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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婶给赵明月收了惊,然后将符纸烧了,纸灰放在酒里,让赵明月喝下去,赵明月虽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还是将符纸酒给喝了。

张婶又将那碗收惊的米用一个红色的布袋子装起来:“这个你拿回去,放在你的枕头里,枕着它睡,就能平安无事了。”

赵明月说:“那给我施法的人会怎么样?”

张婶说:“他们做这种背德昧良心的事,总会受到惩罚,姑娘你只管向善,以后多做善事,不存歹念,这样就能平安无事了。”

“谢谢张婶。”赵明月给张婶鞠了一躬,她没想到张婶最后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胡年春塞了五块钱给张婶:“谢谢张婶救我女儿。”

张婶拿出三块钱来给胡年春:“我只收两块就好,这也是我师父教我的。救人济世,不能以此来谋取横财。做任何事,都要凭良心来做。”

赵明月点头:“我明白了,谢谢张婶。”

赵明月和母亲哥哥回到家,今天晚上只在张婶家痛了一回,就再也没痛过了,没准是真的好了,不由得松了口气。希望这件事以后不会再困扰自己了。

第23章 报应

赵明月睡了一个非常安稳的囫囵觉,翌日起来,看见母亲和邻居在院子里说话,声音不大,听不清楚说的什么。赵明月洗漱完毕,母亲已经回到屋里来了,神神秘秘地跟赵明月说:“明月,汪秋兰出事了。”

赵明月看着母亲:“怎么了?”

胡年春说:“说是昨天晚上无缘无故地抽风,嘴里吐白沫,然后就昏死过去了。”

赵明月张大了嘴,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张婶说的都是真的?”

胡年春冲女儿点了点头:“看样子是真的了。”

赵明月呵呵了一声:“她还真想我死啊。”这女人恶毒到这份上了,简直也太不可理喻了。张婶昨天也说了,这种事的反噬性非常强,不到恨之入骨,一般人不会去冒险做这种事的,汪秋兰之前也只是写封检举信而已,大概是提亲被拒,上回又抓到她家偷谷,怒火烧得她失去了理智才这么干的。难怪好多天都没见她来上工,因为做这种事需要沐浴斋戒一个礼拜。

胡年春拍拍女儿的手:“不管如何,你没事就好了。别人怎么样,那是她自找的。我们做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知道吗?”

赵明月点头:“我知道了,妈。汪秋兰送到医院去了没有?”

“没有,请了赤脚医生来家里看病呢。唐九妹不可能为个丫头花钱去医院的。”胡年春鄙夷地撇了撇嘴,谁家跟自己家这样,对儿子女儿一视同仁啊。

这一天赵明月的心情挺好,高高兴兴地去上工。早稻基本上都收完了,现在就剩下插晚稻了,赵明月在秧田里拔秧,天气虽然炎热,但是站在水里也还算是过得去,不觉得难以忍受。

沈旭跃和一群男知青过来挑秧,一群年轻人在田边开玩笑:“这是哪位洗的秧啊,泥巴全都在上头,这是想压断我们的腰呢?”

田里拔秧的姑娘们嘻嘻哈哈:“是明月洗的。”

赵明月直起腰来:“我这里水太浅了,全都是泥浆,洗不干净。辛苦大家了。”

赵明月人漂亮,笑得又甜,一众男知青立马没了脾气:“没水了?没水赶紧叫人来车水啊。”

“车水的人还没来呢,回家吃饭去了。”队上的工作都是分了工的,车水的专门负责车水,挑担的专门挑担,拔秧的负责拔秧。

沈旭跃看了一下,秧田里的水确实很浅,他说:“没水那赶紧去车水,我去车水,你们先挑着这些秧去给他们插着。”

那几个男知青都挑着担子走了,沈旭跃走到池塘边,回头说:“谁来跟我一起车水。”

姑娘们都说:“赵明月!”

