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帝便知那人一定受了许多苦难,便也不再硬要追问。

第二十二章 转变

不知过了多久,成怀瑾才试着问了一句:“娘娘的尸骨要如何处理?”

“你帮朕瞧个好风水之处将她安葬吧,父皇不愿意看到她,她也恨父皇,即如此,倒不如别葬在一处,免得相对两生厌。”

庆丰帝说到此处有些动情:“朕先前许多年竟不知她是朕的亲母,以致于她遭此劫难,当真枉为人子,如今即已寻到她,自然要好好拜祭,你葬发之后朕瞅个空出宫祭拜一番,也算是母子相认了。”

说是母子相认,却是永远阴阳两隔,同样有此经历的成怀瑾又岂不知庆丰帝的心情,陪他叹了一会儿气,才又道:“陛下该好好管管晋阳公主了,她也实在刁蛮太过,全然不顾脸面,什么手段都耍得出来。”

“你不是已经教训过了么。”庆丰帝看向成怀瑾:“朕不好出面教训她,你倒是替朕做了,朕却不知季相家的千金是怎么叫你看中了的。”

“咳!”

成怀瑾咳了一声,肃然道:“我是感激她,我知母亲这些年在成家日子定然不好过,她去后依着那人的性子,指不定将她的尸首扔到哪儿呢,因想着必有心善之人照料她,且将她安葬进成家墓园,如今想来,恐此人便是季家娘子,她于我有葬母之恩,我若不报还于她又如何对得住九泉之下的生母。”

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庆丰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半晌后拍拍成怀瑾的肩膀:“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朕都已经有二子了,你却还是孤家寡人,叫朕如何安心。”

“无有情投意合之人安能成家。”成怀瑾回了庆丰帝一句,起身就朝外走去:“时候不早了,陛下早些回宫吧。”

转眼间,成怀瑾走的没个人影,庆丰帝只能骂了一句:“一说到成家立业便是如此,再耽误下去,朕怕要以为你有断袖分桃之好了。”

只是他再骂成怀瑾也是听不到的,庆丰帝只能恨恨的离开此地先回宫去。

却说成怀瑾出了酒楼往他才买的一座三进宅子而去,走不多时,便看到西十八街,且远远的瞅到季家大宅,成怀瑾站在那里半晌催马前行。

季颂贤这日听宗文说起晋阳公主落马一事,心中便有些猜疑,等到无人的时候,她细细思量也没个头绪,只能抛到脑后去。

因着那日被罚跪,季颂贤这些时日总觉膝盖疼浑身无力,想来应该是在日头底下跪的太久了些,竟是晒的有些中暑,这几日就在房中好好休养。

一时屋中安静下来,季颂贤就拿起一本书来瞧,瞧了一会儿犯起困来,竟将书本掉到地上也不知晓,一时迷迷瞪瞪睡着了。

这一睡就怎么都起不来,似是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好像做了好长时间的梦。

梦中,她好像读了很多书,只那些书上讲的什么她却不知晓,不过,她却又好似经历了许多女孩子的一生,各式各样的女孩子,那些女孩子都极自强自立,且活的很是洒脱自在,有些分明被丈夫休弃,却还是活的很好,也有的被家人不喜,却拼命上进,最终生活的很好。

这一梦,季颂贤似是历经千年一般,等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怔怔的坐了很久,长叹一声:“和她们一比,我那一世也着实太可悲了。”

因又想着都是女儿身,旁人都能活的自在洒脱,偏她总是拘束太多,叫心不得自由,人也变的暮气沉沉,着实不应该的。

她思及梦中一个女孩说过,甭管碰着什么事都不能失了自我,都要保持本心,绝不因浮华而轻浮,也不能困苦而退缩…

现在想想,那话还真是有道理,她前一世活的太糊涂了,因着成平安那么一个东西将心封闭起来,活的越发的麻木如行尸走肉,最后落得那么一个下场。

既然上天给她机会从头再来,季颂贤因想着,是不是该换个活法了。

之前她变成季颂贤来到季家,从头到尾似乎都在被动接受,被动的接受季家人的关爱,接受伍氏的安排,接受季亿的训戒,却丝毫没有自己的主意,且因想着自已是个女儿身,不能出闺阁半步的,成平安又势力极大,她是报不得仇的,便生了退缩之意,这实不该的。

