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安锦绣往前一步,像是要跟世宗问个明白。

世宗冲安锦绣摆了摆手,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要再问了。”

世宗一行人走远了后,安锦绣才转身回了千秋殿。

紫鸳在寝室里,跟白承意一起在地上爬着玩,看见安锦绣进来了,就说:“主子,圣上走了?”

安锦绣看了地上的这一大一小一眼,坐在了桌旁道:“你现在就跟他一起爬啊?”

紫鸳说:“反正我也没事干。”

安锦绣为自己倒水,一直倒到杯中的水溢到了茶盘里才停了手。水满则溢,安锦绣将这茶杯拿在了手里,只要世宗对沈妃的印象越来越坏,沈家的事,世宗处置起来,才越会雷厉风行。沈家和沈妃都出了事,白承泽还能安心在江南呆着了吗?

“主子,”紫鸳这时喊安锦绣道:“你看啊。”

安锦绣望向紫鸳那里,就看见紫鸳双手抱着白承意的腰,让白承意在地毯上走了几步。

“九殿下,很快就会走路了!”紫鸳笑得两眼都眯了起来,跟安锦绣道:“等九殿下能走路了,我就带他去花园里玩去。”

安锦绣冲白承意拍了拍手,道:“九殿下,到母妃这里来。”

紫鸳把白承意又放到了地上。

白承意冲安锦绣吚啊地叫了两声,然后就一路爬到了安锦绣的脚下,抬头冲着安锦绣咧着小嘴笑。

“这么大了,还流口水!”安锦绣把白承意抱了起来,把白承意嘴里流出来的口水擦掉后,亲了白承意一口,“九殿下,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白承意也有样学样地亲了安锦绣一口,小腿在安锦绣的腿上蹦跳着,现在只要被安锦绣抱着了,这个胖小子就高兴。

紫鸳走过来,看着白承意笑开了花的小脸,跟安锦绣冒酸气地道:“明明是我带他的时候多,九殿下却还是跟主子更亲!”

“他是我儿子嘛,”安锦绣说:“你要想有个小孩儿跟你最亲,那你就自己生一个去!”

紫鸳想说,这个也不是你生的,可是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让安锦绣伤心,只得一跺脚,说看看给白承意做得虾仁蛋羹做好了没有,然后就跑了出去。

“紫鸳姑姑小心眼,”安锦绣跟白承意说道:“我们九殿下日后要做男儿丈夫,可不能小心眼啊。”

白承意冲安锦绣吚吚啊啊地叫着,最后对着安锦绣冒出了娘这个话音来。

“九殿下,方才喊我什么了?”安锦绣也没听清,白承意是不是叫了她一声娘,可还是惊喜了起来,跟白承意道:“再叫我一声,娘。”

白承意听着安锦绣拖着长音的这个声音,小嘴张了几回,喊出了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但最后那一下,跟安锦绣清清楚楚地喊了一声:“娘。”

“承意会喊娘了,”安锦绣连连亲着白承意又白又胖的小脸,她生了两个儿子,直到今天,才听到这个养子喊了她一声娘,这种滋味,安锦绣自己都说不清,自己这会儿是想哭还是想笑。

白承意被安锦绣亲得咯咯地笑着,小家伙很聪明地就察觉到了,自己只要喊娘这个音,他的母妃就会高兴,白承意便一声声地冲着安锦绣喊着娘。

小孩子的声音软糯,带着嗲嗲的娇憨,这一声声娘喊的,最后还是让安锦绣掉下了泪来。不知道上官平宁这个时候会不会喊娘了,没有她在身边,想必她的这个儿子,最先会喊的人,应该是爹吧?又或者是叔叔,舅舅,总之不会是娘亲。

“娘,”白承意喊着安锦绣,张嘴把安锦绣脸上的眼泪舔了去。

安锦绣抱着白承意,白承意喊一声,她就答应一声,想着上官平宁,她就又想起了平安来,平安若是还活着,这个时候已经是跟着上官勇练武,跟着她习字的年纪了,上官宁若是不死,这个时候,她也应该为这个小姑忙活着找婆家的事了。想想那样的日子,再看看自己身处的这间宫室,安锦绣悲从心中来,却还是自己忍了这阵伤心。

