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慎刑司?”

“这些人如今就都是罪人了,”吉和说:“娘娘也不用对她们仁慈,这一群人里出了一个温妃,这帮人就全都废了,圣上连一眼都不想看她们了,这群人还有什么指望?”

“你这样吧,”安锦绣说:“你把到如今还是秀女身份的人关在一起,那些有了份位的另关在一处。”

“奴才明白了,”吉和说:“那就把她们关在慎刑司的两个牢房里。”

安锦绣说:“慎刑司的牢房能有多大?能只分两处就关下一百多号人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

“你选两个无人住的宫室好了,”安锦绣说:“圣上那里我去说,你先去办你的差。”

吉和点头答应了,反正安锦绣的话,世宗**不离十地都能准,他就先按安锦绣的话去办事好了。

安锦绣又命人找来了今天白天来跟她报信的那个小太监,让吉和带着他去慎刑司认人。

吉和带着这个小太监,出了千秋殿就又奔了慎刑司。

安锦绣这里跟紫鸳说:“你在这里带好九殿下,我去御书房那里一趟。”

紫鸳点头,嘴里还是忍不住跟安锦绣小声抱怨:“我现在就是个带孩子的命了!”

“宫里这么乱,你出去我不放心!”安锦绣用这句话打发走了紫鸳,自己带着一队宫人太监,坐着步辇往御书房去了。

吉和带着千秋殿这个叫小顺的小太监进了慎刑司后,就发现这个小太监在打哆嗦。“这又不是关你的地方,你怕什么?”吉和好笑道:“把腰挺直了!”

小顺看着蜿蜒着往地下伸展,狭窄又潮湿的台阶就害怕。墙壁两侧点着的白烛,无风,火苗也是跳跃个不停,人的身影倒映在灰墙上,扭曲的没有一个人形。小顺哆哆嗦嗦地跟着吉和往下走,牙齿都打着战,就觉得这下面是十八层地狱。

“一会认人的时候你要看仔细了,”吉和边走边吩咐小顺道:“多认几个人没关系,但不能放过一个,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听见了吗?”

小顺结巴着说:“可,可奴才,奴才那时没看,看清人。”

“没看清?那就看着像的都给我指出来,”吉和说:“那是跟你家娘娘作对的人,死了最好!听明白我的话了?”

小顺点点头。

吉和回身拍了拍小顺的头,说:“你这也是为小狗子报仇了,我这个当他师父的,替他先谢谢你了。”

“奴才不敢!”小顺险些没给吉和跪下,像他这样没身份没地位的小太监,别说圣上,主子娘娘们了,就是吉和这样的大太监一句话也能要了他们的命,小顺哪敢让吉和谢他。

“我要见圣上!”

快到关着温轻红的牢房的那一层时,吉和和小顺都听见了温轻红歇斯底里地叫声。

小顺的身子缩得更小了。

“我们今天不找她,”吉和却是笑了一声,让小顺走到了他的前面,跟守在台阶上的太监说:“等温娘娘什么时候不叫了,再给她送水。”

“奴才知道了,”这太监忙就应声道。

小顺又下了不知道多少层台阶,听见身后的吉和跟他说:“就是这里了,不要往下走了。”

小顺跟着吉和走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一道不透风的厚木门被打开后,小顺再跟着吉和走进了这道门,然后他就看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大坑。

“找人吧,”吉和指着脚下的坑穴跟小顺说。

小顺一直以为牢房就是那种一间房一间房关着人的样子,到了今天亲眼看到了,他才知道原来人也可以扔在大土坑里关着。小顺紧张兮兮地咽了口口水,这要是站在他这里往下面填土,这些人不就被活埋了?

“这孩子,”吉和看小顺站着不动,就催道:“你倒是快点啊。”

“我,”小顺说:“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让他们把头都抬起来!”吉和命身旁的太监们道。

“把头都抬起来!不抬头的就死!”

