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锦绣默不作声地往前走着。

袁义说:“将军他们明天才会走,要不我们想办法再送个消息出去,让将军小心五殿下?”

最初被白承泽看透心思的惊慌过去后,安锦绣这会儿的脑子又恢复正常了,扭头看袁义也在发急,便道:“袁义,我又想了一下,这样对将军也许是好事。”

袁义不相信道:“好事?这算是什么好事?”

安锦绣小声道:“白承泽要用将军治我,那他就得保证将军不死,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袁义想了想,说:“主子你这是什么话?这样一来将军是没事了,那主子你怎么办?”

“我没什么关系,”安锦绣说:“他想要的东西,我又不想要。”

“谁知道那个五皇子想要主子你干什么啊,”袁义想想还是发急,跟安锦绣说:“他要是把主子与将军的事说出去怎么办?”

“他没证据,他能跟谁说?”安锦绣这个时候是一点也不慌了,跟袁义说:“除了将军的命,我什么也不在乎。”

“所以主子要帮他夺这个皇位?”

“皇位,”安锦绣说:“有我帮忙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命。”

袁义踢开了面前的一个半大石块,“主子觉得这样是好事,那就当它是好事好了。”

安锦绣停了下来,说:“所以你别跑去杀他啊,你不能出事。”

袁义点了下头,回头喊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的千秋殿众人道:“把轿子抬过来。”

“你别光点头,”安锦绣盯着袁义道:“你答应我啊,别去惹白承泽。”

“我不去,”袁义说:“我若是出了事,主子你怎么办?”

“娘娘?”吉和这时带着一帮人从御书房的方向走了来,远远地看见安锦绣和袁义站在一把伞下,忙就喊了安锦绣一声。

袁义看见是吉和带着人过来了,忙往后退了一步,只是手里的伞还是紧着安锦绣用。

“你这是要去哪里?”安锦绣等吉和跑到自己跟前了,才小声问道。

“奴才带太医去下奴院,”吉和声音很低地跟安锦绣道:“去给温氏那个女人看看身子。”

“魏妃为温轻红喊冤了?”

“这倒没有,”吉和跟安锦绣道:“只是说温氏就是个人证,让圣上去查。”

“圣上还真管这事?”安锦绣不屑地道。

“娘娘啊,”吉和小心提醒安锦绣道:“这可是事关龙嗣,魏妃娘娘当众这么一喊,圣上怎么能不管呢?”

安锦绣看了看跟在吉和身后的这些人,目光在两个年轻太医的身上停了一下,然后视意袁义跟她往前走。

吉和忙跟在了安锦绣的身后,小声道:“娘娘,您看这事?”

“温轻红不能生子,关沈妃娘娘什么事?”安锦绣道。

吉和听傻了眼,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安锦绣跟沈妃又好上了?

这个时候,魏妃与沈妃两个人势均力敌,这形势才对自己最有利,只是保住沈妃让白承泽满意的同时,安锦绣想她又要怎么保住魏妃?

345家和万事兴

“你带着太医去下奴院吧,”安锦绣让吉和先走。

吉和说:“那娘娘?”

“我去御书房那里看看,”安锦绣往自己的软轿那里走去。

“方才娘娘去过永宁殿,”袁义小声跟吉和说了一声。

这是这两位娘娘又化敌为友了?吉和不敢多问,站在路边,看着安锦绣一行人走了后,才带着两个太医往下奴院去了。

御书房的高台下,这会儿站上了两位贵妃娘娘,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谁也不会轻易退让。

安锦绣坐软轿上看看这两位,道:“这是圣上处理国事的地方,后宫之事非要拿到这里来说吗?”

魏妃道:“有些事不找圣上,无人可作主。”

“温氏生不出孩子来,这也许是她自己的问题,”安锦绣看着魏妃道:“只有她一个女人,能证明什么?”

魏妃望着安锦绣冷笑道:“没想到,安妃娘娘这时又向着沈妃娘娘说话了。”

“大殿下这一次也被禁足在了王府里,”安锦绣说:“宋妃娘娘还不是稳坐在芳华殿里?魏妃娘娘,国事不是我们这些后宫之人可以过问的。”

“这与殿下们有何关系?”魏妃马上就高声道。

“若与殿下们无关,温氏关入下奴院这些天,我怎么也没看魏妃你去问过她?”安锦绣慢条斯理地说道:“怎么四殿下一出事,魏妃娘娘就想起温氏来了?”

