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辰逸无奈,他这个小娘子哦,明明杀了人,还这么委屈。他真是骂也骂不得,索性哄了起来。

平日里阿晴也只是叫他将军,此番这般柔魅地唤他相公,心坎儿里如同有摊雪水划开。他道:“无碍,后日我们照常回帝城,我便说没见过他,只当他是在来的路上出了事儿。跟他一同前来的侍卫…我便让莫副将随意打发了,让他们回不了帝城。”

萧晴望着薛辰逸,心中一定,却是有些微妙。将军这几日变化颇大,这一次替她瞒天过海这决定,从前的将军定是做不出来的。薛辰逸搂着娇妻回了房,吩咐莫副将去处理这件事儿;

莫副将对此事颇为不解,如此对待朝廷派来的官员,却是大逆不道,若被皇后知晓,定逃不了一死。但大将军于他有救命之恩,将军吩咐他做的事,他定赴汤蹈火去完成。这些日子将军的变化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将军野心越发蓬勃,也不知受了谁的影响,难不成是夫人么?

杀了王太尉,难不成将军是对前途另有打算?

近日天气寒冷,这几日信都恐有大雪。想着媳妇儿体寒,不大能适应北方寒冷的天气;薛辰逸早早便命人抬了樽半人高的青铜炉进来,十二时辰燃着炭火。房间里被烤得暖烘烘地,纵身上只穿了件中衣,也不觉得冷。

薛辰逸坐在榻上看兵书,萧晴则在一旁替他擦拭宝剑;室内灯火通明,萧晴将剑端正摆放在兵架上,又颇为贤惠地替将军将明日要穿的军服叠得整整齐齐;期间她偷偷觑了眼将军,见他如此认真,也不好打扰他。

她杀了王太尉,将军没有多说一句话,她觉着奇怪,却也不好开口去问,毕竟做“错”了事儿,将军能为她做到如此境地,她已经很知足了。叠好军服,萧晴却是有些乏了,手刃了奸臣,心里甭提多畅快、舒服;若能有一天,能亲眼看着陈赢、林婉蓉步步走向毁灭,那时,她不定会兴奋成什么样。

快到亥时时,室内的膏油烛越发微弱;青铜器内炭火旺盛,屋内有些闷热,半睡状态的萧晴觉着浑身有些发热,出了些汗,身上极不舒服,阖着眼翻了个身。恰巧薛辰逸放下手中兵书,侧目便瞧见这样一幅景象:萧晴侧卧,中衣松松垮垮袒露出一片春。色,香肩半露,却让他心口跳动难安;

薛辰逸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许是力度太大,将她从睡梦中吵醒;萧晴一双黑溜溜的眸子颇为柔情得望着相公,逗得面前的男人心中好一阵动荡。

也是这样一瞧,让薛辰逸下面一阵火热,偏这时候小鸟依人的萧晴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温热的双唇贴在了他脸颊上,勾得他是急火攻心,一伸手,十分粗鲁地扯了萧晴的中衣。

到底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在这种事儿上一味的横冲直撞,半分不曾温柔。薛辰逸头一次没什么经验,便照着那册子上的姿势折腾萧晴。

一番风雨下来,萧晴双腿被薛辰逸掐得阵阵青紫,那处更是酸疼不已;她虽挨过刀剑,但薛辰逸破她体时,却疼得她尖叫一声,声音中带着点儿娇柔;

薛辰逸到底是个武将,体格健硕,体力又是极好,在这种事儿上大男人性格表现得淋淋尽致;他低头见娘子一脸愉悦,便继续行事;夫妻二人皆是头一次尝这番甜蜜,也都有些功夫底子,体力自不会差,愣是折腾到寅时。

经过这一遭,萧晴算是拿准了将军的性格;将军近日虽对她温柔体贴,可骨子里却极为霸道!在榻上之时,将军那股子狠劲儿,分明是从骨子里带出的。她总想着去控制将军,可依着将军这种性子,她当真能控制的了么?