一个人评论强大与否,不如在乎有多少钱,也不在乎有多大的权势,而是在于本心,心强大了,便无所惧,无所惧,才敢于接受任何的挑战。

季颂贤咬牙,握紧了拳头,打今儿起她便是季颂贤了,做为冯颂贤的一切懦弱的、冷漠的、被动的、不堪的全都应该抛弃,要做为一个全新的人挺直了腰杆站着,要敢于面对一切的困难。

起身,季颂贤换了一身衣服便去季亿的书房寻书。

她以前读的书不过都是些诗词歌赋之类的,或者便是女则女训,这些书虽然规矩,也不会出什么差子,照时下人的说法,不会叫女孩移了性情,可到底将女子的眼光心胸拘限住了,眼光不长远,心胸不开阔,又因何能够有强大的勇气。

季颂贤在书房中寻了几本史书,另又寻了一些地理图志和游记之类的,拿了书回去便读了起来,读了一时书,她起身在屋中走动,又照着梦中女孩那些法子做些运动以便强健身体。

一下午过去,季颂贤竟然读了半本书,实在是叫她有些傻眼。

以前她却是不知她记忆力这般好,似乎将书上的东西瞧上一两遍就能记得牢牢的再不忘却。

不由的,季颂贤有些欣喜,脸上带着笑去伍氏房中请安。

可巧马上就要入夏,伍氏才寻了料子要给季颂贤做夏衫,看她来了就叫她过来选,季倾贤选了一匹雨过天晴的衣料,又选了一块素白棉纱做裙子,一行选,她一行笑道:“我做个白纱裙,裙角绣上大片的墨莲,上身配青色纱衫子,又素净又清灵,穿上定是十分好看的。”

可巧王氏和孙氏一块过来,听她这么一说倒都笑了:“妹妹本长的好,穿什么都好看。”

伍氏虽则出身粗鄙了些,然这么多年在金陵住着又时常应酬,眼光倒是顶顶好的,她一点季颂贤的额头:“哪里有绣大片墨莲的,你也不怕旁人说你俗。”

季颂贤吐吐舌头:“大俗才能大雅,俗极至雅,旁人都不穿,我偏穿这个,人也只有夸我心思巧的,不信娘且等着,我做了来穿上你也定夸好看。”

“是极,是极。”王氏抚掌大笑:“妹妹眼光自来是好的,不如妹妹也帮我配个颜色,好叫我也跟着做回雅人。”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季颂贤自取了衣衫放到一旁,又和伍氏说了一会儿话等季亿回来便开饭了。

席间,季颂贤说起她在书房取了几本书瞧,季亿因问是什么书,季颂贤就如实回答了,季亿听后沉默良久才夸了季颂贤两句:“很该读读的,读史使人明志,虽你是女儿家,可到底心胸开阔以后日子才能过的好些,如今你知读史书,可见是长进了。”

他一夸奖,季颂贤赶紧起身听着,等季亿说完了,季颂贤笑道:“我若有不懂的地方还得请教爹爹。”

“不值什么,你只管问。”季亿高兴,摆着手说道。

随后一家人又坐下吃饭,等着吃过饭后,季亿问伍氏取些钱来,伍氏因问要做何用,季亿便叹了一声道:“自成指挥使上任,便如疯狗一般的乱咬,这些日子以来不晓得多少官员被抓入诏狱之中,金陵人人自危,前日赵尚书跟陛下乞骸骨,明日要还乡,我与他同殿为臣之年,总得送一送的吧。”