弃斥在耳边的呼喝声,让小顺心惊肉跳。

吊在头顶的烛台被放得靠近了坑穴,让坑穴里的人无处遁形,也把一张张人脸都照得发亮。

“找吧,”吉和跟小顺道。

白天里那事发生的太快,小顺是真不记得那些人长什么样子,这会儿看着坑穴里的人,这些块头大一点的太监,好像都有点像。

“还找不出来?”吉和看小顺愁眉苦脸的样子,便道:“你觉得像的就都指出来,认错了我不怪你,但不能放过一个。”

小顺没办法,把他觉得身材像的太监都一一指了,然后跟吉和说:“奴才就觉得他们像,但奴才不敢肯定。”

“再看看,”吉和说:“别放过一个,你重新指一遍给我看。”

小顺乖乖地把人又重新指了一遍。

坑穴里的宫人太监们不知道吉和带着个小太监来是要做什么,个个都惊慌失措地看着上面的吉和和小顺。

吉和不理会这些人的目光,让小顺把人指了四遍后,才跟小顺笑道:“行了,你出去等我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小顺转身就跑,这里他再呆下去能被吓死。

吉和看着小顺跑出去了,才跟身旁的太监道:“方才那孩子指的人你们都记下了?”

这太监忙道:“记下了,第一次指了十一个人,第二次指了二十六个人,后面两次都是指了三十四个人,大总管您看这?”

“按着最后的那个数来,”吉和说:“下手吧。”

十几个慎刑司的太监,居高临下站着,手里拿着加长的长枪,就这么照着坑穴里的人的头,颈,胸上捅。百十号人窝在这个坑穴里,跑也没有地方跑,被小顺指到的人,最后一个都没能跑掉。

311暗牢

世宗在龙榻上躺着,听见安锦绣在外面求见,便道:“让她进来。”

安锦绣走进了御书房的内室,在世宗床边的地上捡起了一根发簪,玉制的发簪被人巧手雕成了一朵白玉兰花,安锦绣手拿着这发簪就望着世宗笑。

世宗说:“又吃什么飞醋?朕方才叫了人来问话,这应该是那个女人落下的东西。”

安锦绣说:“这发簪看着不错,雕功精细。”

“过去坐下!”世宗道:“你的首饰,哪一件不比这个好看?”

安锦绣坐在了世宗的床榻边上,说:“可是这个看着素净。”

“小玩意儿也值当你看这半天?”世宗从安锦绣的手里拿过这发簪就扔地上去了,把安锦绣的手一握,说:“现在进来也不知道给朕行礼了,你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

安锦绣作势就要起身,说:“臣妾这就给圣上请安。”

“算了吧,”世宗看看安锦绣穿得周正的衣服,说:“这么热的天,你还穿这么多?”

安锦绣说:“臣妾身子不好,荣大人跟臣妾说很多次了,让臣妾不要贪凉。”

安锦绣身体不好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这会儿世宗看安锦绣的脸色,这段日子自己的这个小女人养得不错。“怎么来找朕了?”世宗问安锦绣道。

“吉和来找过臣妾了,”安锦绣说:“圣上怎么一下子要抓那么多人呢?”

“就是一些秀女,”世宗道:“朕不想留着了。”

“就因为她们跟温妃是一同从江南来京的?”

“是,这下子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温妃是温妃,她们是她们,”安锦绣说:“圣上不能一棍子打死一船的人啊。”

“朕的后宫还经得起折腾了吗?”世宗问安锦绣道。

“那,”安锦绣看着像是犹豫了一下,说:“那些已经有份位的,就放在一处地方养着,还没份位的,就放出宫去吧。”

“现在还不能放,”世宗道。

“这,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她们中有温妃的同伙?”

“温妃只是个小角色,”世宗伸手摸着安锦绣的脸,说:“她那里你就不用管了,朕去管她。”

安锦绣顿时就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说:“这就太好了,臣妾正在愁要怎么去见温妃呢。”

“瞧瞧你这个胆子,”世宗道:“一个温氏就让你怕了?”

安锦绣抿嘴笑着,也没有一点要问世宗为何要亲自审温轻红的意思,好像这事与她无关,她安锦绣就占了多大便宜的样子。

“今晚就留在朕这里吧,”世宗望着安锦绣笑道:“天天守着你的儿子,你也应该守朕几回吧?”