沈妃这时笑道:“自然是因为坐不住了。”

一个御书房的太监从高台上跑下来,一路跑到了安锦绣的跟前。

“去替我通禀,”安锦绣对这个太监道:“就说千秋殿安氏求见圣上。”

“安妃娘娘稍等,”这太监得了安锦绣这句话后,躬身一礼后,转身又往高台上跑去。

“魏妃娘娘,”安锦绣又看向了魏妃道:“我知道你是一片慈母心,只是你关心则乱。圣上若真疑四殿下与吉王谋逆之事有关,怎么可能还会让四殿下住在自己的家中?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这种谋逆叛国的大罪?”

魏妃被安锦绣说的心下一动。

安锦绣眼瞅着魏妃脸上的那股,不达目地誓不罢休的气势好像下去了不少,松了一口气,这个女人只要还肯听劝,就还不是无可救药。

沈妃这个时候却道:“一个慈母心肠的借口,这事就能完了吗?”

“沈妃娘娘,”安锦绣望着沈妃一笑,“您觉得连着两次来这里打扰圣上处理国事,圣上还能感激你不成?温氏之事,你自己心里有数,有些事,不必拿到明面上来说,说出来害人就算了,再害到己,是不是就太蠢了?”

沈妃不是个没涵养的人,在安锦绣出现之前,她一直就是宫里风度最佳的一位贵妃娘娘,只是面对着安锦绣,沈妃就没法把微笑的面具戴在脸上。

“我们刚刚把误会说开,”安锦绣不给沈妃说话的机会,抢在沈妃开口跟她呛声之前,说道:“就不要再为这事吵了。沈妃娘娘,都是养儿的人,你就体谅一下魏妃娘娘的心情吧,毕竟四殿下还从没有犯过像今天这样的大错。”

沈妃这个时候要是再跟魏妃斗下去,那就是她没宽容之心了。目光剐着安锦绣,沈妃把这口气憋在了心里,没再开口。

“安妃娘娘,”那个去替安锦绣通禀的太监这时又从高台上跑了下来,跟安锦绣说:“圣上让您去见他。”

“不要再争了,”安锦绣冲为自己抬轿的小太监抬了一下手,然后就跟沈妃与魏妃道:“为了一个温氏不值得。”

安锦绣进御书房去见世宗了,魏妃与沈妃对望了一眼,看着安锦绣被抬上高台,她们心里都有点不平衡,只是这个时候,她们之间都已经是仇人,还谈什么同仇敌忾?

世宗这一次见安锦绣,面色比几个时辰之前更差了,嘴里含着一片安锦绣看不出是什么药的药片,冲安锦绣招了招手。

安锦绣走到了世宗的身旁,道:“圣上,您不舒服的厉害了?”

世宗伸手想去拿御书案上的茶杯,却没想到抓了一个空,手从茶杯的边上伸了过去。

安锦绣注意到了世宗的这个动作,狐疑地看向了世宗的眼睛,现在这位帝王的双眼也看不见了?

世宗拿茶杯没有拿到,自己摇头笑了笑,跟安锦绣说:“丫头,朕的眼睛现在发花了。”

安锦绣愣住了,更加小心地看着世宗的眼睛,世宗的眼睛一向是精明而冷漠的,只是这会儿安锦绣发现,这双眼睛也有些混浊了,不复往日的清明了。

世宗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叹了一句:“老了。”

安锦绣下意识地去找荣双与向远清,却又发现这会儿的御书房里,只有她与世宗两人。

世宗又伸手去拿茶杯,没想到这一次还是伸手偏了一些,仍是没有拿到。

安锦绣把茶杯拿到了手里,递到了世宗的嘴边,道:“臣妾身子不好那会儿,看东西也是眼花,身子好了后,这眼睛不是又好了?圣上这是身子还没养好呢。”

世宗就着安锦绣的手喝了几口水,说:“你倒是会哄人。”

“臣妾哪敢哄圣上?”安锦绣喂世宗喝了水后,犹豫了一下,又用手背替世宗擦了擦嘴边的水渍,道:“荣大人可是我祈顺的神医,他怎么可能调养不好圣上的身体?”