沈旭跃笑着说:“那就赵明月吧,赶紧来帮忙。”

赵明月看了一眼嘻嘻哈哈的姐妹们,面上装作不情愿地从田里上来,在水车后的水坑里洗了手脚,又擦了一把脸,将脸上不存在的泥浆抹了去,这才走到沈旭跃旁边。

沈旭跃问她:“你会车水吗?”

赵明月咧嘴笑:“不太会。”她还从来没车过水,不过平时常看人家车,似乎也不太难。

沈旭跃将一个把手递给她:“很简单,多试几次就好了。我先来,你跟着我的动作就好了。”沈旭跃将把手推下去,赵明月顺势往身前一拉,水车就转动起来了,很快,水就上来了。

沈旭跃赞许地说:“对,就这样的。”

两个人很快就配合默契,水哗啦啦地被车上来,然后流进水沟里,奔腾到秧田里,姐妹们都在下面欢呼:“明月,来水了,真行,再加把油。”

赵明月头一回车水,兴奋得小脸通红,咯咯咯直笑。

沈旭跃听着她咯咯咯的笑声,不由得心情大好,车水的力度也就更大了。

不多久,负责车水的人来了,看见沈旭跃和赵明月在车水,连忙说:“呀,怎么让沈书记在帮我车水呢,实在太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吧。”

沈旭跃说:“你先接赵明月的手吧。”

赵明月将把手给了他,下到池塘里去洗手洗脸,听见沈旭跃问那人:“还有一个人呢?”

“你是说汪长福啊,他家里姑娘犯病了,在家给她治病。”

赵明月站住了,不知道汪秋兰病情如何。

沈旭跃皱起眉头:“汪长福女儿犯的什么病?”

对方说:“我也不清楚,好像是羊癫疯还是什么。在家里发疯。”

沈旭跃说:“病了送医院啊。”

对方说:“这我就不清楚了。”

赵明月估计也听不出什么新情况来了,便回去继续拔秧。秧田里的女人们都在小声地讨论汪秋兰的事。

“…我说好多天没看到秋兰出工了,原来是病了吗?”

“得的什么病?”

“不知道,说是羊癫疯。”

“我看不像羊癫疯,倒是有点像神经病,可能是真疯了。今天早上听见她在家里骂人。”

“啊,这好端端的,受什么刺激了?”

“我听说前阵子她让人去说媒,那家没答应,她就有点不对劲了,总是一个人在一旁咕咕哝哝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想嫁人想疯了?”

“不知道啊,挺可怜的。”

“有什么可怜的,她那个臭脾气,我看这都是报应。”一个平时经常被汪秋兰挤兑的姑娘说。

一个年轻媳妇说:“秋兰那张嘴,确实有点损。”

赵明月默默地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这一切,都是汪秋兰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啊。

汪秋兰的病越来越重,村里的姑娘媳妇们都结伴去看望她,然后就个姑娘发现汪秋兰最小的妹妹拿着一个布头缝的小人在玩,她觉得那小娃娃怪怪的,拿起来一看,上面还写着赵明月的名字,一问,说是她姐姐给她做的。

那个姑娘仔细一看,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不是以前人们用来扎小人诅咒的小人吗,小姑娘不知道那是她姐做法事缝的,还以为是给她缝的小布娃娃呢。上面还写着赵明月的名字,那不就是汪秋兰在诅咒赵明月了?

这事很快就传到赵明月耳朵里了。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赵明月当然不可能就这么饶过他们,要不是她去找了别人来破解,此时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不就是她了吗?

赵明月将村干部都叫了过去,上汪家讨公道去了。汪秋兰的神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别人问到她这件事的缘由时,她还在骂:“赵明月,我要杀死你!”

汪长福和唐九妹看着神志不清的女儿,百口莫辩,只推说不知道女儿会干这种事。胡年春则说:“汪秋兰才多大,十几岁的丫头,她怎么懂这个,这必定是有人教才会吧。”矛头直指唐九妹,唐九妹气急败坏:“你是什么意思,你说是我教的?”

胡年春平时性格随和,但是遇到别人欺负她的子女时,她就变成了一个护崽的母老虎:“你女儿这么歹毒,用这种方法来诅咒我女儿,你说是谁教的?不是你教的方法,也是你没教好她,心这么毒辣,也不怕遭报应。”

唐九妹怒吼:“你说谁遭报应了?”