安锦绣就看向了地上的那支发簪。

“你个吃醋的傻丫头!”世宗把安锦绣揽在了怀里。

“圣上!”就在世宗心猿意马,安锦绣想着自己怎么脱身的时候,内室门外传来了一个太监的声音。

“说!”世宗道。

“启禀圣上,苏大人回来了,想求见圣上。”

世宗松开了揽着安锦绣的手,说:“朕又有事要忙了,你还是回去守朕的那个小子吧,改日朕再让你过来。”

“怎么这么多国事?”安锦绣得了好处还要卖乖,跟世宗说:“这么晚了,苏大人不休息?”

世宗说:“朕都没有休息,他休息什么?喜欢玉簪,朕明日命吉和给你送些好的去。”

安锦绣的脸上这才有了点笑容,说:“臣妾谢圣上。”

“荣双的药不错,”世宗道:“这脸已经消肿了。”

“圣上不说不提那事了吗?”

“嗯,这次是朕犯规了,”世宗说:“快回去吧,朕日后再赔你喜欢的玩意儿给你。”

安锦绣说:“臣妾不稀罕那些。”

世宗笑道:“那你稀罕什么?”

安锦绣望着世宗道:“臣妾还能稀罕什么?圣上和九殿下就是臣妾的命了,谁敢害你们,臣妾绝不饶她!”

“方才提起温氏你还怕的要死,这会儿又凶起来了?”世宗这会儿又不想让安锦绣走了。

“臣妾不怕她,”安锦绣的眉头锁了起来。

“走吧!”世宗最终还是开口让安锦绣走。

“那那些江南秀女?”

“你先找个地方让她们呆着吧,”世宗道:“养着不让她们饿死就行。”

安锦绣起身,行了礼后,退了三步后转身,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内室门外,苏养直看见安锦绣从内室里走出来,忙就冲着安锦绣躬身一礼道:“下官见过安妃娘娘。”

“苏大人辛苦了,”安锦绣嘴里说着客套话,从苏养直的身边走了过去。

“让他进来,”内室里传出了世宗的声音。

苏养直忙推门入内。

安锦绣出了御书房,下了高台之后,就遇见了从慎刑司回来的吉和。

“奴才见过安妃娘娘,”吉和一见安锦绣,忙就过来行礼道。

“人都找出来了?”安锦绣坐上了步辇之后,才问吉和道。

吉和说:“都抓清了。”

“有闹的吗?”

“娘娘,”吉和说:“奴才也想她们安安静静地跟着慎刑司的人走,可奴才管不住她们啊。这会儿宫里的娘娘们已经都起来了,奴才看娘娘们可能都得去千秋殿找娘娘您了。”

“慎刑司那边呢?”安锦绣又问。

吉和跟安锦绣摇头,说:“温娘娘也是闹个不停,闹着要见圣上。”

安锦绣说:“她还有何面目见圣上?”

“温娘娘说她冤枉。”

安锦绣冷笑一声。

吉和就说:“娘娘也不用生气,哪个被关进慎刑司的人不喊自己是冤枉的?等日子一长,心气一下去,这人也就老实了。”

“你在那里的事都办完了?”安锦绣又问了一声。

吉和说:“都办完了,奴才这就回禀圣上去。”

“你去吧,”安锦绣冲吉和挥挥手。

吉和站在一旁,一直看着安锦绣一行人走远了,才迈步往御书房的高台上走去。

“查到什么了?”世宗在床榻上躺着问苏养直道。

“臣去打听过了,”苏养直跟世宗道:“兴隆钱庄的伙计常说自己老板的身后还有一个大老板。臣抓了钱庄的一个帐房师爷,他说,那个大老板是江南那边的一个实权王爷,江南的商人来京城,钱款都得从他们兴隆钱庄走。”

“那个师爷人呢?”

“还关在暗牢里。”

世宗道:“朕去亲审他。”

苏养直打量一下世宗的脸色,说:“现在?圣上,现在太晚了,您还是明日再去吧。”

“出了这种事,朕能睡得着吗?”世宗瞪了苏养直一眼,“喊外面的人进来伺候。”

吉和刚走到御书房门前,听见里面喊人进内室去伺候,忙就跑进了御书房,带着几个宫人太监走进了内室。

“你事办好了?”世宗看见吉和进来,一边让苏养直扶他坐起,一边就问吉和道。

吉和跪在地上道:“回圣上的话,圣上让奴才去办的差事都办好了。”

“人都抓哪里去了?”

