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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家人已经在等她吃饭了,赵明朗也坐在桌边,兄妹俩对视了一眼,胡年春说:“明月回来了,吃饭吧,就等你了。”

赵明月洗了手,在桌边坐下来,看着三哥,想问又不敢问,怕知道自己不想要的答案。赵明朗笑了一下:“明月,哥不去了。”

赵明月顿觉松了口气,笑道:“哥,我觉得你将来一定会比当煤矿工人有出息多了。”

赵明朗摇摇头苦笑:“你别安慰你哥了。我不去的原因是,我不想向赵金云低头。咱们做人还是要有点骨气的,不能他给我一颗糖,我就把那些棒子全都忘记了,他陷害你的事我还没找他算账呢。这种渣滓,不能就这么便宜他了。”

赵明月笑起来,脱口而出:“三哥,我太崇拜了。”

赵明朗愣了一下,然后面上发红:“我有什么好崇拜的。吃饭吧,吃了饭,咱们再去三队找人谈谈。爹,你去帮我跟赵金云说,我不去煤矿,就说我不想去挖煤。”

赵顺生说:“诶,好。”

经过这个招工的插曲,赵明月和赵明朗的干劲就更足了,他们要尽快说服人们来签名按手印,有了赵金云利诱他这个理由,说服力也就更强了。到十一月初的时候,赵明朗拿到了两百个人的签名,他将这份名单交到沈旭跃手里,要求召开全村大会。其实到十二月底,村里也要进行换届选举了,但是他们一天也等不及,要将赵金云早点拉下马来。

很快,村里召开了社员大会,凡年满十八周岁的社员都要求参加,举行赵金云任免大会。有超过五分之一的村民要求罢免赵金云的村主任之职,全村开会,只要有半数以上的人同意这个决议,赵金云就要下台。赵金云想着还要开会表决才能通过,便抱了一点侥幸心理,他私下里找了很多人承诺,只要他这次没有被罢免,他将会给对方什么好处。

只怪赵金云小人得志,有一点权力就作威作福,这个大会几乎就成了赵金云的批判大会,他这些年的罪状一一被人细数出来:欺男霸女、假公济私、姑息养奸、恃强凌弱…,将手头那点权力简直发挥到了极致。

批判大会中,赵明朗还非常有技巧性地推出原来的村主任,以他来和赵金云做对比,于是大家都觉得赵金云就是一坨狗屎,表决的时候,百分之八十的村民都举手表决要求罢他,赵金云无力回天,终于成了过去式。

当晚,人们又将原来的老主任重新推选了回去,厚道的老主任为大家服务多年,功劳苦劳大家都有目共睹,要不是赵金云,他还会继续在那个位置上呆着。

赵金云被大家罢免之后,后面的会议都没继续了,低着头,夹着尾巴离开了。

赵明月一直旁观着整个会议,看到一切尘埃落定,终于松了一口气。

赵金云下台,月亮湾的人们都松了口气,似乎长久以来压在头顶的那片乌云都消散了似的。赵金云窝在家里三天没出门,到第四天,生产队长来到他家,跟他说:“赵主…老赵,你三天没出工,也没请假,这有点不合规矩啊。”

赵金云这几天在家喝得醉醺醺的,双目赤红,胡子拉碴,眼角都积满了眼屎,跟他做主任时道貌岸然的形象有着云泥之别。他听见生产队长这么一说,便大声嚷嚷:“你嚷什么嚷?我身体不舒服,不休息几天怎么了?”

生产队长说:“你身体不好,不能出工就该请假。不请假就要被批斗,这规矩都是你定的。”本来他们村没这规矩,不上工不记工分即可,后来赵金云上任了,便立了新规矩:无故旷工,累积超过三天,就要拉去批斗。

赵金云听到说是自己的规矩,心里有些得意,但是嘴上却说:“我都不当主任了,我立的规矩还算个屁啊。”

生产队长心说,你那些规矩本来就是个屁,嘴上说:“现在新规矩还没出来,等新规矩出来了,就按照新规矩来。现在还得按照老规矩,否则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就真跟放屁一样了。”

赵金云大为光火:“赵老四,你不就是个生产队长吗,你有什么好神气的?拿着鸡毛当令箭!”