胡年春冷笑一声:“躺在床上的那个,难道不是被报应了?”

唐九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然后突然发起疯来,在地上又滚又哭,嚷嚷着说赵家的人欺负他们。然后她的子女全都扯开了嗓门,开始嚎啕,整个屋子都吵翻了天。大队干部全都被迫退到屋外去了。

沈旭跃面色凝重地说:“汪秋兰用封建迷信方法诅咒其他人,不管这种事是不是真实有效,这种行为也一定要查处、杜绝,所以要把她家的东西全都清查一遍,将那些封建余毒全都清理掉。”想到赵明月被汪秋兰诅咒,他就特别气愤,这女人也未免太恶毒了,绝对不能轻饶!

大家都没法反对,有人思想不够进步,脑子里还有封建迷信思想,这种想法人们管不着,但是用这种方法来害人,那就一定要严格查处杜绝。

人们在汪长福家里搜出了许多符纸、法器、道袍,这些东西其实在运动伊始时就都被收缴清查了一遍,不知道唐九妹是怎么把这些偷偷保留下来的。然后一把火将这些都烧掉了。

至此,赵明月的生活才彻底得以平静。人们茶余饭后,说起汪家,都有点害怕,看见汪家的人,都不敢打招呼,一是不喜欢,二是生怕哪里招惹了他们,然后引来杀身之祸。

汪秋兰诅咒赵明月被反噬,当时只是暂时性的神智不清,在家养了半个月,就恢复正常了。但是家里父母兄妹全都埋怨她,父母动辄责骂,弟弟妹妹也不和她说话,村里的人更不敢和她接触,生怕得罪她而招来祸事。

汪长福夫妇急于将她嫁出去,托了媒人去说媒,也不挑男方的条件,只要肯出一百块钱彩礼就可以,起码这个女儿不能白养了。说实话,一百块钱彩礼也不多,好一点的人家,年收入也有一百好几的,取个媳妇花家里一年的收入,也还是情理之中的事。

最后媒婆终于帮忙访到一户人家,那家里条件不怎么好,男方个子矮小,年纪也略大了,快三十岁了,听说只要出得起彩礼就能娶到一个年轻还算漂亮的媳妇,就砸锅卖铁凑了一百块钱,将汪秋兰给娶回去了。前后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都没等到过了农历七月。农村有“五亡六绝七死八活”的说法,五六七三个月是不适合办喜事的,兆头不好,通常都是要等到八月以后或者五月之前才办喜事。

结果汪秋兰去了那家不几天,就被人送回来了,还要汪长福家里退彩礼钱。原因是汪秋兰不肯同房,还抓伤了人家的身体。这事闹得很大,汪长福夫妻俩不肯退钱,说是女儿的名声受到了损害,男方纠集了很多人来助威,最后汪长福夫妻俩退还了一半的彩礼。

因为这件事,汪长福夫妇对汪秋兰非打即骂,汪秋兰彻底被孤立起来,性情大变,常常歇斯底里地发脾气,行为也渐渐变得疯疯癫癫起来。

第24章 诱惑

赵明月从家里出来,到席场去上工。现在农忙时节已过,妇女们又开始去席场做事了,这是生产队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每年年底大家分的钱,主要是送粮给公家以及卖苇席得来的钱。

去席场要经过一小片坟场,坟场的年代很久远了,这些年废止了清明节,无人打理祖宗的坟墓,所以那儿长了一大片杂草灌木,看起来有些阴森。赵明月心中坦荡,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每天都很泰然地从那儿来来去去。经过那儿的时候,突然有个人从一大片灌木丛中站了起来,阴恻恻地冲着赵明月笑。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赵明月吓了一跳,她扭头一看,发现汪秋兰衣衫不整的站在灌木丛中,浑身都是草屑泥土,头发上也沾满了草屑,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还朝自己扔石头,一边扔一边骂:“贱人,骚货!不得好死!”