“这是应有之义。”伍氏答了一句,又关心道:“你也小心些吧,别叫他给咬上一口。”

“如今陛下正用我呢,哪里就容他放肆了。”季亿不将这话往心里去,过了一会儿又道:“我瞧他分明不是个傻的,怎就做事不留一点余地,他这般将所以官员全得罪光了,待到得兔死狗烹之时,就不怕旁人落井下石,前任指挥使尸骨未寒,他也不瞧瞧这前车之鉴。”

季颂贤原在一旁听着,听到此处心中一惊,不由有些担忧之意。

成怀瑾对她心怀善意,且她原对不住成怀瑾的,不管如何,她都希望成怀瑾能好,可听季亿这般说,再加上她如今也算是有些见识的,很能想到以后成怀瑾下场如何悲惨,就颇有些不忍心。

“爹爹。”

季颂贤考虑了许久才试着开口:“成指挥使对我有救助之恩,爹爹…若是,若是不碍爹爹的事,能否提醒他一句?”

季亿眉头皱的更紧:“我怕的是提醒了他也不听,再者,他这个位子本就是陛下的一条狗,若是不咬人了,陛下还养他做甚…罢,罢,你即提出,我瞅空与他说上两句吧,至于以后如何,全看他的造化了。”

季颂贤这才稍放下些忧虑,一心和季亿说话,哄季亿开心。

第二十三章 毒计

金陵城外折柳亭

一把年纪的赵尚书还乡,许多官员都来相送。

季亿和赵尚书坐在折柳亭内边喝茶边看这暮春时节金陵美景,赵尚书举杯:“这次赵某还乡,怕与兄再不得见,今日清茶一杯敬兄,还请兄顾念旧情,照顾一下赵某的弟子。”

赵尚书的关门弟子韩中书也是寒门出身,为人刚直果敢,如今是六品户部给事中,以他的年纪已经做到实职六品官,也算是前程似锦的,只是赵尚书这一走,怕有人给他使绊子,便跟季亿提了一句。

“兄放心,能照顾的我一定照顾。”季亿喝了口茶跟赵尚书保证。

起身,季亿走到亭外折了柳枝递了过来:“送兄细柳,祝兄一路平安。”

而季亿的随从又过来奉上仪程,赵尚书瞧了赶紧推辞:“使不得,使不得,你家中人口众多,钱财上也不凑手,如何…”

“便是再不凑手也不差赵兄这些。”季亿笑着将仪程又递了过去:“赵兄收着吧。”

赵尚书没有推辞收下来转手交给跟随的忠仆,满脸不舍的环顾金陵郊外风光:“我在金陵二十载,已将此地做为故乡,没想到临老还要离开这里…”

“兄即不舍,为何还要离开。”季亿和赵尚书关系很是不错,如今故人远去,也很不舍,便出言挽留:“倒不如兄在金陵安享晚年。”

“罢,罢。”赵尚书摆手:“我还是回乡去吧,起码不瞧这乱作一团的金陵城心里清静啊。”

说到这里,赵尚书又压低了声音:“如今陛下年长,太后还想揽权,龙争虎斗之下怕要波及旁的,兄还请注意。”

季亿点头应承,又听赵尚书道:“我听说令千金温柔贤惠,我那弟子倒也不错,兄若是瞧着好就给我去封信,我来做个媒,若是瞧不上全当我没说。”

“中书确实不错。”季亿笑笑:“只孩子的婚事还要看缘份,且走着瞧吧。”

两人说话间,就又有几个官员过来相送,季亿也不便久留,就与赵尚书告辞离去。

坐在马车上,季亿有些昏昏欲睡,只是在他瞧见路旁站着的人时一机灵惊醒过来,忙命车夫停车,季亿也不用人扶,自个儿从马车上跳下来,又仔细的看了几眼,确定是那人无疑,才对他点了点头。

这站在路边的无疑便是成怀瑾,他看到季亿对他点头,几步过去别扭的对季亿一笑,只他分明在笑,可季亿却觉得他皮笑肉不笑,笑的人毛骨悚然。

“指挥使如何在这里?”