知道伤心无用,又何必伤心呢?安锦绣抱着白承意走到了窗前,让白承意站在了窗台上。阳光照在了安锦绣的脸上,脸上的泪水,很快就被阳光晒干了。

吉和这个时候带着世宗纳苏家小姐入宫的圣旨出了宫。

苏家老太太的灵堂里,长明灯还亮着,苏家就又接到了小姐苏意怜被世宗纳入后宫的圣旨。

吉和宣读完了这纸诏书,笑着跟跪地接旨的苏意怜道:“苏小姐,接旨吧。”

苏意怜抬头,看着吉和的眼神里,还是带着恨意。

吉和还是笑着跟苏意怜道:“苏小姐,您听到奴才的话了吗?”

苏慕长这时咳了一声。

“小女接旨,谢圣上龙恩,”苏意怜这才双手举过头顶接了这纸诏书。

在苏家人都起身后,吉和恭喜苏慕长道:“相爷,府上又出了一位贵人,可喜可贺啊!”

391小小军汉

苏嫔死后,苏家的另一位小姐随即入宫,祈顺的朝野上下,不少人暗自摇头,苏家的名声一落千里。但苏家毕竟是与皇家再次结了亲,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当众给苏家难看。

七日之后,过了苏老太太二七的苏意怜,坐着一顶小轿,由一道小门被抬进了后宫,无声无息地成了世宗后宫里的女人之一。

世宗没有去看过这个苏家的女人,现在后宫里,能被他放在心上的事,也只有白承意会喊娘这事了。

其实白承意说话已经是晚的了,但安锦绣这辈子没有带大过孩子,前世里也没对自己的两个孩子尽过心,所以她是全然不知,像白承意这么大的孩子,早就应该会喊爹喊娘,说些几个字的话了。

看着安锦绣高兴,世宗也没把真相跟安锦绣说,只是天天抽空去千秋殿,亲自教白承意说话,希望白承意此生第二句会说的话就是父皇,顺便看看安锦绣傻乎乎乐呵的样子。

这样一来,千秋殿安妃得宠之事,又一次由帝宫传出,让很多人羡慕,也让很多人眼红嫉恨。

苏家小姐苏意怜进宫三日之后,上官勇在江南攻破了兴城,吉王白笑野全府自尽的捷报传到了京城。兴王白之桂,是白笑野一党,私救白笑野之妻林氏,被水匪或是与白笑野内讧,全家被杀之事,也被上官勇写在了捷报里,一起呈到了世宗的御书案上。

世宗看到白笑野死了,还高兴了一下,再看到白之桂一家被杀,这位王爷还有可能是白笑野的同党,这心情顿时又到了谷底。

一日之后,白承泽的秘折又从江南送了来,兴城一役和白笑野之死在这道秘折上,白承泽都只是一笔代过,写的更多的是兴王白之桂之事。白承泽在秘折中,跟世宗明言,安元志私去了淮州,上官勇的异母弟上官睿与他同往,两人进了淮州城,就直奔了有皇商身份的安家二老爷,安书泉的府上。白承泽把兴王世子强抢安书泉之女安锦瑟的事,跟世宗详细说了,没做什么结论,但这秘折让世宗看了,就感觉这是安元志出于报复,杀了兴王白之桂一家。安元志不在兴城打仗,跑去淮州找安书泉,这也让世宗感觉,兴隆钱庄的失银,说不定真是被上官勇拿去的。

白承允连夜被世宗召进了宫里,世宗让白承允看了白承泽的秘折,然后问道:“你觉得如何?”

白承允低头想了一会儿,才跟世宗道:“父皇,儿臣身不在江南,江南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臣不敢妄议。”

世宗道:“听你这话,你觉得老五的话也可能是真的?”

白承允道:“父皇,儿臣虽与五弟不和,但这事关我白家的江山,所以儿臣不敢妄议五弟与上官勇孰是孰非。”

“那我们就把这两个折子放着?”

“父皇,也许再派钦差去江南暗自调查一下为好,”白承允道:“眼见为实嘛。”

世宗说:“你觉得派谁去好?”

