护内脏,夭桃的五脏六腑就在地上摊着。安元志的血脚印从尸体那里一直踩到了床边,地窑里的通风不好,这会儿血腥味都呛人,可安元志却浑然不觉一般,只抱着小婴儿逗弄着,同时也在担心着自己的姐姐。安元志这会儿不敢去想,若是安锦绣死了,自己该怎么办。

房间里,安锦绣嘴里咬着叠起的巾帕,汗湿了衣衫和被褥,拼命地想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

陈婆子和马婆子这个时候不管安锦绣是不是疼痛难忍,只换着手替安锦绣推着肚子,催着孩子往外挣。

紫鸳站在一旁不停地替安锦绣擦汗,她伺候过安锦绣上一次的生产,只是这一回紫鸳明显是害怕了,她怕安锦绣过不了这一关。紫鸳清楚地记得,虽然生平安时,安锦绣也是疼了一夜,可是宫口开得很快,不像这一次,到了这现在宫口也没能开。

世宗在屋外就这么来回走着,安锦绣的嘴里咬上了巾帕后,屋外的人听不到她的叫声了,可是只听见助产婆子们的声音,这让世宗更是心慌。安锦绣有叫声,还能让世宗知道,自己喜爱的这个女子还活着,现在没了声息,让世宗真想进屋去,看一眼安锦绣才好。

金銮殿外,众臣听到了世宗今日不上朝的消息。

一个小太监走到了安太师的跟前,耳语道:“吉总管让奴才告诉太师一声,安主子的身体不大好,正在庵堂里生产,吉总管请太师去庵堂。”

这个消息把安太师震得一趔趄。

“太师快去吧,”小太监说完这话就自己先跑了。

安元文走到了安太师的身边,说:“父亲,发生了何事?”

“你去办你的差吧,”安太师冲安元文摆了摆手,快步下了金銮殿前的玉阶。

“太师,”等安太师出了宫门,正要上轿去庵堂时,他的身后传来了上官勇的声音。

“卫朝啊,”安太师转身,勉强望着上官勇一笑,道:“你有事?”

上官勇走到了安太师的跟前,小声道:“是不是锦绣出事了?”

安太师吓得忙看四周,随后就把上官勇拉到了一边,道:“你不要命了?!”

上官勇说:“大人们都在说,圣上去了庵堂。”

安太师想否认,说些瞎话把上官勇糊弄过去,可是看看上官勇板着的脸,又觉得自己要是跟这武夫说瞎话,万一骗不住这武夫,上官勇很有可能就冲去庵堂了。

“太师,可是锦绣出事了?!”上官勇看安太师半天不说话,加重了语气又一次问道。

“是,”安太师跟上官勇说了实话道:“锦绣早产了,我正要去庵堂。”

“那她…”

“卫朝,”安太师没让上官勇把要说的话说出口,压低了声音跟上官勇道:“老夫不管你对锦绣是怎么想的,这会儿圣上就在庵堂里,你是想锦绣死吗?”

“我,”上官勇的脸色一白。

“不管那丫头发生了何事你都要忍住!”安太师说:“你们的缘份尽了!”

“我,”上官勇往后退了一步后,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她好不好。”

“有消息我不会瞒你的,”安太师从上官勇的身边走过,小声道:“是我们安氏对不起你,你一定要忍耐,帝王一怒,俘尸百万,赤地千里,你记住老夫的话,不要拿自己的性命玩笑!”

安太师这里刚上了轿,就听见轿外传来了白承泽的声音。

“没事,”轿外,上官勇对白承泽道:“太师只是问我何时在城里买一处宅子。”

“走吧,”安太师这才放了心,对轿外的管家道。

白承泽看着安太师的轿子走远,一拍上官勇的肩膀,道:“今日不用上朝,我请你吃酒去。”

上官勇这个时候哪有心思喝酒,他想去庵堂。

“还是卫朝你另有打算?”白承泽问上官勇道。世宗在庵堂的消息,白承泽也得知了,能让他的父皇连早朝都不上了,一定是安锦绣出事了,这正好让他再看看,上官勇知不知道安锦绣还活着的事。

“没有,”上官勇跟白承泽道:“只是末将不敢再让五殿下破费了。”

“走吧,”白承泽看上官勇的脸上没有异色,便道:“这一次不光请你一人,还有军中的一些将领,我父皇点了头的宴请,否则我可没有这个胆子请你们这些将军们喝酒。”

“那末将就多谢五殿下了,”上官勇冲白承泽拱手道。

白登给白承泽牵来了马,站下来问上官勇道:“将军的马在哪里?奴才去把它牵来。”

上官勇说:“我自己去。”

“让白登去,”白承泽道:“卫朝你也该习惯让人伺候,正三品的将军,哪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你的身边也该带些亲兵了。”

“将军的马一定还在马房,”白登不等上官勇说话,便机灵道:“奴才这就去给将军牵马。”

上官勇跟白承泽站在了一起,心头滴着血,却还是一本正经地跟白承泽说着话,凭着白承泽看人的眼力,也没能看出上官勇这会儿的不对劲来。

安太师赶到庵堂里的时候,世宗正在产房外大发脾气。

“圣上,”安太师给世宗行礼,听听房里的动静,也听不到安锦绣的声音。

世宗看到安太师来了,说了一句:“你来了又有何用?”