世宗就笑,这笑容里有些无奈与落莫,好像对于自己的命,他已经看到了尽头了。

“圣上,”安锦绣的心一软,跟世宗道:“日后还是多休息吧,你一天也处理不完所有的国事啊。”

“等白笑野的事情过去后,”世宗揽住了安锦绣的纤腰,说道:“再把云妍的婚事办了,朕就带你去凤山别院歇一段日子,带上小九儿,就我们一家三口。”

凤山别院在京畿之地的凤栖山,山中多温泉,山高林密,景色秀美,是白氏皇族历代君王的休养之地。世宗登基为帝后,还一次都没有去过。安锦绣低低地嗯了一声,说:“只要能养好圣上的身子就行。”

“朕是该歇歇了,”世宗道:“先皇给朕留下这片旧山河,朕也算尽心了。”

安锦绣理了理世宗的衣领。

世宗闭上眼睛,道:“朕这会儿头疼,你替朕揉揉。”

安锦绣双手轻轻按上了世宗的太阳穴,没跟世宗说魏妃与沈妃之事。

世宗长出了一口气,跟安锦绣说:“锦绣,你这点力气,蚊子都打不死。”

安锦绣的手上加了一点力道,问世宗道:“这样呢?”

世宗“嗯”了一声,发僵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

御书房里一时间没了声响,直到吉和带着两个太医从下奴院回来复命,才把这种无声给打破了。

“怎么样了?”世宗闭着眼问道。

一个太医道:“启禀圣上,那个温氏是不能生子。”

世宗说:“原因呢?”

“温氏可能服用了太多寒凉的食物,”这太医道:“所以她很难受孕。”

世宗睁开了眼睛,不耐烦道:“什么寒凉之物?到底是她自己的原因,还是被人害了?”

这太医忙道:“是温氏自已的原因。”

“你们退下吧,”世宗冲吉和三人一挥手。

吉和偷眼看了安锦绣一眼,看安锦绣面色无异,才跟两位太医一起退了出去。

世宗握住了安锦绣的手,用得劲很大,几乎要将安锦绣的这只手折断。

安锦绣也没喊疼,知道世宗这会儿心里不好受,她说什么话也安慰不了,不如就在一旁站着。

“魏妃还能再呆在雯霞殿里了吗?”世宗问安锦绣道。

“圣上,”安锦绣开口喊了世宗一声。

世宗听安锦绣的声音微微发颤,忙松开了安锦绣的手,说:“弄疼你了?”

安锦绣低头看看自己被握住的右手,青了一片。

“朕让向远清来给你看看,”世宗也看到了安锦绣手上的这片青紫,忙就道。

“不用,”安锦绣把手往身后一藏,说:“不碍事,一会儿就这青就褪了,臣妾知道,圣上这会儿心里有气。”

世宗说:“魏氏的这个贵妃,朕看她也不要做了。”

“都是为了儿子,”安锦绣小声道:“魏妃娘娘一定是被四殿下的事吓着了。”

“为了儿子,她就能搅得朕难安?”世宗气道:“后宫里的事,现在是不是都要拿到御书房来说了?!”

安锦绣的神情看着一僵,说:“这是臣妾无能,没能为圣上管好后宫。”

“来人!”世宗冲着御书房门外喊。

“圣上,”安锦绣忙道:“魏妃娘娘犯了错,您就让她回雯霞殿思过吧。”

“太便宜她了!”

“圣上,您也得想想四殿下啊,”安锦绣急道:“国事臣妾不懂,可家事臣妾还知道一点,您今天刚罚了四殿下,再罚了他的母妃,外人看着,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四殿下呢!这说不定是温氏哄了魏妃娘娘什么呢。”

世宗冲着应声进殿来的吉和道:“命魏氏回雯霞殿思过去!”

只一个决定,安锦绣就能看出,在这个时候,白承允与白承泽在世宗的心里,重量相当。

世宗再一次去拿茶杯,这一次没有再拿空,将杯里的茶水一口喝尽了,好像想压压心头的火,对安锦绣道:“没想到,你会为魏妃说情。”

“圣上国事繁忙,”安锦绣小声道:“臣妾就觉得后宫还是不要再出事的好,家和万事兴么。”

“这里是家?”世宗好笑道。

“这里不是圣上的家吗?”安锦绣奇怪道:“那这后宫是什么?”