“人选还是由父皇定夺,”白承允道:“这个人不必是官,只要他忠于父皇就好。”

世宗点了点头,白承允这时不偏不依,这种选择让他很满意,道:“你去吧。”

“儿臣告退,”白承允给世宗又磕了头后,退了出去。

御书房外,是快要入冬的天气,风吹到了人的身上,隐隐带上了寒冬的冷意。

白承允没有在宫中再做停留,等他回到府中,白承英正在府中等着他。

“怎么样了?”白承英一看见白承允就问:“是不是江南那里出事了?”

白承允坐了下来,道:“对我们来说倒是好事。”

白承英忙坐在了白承允的对面,道:“此话怎讲?”

白承允道:“上官勇果然跟老五不是一条心,这两个人可能在江南互咬起来了。”

上官勇跟白承泽不是一条心这事儿,白承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所以听了白承允这话也没有吃惊,只是道:“那江南那里不是更乱了?”

白承允摇摇头,道:“这就要看父皇要怎么做了,我提议父亲再派秘使去,父皇也没有反对。”

白承英马上就问道:“父皇会派谁去?”

“这种事我们连问都不要问,”白承允道:“江南之事,现在看来我们还是不插手的好。”

“那上官勇会不会死在江南?”

“如果这个人能活着从江南回京,”白承允对自己的弟弟道:“我倒真想好好与这个上官将军交一个朋友。”

一个皇子与一个将军交朋友?白承英说:“四哥是想拉拢上官勇?”

“拉拢是为了利,”白承允道:“我对他,倒是有心结交,能跟老五这个人斗上一回,这个人是个有本事的。”

“那,”白承英说:“我们可以派人去给上官勇提个醒啊。”

“江南之事我们不要插手,”白承允给自己和白承英倒了茶,“父皇不会愿意看到我们也搅进江南这潭浑水里去的。”

就在帝宫里的白承意喊着娘,让安锦绣高兴不已的时候,被养在军营里的上官平宁,已经说话很有些军汉的水平了。白承意会说的话就是一个娘,而上官平宁在会说爹爹,叔叔,舅舅的同时,已经会说混蛋,傻子,狗屎,王八,宰他,你娘,他妈,等等等等,让他叔叔上官睿痛心疾首的话了。

“再说粗话,我就揍你!”这天傍晚之后,后营里的人,就又听见上官二少爷在训自己的侄子了。

上官平宁抬眼看看站在自己跟前,已经头顶要冒烟的叔叔,随即就看向了从来不跟他翻脸的舅舅,小手冲安元志一伸,很果断地说了一个字:“抱!”

“不准抱他!”上官睿跟安元志吼。

安元志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说:“他个小屁孩儿,他能懂个屁啊?你跟他急,犯得上吗?”

“就是你教坏了他!”上官睿舍不得打自己的侄子,但对着安元志,他不存在什么舍得舍不得,挥起拳头就揍向安元志,说:“你在他面前,不说粗话,你能死啊?!”

安元志轻轻松松地就躲过了上官睿的拳头,说:“他说的这些话,有几句是我教的?你有本事找正主儿去,小睿子,你当我好欺负还是怎么着?”

“狗屁,”上官平宁这时又说出了两个字。

安元志马上就道:“这屁话是谁教你说的?”

上官平宁说:“傻蛋。”

安元志看向了已经黑了脸的上官睿,说:“你看见了?这两句话我有教过他吗?”

上官睿冲安元志叫:“那是谁教的?!”

“你没听他说傻蛋吗?”安元志说:“这军里的人差不多个个都是傻蛋,你要我上哪儿找这人去?”

上官睿一脚踹向了安元志,他好好的一个侄子,他还指望着他能长成一个文质彬彬的翩翩公子,现在听听上官平宁嘴里时不时冒出来的话,这小子日后还公子?不被人骂蛮汉就不错了。

“再这样,我动手了啊!”安元志跟上官睿喊道:“你一个书呆子,你练过几天武?”

