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怀瑾那张冷脸上表情丝毫未变:“说不说全在季相,我心胸磊落,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欺瞒季相而已。”

季亿并没有去问成怀瑾明明是成国公府嫡子为何却不回去认父之类的话,只是笑了笑:“即如此,这谢礼某便收下了,指挥使不便在寒舍多呆,还是早些告辞为是。”

成怀瑾对于季亿这样明显送客的态度也不生气,起身抱拳道:“某告辞了。”

他大踏步离开,未回头看一眼相府的人或物,倒叫季亿对这个人印象好了不少,摸着胡子点头:“倒也算是个有心胸之人。”

待到季亿回房,伍氏和季颂贤都紧张上前询问:“锦衣卫的人来做甚?”

季亿将成怀瑾的身份还有来的目的说了一番,又叮嘱伍氏和季颂贤:“我看他并不想叫成国公府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你们也只当听听就算了,可别与旁人说。”

伍氏自然点头:“宝宝,你多想了,我又不是那等多嘴多舌的,碍得着和别人说么。”

季颂贤虽也在点头,可心里却如一团乱麻一般,她实没想到这位指挥使大人竟然是宋氏的儿子,是成国公府的嫡子,且还是她前世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婿成怀瑾。

想到成怀瑾那冷着一张脸的严肃样子,还有对待朝臣丝毫不留余地的查抄抓捕,不知道怎的,季颂贤竟有一丝心疼。

成怀瑾这一世的人生实在是太过凄惨了些,自小体弱被人带走,未享过一日父母疼爱,待到长大成人回来,定了亲的未婚妻被继兄抢走,亲生母亲惨死,父亲对他多年不闻不问。

而且,成怀瑾如今还担着这么一个要人命的官职。

那指挥使的位置看着风光,可却着实的不是什么好位子,这样的人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是帝王的一条狗,放出去杀人咬人,最后没了价值又因得因的人太多了反而被帝王卸磨杀驴,为平朝臣怒火绝对会将他置于死地。

如此想着,成怀瑾的一世成过悲惨失败了。

季颂贤想到她的前一世,也是那样的凄惨失败,似乎,她和成怀瑾这对素未谋过面的未婚夫妻有些同病相怜呢。

虽然有些同情这个人,只季颂贤也不过是个闺阁女儿,又和成怀瑾并不熟识,就是心里有话,也不能说出来的,只能自己思量思量便放下不管。

将成怀瑾的事情放下不管,季颂贤就跟伍氏去后园种菜,如今正是暮春时节,倒是个好时候,伍氏锄地,季颂贤跟在后面撒籽,种了好大一片的小青菜。

种完了,季颂贤叫绕梁打了盆水她和伍氏洗净手上的脏污,又看看那长的嫩生生的顶瓜带刺的小黄瓜,不由心头大为喜欢,伍氏看她总盯着那几根黄瓜瞧,就过去摘了下来洗净了给她,娘两个一人一根黄瓜咬的咯吱作响。

季颂贤只觉心头快活之极。

实在是活了这么些年,从没有这样自在的时候,她吃完一根黄瓜,拿眼直瞅着伍氏,瞅的伍氏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将剩下的最后一根又嫩又脆的小黄瓜也递给了她。

季颂贤一掰两截,给了伍氏一截,脸上带着笑将半截黄瓜吃进肚中,只觉得胃口大开,中午怕是还能再吃一碗饭的。

她与伍氏说,伍氏白她一眼:“你以前总说要学正经的闺阁千金,总不愿帮娘做活,整日的闷在房中不是看书就是绣花,轻易不走动,自然吃不进东西,这几日跟娘种菜虽劳动了身子,可却开了胃口,吃的多些在所难免,你要是再跟娘做些时日活,身子骨定然壮实起来。”

“是女儿以前想差了。”季颂贤赶紧认错。

瞧着一片碧绿的菜园子,季颂贤不由的想到宋惠儿教导过她的一些话。

当时,宋惠儿告诉季颂贤,想要在成国公府活下去,就必然得贤惠,装也得装的贤惠一些,若不然怕是日子更加难过,季颂贤问她为什么时,宋惠儿只说了一句:“唯弱势而已。”

她想了许久虽有些明白,可还有些糊涂,就又请教宋惠儿,宋惠儿便告诉她:“因你在成国公府处在弱势地位,所以,必然得依从强者,照着强者的意思活,若是你有一日变成强者,就可以自在过活,到时候,你穿着简朴,吃的素淡,人只说你生活节俭,颇有古风,你若是素喜奢华,人都会赞你有品味,总归什么都是对的。”