“家个鬼,”世宗笑道:“算了,你说是家就是家吧。”

346只问输赢

魏妃回雯霞殿思过,沈妃回永宁殿思过,世宗对二妃是各打了五十大板,不偏不依。

魏妃离开御书房时,狠狠瞪了沈妃一眼。

沈妃没瞪魏妃,但也没回避魏妃的这一眼。她们的儿子都有可能登上帝位,在此之前,沈妃想,魏妃与她,再也回不到过去那样,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姐妹相称了。

白承泽回到五王府中,听到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后,未置一言,挥手让这个来传信的人退下。

白登为白承泽送上了茶水点心,看自己的主子人坐在书案后面,眼睛却看着身旁窗外的雨发愣,忙就试探地问道:“爷,要去夫人们的屋子里坐坐吗?”

白承泽看向了白登。

白登忙低头认罪道:“奴才多嘴了。”

“她们给了你多少钱?”白承泽突然问道。

为了让白承泽去自己屋里,五王府后院的夫人们平日里没少给白登塞钱,白承泽从来也没过问过。今天白承泽这一问,把白登吓得一下子跪到地上了,说:“爷,奴才不敢,是,是夫人们,夫人们…”

“是她们想我了?”白承泽问道。

“是,”白登忙堆着一张笑脸,抬头看着白承泽道:“夫人们是想爷了。”

“滚出去!”白承泽冲白登变了脸,“滚远点!”

白登都没敢起身,爬了出去。

白承泽心下也是烦燥,却没有去后院找自己女人们的心思。在女人的事上,从来没输过阵的白承泽,在安锦绣的身上体会到了一种被女人看不上眼的滋味,这个女人明明最开始巴结的人是他啊。

不知不觉中,白承泽在面前的宣纸上写下了安锦绣三个字,等白承泽反应过来时,这张不小的宣纸上已经写满了安锦绣这个名字。

将毛笔扔在了一边,白承泽看着这张纸上的名字,说了一句:“我们来日方长,安妃娘娘。”

安锦绣这个时候坐在了下奴院的刑堂里,温轻红跪在她的脚下,“你这是何必呢?”安锦绣问温轻红道。

温轻红面对着安锦绣时,其实是很想硬气的,不想让安锦绣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只是她这会儿跪在安锦绣的面前,连头都无法抬起,还怎么跟安锦绣硬气?

“娘娘问你话,你怎么不答?”有下奴院的管事嬷嬷在旁边喝了温轻红一嗓子。

温轻红这才道:“是,是被逼的。”

“你不点头,谁能硬逼你?”安锦绣看着温轻红问道。

“我家人,”温轻红说:“魏妃娘娘说,我的家人也会死。”

“你信她的话?”

“奴婢不敢不信。”

“那现在魏妃娘娘又在哪里?”

“娘娘!”温轻红喊着安锦绣就要抬头。

“大胆奴婢!”温轻红头还没抬起来,就有在一旁看着温轻红的太监踢了温轻红一脚,让温轻红把头低下。

“算了,”安锦绣说:“你们退下,我有话跟温氏说。”

刑堂里的人,连袁义在内都退了出去。

“坐吧,”安锦绣跟温轻红说了一声。

温轻红无法起身,就地坐了,抬头看着还是端庄温婉的安锦绣,定力已大不如前的温轻红,流露了嫉妒的神情。

“你恨我?”安锦绣问温轻红道。

“奴婢不敢,”温轻红说:“娘娘是贵人,奴婢求娘娘高抬贵手,放过奴婢的性命。”

“不恨我,那你就应该后悔了,”安锦绣却说:“为何非要盯着我不放?”

“圣上最宠的就是娘娘,”温轻红这个时候在安锦绣面前,完全是有话直说了,她斗不过这个女人,算不过这个女人,那就只有让这个女人相信自己完全无害了,也许自己还能有一条生路可走。

最宠?安锦绣自嘲地一笑,然后道:“温轻红,你与吉王的事情,你应该向圣上交待了,这样你的家人才会有生机。”

温轻红差点从地上跳起来,道:“娘娘,奴婢与吉王爷连话都没有说过,奴婢要跟圣上交待什么?!”