上官平宁这时候再次语出惊叔舅地道:“死书呆。”

安元志抱起上官平宁就往帐外逃窜。

上官平宁小下巴搁在安元志的肩上,看着自己的叔叔笑得一脸纯真,只是说出来的话,能把他叔叔气疯,“死书呆。”

“滚蛋!”等安元志逃窜出了这座寝帐,就看见身后的寝帐里,传出了上官睿的怒骂声:“别再让我看见这个小兔崽子!带他滚远点!”

“混蛋!”上官平宁看着寝帐说了一声。

“祖宗,”安元志停下来,把上官平宁举平了,跟自己对视着道:“你是我祖宗行了吧?死书呆是谁教你说的啊?”

上官平宁歪着小脑袋看着安元志,吐了一口水,然后说:“舅舅。”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我最多说你叔一声书呆子,这个死字是谁教你的?”

“舅舅。”

“你娘!”安元志忍不住骂了一声。

“你娘,”上官平宁马上就口齿十分清楚地跟着安元志念道。

“嘘!”安元志忙把上官平宁往怀里一抱,捂住了上官平宁的嘴,说:“你娘亲要是听到这话,非扒我的皮不可!”

“你娘,”上官平宁挣脱了安元志的手,还是冲着安元志念道。

“你爹迟早一天揍死你!”安元志抱着上官平宁往军营外面走,一边念叨着:“就你这张臭嘴,以后就没先生愿意教你,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龟龟,”上官平宁根本也不听安元志的话,指着地上的一块石头跟安元志说。

“这是石头,”安元志说:“你个小傻蛋。”

“龟龟,”上官平宁眼瞅着地上这块圆滚滚的石头,跟安元志坚持道:“我要。”

“这是石头!”安元志再次跟自己的小外甥强调道:“这个是死物,乌龟,龟龟是个活物,你懂了吗?”

看安元志没有带自己蹲地上玩乌龟的打算,上官平宁吐了安元志一脸口水的同时,在安元志的怀里干嚎了起来。

“你真是我祖宗!”安元志对这个小外甥可狠不下心肠来,抱着上官平宁接着往外走,说:“我带你去看你的龟大爷,行了吧,祖宗?”

这个时候,安元志所在的这一部卫**,就驻扎在江边上,军营的后面就是江滩,芦苇荡长得很茂密,风一吹过,芦苇荡漾,在上官睿的眼里,这就是江南的一种风情,只可惜跟他一样懂得欣赏的人,卫**里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我们看看龟大爷在哪里啊,”安元志抱着上官平宁在江滩上走着。

392你总归是个死

安元志抱着上官平宁在江滩上找了半天,终于被他在两块石头的缝里,找到了一只小乌龟,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差不多全黑了。

“龟龟,”上官平宁只要看着乌龟慢吞吞地往前爬,就开心地又叫又跳。

“你这是什么癖好?”安元志摸着上官平宁的小脑袋好笑道:“别的小孩儿喜欢猫狗,你就是喜欢乌龟,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你这是在跟舅舅说,你小子以后是个长命的货吗?”

上官平宁扭头看看自己的这个小舅舅,很不容置疑地跟安元志说了两个字:“傻瓜。”

“狗屁!”安元志在上官平宁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下回有种骂你爹一句。”

上官平宁不管在人面前怎么淘气,一到了他爹上官勇的面前,那完全就是耗子见了猫一样,除了喊上官勇一声爹爹,其他的话绝对一句也不说。

“不愧是我姐的儿子,”安元志想想上官勇对着上官平宁有火也不发出来的样子,不禁笑道:“就是聪明,屁点大的人儿,就知道你老子你惹不起了。”

“爹爹,”上官平宁看着越爬越远的乌龟喊了一声。

“去!”安元志说:“那是乌龟,你爹在江那边呢!”