“奴才正想着让全福把人都关慎刑司去,可是奴才方才在高台下面遇见了安妃娘娘,安妃娘娘说把人先养起来。”

“嗯,安妃不想看着这些人吃苦,你就照她的意思办吧。”

两个宫人忙着为世宗更衣,也走进内室里来的荣双和向远清,看世宗大晚上的又要出去,想劝又不敢劝,站在一旁干看着。

世宗看着吉和道:“温妃现在怎么样了?”

“启禀圣上,”吉和说:“温娘娘大声喊冤,闹着要见圣上,还骂,骂…”

“她还骂谁了?”

吉和把牙一咬,说:“她还骂安妃娘娘,也骂沈妃娘娘,奴才也没听全她的骂,奴才就觉得温娘娘这会儿气势十足。”

“你不会命人把她的嘴堵上?”世宗沉了脸说:“废物!”

吉和忙自打了一记耳光,说:“奴才是废物,奴才这就再去慎刑司一趟。”

吉和在地上跪着退了几步,从地上爬起来快步退了出去。

苏养直说:“温娘娘就一点也不怕吗?”

“有人会护着她,她怕什么?”世宗冷道:“跟朕先去审那个师爷去。”

大内侍卫设在宫外的暗牢,藏在一片民宅里,一点也不起眼,没有专门的人指点,没人会发现这座有着三进院落的民宅,其实是一个大内侍卫们在京城里的秘所。

世宗坐着的轿子直接由苏养直护卫着,从大门里被抬进了这座宅院。

关在暗牢里的师爷,这个时候还在昏迷之中,被一桶凉水泼醒之后,师爷半天才睁开了肿成了一条线的眼睛。

“你的大老板是谁?”世宗坐在铁笼外问这师爷道。

师爷不认识世宗,但看世宗坐着,方才审他那人站着,马上就跟世宗喊冤。

“想活命你就说实话,”世宗道:“你是兴隆钱庄的帐房大师爷,跟着陈家几十年,陈家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不想再吃苦头就说!”苏养直站在世宗身旁,喝了这师爷一声。

大内侍卫们的刑讯,不比慎刑司那帮狠人的手段差,师爷听了苏养直的话就是一哆嗦,说:“小人只知道东家投靠了一个王爷,可东家没跟小人说过,那个王爷是谁啊!”

“没说过?”世宗道:“那你就一点好奇心也没有吗?”

师爷摇头,求世宗道:“这位爷,小人不想死,小人说的都是实话。”

世宗的手指动了动。

“给我打!”苏养直大喊了一声。

世宗看着这个师爷在他的面前被活生生打断了气,为了东家好像还不至于把自己的命搭上。

“这人可能真的不知道,”苏养直亲自验过这师爷断气之后,过来跟世宗道:“臣再去抓一个兴隆钱庄的人来。”

312锦曲离京

“不用了,”世宗跟苏养直道:“朕想你就是把陈福生这个人抓起来,他也说不出来什么。”

苏养直说:“抓了陈福生,陈家背后的那个王爷不就知道圣上在查他了?”

“命人盯着兴隆钱庄,江南的那几个王爷要是跟兴隆钱庄有钱款往来,就速来报朕。”

苏养直忙领命道:“臣遵旨。”

世宗离开这座宅院的时候,天光已经微微放亮。回宫之前,世宗还专门到了兴隆钱庄的门前看了看,门头很气派的一个钱庄,天色才微亮,就已经有人出入钱庄了。

“这家钱庄的生意一向很好,”苏养直在轿窗外跟世宗小声道:“臣还没看到有哪个南方的商人,从别家钱庄走钱的。”

世宗放下了轿帘。

“走,”苏养直忙命轿夫道。

一个温轻红,几张纸片,五千八百两的兴隆钱庄银票,让后宫朝堂里再次暗流涌动。

安锦曲却在两日之后,穿上了大红的嫁衣,由安元文背着,离开了安府,坐上了杨君成领来的花轿。

安三小姐的婚礼,安府没有大办,杨锐也没有为次子的婚礼摆下多少桌的酒席。一切从简之后,安三小姐的洞房花烛夜都是在京都城外,玉关铁骑军营里的一顶军帐里度过的。

“委屈你了,”一番**之后,杨君成跟安锦曲道歉道:“这一定不是你想要的婚礼吧?”