她当时是明白了,如今细一想,心中就更加的通透。

依在伍氏身上,季颂贤笑着说道:“娘亲,我以前真的想差了,我就只想着跟那些闺阁千金学,学着她们的作派生活,却不想想,我与她们本就不一样的,我就是再学,也不过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伍氏震惊的看着季颂贤,好半天眼中掉下泪来:“我儿真的长大了,竟这般明白过来。”

她抚着季颂贤的长发小声道:“原你父亲的官职一日大过一日,我却还是喜欢种菜,好些贵人到了咱们家看到我这喜好都会笑话,有一回我觉得愧对你爹,就想着将菜铲了全种上花草,后来你爹拦了我。”

说到这里,伍氏牵着季颂贤的走慢慢的向正院走去,一行走一行说:“你爹告诉我,如今有人笑我只是因你爹的官职不够高,若是等到有一日他官职够高的时候,我若种菜,旁人只会说我生性淡泊,素喜农耕之乐,我若种花,旁人也都会效仿我,我的喜好,就会被人捧着赞着,再无一人敢说什么。”

季颂贤看着伍氏,伍氏笑着:“等你爹做了相爷,倒是真没人再在我跟前说三道四了,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也想通了一个道理,做人啊,还得自己痛快最要紧,万不可因着颜面什么的去盲目效仿别人,如此非但自己不高兴,还会被人说什么丑人多做怪。”

“是。”季颂贤恭声应着:“娘说的是,女儿受教了,以后再不会胡思乱想。”

伍氏笑着拍拍季颂贤的手:“今儿娘高兴,一会儿亲自下厨给你弄几个小菜吃。”

季颂贤也赶紧道:“我给娘搭把手吧,我一日大过一日,总得学些厨艺才好。”

伍氏见她真有心要学,就带着她进了厨房,娘两个才将菜洗净,淘米做饭,就见伍氏的丫头随心匆匆赶来,小声道:“夫人,成国公夫人来访。”

“成国公府的人?”伍氏有些厌恶,季颂贤听了心里也不是什么滋味。

“请到正厅吧。”伍氏随口说了一声,将淘好的米放到锅中,又添了些水,叫厨娘好生做饭,带着季颂贤回屋梳洗过后换了一身衣裳才去见客。

季颂贤不愿意再见成国公府的人,只推说累了要回房休息,伍氏想及她原先因着成平安还自尽过,也不乐意再生波折,就叫她自去。

却说伍氏收拾好了去前厅,就见成国公夫人周氏上身穿着紫色绣花缎子褂,下系月色绫裙,一手端着茶正喝着,口中却挑捡着:“这茶也算是不错,只不如咱们府里的。”

她身后的丫头也娇俏的应着,伍氏的脸上一黑,几步过去,丫头顺意端了杯温茶过来,伍氏端起来一口喝尽:“茶水也不过是解渴的物什罢了,我可不管什么好坏,只知解了渴便是好茶。”

她这一句话,叫周氏的脸上就不好看了,心里大骂伍氏不过是个泥腿子,是个蠢物,只是,想着儿子的请求,又想着季亿的身份,还有季家那八个成器的儿子,就将火气压下去,端着笑脸道:“季夫人说的是,茶么,自然是给人解渴的,能解渴的就是好的。”

伍氏脸色缓了一些,瞅了瞅周氏:“不知国公夫人来寒舍有何贵干?”

季家素来和成国公府没有交情,年节上也从未来往过,便是两府宴客也不会去请对方,伍氏实在不明白周氏突然上门所为何事。

周氏听伍氏问及,赶紧笑了笑道:“实在是大好事,季夫人也知我府上的儿媳妇冯氏过去了。”

伍氏点头:“倒是也听说了。”

周氏掩口轻笑一阵又道:“说起来,我家大郎前些日子出门瞧见贵府千金,这一见便钟情上了,回去就和我闹着非要娶您家的千金过门,倒是叫我斥了一顿,说他胡闹,贵府的千金又怎会去我家做妾呢?只大郎实在喜欢贵府千金,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的,我也心疼的紧,可巧冯氏就去了,我因想着我家大郎无正室管家理事,贵府千金又刚刚被景家退了亲事,倒也是蛮合适的,若咱们两家成了,可真真是四角俱全的好事了,就亲来问问季夫人这事能不能成。”