“你还说这话?”安锦绣的面色一冷,道:“看来你是想在这里老死了。”

“娘娘,”温轻红半跪起身,往安锦绣的面前跪行了几步,道:“吉王是叛臣,奴婢若是吉王在宫中的眼线,奴婢的全家还有性命吗?”

“只要你回头,”安锦绣说:“圣上不一定舍得杀你。”

“回头?”温轻红呆道:“奴婢要怎么回头?”

“告诉圣上一些,吉王爷与你说过的话,”安锦绣道:“例如,这京城里,还有谁是能帮你的人。”

温轻红望着安锦绣,同样是逼她做事,安锦绣的手段,显然是比魏妃高很多。不能生子这事,太医一句话就能下定论,根本弄不出什么花样来。让她告发京城里的吉王同党,这就不是一个太医能说清的事了,吉王已经起兵造反,这事也许永远也说不清,因为没人能证你的清白。

“温轻红,”安锦绣声音很轻地问温轻红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温轻红说:“安妃娘娘凭什么保奴婢不死?”

“我不会给你信物的,”安锦绣说:“这是一场你一个人赌的局,你愿赌就赌一把,不愿,就老死在这下奴院里,我也不会让人来加害于你。”

“安妃娘娘,”温轻红说:“你至少让奴婢先离开下奴院。”

“让你在下奴院为奴,这是圣上的旨意,我如何更改?”安锦绣说道:“不过,我可以让你在这里过得好一些,一人住一间屋,三餐妥当,也无人打骂。”

无法离开下奴院,安锦绣开出的条件却也已经足够让温轻红感恩戴德了,只是一想到就是这个女人将自己害到了这种地步,温轻红就无法对安锦绣感恩,如果有机会,她还是要杀了安锦绣这个女人,如果她真的还有这个机会的话。

“温轻红,”安锦绣看看温轻红的脸,道:“你这辈子是没机会再找我报仇了,你还不明白?”

“为何,为何不杀了我?!”温轻红情绪失控地跟安锦绣叫道。

“杀了你?”安锦绣说:“那不是成全了你?温轻红,你以为你很无辜?死在你手里的那些人,哪一个是该死的?”

温轻红的身子一软,方才鼓起的勇气一下子又消失了。

“觉得不公平?”安锦绣望着温轻红笑道:“同样是做坏事,为何只有你一个人被贬为奴?”

“这宫里,”温轻红小声道:“这宫里没有好人,我是坏人,你们不也都是坏人?”

“所以你会输得这么惨,这宫里从来不分好坏,只问输赢。”

温轻红懂这个道理,不光是帝王后宫,这个世道在温轻红的眼里都是只问输赢的。“娘娘,”温轻红摸了摸自己的脸,干干的,什么也没有,“娘娘想让奴婢告发谁?”

“镇南将军潘正伯就是吉王的同党,怎么你还要问我吗?”安锦绣冲温轻红小声道。

温轻红不知道这位镇南将军是怎么碍了安妃娘娘的眼,道:“娘娘,若是圣上细问起来奴婢要怎么答?”

“你不必知道的太多,”安锦绣说:“你只要知道这个名字就行,圣上也不会指望吉王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你这一个女人的。”

“可是奴婢口说无凭。”

“这个自有人去查,别人怎么查,与你无关。”

“娘娘,那奴婢的家人?”

温轻红为了自己家人的这份心,倒是让安锦绣能看上眼。谁也不是只为自己活着,温轻红这样的性子,为了族人能在下奴院里这样活着,已经是让她意外了。

“娘娘,”温轻红一个头冲着安锦绣磕在了地上。

“我会保温家无事的,”安锦绣起身道:“我这就去启禀圣上,你在这里想想一会儿要说的话。”

温轻红说:“奴婢知道了。”

“你若是再想反咬我一口,”安锦绣又盯了温轻红一句道:“那一会儿你就试试看,温轻红,这个赌我劝你不要赌。”

温轻红的额头贴在地上,说:“奴婢不敢。”

安锦绣走出了刑堂,站在廊下,跟袁义道:“你去一趟御书房,跟圣上说,温轻红在下奴院里招了,吉王在京城还有同党,还是个带兵的将军,我一个后妃处理不了这种事,让圣上过来一下吧。”

袁义说:“真有同党?”