生产队长不高兴了:“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样,都不去出工做事,大家都吃屎啊?以后我们要改规矩了,主要按照工分来分粮食,你爱来不来。我话说到这里,走了。”

赵金云几乎气得七窍生烟,冲着生产队长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口水。但是到了上午,他还是乖乖地去出工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农闲时期了,要干的活也不那么紧张,主要是翻地、除草、蓄肥、烧火灰做肥料,为来年的生产做准备。

赵金云到了地里,拿着锄头,锄两下,然后直起腰,将手撑在锄头柄上,跟边上的人吹牛皮,说他以前在县里和公社的各种见闻,见到过什么大人物,开会时吃到过什么好菜,说得唾沫横飞。

周围的人只是听一听,很少有人兴致勃勃去接腔。当一个人总是忍不住夸耀昔日的荣耀、祖宗的辉煌时,这个人差不多就已经是个废物了,他在当下已经找不到自我存在的价值,只能依靠过去的虚荣才能找到安慰,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赵金云本来就是个泼皮无赖,干活偷奸耍当数第一,在他没当主任之前,他就是这么混过来的,在他当了主任之后,就几乎没下地干过活,别人在忙活,他不是在公社开会,就是背着手在田间地头晃悠,美其名曰监工。

如今他又重操旧业,准备以一个泼皮无赖的姿态去混日子。在他干了三天后,记分员跟他说:“老赵,你最近身体是不是不太好,总见你扶着腰在歇息?大家都觉得你可能身体不好,要重新给你评工分,以后要按照每天八分的工分记。”

一般的全劳力,全天候的工分是十二分,而八分则是女人的全天工分,也是某些病弱男人的工分。赵金云一听,大家都把他当老弱病残呢,心里大为光火,但是他还不能说他没病:“我就是这两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明天就好了。”

记分员说:“那行吧,明天再说。”

第二天,生产队长安排大家蓄肥,让赵金云去挑大粪。这活儿又脏又累,赵金云这辈子都没干过这活儿,当场就要尥蹶子不干。生产队长说:“我们有些同志,干活挑肥拣瘦,避重就轻,这是资本主义才有的意思,一定要好好改造修正才行。”

这话把赵金云的退路堵得死死的,只得硬着头皮去挑大粪。

大家都看着赵金云吃瘪,心里别提多痛快了。赵金云虽然痛恨得咬牙切齿,但也不敢说什么,这些话,其实是他之前常拿出来堵别人的,现在生产队长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他现在只能默默地把这些仇恨都记在心里,希望等哪一天又来场什么运动,到时候把这些泥腿子一个个全都拉去批斗到爹妈都不认得。可惜,他的好日子永远都没再来到。

第26章 希望

十年运动,使得整个社会经济都停滞不前,此时百废待兴,各级部门都在踊跃寻求解决之道。

沈旭跃去县里开会回来,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县里的茶叶需求量增加了,有多少要多少,要求大家踊跃生产茶叶。

沈旭跃和村主任估算了一下,通常来说,茶叶的亩产量在七十斤左右,但是他们村的茶树有些开始老化,产量达不到那个水平,那就算平均亩产五十斤吧,他们村上千亩茶园,差不多能有五千斤的茶叶,便将这个数目的预产量报了上去。

两人喜滋滋地回来,一边走一边估算着茶叶的收入,不同等级的茶叶价格是不相同的,上等茶价格能卖到七八块一斤,中等的能卖四五块,最次等的也有两三块,算平均三四块一斤,那就是一万五到两万块的收入,平均到人头上,就是十几块一个人,到时候每家就能多至少五六十块的收入了,几乎相当于大家的年收入翻番了。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福音。