季亿扭头指指一旁树林::“带人操练而已。”

“老夫还以为指挥使意在监视我等呢。”季亿很不赞同的皱眉:“即知今日赵尚书离去,指挥使却偏偏在这里出现,难免叫人多想。”

“在下行的正坐的端,别人怎么想干在下何事。”成怀瑾站的笔直,脸上满是倔强和凛然之气。

季亿对他倒颇有几分欣赏,思及昨日季颂贤与他说的话,不由的关心了几句:“指挥使还是小心些吧,毕竟前任尸骨未寒,你又何必将自己置身纷争之中不留一丝余地。”

“陛下所需,某敢不尽心。”成怀瑾一字一顿说道:“此地不是什么久留之处,季相还是早些还家吧。”

季亿对成怀瑾拱了拱手,心知他是听不进良言相劝的,便转身欲上马车,成怀瑾向前走了两步:“季相和令千金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就在季亿皱眉欲要说什么的时候,成怀瑾迅速离开,独留季亿长叹。

“滚开,全都给本宫滚出去。”

清宁宫中,晋阳公主不住砸着东西,疯了似的大喊大叫。

屋中伺侯的宫人全都叫她赶了出去,晋阳公主砸的累了喘着粗气拍着被子嚷着:“一个个都想瞧本宫的热闹不成,本宫现如今是动不得了,不然出去非得叫你们好看。”

原来,晋阳公主摔坏了腿被送回宫中叫御医治疗,前后好几位御医都说晋阳公主这腿怕是不好治,恐要三五个月才能起身,欲要行走如常,却要一年往上的时间。

晋阳公主本就是个好动的,如今弄成这样自然心里不好受,偏她在屋中闷的正烦乱之时,高阳公主、明阳公主一处来看她,明阳公主和晋阳公主有些不对付,话里话外的在嘲讽晋阳公主有失体统,没的去和一群臭男人打猎,结果老天都看不过眼叫她惊了马。

高阳公主看着在相劝,其实也在指责晋阳公主不对,高阳公主温温和和的指出晋阳公主没的给季相女儿难堪,实在是连脸面都不要了,亏得季相一家性情温和,没将这事往外传,要是但凡季相性子爆些,将这事传出去,看晋阳公主脸还往哪里放。

若说旁的晋阳公主倒不在意,偏说季颂贤,简直是戳了晋阳公主的肺管子。

这几日晋阳公主腿脚不便也不能出门去瞧成平安,她倒听说成平安还抽空在季相家门前转悠,应是对季颂贤还不死心。

想及季颂贤那张美人皮,晋阳公主恨不得拿刀直接给划花了,瞧她怎么勾引男人。

高阳公主和明阳公主说个不停,晋阳一时大怒直接将两人赶了出去,又是在屋里乱砸一气,吓的宫人全都不敢近前伺侯。

一直到晋阳公主发够了脾气这才叫人收拾屋子。

等屋中收拾干净了,宫人回报说太后来了,晋阳赶紧抹了一把汗命人相请。

一时高太后带着一群人进了屋,看到晋阳公主屋中少了的许多摆设不由的皱眉:“又胡闹了。”

晋阳公主有些害怕缩了缩脖子:“高阳和明阳讽刺女儿,女儿气不过嘛。”

“你弄出来的那些事,我若是高阳几个也是瞧不惯的。”高太后坐下瞅着晋阳公主:“她说的也是实话,偏你自己把脸送出去给人打,叫人打疼了又怨怪。”

“母后。”晋阳就有些不高兴了:“母后相帮哪个?”