赵明月皱起眉头,径直看着汪秋兰的眼睛,勾起嘴角轻蔑地笑了一下:“汪秋兰,当心这些又报复在你自己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不想落井下石,但是自己找上门来,就不能够便宜她。

汪秋兰虽然疯癫,绝对不至于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她看见赵明月走了,突然发疯一般朝赵明月扑过来,结果脚被坟地里的荆条勾住了,一个重心不稳,猛地朝前一扑,栽在地上,一张脸被荆棘树枝划得破破烂烂的,痛得她鬼哭狼嚎的。赵明月听见惨叫,也不回头,不管她怎样凄惨,自己也绝对不会心软,上辈子她没能报得了仇,这辈子汪秋兰自己作死,难道不是上天在帮她报仇?

汪秋兰的脸被划伤后,家里也没人管,任其自生自灭,结果伤好了后,人差不多就毁容了,满脸都是坑洼和伤痕,那样子小孩子看了都怕,吓得哇哇直哭。

她病了,就不去上工,家里就要白养活这么大一丫头,脸色能好到哪里去。家里出了个疯婆子,别人看他们家的眼神都会有点不一样,真是全家的脸都给丢尽了,汪秋兰就彻底变成了一颗眼中钉。

汪秋兰虽然有些疯疯癫癫,但是却一直记得成永刚,常常跑到成家村去找成永刚,对着成永刚流哈喇子傻笑。大家就都取笑成永刚:“永刚,疯婆子又来找你了。”

成永刚满心都是嫌恶,这女人心思这么歹毒,居然想咒赵明月死,现在又来缠着自己,简直的活见鬼了,便对着汪秋兰吼:“疯子,丑八怪,滚!”

汪秋兰还是冲着他笑,一点都没被他的恶劣态度吓到,他走哪,就跟到哪儿。甚至有时候还袒胸露乳,想要勾引成永刚。

结果汪秋兰没勾引到成永刚,倒是勾引了不少地痞流氓。等到汪长福家里人发现的时候,汪秋兰已经怀着几个月的身孕了,谁的野种也不知道,唐九妹又惊又怒,弄了偏方来给女儿打胎,然后一把锁,将她反锁在屋里,再也不让她出去招蜂引蝶。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年九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领袖谢世了,全国人民都陷入了震惊和悲伤之中。赵明月知道,这事过去之后,马上就要云开月明了,压在人们心头的那块大石终于快要卸掉了。

自从领袖谢世之后,人们的工作积极性和热情似乎也削减了许多。在许多将领袖尊为神明的老百姓心中,伟人应该是能活万岁的,怎么也会死呢?

就在人们处于哀伤中还未恢复过来,这一年国庆过后,又发生了一件振奋国人的大事,si人帮倒台了,运动结束了。赵明月长吁了口气,压在头顶的那片乌云终于消散了,禁锢已久的人心也开始释放出来,大家见了面,虽然不能多说什么,但神色都是喜悦的。

随着运动的结束,许多下乡的知青都开始活动起来,找各种路子返城。知青宿舍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常常有来自附近村落的知青前来串门,都是在商量着回去的路子和方法。

赵明月的生活还在继续,每天照常出工,她已经看到过吴婕好几回了,她知道,沈旭跃肯定也在想法子回城。虽然知道他们上辈子的关系,但她还是忍不住失落,她不希望沈旭跃和吴婕在一起。

运动一结束,下面的革委会也都纷纷解散了,赵金云虽然还是村主任,但是底气却没以前那么足了。赵明月开始暗地里活动,准备联合村民要求罢免赵金云。只要全村拥有选举权五分之一的人数,就能够要求罢免村委会成员,这种事以前没有人干过,赵明月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当然,赵明月还没满十八周岁,没有选举权,但是她家里人有,这事可以让赵明朗去发动。村里满十八岁的人员估计在七八百人左右,也就是说,要找齐一两百个人同意就行。只是这个年头变数太大,人们都如惊弓之鸟,所以要联合两百个人也不太容易。就算是那些受过赵金云欺压的村民,也未必肯在纸上签字按手印。