沈旭跃想起赵明月当初阻止大家铲除茶园的事来,要是当时决定铲除了,现在哪里还有茶叶可以指望。沈旭跃头一回觉得赵明月的见识不一般,仿佛有先见之明似的。

茶叶重新开始征收,无疑给全村人都打了一剂强心针,大家的精神都被振奋了,有了茶叶收入,人们的收入才能提高,生活才有指望啊。

这个任务指标一下达下来,人们又重新将目光投入到了荒废已久的茶山上,幸亏当时没有砍掉,要是真砍了,那现在就算是哭也哭不回来了。现在茶园虽然荒废了,只要休整一下,茶树照旧会发芽长叶,到来年春天,人们就可以采茶了。

于是这个冬天,整个茶山都是热火朝天的,人们将茶园里的杂草灌木全都清理掉,茶树该修枝的修枝,该补种的补种,该施肥的施肥,就等着几场春雨一来,茶树重新绽吐新芽,人们也好开始忙碌起来。

赵明月在茶园里跟着大家一起修枝,茶树多年没打理,枝蔓横生,有的枝头已有过人高,这些树枝都要被斫去,太高了,采茶不方便,也影响下面茶叶的生长。

茶园里,大家都兴高采烈地聊天,有大胆的人忍不住唱起了采茶歌,歌声悠扬,这歌声人们多年未曾听见,如今再听,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不禁热泪盈眶。

赵明月也很激动,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幼时随着母亲上山采茶的时候听人唱过,因为采茶歌里总少不了采茶的阿哥和阿妹,这在运动期间被视为靡靡之音,是明文禁止的,销声了多年,如今在冬日的阳光下再听,就仿佛人们被桎梏的灵魂冲破了樊笼,心中最真挚自然的感情冲破理性的压抑滚落而出,格外动情感人。

于有芬和赵明月凑在一起,一边干活一边聊天,最近好事接二连三,姐妹俩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好,凑在一起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于有清扛着锄头走到她们附近的茶垄,低头给茶树挖粪坑,准备填肥料。

于有芬看着弟弟,突然笑着说:“最近有清不知道怎么了,睡觉都在背英文单词,整天都在埋头看书,我爹妈都在问他是不是准备考状元呢。”

赵明月诧异地看了一眼于有清:“有清在看什么书呢?”

于有芬叹了口气:“高中课本,跟疯魔了似的,叫人看着担心。我们知道有清想读书,但是现在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呢?”

赵明月对于有芬说:“有芬姐,你想不想再读书?”

于有芬摇摇头:“我早就不想了,都这把年纪了,还读什么书,又是这样的家庭出身,一辈子恐怕都指望不上了。”

“如果——还有机会考学呢?”赵明月试探着问。

于有芬轻摇头:“我也不考,都过了这些年,忘得差不多了,哪里还拾得起来。上次看了一下有清带回来的书,就跟看天书似的了。”

赵明月听闻这话,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们正在修剪的茶树长了一个粗大的枝桠,在上头形成了一个枝繁叶茂的树冠,将下面树冠遮得枝叶稀稀落落的,如果不考虑摘茶叶的难度,留着上面的显然更好。这棵树明显已经老龄化,需要更新换代了,不过这之前,还是要将上层树冠除掉,留着下面的,因为上面即便长了茶叶也不好摘,费时费力,得不偿失。

沈旭跃拿着一个本子从茶山顶上下来,经过赵明月这儿,看见她正用柴刀费力地斫树枝,便停了下来:“我来吧。”

赵明月看见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好。”说着将柴刀递了过去。

沈旭跃大力挥舞着柴刀,用力砍着树枝,一边砍一边说:“这棵树就算是砍了这个树枝,估计产量也不会很高,需要重新挖了另种。”

赵明月说:“是的。沈书记你在忙什么呢?”

“我在统计茶树数量,顺便记一下哪些需要补种和重新种,好去买新茶苗。”沈旭跃已经将那棵树枝砍掉了,将柴刀递给赵明月,自己将那棵树枝拖到中间的小路上,等人来拖走。

赵明月说:“不是生产队长去统计吗?”