翌日日上三竿,萧晴醒来时将军已经去了营中;她浑身酸疼不已,撩开锦被一瞧,浑身的淤紫;下榻洗漱更衣,命丫鬟进来收拾,见丫鬟们替她收拾榻上那沾了血的绸缎,脸上却有些发烫。

这日心情大好,她特意挑了件藕荷色襦裙,又让丫鬟替她梳了一个堕马髻,挑了几支银白流苏及镀金边的珍珠簪子戴上,再配上一副珍珠耳坠,素雅的打扮却使她如同夏日翠荷;萧晴的皮肤本就白皙,一双眸子黑白分明,丫鬟瞧了,也不免叹道:“夫人只需稍稍一打扮,便能压住群芳。”

萧晴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也不说话,只冲着丫鬟莞尔一笑。

明日便要出发回帝城了,萧晴有些不大舍得信都,毕竟,父亲葬在这里。回想自己来信都这一遭,却有些戏剧。本是为了寻求家人而来,却不想一切计划被打乱,不仅没有撮合将军和陈泽,反倒让两人反目;这一遭虽见着了父亲,然父亲却暴毙而死,连凶手是谁,也不得而知。

现而嫁给了将军,自然便拿将军当成了亲人;然陈泽、刘汛芳,一个是她兄长,一个是她恩师,她不希望他们之中任何人出事;现下让将军投奔陈泽,已是不可能的事儿了;两全之策,也只能盼着来日方长,慢慢地想。

陈泽大军已经撤回子陵,这一遭失了一员老将,于陈泽本人来说,却并未有什么损失;萧平毕竟年龄大了,上战场却有些吃力,连着他的箭术也使得越发不灵光了;若说损失,唯一的损失便是,萧平的死,没能阻挡萧晴同薛辰逸的婚事。

萧晴满腹兵法,又有一身好功夫;若说萧平的箭术天下第一,那么萧晴必是第二,他陈泽也仅仅居于第三罢了。至于小晴儿是否是女将萧晴的转世,陈泽还未曾得到明确的答案;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若得萧晴相助,攻入东齐帝都,指日可待。

可惜,小晴儿嫁了薛辰逸,陈泽心中莫提多么失望、心痛;到底在一起过了那般久的苦日子,兄妹之情、欣赏之意融合在一起,早早便脱离了世俗中的男女之情。他于萧晴的感情,夹在了太多,有欣赏、有喜欢,还有些兄妹亲情。

跟着陈泽这般多年,刘汛芳头一次见他如此烦心;刘汛芳心里也好不到哪儿去,萧将军在信都暴毙,小晴儿嫁了一个他半点不曾了解的男人,却让他有些伤感;思及当初,小晴儿小小一坨时,他便爱护的紧,想着日后小晴儿成亲,他这个做师傅的,定要好好把把关;可如今,似乎什么都变了,一切不如当年的纯粹。

信都,薛辰逸在军中点好各营兵将,下令让士兵们拔营,明日回朝;他忙完军中事物回到府中,恰赶上夕食,踏进堂屋,却见娘子端正坐在食案前,等他进食;见萧晴一身打扮虽然素雅,却又不失端庄雅致,让他眼前一亮;他是许久许久,都不曾见阿晴如此细致打扮过了,当真是美极了!

进食间,他一双眼睛就未曾在萧晴脸上挪开过;好半晌,他才含含糊糊地问:“昨夜让娘子受累了,今日身体可还好?”

当真大丈夫!吃饭时说这个作甚?羞死人了!萧晴埋着头,微微道:“无大碍。”

薛辰逸又道:“无事便好,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回帝都;娘子切记,回去之后勿要再提那些叛逆之事,免得隔墙有耳,让人听去不好。”

萧晴将将军这话听进耳中,觉着颇有歧义,却又拿捏不住重点,几番思付,终是将喉咙口的话给生生吞了回去。

回一趟帝城也好,她正好可去老宅探望两位年迈的老人。当日她被将军逼出城,此番却以将军夫人的名义跟随大军回城,却是微妙啊。

路上颠簸,薛辰逸专门替萧晴备了一辆精致的车舆,里头铺着厚实的棉被,小青铜器中燃着炭火,纵使外头大雪纷飞,里头也极暖和;比起来时骑马、风餐露宿,现在萧晴当真满足极了!总觉得自己一夕之间,变成了贵夫人。