原周氏说起冯氏去世的时候伍氏虽心里不痛快,可也没多大气性,只是,听周氏一字一句都在贬低睡在家,都在抬高她那个风流成性的儿子,伍氏气性就上来了,又听周氏说季颂贤被景家退亲,伍氏更是气恨,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们家那个儿子什么德性满金陵城谁不知道,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冯氏就是被你们家的人给生生气死的,气死了冯氏还不够,还想叫我家姐儿进你家那个火坑,你做白日梦吧。”伍氏真是气坏了,骂的声音极大,几乎震的周氏耳根子都疼。

第十八章 揍人

话说周氏来季家提亲,想叫季颂贤嫁给成平安,一时气坏了伍氏,伍氏拍桌子起来痛骂,骂的周氏心里也是火大。

自嫁给成国公之后,周氏可再没受过什么委屈,素来都是别人捧着她,可没谁敢给过她气受,再加上成平安妻妾一堆,个个为了争宠都极尽能事的跟周氏献媚,以至于养的周氏有些太自得了,如今伍氏一骂她自然受不得。

伍氏即然拍了桌子,周氏也不怕她,随后也拍桌子站了起来:“这婚事成不成的先放一旁,我成国公府可没得罪你们季家,你犯不着这么大骂,到底是给谁没脸呢,呸,你当你家那个闺女多好似的,不过就是张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到处勾人罢了,她嫁到我家我还嫌她不守妇道呢,我看啊,景家退了亲是正正好的,要不然叫你家那背晦的进了门还不定怎样呢。”

“你说谁呢?”季颂贤可是伍氏的命根子,容不得别人说她一句不是,周氏这样指责季颂贤,这样败坏季颂贤的名声伍氏自然不会放过她。

“就说你们家闺女怎么着。”周氏也不怕,大着嗓门吵上了:“什么娘什么女儿,有你这样的娘,你家闺女也好不到哪去。”

“丧天良的东西。”伍氏瞪着通红的双眼,几步过去就往周氏脸上招呼起来:“你敢骂我家姑娘,我打死你…”

伍氏当年在村里名声可是大着呢,她年轻的时候爽快泼辣,不管是骂人还是打架从来没有服过输,未出阁的时候好几个妇人拧一处都打不过她一个,且那些妇人还都是种地的好手,有的是力气,别看如今上了年纪,可打起架来丝毫不输当年,周氏这个养尊处优的贵夫人如何是她的对手,一巴掌被伍氏呼的脸都歪了。

“你们成国公府就没一个好的,就你们家那么个玩艺成天算计旁人家的姑娘,但凡是个过得去的都想拉到府里去,呸,也不怕铁杵磨成针,别说我家姑娘不会嫁到你家,但凡是好人家的姑娘谁不是躲着你们家的,偏你们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真真是马不知脸长,猪不知自身黑。”伍氏一行骂一行打,揪着周氏的头发,将她好好的头发揪的乱七八糟,周氏带来的丫头婆子过来劝架也被伍氏几巴掌呼到一旁。

“你,你敢,好个泼妇。”周氏被打的旁的话说不出来,只是骂泼妇。

“我本就是个泼妇,全金陵城谁不晓得我泼辣,今儿我就叫你见识见识泼妇本色。”伍氏也不悚,打的周氏都哭了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实在受不得了瞅个空推开伍氏就跑,她带来的那些人也怕的不成,跟着就往外跑。

伍氏还不算,跟着跑出去追着骂:“什么东西,当你是什么尊贵人么,不过是披着那身好皮子罢了,脱了衣裳还不是**样。”

这一骂,羞的周氏拿袖子掩着脸跑,好容易跑出季家,周氏就跟身后有老虎追着似的连丫头都不用,直接蹿上马车,一迭声的喊:“快走,快走,今儿老脸都丢尽了…”

马车一行走,周氏一行哭,这么多年下来,她可从未吃过这样大的亏,周氏且想着等改明进宫跟太后絮叨絮叨,叫太后责罚伍氏,且又想着晋阳公主可一直对自家儿子有些意思,虽然说晋阳公主年纪有些大了,但是身份摆在那里,若是娶回来也是好的。

原周氏就瞧中了晋阳公主,想着叫成平安尚主,却不想成平安瞧中了季家的姑娘,周氏说破了嘴皮子他偏要娶,老成国公也说娶季家姑娘比尚主还要好,季亿如今贵为宰相,家里又有八个成器的儿子,娶了他的女儿能得个大大的助力,因此周氏才会去季家提亲的。