沈旭跃笑笑:“茶园需要重新分配一下,以前的分配太模糊了,生产队的统计也有些模糊,有许多数据都是重复的。”

赵明月说:“以后有茶园了,大家的生活就有指望了。”

“可不是吗?这说起来,还真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坚持不下来。”沈旭跃的眼中满是欣赏和赞许的神色。

赵明月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我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就有新政策下来,真是无心插柳。”

“你这棵柳插得漂亮。”沈旭跃将自己的本子捡起来,“你们继续忙,我还要去那边统计。”

赵明月说:“沈书记慢走。”

这两人聊得热络,于有芬在一旁偷瞧着,于有清也在下面抬头看着这边的动静,跟魔怔了似的,满心满眼都是难受感伤的神色。

于有芬见沈旭跃走了,问赵明月:“明月,你跟沈书记说过什么呀?”

赵明月说:“没什么,就是那次开会说要铲掉茶园做梯田,我觉得有些不好,就跟沈书记提了一下意见,后来他也想通了,将茶园保留了下来。幸亏他想通了,不然咱们那里还有茶叶可以采啊,就算是上头收再多也没用是不是?”

于有芬诧异地看着赵明月:“明月,原来这事还有你的功劳在呢?”

赵明月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主要还是大家的功劳啊。”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让我太佩服了,要是我,就想不到要保留这茶园,就算是想到了,我也不敢去说什么。我总觉得,人是被命运推着走的,推到哪里,就到哪里,还是认命比较好。”于有芬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她每次想要去改变一点什么,总是遭遇着各种不顺,慢慢地便放弃了抗争的想法。

赵明月说:“有芬姐,有时候,人主动一点,积极一点,去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才是真正的人生,不能老被人推着走,否则自己会后悔。”

于有芬看着她,然后点头:“你说得对。不过总觉得时不待我。”

茶园重新焕发生机,不仅让沈旭跃对赵明月的认识更深入,同时也让另一个人十分震惊,这人就是赵明朗。当初赵明朗亲自陪着妹妹去找沈旭跃,建议保留茶园,说国家经济很快就要发展起来,日后茶园会有更好的发展前景,没想到这不过半年,赵明月的话就应验了。她说要联名上书罢免赵金云,结果也做到了。妹妹实在是太厉害了。

赵明朗没有把这些事往巧合上去想,只是觉得妹妹厉害,他隐隐感觉到,将来妹妹要比很多男人都有出息,作为兄长,说不自豪那是假的。

运动虽然结束了,但是人们的生产方式并没有改变,依旧是出集体工,吃大锅饭。年底分粮分钱的时候,家家户户还都是去年的光景,看样子还是要掺着干粮才能填饱肚子,在吃不饱的情形下,大家刚刚被茶园燃烧起来的斗志不由得又有些偃旗息鼓。

沈旭跃跟大家说:“大家不要这样嘛,等到明年,我相信我们大家就绝对不会饿肚子了。现在虽然苦一点,但是日子总算是有盼头了吧?所以大家都要打起精神来。”

赵明月看着大家低落的士气,其实很想提早将田产承包到户这个政策提前提出来,只是这样一来,恐怕就要修改历史了,安徽凤阳的小岗村第一次提出土地承包到户,那还是1978年底,当时人们还是签了生死状的,可见破旧立新多么困难。后来他们在历史中大书特书了一笔,拉开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序幕,那么浓墨重彩的一笔,赵明月并不想篡改历史,所以她还是和大家一起熬着,先等一等。

况且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忙着拨乱反正,形势还不太明朗乐观,还有那么一些人在趁乱搅混水,真正的晴朗并未来到,所以他们也只能在这种暧昧不明的情况下先熬着。全国人民都在吃苦受难,月亮湾的人们并不比别人更娇贵一些。

第27章 触电

天气越来越冷,很快就要过年了,生产队依旧每天都有事做。这年头的农民比工人要忙碌得多,工人到周末还有休息日,农民则是全年无休。赵金云做主任时,大年初一都是要出工的,以彰显他当主任的作为。