大军行了半月才行至帝都,陈赢带着皇后以及一干大臣在渭水河边迎接凯旋大军;因着将军的关系,她未曾下车舆拜见陈帝,也算是将军使了个特权,由此可见陈赢对薛辰逸的重视度。

萧晴撩开车帘,偷偷觑了眼远处的陈赢,因隔得颇远,她也只能看到些陈赢的大致动作;上回在寺庙里见陈赢那般模样,心道,有林婉蓉在,陈赢迟早会被那蛇蝎心肠的女人整死;这样一想,心中莫名添了几分畅快,这便是陈赢自食恶果罢?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那对儿男女落败之后,会是个什么模样。

此番薛辰逸回帝都,自也是有了长远的打算;有句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在薛辰逸的身上,便成了:他不为妻,地灭天诛!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将军也要奋起拉~

第40章 将军府

渭水河边亦如当年模样,一切皆无变化。不一样的是,她变了身份,陈赢、林婉蓉容颜已老。由将军骑马领头,大军随着几辆车舆缓缓入了城。城中两旁皆是看热闹的百姓,萧晴撩开车帘,觑着帝都繁华大街,又瞧了眼前方银甲着身,骑着枣红骏马的将军,如此风光,曾几何时她也这样过。

百姓爱戴,女将荣誉灌注一身,那般感觉却让人有些飘飘然;偏是这般荣誉之感,让她丢了戒备之心,觉着满朝文武的恭维是真的,觉着陈赢、林婉蓉的赞叹是发自肺腑的,事实上,他们哪个心中不是另一个声音?

前世的她因久战沙场,皮肤粗黑碍眼,一头枯发更是让人懒得多看一眼;形如悍妇、面若无盐,便是指的前世的她罢。

凯旋而归将军们纷纷回了府,薛辰逸担忧娘子数日奔波身子有些吃不消,便那些俗套的恭迎仪式,径直回了大将军府。军卫队绕过几条繁华大街,越往西街行,耳畔繁杂之声越是小;萧晴往外头瞧了瞧,已能看见一堵白面大墙,里边冒出的翠竹碧绿,带出几分幽静之感。

大抵又行了行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将军府正大门;红漆大门前齐整地立了几个持剑的小兵,个个神色威严,不容冒犯;正门之上有一楠木红漆大匾,“镇军大将军府”几个字端正刚毅,又若金漆,阳光一照,煜煜生辉,十分气派;

大门恰逢时候的打开,几个身着华服的妇人鱼贯而出,紧接着,一个身着绀蓝大氅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在一群妇人簇拥中显得格外亮眼。

薛辰逸翻身下马,同那男子说了几句,因着距离关系萧晴听不清将军在说什么,瞧着那动作便知,将军很生气。待车舆在门前停下,薛辰逸这才转身扶着萧晴下了车舆;

待萧晴站稳了身子,这才提着裙摆同将军一起缓步上了台阶;她还没搞清是个什么状况,一名打扮端正的华服女子上前一步,冲着薛辰逸敛衽作揖,声音轻柔:“妾,见过将军。”女子肌肤莹白,骨骼纤细,不像是帝都之人,听着口音倒像是汝阳国的口音。

颠簸了半月,萧晴当真有些疲累,这些日子竟没有一日好好洗过身子;这都道大门了,怎的这般磨蹭不进去?萧晴见众人愣着,没有进府的意思,又见将军无理会小姑娘的意思,却觉将军有些不大礼貌;索性替将军道:“姑娘不必拘礼,将军常年在外,不大注重这些虚礼。”

女子抬眸打量了萧晴一眼,眸中却有些不知所措,稍愣片刻,回头觑了眼年轻男人;那年轻男人嬉笑打破尴尬,问薛辰逸:“大哥,这位姑娘是?”