“爹爹!”上官平宁还是喊。

安元志不管了,反正上官平宁现在喊什么,在江那边大营里呆着的上官勇也听不到。

乌龟爬远了之后,上官平宁可能是看够了乌龟爬,又开始抬头看天上,跟安元志说:“星星。”

安元志抱着上官平宁坐在江边上的一块大石上,抬头也看着天。江月虽有繁星相伴,但也显得孤寒,江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天上的星月,安元志顺着江面往远处望去,远处水天相接之处,星星点点的,天空与江水分隔得不再分明,让人分不清何为天空,何又为人间。

“很漂亮吧?”安元志问上官平宁道。

上官平宁这时候小脑袋往下一点一点地,眼看着就要睡着了。

安元志把上官平宁抱得更紧了一些,替上官平宁挡着江面上吹过的风,进入深秋之后,江南好像一夜入了冬一般,气候一下子就阴冷了下来。“小土包子,”安元志笑话着上官平宁道:“这种水天一色的景色,你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看到呢!”

上官平宁在安元志的怀里打起了小呼噜。

上官睿举着一盏气死风灯找了过来,看见安元志抱着上官平宁坐在江边上吹风,就道:“我就说你这人没数吧?平宁这么小,能受得住这种江风吗?”

安元志说:“好人坏人都是你,不是你赶我们出来的?”

“回去吧,”上官睿说:“安五少爷还怕我这个死书呆吗?”

“这话绝对不是我教他的,”安元志说:“不然我不得好死行了吧?”

“闭嘴!”上官睿凶了安元志一句,转身就要走。

安元志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了飞箭离弦的声音,来不及跟上官睿喊话,安元志拉着上官睿就往地上一倒。

上官睿倒在了地上的同时,手中的气死风灯也掉在了地上,亮光一下子就消失了,“你…”上官睿开口要骂,几只飞箭从他们的头顶飞了过去。

“走!”安元志的动作很快,把睡熟了的上官平宁塞进了上官睿的怀里,自己拔刀出鞘,在上官睿还躺着愣神的时候,安元志就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

第一拨飞箭没能要了安元志的命,躲在暗处的弓箭手正准备重新弯弓搭箭的时候,安元志已经顺着飞箭冲他射过来的方向,找到了这帮人。

“杀了他!”星光下,有一个老头儿低声喊了一声。

安元志这个时候已经手起刀落,将两个已经弓箭上弦的大汉砍到了地上,“你们是什么人?!”安元志大声喝问道。

“杀!”还是方才那个老头儿喊了一嗓子。

安元志挥刀就冲这个老头儿砍了过来,既然他是这帮人的头儿,那他就一定得先杀了这个老东西。

“元志!”上官睿这时却在后面喊了安元志一声。

安元志手里的刀跟老头儿手里的鬼头大刀撞到了一起后,回头看上官睿,就看见上官睿抱着上官平宁往自己这里跑。“你个死书呆!”安元志大声冲上官睿叫骂了起来:“回营去,告诉他们,军营里那帮江南当地的军勇中间,混了水匪了!”

上官睿听了安元志的话后,一个急转弯又往军营那里跑去,嘴里高喊着:“水匪来了!”

蒙着脸的老头儿吓了一跳,他们身着夜行衣,蒙着面,安元志竟然跟他一个照面的时间,就知道他们是水匪,还是混在江南当地军勇里的水匪。

“老东西!”安元志没再跟老头儿掐在一起,而是闪身过去,把一个张弓搭箭对准了上官睿的男人砍在了地上,一脚将这个男人的喉骨给踩断了,之后才跟这个老头儿道:“小爷知道你是谁,你是水匪里的什么人?”

“快动手!”老头儿催自己的手下道。

安元志倒不在乎自己这会儿被一群人围在了中间,他只是小心着不让这帮人再放什么飞箭,暗器伤了上官睿和上官平宁。

老头儿看到自己的手下躺倒在地的越来越多,知道自己错估了安家五少爷的本事了。安元志看着是个漂亮到有些过分的少年,身材并不壮实,平日里也没多少人见过这个少爷练武。安元志让他们看到的最多的一面,就是跟一群军汉混在一起,闲谈笑骂,喝酒吃肉,说着关于女人的荤话。老头儿知道安元志杀过人,但他也只是把安元志当作了一个有点武艺的纨绔子弟。

“你们敢混进军营里,”安元志一边跟这帮人拼着命,一边还不忘出声威胁这帮人,“是谁指使你们来的?不想被抓进军营里受刑,就老实交待,不然小爷一定杀你们全家!”