农民真有那么多事要做吗?肯定没有,这其实更多是形式主义,生产效率低下,生产力也极其低下。全年无休,收获的粮食还不够大家填饱肚子的。

但就算是无事,那也得去出工,不出工就没收入,哪怕是去磨洋工、滥竽充数,人也要到场。月亮湾这个冬天的忙碌却是有意义的,大家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将茶山全都休整了一遍,原本杂乱的茶山焕发了新颜,变得精神奕奕起来,只等来年春暖花开,吐芽采茶。

这天赵明月在席场出工,有一个姐妹说:“今晚上落水坞放电影,新电影《长空雄鹰》,说的是抗美援朝战争中空军的故事,有谁愿意去看电影的?”

落水坞离他们这儿并不十分远,年轻人脚力快,步行大概要一个多小时,又是新电影,不算太远,大部分年轻人绝对是要去看的。所以大家都十分踊跃地报名,很快就邀集了一大群人。

于有芬问赵明月:“明月,你去吗?”

赵明月看了一眼于有芬,摇摇头:“我不打算去。”她对这类老片子再熟悉不过了,所以兴致缺缺,不如留在家里多看几页书。

但是中午回去的时候,赵明月被她哥拉住了:“明月,一起去看电影啊。”

“干嘛?又要拉我去给你做幌子?”赵明月斜睨她哥。

赵明朗嘿嘿笑:“好妹妹,去吧。”

赵明月想了想:“你那道函数题还没帮我解出来呢,什么时候解好啊?”

赵明朗抓抓头皮:“我一定想办法帮你解出来。只要你陪我去看电影。”赵明朗自己解不开的题目,通常会去找沈旭跃帮忙,只是最近到了年底,公社频频开会,制定来年的计划,沈旭跃忙得双脚不沾尘,很难找到人,所以题目至今未解。

“你准备火把了?”赵明月问了一句,黑灯瞎火的,这又没了月亮,摸黑走那么远路,太危险了。

“你放心,我找到葵花杆子了。”赵明朗拍着胸脯保证。

“哪来的?咱家的不是早就用完了?”

葵花杆子指的是向日葵杆子,秋天的时候收向日葵,连葵花盘和杆子一起并不分离,将葵花籽弄下去之后,向日葵杆子压在水塘里浸泡着,泡上一两个月,使之充分发酵,然后拿出来晒得十分干燥,就成了极好的火把。向日葵杆子点火特别旺,一般的风都吹不灭,一根向日葵杆子能燃烧半个多小时,比普通的草把要好用得多。

赵明朗嘻嘻笑:“我叫了石头一起去,他家今年种了不少向日葵。”他们这儿种向日葵的不多,向日葵杆子就变成了抢手货。

赵明月说:“看在葵花杆子的份上,我就答应了。”

天还没黑,吃过晚饭,赵明月跟着她哥出了门,照例还是赵明月去叫于有芬。于有芬听到赵明月叫她的时候,还很有些意外,因为她上午就问了赵明月,她说不去了,赵明月不去,于有芬自然也不会去看电影,村里同龄的女孩都嫌弃她家的出身,不肯和她来往过密,只有赵明月不嫌弃,跟她来往密切。尽管于有芬并非真正是为了和赵明月一起看电影,而是为了和赵明朗一起约会,这年头没有同性密友打掩护,单身男女单独出去约会,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赵明月在门外喊,于有芬甜甜蜜蜜地答应了一声,赶紧收拾好自己出了门,她刚一出来,于有清就跟上来了。赵明月看见于有芬,刚准备说走吧,又看见了于有清:“有清你也要去看电影?”

于有清点点头:“我也去看看。”

赵明朗说:“那就一起去吧,走了,石头在村口等我们了。”

去看电影的都是年轻人和十几岁的孩子,正是贪玩爱热闹的年纪,大家笑笑闹闹出了村口。赵明月几个走在后面,听见后头又有人追了上来:“前面的人都是去看电影的吧?搭个伴一起。”

赵明月一听那声音,可不是知青们常说的普通话,回头一看,来了三四个知青,走在最后的那个个子很高,看身形有点像是沈旭跃。她心里咯噔一下,沈旭跃居然也会去看电影?那几个人已经大步追了上来,赵明月仔细一看,不是沈旭跃是谁?