薛辰逸面上无甚表情,只伸手搂住萧晴的肩膀,沉声道:“你嫂子。”

年轻男子尴尬一笑:“哥哥莫要耍弄弟弟,皇后已赐下婚事,母亲也是认定了固清公主,就等着大哥回来将亲事办了。”

唔,原这娇柔女子便是汝阳国最小的那位公主,陈渝。十几年前,这位公主出生时,萧晴曾替父亲前往汝阳国送过礼;那是的汝阳莫提多繁华,自打那场洪灾后,汝阳便越发凋零;萧晴还记得,她曾抱过这小公主,转眼十余年,她已不再是女将萧晴,汝阳小公主已过了及笄。

耽搁了半晌,萧晴才理清;原林皇后自作主张接来了这位小公主,又同将军的母亲谈下了这门亲事;这事儿全帝都的人都知晓了,偏薛辰逸自个儿回来了才知道。

萧晴也不恼,这个林婉蓉啊,前世今生都给她使绊;怎的?前辈子抢了她男人,这辈子还想拆散她和将军不成?当真是白日做梦。她扯着脸皮儿,打笑道:“这位便是小叔吧?唔,在信都之时,将军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儿的娶我过门,亦有各营将军观礼,这事岂会有假?”

她仔细扫了眼这位小叔子,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是像将军的,生得一副白面小生模样。见着众人不说话,也不等将军一一介绍这些个亲戚,便抬手揉捏着太阳穴,困乏道:“随着将军奔波数日,困乏不已。”

薛辰逸连忙伸手扶住她,附和道:“我带娘子下去歇着。”说罢,夫妻二人撂下一群家眷,进了府。

跟着薛钴一起在门外迎接他大哥的,除了固清公主,其余十来个女人呢全是他的妻妾;对着他这群姬妾,薛辰逸当真是又气又恼,上回走时,薛钴只有一妻三妾,这才多久?

这个弟弟当真是被娇惯坏了,纨绔不已。

面对林皇后赐来的这位小公主,萧晴颇不上心,她堵将军正眼也不给那小公主一个;她这不是自负,是对将军有足够信心;凭着将军的身份,想娶这样的贵族小姐,不必等到现在;那林皇后早不赐婚,偏偏赶在了这个节骨眼儿,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王太尉临死前说了句话,道那林皇后知晓了她乃叛将之女;林婉蓉心思缜密,碍于将军,不敢明着来,这才遣了个年轻貌美的小公主进了将军府;可惜,这招来得太巧,也不是个时候,怕是反倒让将军反感罢?

萧晴扶着薛辰逸的手进入三层仪门,见正房厢庑游廊小巧别致,院中四处皆有树木山石,花坛小池;儿子带着媳妇儿回来,定然是先去见母亲的,这是规矩。夫妻二人走过穿廊月洞门,踏过竹木小巧,忽地又见一处院落来,那里的月洞门是竹篱花障编就的,四周粉墙环护,青竹幽翠,曲径小路深处,露出一座竹木小屋,里处传出嘚嘚嘚的木鱼声。

还未进去,只听里边儿的老太太道:“可是辰逸回来了?”

薛辰逸颔首道:“娘,正是辰逸。”

里处的木鱼声微微停顿,隔了好半晌,那苍老的声音又才悠悠传出:“可还带了什么人来?”

分明隔着一道门,将军却冲着里处拱手弯腰道:“是您的儿媳妇,阿晴。”

老太太没了声响,萧晴也是捏了一把汗:这婆婆是怎的了?儿子凯旋而归,不出门迎接也罢,这会子儿子都道门前了,也不见出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老太太的声音才又传了出来:“阿晴,好名字;可惜了…”老太太的木鱼声又嘚嘚嘚响了起来,十分有节奏,听的人心里颇为舒服,只听老太太又道:“执着嗔念,是为业障。该去的不去,该留的不留…”

本是来拜见老太太的,却连老太太的面儿也不曾见上;头一天便觉得将军府违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将军不愿在信都起事,定也是考虑到了这一大家子的人;将军甚少在她面前提及家中之事,这点她却是没有替将军打算过。

回房之时,府里的丫鬟已经为她备好了浴桶。沐浴更衣,让丫鬟只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鬓,插了一根木簪子在乌发之间,几分端庄婉柔。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理了一番将军今日的变化;若说将军以前是愚忠,现在却像是开了窍;待到夕食,府中家眷将一齐在正堂用餐。将军府人丁单薄,将军这边儿也只有萧晴一房;薛钴那边一十二个小妾,无资格上堂吃饭。

上堂的便只有薛钴和其妻,薛辰逸同萧晴,因着老太太吃斋念佛的关系,未曾来正堂吃饭;终而汝阳这位小公主落了单,单坐一张食案,又不知以何等身份自处,却是尴尬的紧。小公主无甚心情吃饭,抬眸看了眼萧晴,愤愤龇牙,心里暗道:好你个薛大将军!竟如此不将本公主放在眼里!待本公主见着了皇后,定有你好果子吃!