“收网!”老头儿这时看着安元志站着的位置,大喊了一声。

一张大网从江滩上的沙石下被拉了起来,兜头盖脸地把安元志整个人都网了进去。

安元志一个不防,跌倒在了网中。这帮人早就有准备了,不然这里怎么会埋着一张大网?看这帮人盯着他,不去理会上官睿的样子,安元志就知道这帮人是专门来杀自己的,是谁要杀他?安元志倒地之后,脑子里就只想着这个疑问。

“快点杀了他!”老头儿看安元志被渔网网住倒在了地上后,心中就是一喜,大声催着自己的手下们道。

一帮人身后的军营里,这时传出了吵杂的人声。

“当兵的要过来了!”有人叫了一声。

安元志挣脱不开覆在自己身上的渔网,在地上打起滚来,这样虽然身上也挨了几刀,但也没让这帮人伤到他的要害。

“你们连人都不会杀了?!”老头儿急了,大骂手下道:“废物!都是他娘的废物!”

“火!”有人这时惊叫了一声。

安元志把身上带着的火折子摸了出来,也不顾上会烧伤自己了,手拿着火折子,就去烧渔网。

老头儿手里的鬼头刀重重地砍在安元志的手上时,覆在安元志身上的渔网也燃起了火来。

“在那里!”从军营里赶出了一队人马来,看到了这边江滩上的人影和火光后,为首的将官就手指这边的江滩,大喊了一声。

老头儿挥手就又是一刀,鬼头大刀的份量比一般的刀要重很多,刀刃也长,这一刀下来,安元志的双眼就是一黑,感觉到自己的左腿骨好像是断了。

老头儿的手下,也纷纷举着手里的凶器向安元志的身上砍去,都想把这个一个人就伤了他们不少兄弟的人给剁成肉泥。

身体被刀砍中之后的疼痛感,让已经快要昏迷的安元志又神智清醒了过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硬是从地上站了起来。

“元志!”远远的,上官睿带着凄惶的叫声传了来。

安元志往前冲了两步,身后又挨了老头儿一脚,然后安元志掉进了江水里。

“烧死淹死,你总归是个死!”看着落江之后的安元志,被一个江浪打进了江水里,再也没有冒头后,老头儿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那帮当兵的过来了!”有老头儿的手下这时跟老头儿喊道:“诸大当家的,我们走吧!”

“走!”老头儿把手挥了挥。

一帮人身形飞快地穿进了芦苇荡里,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袁义是最先冲到江边上的人,想都没想就跳进了江里,后面的袁威几个人赶过来,也都来不及多想,纷纷跳入了江中。

上官睿在江边上站着,看着翻滚着波浪的江面,身子一晃,要不是身后的军士拉了他一把,他也得栽进江里去。

戚武子跑到了江边上后,大声问道:“五少爷确定掉江里去了?”

“那里有血,戚将军,”有兵丁举着火把,指着在江水里晕开的血迹,大声跟戚武子道。

“去找船,”戚武子下令道:“找这附近的渔家来帮忙。”

袁义这时从水里冒出头来换气。

“找到人了吗?”上官睿慌忙就跟袁义喊道。

袁义摇了摇头,跟戚武子喊了一句:“那帮凶手进左边的芦苇荡了!”随后就又潜入了水中。

戚武子这会儿周身发冷,安元志可是他上官大哥的小舅子,跟他的关系也一向很好,安元志喊他从来都是一声戚哥,“你们两个带着人进去搜!”戚武子红着眼,命自己的两个副将官道。

上官睿这时往右边的江边上跑了几步,从水里拎出了小半截渔网来,上面还勾着安元志衣服的碎片。

393江水东流

江对面那里人声吵杂鼎沸,众人奔走呼喝闹出来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在军帐里的上官勇。

“大哥,”有将领冲进了上官勇的军帐,喊道:“五少爷和老戚那里一定是出事了!”