如今瞧伍氏那个样子,周氏早绝了这门心思,就算是为着和伍氏较劲,也定要叫成平安娶回晋阳公主。

她一行捂着脸喊痛一行计较,有丫头过来想帮她擦把脸,被气极的周氏一掌拍到一旁,心里的火气没处发散,周氏拔下头上的金簪子按着丫头没头没脑的就扎了起来:“作死的小蹄子,如今又是做给谁看,那会儿子你主子挨打的时候你又躲哪去了。”

旁的丫头即怕挨打,又想着这挨打的丫头自来便因着周氏的宠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如今挨打倒是活该,因此,哪个都不来相劝,周氏直扎的那丫头身上血珠子直滚,又不敢哭,忍痛忍的嘴唇都咬破了才方罢手。

而这边伍氏将周氏打跑了,气恨恨的回房,狠灌了好几杯温水才算是压下些火气。

她才想着这事要跟季亿好好的商量一番,周氏这回挨了打,回去指不定怎么说自家呢,反正伍氏叫人说的多了也不怕,只是她怕周氏败坏季颂贤的名声,因想着怎么使个法子叫成家不拿季颂贤说事。

只是季亿还没回来,季颂贤就进屋了,她一进来就对着伍氏深施一礼:“为着女儿叫娘受气了,都是女儿的不是。”

伍氏一听就知季颂贤怕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赶紧扶她起来笑道:“你这叫什么话?我有什么气可受的,你是没瞧见,我将那周氏打的哟,哎哟,好久没这般揍人了,真真是痛快之极。”

季颂贤心里也觉得很是痛快。

她做为冯颂贤的时候在成家可没少受周氏搓磨,如今伍氏将周氏打的那个样子,叫她再维持不住贵妇人的表相,实在是解恨的紧。

一时,季颂贤也笑了起来:“娘亲真真厉害,女儿佩服之极。”

“哈哈。”被季颂贤称赞,伍氏心里就跟喝了蜜似的,先前的气愤全都消失无踪,笑了几声拉着季颂贤的手道:“你也觉得娘威风吧,娘和你说,娘真是好多年没动手了,今儿倒是有些便宜了周氏,想当初娘在村里的时候那可是十里八乡打架的一把子好手,要搁那会儿,娘还不得扇掉周氏几颗牙,叫她一辈子说话漏风,如今到底老了,力气有些跟不上了。”

季颂贤赶紧道:“娘才不老呢,我看娘这几天又好看了,对了,前儿我看书瞧到几张古方,用了能叫人皮肤更好,更显年轻,且也不贵,不如我弄了娘试试看,要是好,给几个嫂子也用用。”

“还是我们贤姐儿最是孝顺的。”伍氏笑着夸了几句:“要是有时间就弄弄,若是不得空就算了,莫要累到了。”

“嗯。”季颂贤赶紧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伍氏这会儿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来,偏抓着季颂贤要教她打架。

季颂贤听说伍氏揍人倒不觉得如何,可真要叫她学着揍人,她总觉得放不开,又不好拒绝伍氏,因此上苦了一张小脸,实在烦恼的紧。

伍氏还在那里絮叨:“你如今娇生惯养的,再加上大户人家的女孩子多以贞静为主,咱们面上也学着些,莫叫人念叨什么,可是,为着以后不吃亏,咱们里子也得架起来,跟娘学些打架揍人的招数也不错,万一以后与人争执也不至于吃亏,再者,说不得你以后的相公是什么样子的,若你厉害些,他就不敢招惹你。”

说到这里,伍氏压低了声音道:“你年纪小不知道,如今咱们大夏朝文风正盛,男子也多儒雅,倒少了些打自家婆娘的汉子,可先前大夏朝初建的时候,好些人都带着前朝的禀性风气,那时候打婆娘的多了去了,我还是听我奶奶说起过,据说当时村子里好几户人家当家的喝醉了酒打老婆,还有一个婆娘实在受不得投了井呢。”

“怎会如此?”季颂贤又哪里听过这样的事,当时就吓了一跳。

“怎就没有,这世上什么事没有。”伍氏拉着季颂贤坐下:“这世上有些人素爱得寸进尺的,你退让了,他便逼着你再退,直到无路可退,可你若比他厉害些,他就不敢如何,你想,那个投井的婆娘若是也跟你娘这般厉害,她那汉子可敢打她,说不得能将她汉子教训的服服帖帖,也不至于落到那个下场,因此上,这女人啊,骨子里还是得强横些的。”

