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上面写着银子多少,有的上面写着什么材质的家具,价值几何,有的写着什么地段的铺子一个,作价多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老爷子拿了几张起来:“老二,你一向性子沉稳,素来勤勉,吃喝上面不是太在意,所以,你这一份儿,红木家具是大头,金银器皿多一些,但零散银子只有三千两,铺子两个,庄子三个,另有仆人十房,将来你是愿意将人放了,还是愿意再多带走几个,都只管打招呼,我让人将卖身契给你准备好。“二老爷张张嘴想说话,但老爷子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换了下一个,三老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径自打断老爷子的话:“爹啊,我真是舍不得你啊,咱们不分家好不好?您要是担心我们以后仗着自己当长辈的身份欺负了大侄子,那回头我给大侄子磕头行不行?爹您已经将原家都交给大侄子了,我们都要看大侄子的脸色过日子了,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真要将我们全都赶出去您才放心吗?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

四老爷也跟着哭:“儿子不成器,有爹照看着,这才能养活了一家老小,若是离了爹的跟前,将来可怎么过日子啊?我自己倒是不打紧,我就怕饿着儿女们啊。”

老爷子却是不停,继续翻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说道:“至于宅子,我也一早就给你们买好了,前几年,东良没成亲之前,我就想着分家的事情了,宅子买了三套,因为担心你们距离太远了,有什么事儿来不及,所以这宅子是买在后面隔条街的地方的,半个时辰就能走到了。现成的宅子,两套是三进的,一套是四进的。老二家人口多,所以这四进的院子给你们,但多出来的银钱,补贴在另外的地方,老三家的,银子多给你们三千两,老四家的同样。”

“至于孩子,咱们不偏不倚,东良成亲,继祖和承宗成亲,都是公中给准备的,婷婷嫁人,这嫁妆也是公中给准备的,所以,按照这例子,静静以后成亲的嫁妆,也是公中的,给一万两。秀儿和敏儿是庶女,给五千两,嫡子一万两,庶子五千两,就按着这个程度来就是了。”

“剩下的,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说。”老爷子将账本分成三份,摆在桌子上,原东良的那份儿明显比别人的厚,几个人眼睛都红了,也说不准是因为分家太伤感了,还是看着那些东西眼红了。

老太太还没回过神呢,老爷子这次分家实在是太干脆了点儿,完全没想到,难不成,是做噩梦了?还是得了什么提示指示了?以前可都是嘴上说说的,这次居然动真格了。

当然,老太太昨儿就决定,若是老爷子这次又事到临头犹豫起来了,那她就得想办法将事儿给作准了,却没想到,老太太自己还没出力呢,事儿就已经成了定局了。

“爹,您怎么能这么狠心!”二夫人开始哭,帕子在眼睛上一揉,那哭的叫一个撕心裂肺,小苗氏有学有样,孩子也都跟着哭,连隔壁暖阁的宁念之都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老爷子一拍桌子,怒气勃发:“我主意已定,你们若是乖乖拿着东西走人,咱们日后也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过是换了院子住而已,你们若是不愿意走,那晚一天,这东西我就收回来一成,三天之后,你们就只带着人走吧。”

说完,也不去看儿孙们的脸色,起身就走了。老太太略有些讥诮的看二老爷:“我知道你一向聪明,到底该怎么做,你心里相比有数,现在走,还能留一份情面,将来上门我也给你们个好脸色看,若是不愿意走,老爷子和我能有多少年好日子过?等我们走了,你觉得这宅子,你还能住得下去?”

二老爷不说话,老太太自然也不是为了等他一句话,瞧着老爷子身影已经消失了,也跟着起身,却是去了看隔壁暖阁。原东良正坐在桌前喝茶,宁念之躺在软榻上,拎着小薄毯子,见老太太进来,忙起身下来,讨好的扶老太太进来,给人揉肩膀捏胳膊:“祖母,祖父喜欢吃些什么啊?这分家的事儿,想来祖父心里也定然难受的紧,午膳不如多准备几道祖父喜欢吃的?”

老太太笑着拍宁念之的手:“我就知道你是个体贴懂事儿的,瞧着机灵劲儿,好好好,咱们中午啊,就沾沾你祖父的光,多让厨房准备几道菜。”

说着,又看宁念之肚子:“今儿我重孙乖不乖啊?这会儿肚子饿不饿?”

宁念之哭笑不得,老太太每天都要问三四遍,不到三个月,都还没显怀呢,能听见才怪了。但她也不去打击老太太的一番热情,话题又换了换:“祖母,这两天想必二叔他们就要搬出去了,我之前托了三妹和四妹画了园子的图,这些天也弄好了,搬家的时候定然杂乱无章,不如咱们到庄子上住几天,顺便让人来修园子,等咱们回来,园子可就焕然一新了,到时候祖母看着也心情好,您说是不是?”

这主意倒是挺好,老太太瞬间就有了兴致,到庄子上住着,一来让老头子看看自己态度的坚决,二来,也避免二房他们找上门哭诉,清清静静的,好主意啊。

“正好,这都四月了,春暖花开的,又有槐花又有榆钱,还有各种野菜什么的,咱们也能吃顿稀罕的。”老太太忙说道:“我城东还有个庄子,平日里就是往府里送粮食送菜的,也有些野味,一应俱全,咱们就去那儿。”

原东良有些无奈:“祖母,那个庄子离衙门有些远。”衙门在城西,军营也在城西,隔着一个云城,光是赶路就得一天了。若是自己想去看看念之,天不黑出发,到的时候都天黑了。

说不定,一天都还到不了呢,云城可不小。

老太太完全不在乎孙子的无奈,一摆手,很敷衍的说道:“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难不成还离不开祖母吗?哦,说错了,是离不开媳妇儿是不是?也就三五个月的功夫,反正你和你媳妇儿也得分开住,我们去庄子上,正好让你习惯习惯。”

原东良瞬间瞪大了眼睛:“你们要去三五个月?”