上官勇带着人赶到江边上时,江对岸已经是灯火通明,附近的渔民都被请来帮忙寻找,渔船几乎把这一段不算宽的江面布满了。

“这是出什么事了?”有中军官站在江边上,问江上的众人道。

“有人落江了!”有渔夫回了这中军官一声。

“是谁落江了?”中军官又问。

这下子渔民们回答不了了,军爷们也没告诉他们落江的这个人是谁啊。

江对岸这时用弩射了一支箭过来。

有中军官忙跑到江边上,把这支箭拣起来,将箭上绑着的布条解了一下,没敢看一眼这布上写着的字,直接就将这布条交到了上官勇的手里。

借着身边的火把光亮,上官勇看到这布条上写着,元志遇剌落江,生死不明,下手的水匪事先混入军中,现已逃脱这一行字。

“到底是谁落江了?”上官勇身边站着的将领们都急着问上官勇,看对岸的这个架式,落江的这个人不会只是一个小兵蛋子。

上官勇将布条随手给了自己右手边的兄弟,道:“是元志出事了。”

将领们都吓了一跳,忙都探头过来看这布条。

上官勇狠狠地握着拳头,这会儿他的脑子是僵着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面前的江水波涛汹涌,渔船在江面上,起伏地厉害,仿佛离了枝的树叶,轻飘飘的没有一点份量,船尚且看着不堪一击的样子,更何况安元志这个**凡胎?

看完了布条的将领们都是看着江面发呆,这个时候,谁都没有说话,安元志到现在还没有被救上来,没有几个人还抱着安元志还活着的希望了。

“派人去找,”上官勇声音发干地命众人道:“不管怎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江两岸很快都是灯火通明,将这段江面照得如同白昼。

上官勇站在江边上,江水不时扑打到他的靴子上,上官勇也没心情低头去看一眼,安元志若是死了,自己要怎么跟安锦绣交待?自己还有什么颜面再回去见安锦绣?上官勇在脑子里一遍遍地问着自己,然而面前的江水滔滔向东而去,给他的答案好像只是一个讥笑,嘲讽着他还抱着安元志生还的希望。

往前又迈了一步,站进了江滩外最浅的那一道江水里,上官勇想跳进江里去,自己动手去找安元志,或许才是能让他这会儿不胡思乱想的良方,但上官勇回头看看自己身后,他这会儿如何跳进江去?身为一军的主将,他没办法丢下这一营的兵将不管,他若是一乱,整个卫**都会跟着他一起乱的。

“五少爷是个福大命大的人,不会就这么死的!”有将领看上官勇的神情不对,忙就安慰上官勇道。

袁义这时坐着一条渔船到了上官勇站着的地方。

“到底出什么事了?”上官勇看见了袁义,忙就问道。

“哥,”上官睿坐在船尾那里,低低地喊了上官勇一声。

上官勇这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弟弟也坐着船过来了。

袁义伸手拉起了坐在船尾的上官睿,带着上官睿上了岸,人还没站稳就跟上官勇说:“将军,这事儿二少爷最清楚。”

“你说,”上官勇看着上官睿道。

上官睿看着自己的兄长,嘴唇哆嗦了两下,把他,安元志,上官平宁在江滩上遇到的事,跟上官勇说了一遍。

“妈的!”上官睿的话音刚落,马上就有营中的一个将官叫道:“我们这里也有江南当地的兵勇,这里面会不会也有水匪?”

上官勇道:“他们对元志下手之后,一定都跑了。”

“元志会没事吧?”上官睿问上官勇道。

袁义这时道:“少爷的身上有刀伤。”

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好的人落进这种起浪的江水里都不一定能活,安元志还身上带着刀伤?

“水下面都找过了?”上官勇问袁义道。

袁义全身湿透地站在上官勇的面前,脸色青白地道:“我把少爷落水的地方都摸了一遍,找到了几截渔网。”

乔林这时开口道:“五少爷水性很好,若是身上没有渔网覆着,那五少爷还有生机。”

“生机?”上官睿终于站立不住,跌倒在了江滩上。生机这个词在这个时候说起来,那不就是在说,安元志九死一生了?

江水吹得所有人脸上发疼的时候,一场暴雨不期而至,把所有人心底的那丝希望给浇了个干干净净。

一个老渔翁这时被中军官带到了上官勇的面前。

上官勇看这老人家要给自己跪下行礼,忙说道:“老人家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