夕食过后,薛辰逸带着萧晴在将军府中四处走了走,顺带消食;两人坐在廊檐下,萧晴这才问道:“将军,她好歹是汝阳公主,我等如此待她,可有不妥之处?”

薛辰逸细细瞧着她,挑眉笑道:“难道娘子想做小的不成?”

却是讨厌呢,她才没这意思!

见萧晴一张脸憋的微红,薛辰逸爽朗一笑:“不急,我们且再看看,皇后打得什么主意。”

见着四下无人,萧晴伸手勾住薛辰逸的脖颈,眼神柔情好不暧昧,她将气息呵在薛辰逸脸上,柔声道:“将军,您此番回来,可是有什么打算?可否说来听听?”这些日子薛辰逸分明在私底下有动作,他虽藏得好,却瞒不过萧晴的眼睛。

薛辰逸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无甚打算,娘子想多了。”

是么?她才不信!萧晴一双眸子清澈,樱红小嘴儿微微一噘,道:“明日将军要去军中么?带我一起去。”

薛辰逸摇头,干脆拒绝:“不可,这是帝城,可不是信都;女子入营,恐召非议。”

“那有什么?我又不是没去过。”她嬉皮吐了吐舌头,一口咬住将军的耳朵,又道:“想我着一身男装,可比将军俊俏多了!”

躲在长廊拐角的小公主,瞧着夫妻二人卿卿我我,心中好一阵儿的郁结。由着他二人亲近,召来贴身的丫头出了将军府。小公主的轿舆在国舅府侧门停下,也不由人引荐,便熟络地进了国舅府,必然也是常客了。

这国舅乃是林皇后的亲弟弟,林皇后遣汝阳国公主进了将军府,自然不能老往宫中跑;便让这位小公主有难事便去找国舅商量,这不,小公主将今个儿自己受得委屈一一给国舅交代了个遍。十句话中,便有八句话夹带着哭腔,甭提多怜人。

末了,小公主陈渝抬手擦了擦眼角委屈泪水,哑着声音道:“方才我出来时,听那贱女说,明日要扮成男装去军营。”怪不得她在背地里使坏,她大老远的从汝阳国跑过来,可不就是为嫁这位大将军?如今倒好,冒出一个贱女;若薛大将军不愿娶她,她回到汝阳国,还不被姐姐们笑死么?

在这里她也没什么亲人,也只能靠着皇后和国舅了;毕竟这门亲事,是皇后娘娘给指的。

国舅爷曾遭过薛辰逸的“欺辱”,他一双剑眉微蹙,心中打起了个注意,呵一声:正愁找不着你的麻烦,这回,瞧你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做个铺垫,下章高能预警。QAQ

第41章 女将

将军府的气氛颇为诡异,家中分明有个老太太在,成日却只顾吃斋念佛,不问府中事务;将军的亲弟弟薛钴便也只有昨日见了一面,今儿早便不见了人,朝食时也只有薛钴的妻子陪着他们一起进食,甭提多冷清。

朝食之后,萧晴换了身男装;因将军更换军服甲胄颇为繁琐,不如她手脚利落,她便早早出了房间,在外头等着;等得实在无聊,便拉着弟媳在廊檐前坐下,以大嫂的身份同她聊了几句,弟媳阿细性子温婉,语气慢而轻柔,身材骨骼又生得纤细,颇具南方女子的特性;

萧晴心想,这弟媳定是哪国的千金小姐,一番打听才知,原阿细并不是什么贵侯家的小姐,只是个平民之女;父亲是个教书先生,阿细的性格也随父亲,颇为随和。

萧晴自然而然地聊到了薛钴三妻四妾的问题,阿细也只撇嘴笑笑:“男人三妻四妾很是正常,夫君娶我过门已是我半生修来的福分,哪里还敢奢求他独守我一人?”

萧晴斥她:“阿细,你这是什么想法? 夫妻二人应当互相尊重;莫说是我,便是将军,也不希望薛钴三妻四妾、成日没个正经!他游手好闲也罢,总要好好和你过日子不是?花天酒地的,怎的看都是个膏粱子弟!”