安锦曲在成为杨君成的人后,这会儿与杨君成赤祼着身体相依着,也不觉得害羞了,“我要的是你这个人!”安三小姐跟杨二公子说:“我爹说我那两个姐姐都嫁得不好,所以你一定要跟我过到白头!”

“好,”杨君成笑道:“我们一起过到白头。”

天要一会儿才会亮,军营里的兵将们已经准备着开拨了,而这顶军帐里,新婚的小夫妻还在不知疲倦地跟对方索取着更多。

安锦曲敞开身体接纳着自己的夫君,喃喃自语道:“没想到,竟是你做了我的相公。”

杨君成喘息着道:“婚姻之事,谁能猜道?”

长夜到了尽头,交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却还是意犹未尽。

等杨君成与安锦曲把这个新婚夜过完,玉关铁骑也到了离京的日子。

世宗亲自出城来送,他也知道杨锐急着走,是这老小子看出皇室朝堂又要生变了。世宗对于杨锐的这种避祸之举也没有说破,只是坐在步辇上让杨锐保重身体。

杨锐看世宗脸色隐隐泛着灰色,身体消瘦,坐在步辇上无法行走的样子,杨大将军一时间动了感情,跟世宗道:“圣上一定要保重,杨锐如今还没老,臣还等着圣上带着臣去开疆辟土,展我祈顺的国威呢!”

世宗却只是笑了笑,他这样的身体,再上沙场可能是下辈子的事了,“好好替朕守着的白玉关,你去吧!”世宗命杨锐道。

杨锐当着世宗的面喝了三碗践行酒,随后望着世宗欲言又止。他想提醒世宗小心皇子们,小心后妃们,小心朝臣们,小心身边所有的人,可是杨锐不敢开这个口,此言一出,他就得罪了祈顺朝所有的权贵们。帝王到了最后,竟是要小心身边所有的人,杨锐心酸不已地想着,君临天下,看着是至高无上,却也是孤寡一生啊。

杨君成带着安锦曲在另一边给安太师行大礼。

安锦曲没办法回门了,只能让安太师出城来受他们小夫妻的礼。

“起来吧,”安太师让这两个人起来,看着初为人妇的小女儿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己的夫君坐上轮椅,安太师的心里一滞,莫名的就是难受。

“爹,你要保重,”安锦曲看到了今天安太师也没有把她的娘亲带出安府来,有点失望,但还是跟安太师笑道:“女儿以后有空,再回来看你。”

“好好过你的日子吧,”安太师说:“常写信,不要让为父挂念你。”

“嗯,”安锦曲点头答应了。

“贤婿,”安太师又对杨君成道:“我把小女交与你了,她生性外向好动,若是有错处,也请你多担待她一些。”

“岳父放心,”杨君成郑重道:“小婿一定会照顾好安氏的,不会让她受委屈。”

安太师点了点头,女儿此去万里,此生可能都没有机会再见了,看看不远处的铁骑已经上马待发,安太师也没法再多留安锦曲一刻了,冲小夫妻俩挥了挥手,说:“你们去吧。”

安锦曲又看了看在安太师身后站着的兄长们,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杨君成这时小声跟安锦曲道:“我们走吧。”

安锦曲跟着杨君成转身往玉关铁骑的军阵走去。

“都走了,”安太师轻轻叹了一句。

“出发!”杨锐看着次子夫妇俩上了马车,坐在马上大喊了一声。

世宗一动不动地坐在步辇上,看着这支祈顺帝国的边关铁骑,席卷着驿道上的滚滚尘沙走远,突然就对站在他身边的上官勇:“卫朝,日后你的卫**,应比这支玉关铁骑还要骁勇才行。”