赵明朗已经在和他们打招呼了:“你们也要去看电影吗?”

“对啊,听说是新片子,还是说解放军空军的,特别想去看看。”一个知青说。

沈旭跃笑道:“卫国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一名飞行员,这样的电影当然不能错过。”

赵明月听着沈旭跃的声音,心不由得怦怦乱跳,格外兴奋和紧张,偷偷转过头去看沈旭跃,却发现沈旭跃也正在打量自己,四目相对,双方都羞涩地笑了一下,各自扭过头去。

因为要赶着去看电影,怕去晚了都已经放了,大家走得非常快,几乎是一路小跑,好在都是年轻人,脚力好,这年头没什么交通工具,交通基本靠走,步行几十里路完全不在话下。男的走路比较快,基本都走在前头,女的走得慢一些,落在后头一点,最后一般会有几个男的压阵,赵明朗很自觉地在后头保护妹妹和女友。于有清也跟着他,几个知青不知道怎么想的,也落在后头。

赵明月一边赶路,一边听着他们几个人聊天。叫刘卫国的男知青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和大家一起看电影了,等过完年,我就要回去了。”

他的同伴羡慕地说:“真羡慕你,到时候就剩下我们几个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好事能轮上我呢。”

刘卫国说:“你家里不是在帮你联系单位吗?”

那人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落实。”

沈旭跃说:“放心,谁也不会比我更晚离开,我给大家压轴。”

几个人都不作声了,沈旭跃家里的情况跟他们这些普通知青又不太一样,别人都在忙着找路子回城,沈旭跃家里人还散落在天涯,完全没有人帮忙去运作,除非他父亲的问题得到彻底的解决。

赵明月听他们聊着,心里有些五味杂陈,她希望沈旭跃能够早点回去,但是又希望他多留一会儿,这种矛盾的心情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正胡思乱想着,身边的于有芬推了她一下:“明月,我弟问你话呢。”

赵明月猛地惊醒过来:“啊?什么事啊?”

于有清说:“我问你平时英文都是怎么学的?”

赵明月努力打起精神:“先记单词,然后背课文。”

于有清说:“我之前学国际音标的时候没学好,所以好多音都发得不太准,都不怎么敢读。”这年头英文学不好的男生很不少,很多人下意识地带着对英美帝国主义的排斥和憎恶,主观上就不愿意去学,当然也有的确实是语言天赋不行。于有清就属于后者,他的理科成绩非常出色,但是碰上文科尤其是英文,就有点傻眼了。

赵明月说:“我觉得国际音标还是要先学会,然后别的就靠多记单词多背课文了,这样语感才能慢慢提上去。”赵明月的英文可以说其实是上辈子的基础,她后来为了跟外国客户打交道,还特意去学了英文的,听说完全不成问题,现在主要要强化写作,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国际音标是个大问题。”于有清有些为难地说。

于有芬说:“明月,要不你教教我弟呗,我都差不多忘光了。”

赵明月看着于有清,犹豫了一下,这要是放在十年以后,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只是这个年代,男女界限太过分明,必定会招人说闲话。赵明月还是准备答应下来,自己什么都不在乎,还怕那点流言蜚语吗。她正要开口,突然听见刘卫国说:“于有清准备学英文吗?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旭跃啊,他的英文可流利了,都能看英文原著小说。旭跃是吧?”

沈旭跃转过头来看着他们:“你们说什么?”