说起这个,萧晴便直冒火;昨个儿她听见薛钴教唆将军纳妾呢!这个弟弟,自己没个正经也罢,怎的还去教唆将军!当着是个坏痞子!

思绪还未落下,便听阿细反问道:“大哥没没给嫂嫂讲过,夫君从前的事儿吗?”

萧晴木讷摇头,将军极少在她面前提及家事,更别提这纨绔弟弟从前之事了;她想再问什么,换好铠甲的薛辰逸却老远唤了她一声;她便告别了弟媳,直奔薛辰逸而去。

她一身劲装,没了繁杂的头饰却是一身的轻巧,往薛辰逸旁侧一站,尤其惹人注目;翩翩风流,一双杏子眼黑白分明,炯炯有神,英姿勃发,细细一打量,却是少了什么。

薛辰逸将她好一番打量,命人将宝剑取了来,放至萧晴手中,沉声道:“这把剑既送了你,出门在外便不可离身;宝剑好若你的左右臂膀,关键时刻却能救你性命。”

萧晴接过宝剑,对着他嬉皮地吐了吐舌头,乖巧地应了声是。

凯旋大军驻扎在青坡,因打了信都那场胜仗,朝廷宰杀了千只牛羊犒赏三军。营中氛围远不及往日紧实,颇为轻松;各营将军划了几块空余场地做休闲之用,蹴鞠、赛马、摔跤、比箭…皆是些男人喜爱的活动。

萧晴跟着将军在营中视察了一圈,将军连做饭的火头营也不放过;火头营的士兵们正忙着准备晚宴的食材,忙得不可开交,瞧着大将军来了,皆是愣在原地发懵:大将军怎么来火头营了?

不到晌午,将军视察火头营的事儿便传开了;军中上下对薛辰逸又多了几分崇拜之心,私下皆赞叹他爱兵如子,是个好将军。

晌午十分,萧晴又跟着薛辰逸去了伤兵营,一番豪言壮语,让伤兵心中燃起了希望!一个个儿的双眼放光,似看到了跟着大将军的希望!连着萧晴也被薛辰逸那番话洗了脑,觉着跟着将军!定能混出个名堂,成为将军更是指日可待!

跟着薛辰逸走了几个大营,萧晴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将军这是在招揽人心?

回到主营,莫副将给薛辰逸送来几份名册,萧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却听两人谈及到征将之事。

原来这几日将军忙碌,是因招揽将之事;招将这提议是薛辰逸主动向朝廷提出的,这事儿自然也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萧晴在一旁听了大概,将军是想培养信得过的人。她可以理解为,将军是在为自己铺后路么?难不成将军是开窍了,听了她的话,想学陈泽自立为王不成?

将军心里打着小算盘,却不告诉她!这是个什么道理?都是夫妻了,还不信她么?

薛辰逸同莫副出帐商议在主营搭建“封将台”的事儿,她在军帐里,心里越发不舒坦,索性气势汹汹追出军帐,拽住薛辰逸的衣襟问:“将军,您到底和莫副将在打什么主意?索性告诉我,别这般吊着我胃口,怪挠人的!”

周遭没什么人,萧晴也不忌讳了,毫不客气的拽住了薛辰逸的衣襟,十分霸道。莫副将看了,也只摇头,心中感叹:将军这哪儿是娶了个媳妇儿回家?分明是娶了只母老虎嘛!

薛辰逸见娘子气冲冲地,却是觉得可爱,刻意装傻:“娘子这是说得什么话!你我夫妻,我怎会有事瞒着你。”

这薛呆子!最近不仅仅学聪明了!还学会戏耍她了!好你个薛辰逸,硬得不行,我便用软的来!萧晴身子一软,伸手勾住薛辰逸的脖颈,柔声细语地道:“将军说的是,你我夫妻,又有什么说不得的?”

见将军没有要老实交代的意思,她娇羞羞地说:“相公,造反吧!”

莫副将猛咳一声,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见周遭没人,一颗心才放下。

薛辰逸脸一沉,冷声道:“荒唐!”他当着莫副将的面儿,一把揽住萧晴的腰,将她扛进了军帐!