“臣遵旨,”上官勇领命道。

“回宫吧,”世宗又对吉和道。

帝王的车驾先行,文武百官紧随其后。

京畿之地很快会出大乱子了,世宗回头看看骑马跟随着自己的上官勇,想来可笑,到了这时,能让他放心的人竟然是这个上官勇。与下阶的兵将们关系亲密,不必担心到了要命的时候,将令无人遵从,与诸皇子,朝中权贵们,无真正的交往密切之人,让自己这个皇帝不必担心这个人会跟着哪个不孝子图谋皇位。世宗收回了目光,看着身边的街景,这座他皇权象征的城,在这个时候看在世宗的眼里,熟悉却也无趣。

安锦曲跟杨君成坐在车中,听着车轮在地上滚动的声音,还有马蹄踏在路上发生的声响,半掀开帘子的车窗外,铁甲,战马,旌旗,这些都是安锦曲完全陌生的东西,离着家人越来越远之后,安锦曲心慌起来,不知道在万里之外的白玉关,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杨君成默默地伸手握住了安锦曲的手,半天后小声道:“我们这是回家,你不要怕。”

安锦曲把头靠在了杨君成的胸膛上,听着这个男人的心跳声,她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人不是神仙,未来如何谁也不知道,只是有这个男人陪在身边,安锦曲想自己这一生,应该比那两个姐姐要好许多了。

安锦绣这时坐在后宫的文景殿里,这里在赐宗、世宗两朝都空着无人居住,这一回被吉和当做了安顿江南秀女中,那些已经有了份位的女人们的地方。

齐妃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对安锦绣说:“这哭声听得我头疼!”

“过些日子就会好了吧?”安锦绣放下手里的一本帐,对管事的女官道:“我只要你办到一件事,吃穿用上不准苛待。”

这女官忙道:“奴婢谨遵娘娘懿旨。”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的手段,”安锦绣说:“若是被我查到,你们这些管事的人黑了这些宫妃主子们的钱两,我绝不轻饶。”

“我会经常过来看的,”安锦绣想想还是不放心这些惯于捧高踩低的人,又道:“被我抓到一次你们不尽心,你们就自己去慎刑司领罪去!”

女官们一起给安锦绣跪下了,磕着头说:“奴婢不敢不尽心。”

齐妃拿起安锦绣看的帐本,扔到了为首女官的怀里,说:“这上面的钱款数目,我与安妃娘娘都一笔一笔地对过了,要是出了错,那就是你们的错,敢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贪钱,你们知道后果!”

女官们心里叫苦,一些没机会得宠的苦人,也值当这两位贵妃娘娘这么在乎?被吉和派来管这些苦人,原本是个好差事,吃穿用上扣一点下来,就是她们自己的私房贴己了,谁知道安妃娘娘能弄出一本帐来?

“下去吧,”安锦绣这时说了一声,她看这些人的神情,也知道这些人多半在心里骂她多管闲事呢。

齐妃在女官们退下去后,跟安锦绣说:“安妹妹,我只怕你为这些人操这份心,这些人也不会念你的好。”

“我做事只求自己心安,”安锦绣望着齐妃笑了笑,说:“这些人毕竟是因为温妃受得牵连。”

“那是她们自己的命不好,”齐妃理所当然地说:“怎么能怪到你头上?这些人以后不出意外,就得在文景殿这里过一辈子了,你有多少精神管她们一辈子?”

“能管一时是一时吧,”安锦绣说:“也许哪天圣上又改了主意呢?”

“我真是看不明白你,”齐妃望着安锦绣摇头道:“这宫里的女人,包括我在内,都希望得六宫宠爱在一身,我看着你倒像是在把圣上往外推一样。”

“求不到的东西,就不要想,”安锦绣笑了一声,“齐姐姐到如今,还想着要集六宫宠爱于一身?”

“不想了,”齐妃听着外面江南女子们的哭声,跟安锦绣小声道:“世上男子皆薄性,后宫美人三千,权贵之家妻妾成群,就是寻常人家也是三妻四妾,说什么一人心?来世,我要是做男子。”

安锦绣在此时突然就想起了上官勇,这个世上的男子也不是都薄性的,至于她的上官勇不是。

“我们还是走吧,”齐妃道:“坐在这里,我就觉着自己坐在灵堂里,这里我呆不下去了!”

“齐姐姐先去吧,我再把这里的宫室看看就回,”安锦绣说。

齐妃起身道:“你就是不听劝,为这些人操这份心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