赵明月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沈旭跃,他居然这么厉害?“我同学于有清想学英文,说不会国际音标的发音,想找一个发音比较标准的人教一下他。”

沈旭跃点头:“爱学习是件好事啊,我晚上一般都在宿舍,你要是愿意,可以来找我。”沈旭跃其实不见得是个多么热情的人,但是他愿意帮赵明月这个忙。

于有清本来想找个机会跟赵明月多亲近一下,没想到沈旭跃会主动提出来要帮助自己,对方是村支书,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那就麻烦沈书记了。下次我有问题就来请教你。”

沈旭跃面上含笑:“没有问题,你有问题只管来找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天色暗下去,再也看不清路了,前面的人点起了火把,石头也将葵花杆子点了起来,火光明亮而温暖,照亮了大家脚下的路。大家快步疾走,赶到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场十分钟了,大家在外围找个地方坐下来,男人们跑到别人家的草垛那儿抽了两大把干草来,铺在地上,大家挨挨挤挤地坐了下来。

赵明月抬头看着电影荧幕,专心地看电影,不一会儿,有几个男的起身离开了,赵明月抬头看了一眼,她哥也走了,估摸着是去买瓜子去了。她又专心看电影,没过多久,离开的那几个人又回来了。有人在赵明月身边坐了下来,在她耳边问:“吃瓜子吗?”热气都喷到她耳朵上了。

赵明月一扭头,就着电影荧幕的光线,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居然是沈旭跃,之前坐在她旁边的人好像是于有清,她来不及多想,沈旭跃又问了:“赵明月,吃瓜子不?”

赵明月赶紧回话:“好,谢谢。”

沈旭跃将手放进口袋里,抓了一大把瓜子:“给你。”

赵明月只好赶紧伸手去接,沈旭跃抓的那把瓜子比较大,他担心赵明月的手小接不过来,便将左手放在赵明月手下,护住了赵明月的手掌。赵明月只觉得一股电流从手背上传到心房,酥酥麻麻的,居然是触电的感觉,沈旭跃的手明显也有同样的感觉,他的手一抖,瓜子都没拿稳,撒了点出去。

两人都有点面热心跳,沈旭跃强自镇定下来,小声地说:“拿好。”

赵明月赶紧伸出另一只手,双手合捧,沈旭跃将瓜子放在她的手心里,赵明月耳朵有些发红:“谢谢。”

“不客气。”

于有清回来,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沈旭跃占去了,而且赵明月正在吃沈旭跃递给她的瓜子,情绪有些低落,他捏住了手里的两包瓜子,心说,早知道就直接倒在口袋里,不叫那人用纸包了,直接倒在口袋里拿回来了,不会耽误时间,被人抢了位置。

第28章 心醉

电影放的什么内容,赵明月印象并不十分深刻,整个电影放映过程中,她都有些心不在焉,沈旭跃也是如此,两人的交流虽然不多,但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他们挨得近,沈旭跃将自己的左腿微微往左一靠,便碰着了赵明月曲着的膝盖,虽然隔着厚厚的裤子,但是对方身上的体热却还是能够感受得到,这种间接的肢体触碰让两个人禁不住面热心跳。

与喜欢的人进行肢体上的触碰,这是一种最原始最本能的心理与生理上的渴望,双方各自怀着隐秘的心思,按捺住内心的欢喜,小心翼翼地与对方触碰着。赵明月心想,沈旭跃也许跟自己的感觉是一样的。但是她没有更为丰富的经验来判断自己猜测的真假,虽然再世为人,她在恋爱经验上未必会比别人更丰富一些。

电影总算是放完了,赵明月懵懂地站起来,机械地跟着大家往回走,沈旭跃始终走在她旁边,两人一言不发,周围的人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刚才的电影。于有清跟在赵明月身后,看着她和沈旭跃肩并肩,两人步伐一致地走着,虽然他们没有交流,但是那种无形的默契却让他感觉到了,赵明月应该是喜欢沈旭跃的。意识到这个事实,于有清内心无比伤怀,同时也无比自卑,他的初恋,第一次喜欢的女子,正喜欢着别人,而那个人,很显然比自己要好太多了,赵明月会喜欢,也很正常。自卑是于有清的习惯,他把自己隐秘的情怀小心掩藏起来,默默地关注着、关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