人们生怕什么时候又突然有了变故,到时候赵金云没被扳倒,自己反而落了把柄,又要被欺凌压迫。这些年里各种运动实在是太多了,大家都怕了。

赵明月也深深理解大家的担忧,但是赵金云迟早是要被扳倒的,他不倒台,被压倒的就是这些无辜的人。

赵明月家里每天晚上都在开会讨论,并且统计人数,忙了一个多礼拜,他们已经成功争取到了八十多个签名,离目标还差一半。他们去走访游说的人家,多半都是被赵金云欺压过的人家,也要多谢这几年赵金云作威作福,尽管有那么多人害怕他,但也有不少人敢于签字按手印。

这种事虽然是私下里进行的,但是纸包不住火,也有那些拍赵金云马屁的人去偷偷告诉了赵金云。赵金云一听这事就急了,得赶紧想办法阻止才行。其时正好有煤矿来村里招工,要招两名矿工。赵金云主动找到赵明月家里来了。

“这一次煤矿来我们村里招工,我觉得你们家明朗的条件非常符合,我帮你推荐过去了。”赵金云满脸都是笑容。

赵明月的父母兄长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馅儿饼掉到自己头上来了?赵金云顿了一下又说:“我知道我这些年做得不够好,有些地方有失偏颇,但是绝对不是故意针对谁的,所以你们千万不要计较。煤矿的人明天就要来面试体检,明朗你准备一下,我先回去了。”说完笑吟吟地走了。

赵明朗先是惊愕,然后突然惊喜起来:“爹,妈,这是让我去做工人了?”

赵顺生也有些激动:“好像是的。”

赵明月撇撇嘴,冷笑一声:“你这还不明白,这是糖衣炮弹呢,不想让我们拉他下台,给你一个甜枣,让你闭嘴。”

赵明朗冷静下来,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他是知道我们要搞他了,所以将这个好事扔给我,让我们闭嘴?”

赵明月说:“就是这样。”

“那我还去不去?”赵明朗面对巨大的诱惑,心动不已,做工人,跳出农门,是每一个农村人最大的理想和愿望啊。

赵明月说:“不去。干嘛要去,你去挖煤,每天在黑窑洞里像个老鼠一样,连太阳都见不到,没准什么时候煤矿塌了,直接就埋在里头了,你觉得这还是香饽饽吗?”

赵明朗被吓了一跳:“是这样吗?”

赵明月转过头对父母说:“哥去做矿工,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太苦、太脏、太累、太危险!谁爱去谁去。”

赵顺生拿出旱烟,装上一锅烟,开始吧嗒吧嗒抽起来。胡年春也从最初的喜悦中冷静下来。赵明朗仔细想过之后,发现煤矿工人确实不是什么好差事,唯一的优势,就是个工人,在工农兵中排列最前。

赵明月又说:“赵金云这是在想搞分化呢,明知道我们是领头人,故意给我们这么大一块诱饵,让我们放弃扳倒他,以后他好继续作威作福,这能忍吗?我觉得,现在运动已经结束了,国家在努力恢复正常运作,学校肯定马上就会恢复正常上课,到时候高考也会恢复,我是想去上大学的,哥你是要上大学还是做煤矿工人,你自己选吧。”

赵明朗看着妹妹,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笃定一定会恢复高考似的。“明月,你说还会恢复高考?可是恢复高考了,我们也能参加吗?我又没上过高中,年纪也这么大了。”

赵明月说:“一切都是未知,我们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你现在要是去做了煤矿工人,把联名罢免的事给放下了,你就背叛了那些签字的人,日后赵金云报复大家了怎么办?你就愿意看着他继续作威作福?要是以后能够恢复高考,赵金云还在这个位子上,我们也得被他卡死,盖不了章,开不了介绍信,考上了也上不了大学。所以一定要将赵金云拉下来。”

如果赵明月没有重生,她肯定也会在这件事上迷惘,但是她既然已经看到了前面的光明大道,为什么要去选择一条暂时开阔事实上是一条羊肠小道的弯路呢,所以能避免损失,就一定要避免。

赵明朗长吸了口气:“你让我想想。”

第25章 倒台

赵明朗面对着巨大的诱惑,内心挣扎得很厉害。赵明月看着三哥,自然能理解他的这种心情,但是这件事,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弃,如果她放弃了,以后受耽误受牵连的就不是她一个人了。

全家人都在沉默之中,赵明月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便想出去走走,胡年春叫住她:“明月,一会儿要吃晚饭了,你去哪里?”