高太后冷笑一声:“我不过提个醒罢了,你看你如今的样子,哪里有一国主公的体统,你简直比泼妇还泼妇。”

一句话说的晋阳公主直捶被子:“凭的什么,我就是看中了成平安,那个季颂贤与我抢,我气不过嘛。”

高太后使劲的点头晋阳公主的额头:“你当你稀罕成平安他就成宝贝疙瘩了,谁稀罕似的,季家丫头才不稀罕呢,那丫头一直躲着她,偏你弄出来的这些事叫成平安越发的怜惜于她,你又怪谁。”

说到这里,高太后叹了一声:“晋阳啊,母后与你寻个好的,莫再想着成平安了吧。”

“不,我谁都不要,我偏要他。”晋出犯了倔脾气:“母后,成平安有什么不好,他家世好长相也好,又最是多才的,除了他,这世上还有谁配得上我?”

高太后简直是没办法了,一指一指的戳着晋阳:“你这孩子怎么不长心啊,成平安不过是成国公府的继子,可不是正经成家血脉,他是皮子长的好,可要论俊美,这金陵城比他好的多的是,他有才学又如何,那小子风流着呢,府里的美人成群结队,你若真嫁给他,以后有你苦头吃的,你想想那个冯娘子,怕是被成平安给生生气死的吧。”

晋阳公主一拍被子:“我是公主,我要真嫁了他,他难道还想要那么多美人,美的他,我嫁过去之后一定要将那些小贱人全打发出去,叫他心里只能有我,他若不依,哼,我就拿鞭子抽他,看他敢如何。”

晋阳公主刁蛮任性,最是会无理取闹的,高太后说破了嘴皮子她都不听,气的高太后头疼:“罢,罢,随你吧,总归路是你选的,以后过的不好你也莫哭诉。”

说完,高太后甩甩袖子就走,她前脚走,后脚晋阳公主就将被子扔在床下:“一个个都死哪去了,都给本宫过来。”

一时间一群宫女冒了出来,晋阳公主一指其中一个长相机灵的宫女:“绿柳,这几日成公子可有没有送东西于本宫?”

绿柳使劲摇头:“殿下,那日殿下惊马成公子拼命相救,说不得成公子也受了惊呢,这几日怕是没时间来探望公主的,说不得过几日就会送东西表示心意。”

绿柳这几句话倒叫晋阳公主笑了起来:“偏你最是嘴巧的,本宫就等他几日。”

说到这里,晋阳公主又阴下脸来:“你来给本宫想个法子,怎么治一治那个季狐狸精,叫她不敢跟本宫抢人。”

晋阳公主这话叫绿柳顿时苦了一张小脸,好半晌才敢向前走了几步,在晋阳公主跟前小声道:“公主,怕是成公子瞧中季小娘子是因着她长的好,再者,她那样子看着又温柔又和善,而且显的又雅致风流,最是清静不过的,要叫成公子死心,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坏了季小娘子的名节,她都是残花败柳了,想来,成公子也再瞧不上的。”

绿柳这话本就藏着十分的狠毒之意,只晋阳公主一心记恨季颂贤,听了绿柳这话反倒笑了:“去领些赏银吧,偏你最是懂本宫的心思,这个主意出的好,你拿了赏银再好好想想怎么败坏她的名节。”

绿柳一听这话轻舒一口气:“奴谢过公主。”

第二十四章 亲事

“荣威侯府?”

季颂贤去给伍氏请安时见伍氏手中拿着的请帖,登时惊的叫了一声,心中无限激动:“娘,荣威侯府与咱家熟么?”