说完,伍氏也不管季颂贤如何想的,很是教授了一些打架的决窍,季颂贤倒是都认真听了,只是以后照不照着做还得另说。

锦衣卫指挥所

一个小旗站在屋中,等到成怀瑾将公文批完才慢慢说道:“成国公夫人去季家提亲,想要叫成平安迎娶季家姑娘,结果被季夫人给打将出来,成国公夫人脸被打肿了,头发也被揪下来好几撮,很是不成个样子。”

说到这里,小旗偷笑一时又道:“据说,成国公夫人逃了之后季夫人拉了季家姑娘教她如何打架,季姑娘平时性情最为温柔贞静的,被季夫人给弄的苦着一张脸很是没法子。”

成怀瑾一行整理公文一行听那小旗说起季家之事,当听到成国公夫人去季家提亲的时候,他那张冷脸就更冷了几分,听说季颂贤被逼着学打架,成怀瑾不由想到在成家墓园外见到的那个季家小姑娘,想及那小姑娘娟秀精致的一张脸,那温柔贤静的气质,实是想不出她与人打架是何模样。

不过,听说她苦着一张小脸不得不听从伍氏吩咐,成怀瑾只觉有趣的很,那张冷脸上竟然多了一丝笑意。

只是这小旗只顾着害怕了,并不敢抬头去看成怀瑾,若不然,非得给吓着不可。

第十九章 指责

快入夏天的成国公府各处都有珍稀花卉,四处都笼着一层绿意,便是隔着高墙远远的看上几眼,也能想及内里是怎样的繁花似锦,景色是如何的美。

尤其是成国公府的花园,据说是成国公府小公爷历经五年重新布局,又亲自设计过的,不只精雅漂亮,且景色与旁人家的都不一样。

其间假山堆叠,小桥流水,尤其是花园里的一汪湖水,在各种季节,一天早晚都会变色,真真是叫人稀罕的不成。

金陵城里多数人家都知论起花园子,当数成国公府的精巧别致又独具匠心,这是谁家都比不得的。

而此时,成平安就在成国公府那别致的花园里和好几个小老婆吃酒,小青和玲珑也陪伴在侧,小青一边给成平安斟酒一边笑道:“相公对季家小娘子一见倾心,叫我等都十分好奇,季家小娘子长的到底有多好看。”

玲珑抿着嘴笑:“相公,莫不是比白姨娘都好看不成?”

这白姨娘可是万花楼的花魁,据说还是个清倌人,最是清高不过,卖艺不卖身的,一次成平安去逛万花楼,醉酒之后狂态大发,挥笔写下一首诗来,那白姨娘见着那首诗就极倾心于成平安的才学,故此委身跟了他,成平安倒也对白姨娘有情有义,替她赎了身带进成国公府抬了姨娘。

说起来,满成国公府里论起来,要数好看,当数白姨娘。

“这怎么能比呢?”成平安喝的有些醉意,搂了玲珑笑着:“那是不一样的美,白姨娘温婉,季小娘子清冷,清清淡淡又娟秀精致,别有一番滋味,就好像…”

成平安一时说,脑海中出现了红楼里黛玉的形象,不由的吟唱了起来:“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他这一吟唱不要紧,惊的那些小老婆一个个心里都打起鼓来,小青犹甚:“相公,季家娘子这样好看?”

“好看,好看的紧呢,跟我的女神黛玉差不了多少,你不知道,我初见她时一眼瞧过去,这心里啊,彭彭彭的跳个不停,我才知什么叫做一见钟情…”成平安拿筷子敲着碗,一时说一时唱,看样子豪放潇洒,再加上他依红偎绿,猛一瞧,着实的叫人羡慕不已。

那几个小老婆顿时心中生忧,玲珑笑着又敬了成平安一杯:“相公才学过人,想来,季小娘子定也愿意嫁过来的。”

一旁的柳姨娘也笑:“听说季家清贫,季小娘子日子必然过的不好,咱们国公府里最是富贵不过的,季小娘子来了,必然欢喜,相公即是那般喜欢于她,咱们姐妹少不得要以她为主的,以后姐妹们好好服侍相公,闲时一起观景谈心,又能做些诗词,不知道有多快活呢。”

小青听了柳姨娘这话心里鄙夷,不过却也点头应是。

玲珑笑着道:“是极,到时候咱们大伙一处玩耍,肯定痛快的紧。”