赵明月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已经是秋天了,晚稻也收割完毕了,田地里放满了一个个稻草束,那也是公家的财产,留一部分给牛吃,剩下的就按人头分给各家各户,用来垫床、盖屋顶、做柴火,用途广泛。再过些年,就没人烧草了,全都烧煤球和煤气,人们嫌麻烦,将晒干的稻草在地里一把火烧了,火光冲天,浓烟蔽日,污染不可谓不大。

赵明月低着头,信步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村口了,她听见自行车铃声,猛地被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脸上有些茫然,然后突然无声地笑了。自行车铃铛又叮铃叮铃响了两下,赵明月一转头,发现居然是沈旭跃,便冲他露齿一笑。那一笑让沈旭跃的心都化了,她终于看见自己了,便从车上下来:“去哪儿呢?”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些亲昵。

赵明月摇摇头:“没去哪儿,就随便走走,散个步,没想到走到这里来了。沈书记你从哪里回来呢?”

沈旭跃说:“刚从公社回来。你怎么了,有心事?”

赵明月看着沈旭跃,低下头,许久都没说话,沈旭跃就一直安静地陪她站着,等她开口说话。赵明月终于开口说:“没什么。”

沈旭跃知道她大概不好说出口,也不追问,只是问:“回家吗?”

“嗯。”

两人并排着慢慢往回走。

赵明月说:“今…”

沈旭跃说:“我…”

两人同时开了口,都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一笑,令气氛轻松了起来,沈旭跃笑着说:“你先说吧。”

赵明月说:“今天大队主任来我家,说是要推举我三哥去煤矿做事。”

沈旭跃诧异地说:“文件到大队了吗?我今天在公社开会的时候听说了,还没看到文件呢。”

赵明月问:“村里一般有这样的情况,都是怎么处理的,一个人说了算,还是村委会一起讨论决定的?”

沈旭跃被问住了,这种事确实是赵金云一个人拿主意的时候比较多,虽然说村支书才是一个村的一把手,但是沈旭跃从来没有专断独行过,什么事都是商量着来,往往都是赵金云先提议,大家都不反对,沈旭跃不偏不倚,自然也就同意了。说起来他其实不算有作为的,不是他不能、不想作为,而是这样的大环境下,作为一个外来户,他只能兢兢业业做好分内的事。现在被赵明月问起来,突然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心里觉得有些难受,她会不会因此看不起自己?

赵明月说:“沈书记,你说我们老百姓能不能够推举自己信任的人来做我们的领导干部呢?”

沈旭跃已经听说了赵明朗私下里正在弄联名信,他非常能理解他们想把赵金云赶下台的心情,所以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反正赵金云的后台已倒,他也没有把大家抓出来说是反革命的底气了。“当然可以。”

赵明月笑了起来:“谢谢沈书记。”沈旭跃这么一说,自然也就表明了态度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最近我们大队的知青有不少都回去了,沈书记你是不是也要回去了?”

沈旭跃叹了口气:“我还不知道,等上头的通知吧。”

赵明月知道,沈旭跃的父亲是78年才平反的,比起其他人来,他的回城问题显然更困难一些。“沈书记有多少年没有回家了?”

沈旭跃苦笑了一下:“从我下乡到这里,就一直都没回去过,家里没有人在,而且我家的问题,是不允许回城的。”

赵明月也无奈地笑了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时代啊。她安慰他说:“现在si人帮已经粉碎了,生活慢慢就会回到正轨上去了,会有回去的一天的。”

沈旭跃感激一笑:“希望如此。”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很快就到了村里,赵明月拐进一条小路:“我回家去了,沈书记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