“圣上,不知安主子现在如何了?”安太师问世宗道,他这一路上坐在轿中六神无主,一会觉得安锦绣若是能生下龙子也是一件好事,一会儿又觉得安锦绣还是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了的好,反正安太师是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这会儿进了小院,安太师倒是又关心起安锦绣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下意识里安太师还是不希望安锦绣出事。

世宗摇了摇头。

安太师就眼望着紧闭着的房门,陪着世宗一起等。

这一等就从白天等到了天夜,世宗几次想进产房,都被安太师磕头拦了下来。

安锦绣脱力地躺在床上,她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是冲着床前的三个人摇了摇头,她没力气了。

“主子,你再用一回力,”陈婆子求安锦绣道:“再用一回,孩子就快出来了。”

安锦绣眼神涣散地望着帐顶,肚子再疼她也不想动弹了。

向远清出房,问世宗要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几乎被世宗提剑砍了。

“大人和孩子朕都要!”世宗咆哮道:“这话还要朕说几次?!”

“圣上!”向远清给世宗磕头道:“下官求圣上选一个吧!”

世宗看看院中的人,个个都跪在那里,却没有一个能帮上自己的。

“圣上?”安太师喊了世宗一声,那眼中已是含泪了。

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太医也不会跑出来问这种话的。这事安太师明白,世宗也明白,他只是做不了选择。 

182承意

“主子,主子你醒醒啊!”

屋里传来了女人的惊叫声,带着哭音,带给屋外的人不祥的预感。

世宗再也忍受不住,在安锦绣之前,他从来没有在产房外等候过自己的儿女们出生,也从来不曾感受过如此的焦虑,这焦虑让世宗觉得自己就不该让安锦绣怀上孩子,不该期盼着有一个他与安锦绣的儿子。

“圣上!”

檐下院中的人一起惊呼,可是这一次谁都没能阻住世宗的脚步。

守在安锦绣床榻前的紫鸳三人看见世宗进来,也都是惊呼。

世宗却管不了这些在他耳边响起的惊叫呼喊声,他走到了安锦绣的床榻前,一床一地的血,汇在一起,几乎成了一条溪流。世宗的呼吸一滞,只是毕竟是在沙场征战过多年的皇帝,世宗很快便稳住了心神,大声道:“这个孩子我不要了,你们给我保大人!”

情急之下,世宗连朕都不说了,直接自称了我,只是这个时候没人发现世宗用的这个自称。

“荣双,你快说该怎么办?”世宗大声问荣双道。

“圣上真的不要小主子了?”荣双有些不相信地问道。自古皇家都是留子不留母,世宗对于安锦绣就真能这么特别?

“要大人!”世宗喊道:“你快点说办法!”

“主子!”紫鸳哭着喊安锦绣。

“锦绣!”就在荣双跟陈、马两个婆子说扎安锦绣身上哪个穴位的时候,世宗坐在了浸透了血的床上,把安锦绣搂在了怀里,呼喊着安锦绣:“你给我醒过来!”

“主子,你真的不要小主子了?”紫鸳哭着问安锦绣,这个孩子要是没了,自家小姐就再也没有机会为上官勇生孩子了。

安锦绣突然就在世宗的怀里动了一下。

“锦绣,”世宗忙就拍着安锦绣的脸道:“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朕就要你一人,你撑着些,孩子拿出来就没事了!”

安锦绣宁愿自己死,也是要要孩子的。迷迷糊糊间听到了世间的话后,突然就又是一挣,活了两世,要她怎么甘心就是这么一个下场?想为一个爱自己的男人而活,为这个男人再生一个孩子,让这个男人从此不在忘了自己,怎么就这么难?!

“看到头了!”陈婆子在下针之前,最后看了一眼安锦绣的身下,突然就惊喜道:“主子,奴婢看到小主子的头了,你再用一次劲!”

“锦绣!”世宗忙也喊安锦绣,说:“你再用劲。”

“紫鸳再给安主子喝几口参汤!”荣双忙也在屏风外喊了起来。

“主子,你听奴婢的话,奴婢要你用劲的时候你就用劲,”陈婆子又开始往下推安锦绣高高耸起的肚子,大声跟安锦绣说:“最后一次,主子,小主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汗水和不由自主流出来的泪水,混在一起糊住了安锦绣的双眼,她也看不清面前的人,听见两个声音同时在跟她喊用劲后,安锦绣跟世宗喊道:“你要让我的孩子活下去!”

“锦绣!”世宗下意识的死死地抱住了安锦绣的身体。

身子似乎是裂开了,却在最疼的一刹那之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滑了出去,疼痛瞬间消失之后,安锦绣一下子软倒在世宗的怀中。

婴儿的啼哭声不大,但却让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为之惊喜。

“恭喜圣上!”陈婆子抱着身上还沾着血和秽物的小婴儿,跟世宗笑道:“是个皇子!安主子为圣上生下了皇子!”

安锦绣也听到了这句话,竟然又是一个儿子?

世宗看着陈婆子手里的小婴儿,惊喜不已,伸手就将这孩子抱了过来,望向了安锦绣道:“锦绣,你为朕立下了大功一件!”

安锦绣眼皮耷拉着,深深地疲惫感让她来不及看这儿子一眼,便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安主子没事,”荣双在世宗又要发急之前,跟世宗说道:“她只是累了。”

世宗伸手摸一下安锦绣的脸,温热的体温,让世宗这才放心下来。“她们母子平安吗?”世宗问荣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