安锦绣看看四下。

“主子有话尽管说,”袁义道:“这里的人我都清干净了,小点声说话就行。”

“镇南将军,”安锦绣小声跟袁义道:“这个人不能留。”

袁义没听说过这个人,一脸茫然地看着安锦绣,说:“他是五殿下的人?会对将军不利?”

安锦绣摇摇头,说:“镇南将军潘正伯是大殿下的妻兄,新掌了朱雀,玄武二营的将军。”

“要对付大殿下了?”袁义有些意外地道:“那个人不可能成…”

“嘘,”安锦绣没让袁义把成皇这个词说出来,低声道:“大殿下深恨将军,又是四殿下的帮手,我们现在指望着四殿下绊着五殿下的前程,不能动他,至于大殿下就趁早解决掉,为将军也除一个仇人。”

袁义想想安锦绣的话,把头点点,说:“我这就去见圣上。”

安锦绣看着袁义跑进雨里,再走到虚掩着门的刑堂门前,细听里面的动静,温轻红在里面小声呜咽着,不像是哭,倒像是受了伤的兽在哀叫。

安锦绣退后了几步,走到了廊下,抬头看看下着雨的阴沉天空。这个时候,不是她心软的时候,借着温轻红的嘴,将大皇子白承舟的臂膀都砍去,让这位心性暴燥的皇子没办法害上官勇,这种几乎不用出力,就能达成目地的事,不干的人才是傻子。

347张牙舞爪的猫

世宗被袁义请到了下奴院,安锦绣等在刑堂的门外,廊外的雨声很大,也许袁义还能听到刑堂里世宗与温轻红的对话,安锦绣是一点也听不到。

苏养直带着人站在廊外的雨中,这个时候看见安锦绣,苏养直有一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小心藏着的见不得人的丑事,被安锦绣看穿了一样,让苏养直在安锦绣的面前不知道要怎么自处。

安锦绣见苏养直神情尴尬,便不再看苏养直,而是看向了天空。她没有看不起苏养直的意思,投靠了白承泽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帝王老去之后,没有跟着老去的臣子,再忠心,也要为自己找下一个出路,否则,帝王不在后,活着的人要怎么办?

袁义走到了安锦绣的身后,小声道:“温氏说了镇南将军之事。”

安锦绣嗯了一声。

“她还求圣上饶过她,”袁义又道:“圣上没说话。”

“她这是还在做梦,”安锦绣小声道:“帝王最是无情,几日的同床,就能让他忘掉江山了?”

要毁掉帝王江山之人,怎么可能再得帝宠?

袁义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她要是能翻身,小狗子不是死不瞑目了?”

再次听到小狗子这个低贱的名字,安锦绣还是心里一阵难受,这宫里枉死的人,又何止一个小狗子?

半柱香的时间后,世宗在刑堂里道:“把这个女人给朕带走!”

“圣上!”温轻红的哭叫声随即响起。

吉和忙带着人跑进了刑堂里,不一会儿,两个太监架着温轻红走了出来。

温轻红的眼中没有太多的眼泪,只是喊声很哀凄,看见站在廊下的安锦绣后,她的喊声停了一下,显然还是不想让安锦绣看到自己这副被人踩到了地底的样子。

安锦绣望着温轻红,脸上看不出表情来。

“安氏进来,”世宗这时在刑堂里道。

安锦绣转身往刑堂里走,身后马上就传来了温轻红的哭喊声。

世宗坐在刑堂里,用手帖捂着嘴咳嗽,吉和在一旁拍着世宗的后背,为世宗顺气。

“圣上,”安锦绣快步走到了世宗的跟前,道:“身子又不舒服了?让荣大人来给您看看吧。”

世宗冲安锦绣摇摇手,边咳边道:“朕没事。”

“水呢?”安锦绣问吉和道。

吉和忙自己跑出去拿水去了,一边嘴里还念着:“奴才该死!”

安锦绣轻轻抚了抚世宗的胸口,说:“是不是又被气到了?”

世宗的咳嗽渐渐停了,最后一声咳后,好像从嘴里呕出了点什么,拿开手帕一看,手帕里一滩血,不多,但在纯白色的手帕上,这血红得剌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