怪不得季颂贤激动,实是自她去后再没有见过荣威侯府的老夫人与大太太了,早先她未嫁之时满府里的人也唯这两个是疼她的,虽说她如今已经适应了季颂贤的生活,且将本身当成了季颂贤对待,可到底对这两位亲人还是有些牵念的,想亲眼再见一见,知道她们过的好与不好。

“你这孩子。”伍氏倒是笑了:“难道忘了么,咱们家才进金陵城的时候你还小,半路上正好碰见荣威侯府的四爷一家就结伴而行,等咱们安顿好了娘带你去侯府拜谢,侯府老夫人对你可是喜欢的不行,就是那位冯娘子,便是姓成的故去的那位夫人和你也投缘,虽她比你长了好些岁,可也能与你玩到一处,当时回来你还说很喜欢那位冯姐姐呢。”

季颂贤听呆了去,她苦思搜索,终是在冯颂贤的那份记忆中想及一件事情,那时候冯颂贤正因为成平安慢慢展露才华而被他迷住了,旁的事情都不怎么管,一心只想怎样嫁与成平安,有一回家里来人做客,她出来拜见,正好看着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小姑娘,冯颂贤见了很是喜欢,就带着那小姑娘玩了半日,还送了好些东西,只那小姑娘到底是谁,她竟然无心记住。

如今倒是与伍氏的话碰上了,季颂贤赶紧问道:“我房中有一对玉镯便是冯姐姐送的么?”

“可不就是。”伍氏笑着点了点季颂贤的额头:“那个冯小娘子倒是个好的,性子温柔不说,又最是个干净纯善的,只眼光不好,嫁了那么个东西,生生给人糟贱死了。”

季颂贤低头不语,伍氏把她搂进怀里:“你也莫难过了,男人家素来不知后院争斗有多凶险,全都做着妻贤妾美的美梦,等到将来他们老了因妻妾相争而引的儿女纷争不休的时候才知后悔。”

见季倾贤有些沉闷,伍氏又笑着逗她:“娘叫顺意给你将衣裳做好了,待明儿去荣威侯府做客的时候你就穿上新衣裳。”

“我也要去?”季颂贤惊问。

“瞧你说的这话,娘去哪里能不带你么,再者,侯府老夫人特意交待带你过去的。”伍氏摸摸季颂贤的手:“等咱们去了荣威侯府,天气就越发的热了,娘带你去咱家新买的庄子上避暑去。”

“嗯。”季颂贤答应一声,便叫绕梁寻顺意拿新衣裳,带回房里试穿。

她本就长的好,这回穿上那天青色绣花衫子,底下着葱白点着大片墨荷的纱裙,着实的秀美之极,站在那里就像是春天才刚绽放的一朵娇花,又如春日暖风,徐徐的沁入人心。

“姑娘真好看。”绕梁瞧的呆了好半晌方赞了一声:“奴还没见过比姑娘更好看的人呢。”

瞧她这呆头鹅的样子,季颂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才见过几个美人,说的好似阅尽世情似的,傻丫头,赶紧帮我将衣裳换下来,这衣裳等着做客穿呢,可不能弄皱了。”

绕梁赶紧过来相帮,主仆二人将衣裳脱了又好好的放妥当,季颂贤就打发绕梁出去,她自己翻箱倒柜的终是寻出那对白玉镯子,轻抚着镯子,季颂贤泪如雨下,哭的不能自已。

哭过之后,她又将手镯好好的收起,提笔欲作画,可拿起笔来心烦意乱也不知画什么,遂放下,坐在凳子上思量明儿去了荣威侯府要怎么说怎么做,因又思量宋氏曾与她说过早先宋氏嫁给成国公的时候宋家还富贵,宋氏的嫁妆当真丰厚,可谓十里红妆。

宋氏并不曾喜欢过成国公,待嫁过来之后先前不知道成国公是何脾气禀性,因此嫁妆中许多的物件没有透露过,待到宋氏后来看清楚了成国公的冷漠无情还有贪婪自私之后就再不提及,怀孕的时候还将许多小件又珍贵的东西偷出去藏在她置办的一所宅院的秘室中。

另还有一些宋家传家的东西也被宋氏藏了起来,原是准备交给她儿子的,只可惜宋氏临死之前都没见着成怀瑾,这东西就是留给谁,宋氏也不会便宜了成家,自然更不会透露出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