这几个人几句话的功夫已经给那位她们自认为要来府里做正经奶奶的季小娘子挖了个好大的坑。

柳姨娘第一句话就道出了季家没钱,季小娘子若嫁了来,说不得也是为着成国公府富贵来的,后边的话处处显示她们的大度和对成平安的敬爱,又有一个坑放在那里,等以后季小娘子进门若是不能和她们做到妻妾和睦,那便都是季小娘子的错了。

这些女人间的弯弯绕绕成平安又怎么会懂,他就只顾着高兴了,搂了柳姨娘笑着:“好,好,柳儿最是懂事不过的,来,咱们亲香亲香。”

柳姨娘笑着去躲,却没躲开,成平安在她脸上结结实实的亲了一下,柳姨娘笑着看向玲珑,对玲珑冷笑一声,顿时,玲珑的脸上就变了色。

这几人中暗潮涌动,不想周氏屋里的丫头玛瑙寻了来,一见成平安便急道:“公子快些瞧瞧太太吧,太太给人打了,才刚叫了大夫。”

“打了?”成平安立时站了起来,大怒道:“混帐东西,谁这样大的胆子敢对我母亲不敬。”

“太太…”小青着急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快些去瞧吧。”玲珑也做出一脸关怀的样子来:“太太要紧呢。”

一伙人又急急忙忙去了周氏屋里。

成平安一见门就见到周氏脸肿的不像样子,头发虽梳的齐整了,可仔细瞧却是缺了好些的,又有她眼角的青紫,手上的抓痕,一再显示周氏遭到多惨无人道的对待。

“娘。”成平安紧走一步关心的看着周氏:“你怎么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氏一见成平安眼泪顿时掉了下来,抓着成平安的手就不撒了:“儿啊,娘,娘丢死人了,娘不活了…”

成平安一边安抚周氏,一边看看周氏的大丫头琉璃:“琉璃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琉璃行了礼,将周氏如何去季家,如何跟伍氏提亲,伍氏如何回话,又如何按着周氏便打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恨声道:“太太本来好言相商的,哪知道季夫人竟然如泼妇一般起身就骂大公子,太太气不过辩了几句,她就一个耳光过来,那季夫人是做惯了粗活的,一把子好力气,太太又如何是她的对手,不说太太,就是我们过去帮太太也给她连打带踹的险些要了命去。”

一时说,琉璃竟是哭了起来:“大公子一定要给太太做主啊,太太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就这么给人打了,这脸上如何下得来,便是我们瞧着太太都心疼的紧。”

成平安听得个怒发冲冠,恨声道:“岂有此理,季家的人怎如此野蛮,不成,我得好好的去会会他们,给娘亲找回场子。”

他抬脚就要往外走,不想周氏一把拉住他,大哭了起来:“儿啊,咱们,咱们这亏吃了吧,那伍氏忒厉害了些,你,你也不是她的对手啊,再者,娘只你一个,季家可有八子呢,八个如狼似虎的小子,咱们如何比得过。”

周氏心里清楚,论起圣宠,成平安或者和季相差不了多少,因此上,这事闹到御前圣上也不过是和稀泥,给他们调解调解便是,并不会偏帮啊一家,所以,想给她报仇,也只能两家的主子去死拼一下,只伍氏那般的厉害,她教出来的儿子又差到哪里去,季家八个小子,自家又如何比得了。

“娘。”成平安停下脚步小心哄着周氏:“儿子不怕,儿子武艺好的紧,娘且等着,儿子到季家去砸场子,季家八子,哼,怕都不是儿子的对手。”

说完,成平安嘱咐琉璃:“你且看好太太,好好劝劝太太,别叫太太窝了火。”

琉璃赶紧答应,小青这时候站出来道:“相公只管去,我们姐妹守着太太呢,总归陪太太说说话,不叫太太烦心就是了。”

“嗯。”成平安重重点头,拔腿就往外走。

成平安从成国公府出来并没有去季家,而是直接去了枢密院,进去便问季亿的所在,成平安颇得庆丰帝信重,也帮着六部官家做了好些事,因此枢密院的官员也都认得他,只当他寻季相有要事相商,便直言相告。

成平安带了怒火寻到季亿,进门便道:“季相该好好约束家人,省的犯下大错。”

季亿正在批阅公文,听到此言皱眉将公文推到一旁,抬头看了成平安一眼:“成公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