将军太粗暴!纵是她说错话,也不必这样粗鲁罢?扛大米似得,将她扛进了军帐。

薛辰逸将她在放在榻上,恨铁不成钢地瞧着她:“我曾说过,不可在这里说一些要命的字眼!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么?”

萧晴撅嘴,一双黑眸氤氲着水雾,可怜巴巴地望着薛辰逸:“这么凶作甚?你不信我,不告诉我你的想法也罢,还这样凶我!是不是见我死了父亲,无依无靠,想欺负我不成?”

她佯装生气,薛辰逸心头一软,赶紧搂着她哄道:“娘子莫生气,为夫这也是为你着想。那林皇后已知晓了你的身份,想借着你来威胁于我。我怕她日后拿了什么借口害你,因此我便早些做了打算,给你我留条后路。”

薛辰逸沉了口气,脸上尽是忧色:“若不到绝路,为夫绝不会做叛逆之事。若皇后当真因你的身份要治你的罪,我便带着你远离东齐!这个将军,我不做也罢!”

天涯海角你跑得掉么?萧晴摇头:“将军最近做了这般多事,皆在为我打算?可将军实在天真!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纵使你投奔其它独立诸侯名下,到头去,不也是落一个叛将之名么?”

与其打算来打算去,不如干脆点儿!反了!

萧晴算是看出来,这将军啊,就是没个定力!明明心中有那个心思,却畏手畏脚不去做!嘴上将国家、将忠义这两字看得比生命都重,可心里头,还不是摇晃不定,不信任当朝君主么?

“将军既已不信君主了,又何必替他们守着这江山?有何意义?”萧晴摇了摇头,又道:“将军别怪啊晴话多,您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为何在这件事儿上如此摇摆不定?”

薛辰逸喝道:“妇道人家,懂什么。”他只想给娘子最为安稳的生活罢了…名利在他眼中,不过飘渺云烟。愚忠,是因平西侯对他有着知遇之恩;愚忠,是因他觉着朝廷给他的东西,能使他的家人安逸稳定的生活。

若给不了娘子安稳无忧,他便要好好思虑日后的日子了。

造反于他,却是件天大的事;他曾如此痛恨那些打着仁义之旗造反的诸侯,如他真的造了反,那他又是什么?

夫妻二人正僵持着,却听帐外传来莫副将的通报:“将军、夫人,国舅爷来了!”

薛辰逸半阖着眼睛,眉头一蹙:这个老东西来作甚?

夫妻二人整理了着装,去正营迎接国舅,只见国舅穿一身软烟色大氅立于营中,生得一副奸人相,方脸小眼,面儿上挂着副颇为虚假的笑容,萧晴只看了一眼,心中便厌恶起来。

偏那国舅爷是专程来找麻烦的,同薛辰逸相互见了礼,他才道:“薛将军可否知道,青坡大营是不能有女眷出入的。”

薛辰逸猜着了几分他此来的目的,不想便知,那汝阳国的小公主昨夜出了府,定是去找靠山去了!国舅爷此番前来,定是知道他带着妻子来营中的消息,当真是个卑鄙的主儿!

他拱手对国舅道:“本将自然知晓。”

国舅爷当着各营将军的面儿道:“各位将军可是听见大将军的话了?大将军竟然知道这条军规,为何还带着夫人来军营之中!这是藐视我东齐军法不成?”国舅抬手一指萧晴,道:“身为将军府女眷,女扮男装,擅闯军营,照着军规,应打一百军棍!大将军?不知,我军例记错否?”

萧晴立在将军身侧,觑了一眼国舅,暗暗啐了他一口唾沫,心道:能一眼将她认出来,可不是故意来找茬儿的么?

莫副将连忙解围,说道:“将军同夫人新婚燕尔,难舍难分,人之常情,国舅爷别那般计较了。”

国舅将头一扬,傲慢道:“我不计较?这军例是先皇定下的!怎可违抗?当日大将军将我逐出军营时,怕是没想过‘人之常情’罢?”国舅爷眼中那丝狠戾,分明是想公报私仇。

在场的诸位将军,跟着薛辰逸从信都回到帝城,一路上将他疼媳妇儿的行为看在眼里;虽然军营中有条例,老将们也睁只眼、闭只眼,大将军待他们犹如亲人,他们是巴不得大将军早日结亲。若真要打一百军棍,还不是大将军替夫人挨么?夫人一介女流,哪儿能挨得住军棍?

这国舅也是,同大将军闹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大伙儿纷纷摇头,看来今个儿这军棍,大将军是免不了了。

众人正僵持着,萧晴却挺直胸脯冲着国舅爷道:“国舅,女眷不许入营,那报名从军的,可以入营么?”

国舅看了她一眼,料想她耍不出什么花招,道:“自然。”

萧晴道:“听闻大将军招募良将,我此番来,便是来参加良将选拔的。”

国舅被逗得一笑:“将军夫人这个借口,当真是烂!却不说你是女人,单说参选良将选拔,得经过一番测试,夫人,您这幅身子骨,怕是连剑也拿不动吧!”

萧晴粲然一笑:“女人又如何?军中有规定不收女人么?再者说,国舅大人,又怎知我拿不动剑?”

林国舅嘴角一扯,颇不将萧晴放在眼里:“若你能驯服霹雳,我便让你参加良将选拔!再不阻拦!”

一听霹雳这名字,薛辰逸心里便是一颤;霹雳是养在青坡马棚中的一匹战马!脾性之烈,几年来无人能驯服!

说到马匹,萧晴可是行家。她骑马,从来只挑马头高昂雄俊、面部瘦削肉少的;这样的马,在她心中才是好马!

萧晴一听是驯服一匹烈马,便来了兴致;也不顾薛辰逸阻拦,便将这事儿应了下来;若是不应,将军便下不了台,指不定就得替她挨军棍!为了将军不受皮肉之苦,再烈的马!她也得驯服了!

各营将军也跟着看热闹,同去了马棚;青坡大营的马棚极为宽敞,养了上百匹战马!皆是精良,霹雳被单独隔在一间,远远看去体格较小,近了看一身筋肉却紧实发达;再看霹雳那鲜明润泽的口色,却是匹优等的战马!

萧晴走进马棚将霹雳牵了出来,颇为满意地替它捋了鬓毛,霹雳有些不大高兴,摆头挣了挣缰绳,甩了甩后蹄儿,仰头长嘶一声。

国舅抱着胳膊立在一旁,打量这位的将军夫人,便是等着看薛辰逸挨军棍。他暗暗道:姓薛的!你便看着你家小娘子活生生从马背上摔下来罢!

娘子不知这霹雳的厉害,薛辰逸心中可是清楚;这头霹雳无人能驯,这国舅爷分明是来找茬儿的,不就是一百军棍么!他领了便是!若娘子有个什么好歹!他非剥了这国舅爷的皮不可!

薛辰逸夺过萧晴手中的缰绳,蹙眉道:“娘子不可逞一时口头之快,一百军棍,为夫替你领了便是!”

萧晴又从他手中将缰绳夺过,用手拍了怕霹雳的马背,嬉笑道:“相公这般不相信我么?这国舅摆明儿是来找茬儿的,一百军棍!打伤了将军可怎么统领三军?祸头子是我惹的,便由我来承担。”

话不多说,萧晴握住缰绳,身子轻巧如燕,一个利落翻身上马,恰这马儿反抗愈发烈,抬起前蹄长啸一声,不等薛辰逸去拉住缰绳,霹雳便绝尘而出!薛辰逸心里一紧,取了绳子去套马儿的头,却被萧晴喝住:“将军勿要伤害马儿!我能制得住它!”

若能制服了这马儿,她便能光明正大的参军!这国舅爷表面儿上看着没甚实权,可实际手头权利大着咧!如今朝中皇后当权,国舅爷之权能小到哪儿去?

女人的征服欲并不在男人之下,萧晴紧攥着缰绳,身下烈马发狂似得在马场狂奔!她较小的身子在马背上掠动,犹如轻巧的纸鸢,被甩得七荤八素,却也不丢章法!众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愣是不见她从马背上摔下来。

各营将军见夫人身手如此矫捷,却是惊了!这头“霹雳”性子狂烈、速如闪电霹雳!大将军都不敢轻易驯的马儿,夫人有胆量上马背暂且不说,单说夫人这身手!着实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