老太太逗弄孙子:“若是住的舒服,就让念之直接在庄子上生孩子算了,吃的用的全都有,庄子上还清净,我觉得这个主意挺好,孙媳妇儿你说呢?”

“我也觉得挺好的,就是担心祖父误会,再者,也都分家了,咱们就留祖父在府里,是不是不太好?”宁念之忙说道,老太太点点她额头:“你啊,舍不得东良就直说,还要找什么借口。行了行了,忙活了一上午了,可别饿着了我重孙才是。”

不管那边正堂里的人是什么心情,反正老太太挺高兴,让廖嬷嬷去厨房传饭菜,自己和原东良宁念之坐在一起聊天说笑,老爷子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祖孙三个和和美美的场景,顿时有些不太高兴了——我还正伤心着呢,你们都没人来安慰问我一句吗?只想着自己目的达成要庆贺了吗?

原东良瞧出老爷子的不悦,忙起身扶了老爷子过来坐:“祖母刚才还惦记着祖父呢,说是要让厨房给祖父准备一些祖父喜欢吃的,又说祖父年轻那会儿的英雄事迹,还说,等孩子出生,就让祖父教着呢,祖父到时候可别藏私啊。“说到没出世的重孙,老爷子神色也缓和了一些,伸手拍了一下原东良:“没大没小的,和祖父说话就是这样说的?也亏得是在我跟前。”

“是是是,祖父最宽宏大量了,若不是祖父疼爱我,我哪儿敢在祖父跟前放肆啊。”原东良忙说道,二老爷领着两个弟弟站在门口,看看原东良,再看看宁念之,又扫过老太太,垂下头,袖子里的拳头捏的更紧了些,面上带着些难过不舍:“爹,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我也不想惹爹生气,这两天我让苗氏收拾收拾东西,两天之后,必定能搬走,我搬走之后,爹可要多保重身子,该吃吃,该喝喝,您年纪大了些,别吃那些辛辣油腻的东西,晚上早些睡,别操心太多事儿,东良也长大了,该交给他的事儿就交给他,您别忙活了,多歇歇…”

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了,三老爷忙跟上:“得空了就去我们几个的府上看看,吃顿饭儿子还是能招待的起的,必定让厨房给您准备您喜欢吃的,平日里,生活上也要多注意些,夏天别贪凉,冬天别贪火,您一定要好好的…”

四老爷紧跟着,老太太有些不耐烦:“怎么,交代遗言呢?你爹还没到老的走不动路的时候呢!我自会照顾他的,你们尽管放心好了。”看了看老爷子,老太太不太情愿的交代道:“晚上都过来,咱们再吃一顿团圆饭。有我照顾着,定会让你们爹长命百岁的!”

第136章

吃过饭,老太太就说起去庄子上的事情来,老爷子很是吃惊:“不是已经分家了吗?怎么还要去庄子上?”

老太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爷子的意思,忙说道:“不是这个原因,是念之想修整一下咱们府里的花园,正好呢,这两天老二他们搬家也闹腾的很,索性就先避出去,一个月就能回来了。”

老爷子皱眉,微微有些不高兴:“这宁念之,怎么这么多事儿呢?”

老太太虎着脸反问道:“哪儿多事儿了?不就是改个园子吗?我早些年就想换个好看的园子了,不过是想着生活没奔头,整了园子也不想去看,这才作罢的,现下念之也是看出我的意思了,自己孝顺,就自己提出了修园子的事情了,孩子一番心意,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多事儿了?”

原先老太太就爱屋及乌,对宁念之挺有好感,挺喜欢的,现在怀了孕,那更是成了老太太的心头宝,仅次于原东良了,连老爷子都得往后退一步。

看老太太一脸严肃的为宁念之辩解,老爷子有些无奈:“好好好,是我误会了她了,也是我对你关注太少了,竟是没注意到你早就对府里的园子不满意了,以后呢我定会多问问你,你有什么事请,也都别闷在心里,该和我说就和我说,老伴儿老伴儿,老来为伴儿,这孩子们以后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孩子要养,有自己的媳妇儿来关心,也就咱们两个,就只剩下彼此了。”

老太太撇撇嘴嘟囔道:“你才是只剩下一个人了呢,我还有东良呢,还有孙媳妇儿,以后还有重孙子。”

不过,她也明白老爷子的意思,原东良心里最重要的定然是宁念之,将来还要再加上自己的子女,宁念之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原东良,将来再加上自己的子女。

子女之后,才是长辈。当然,若是原东良从小在她跟前长大,说不定就不一样了。可偏偏,原东良是在懂事儿之后,才被带回云城的,他心里,早就有了更重要的人了。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还不打算睡觉吗?都一把年纪了,就不要和年轻人比了,你以为你还是年轻的时候,在军营三天三夜不闭眼也能熬过去?”老太太催促道,虽然语气不怎么好,但是老爷子照样能从里面听出来软化的态度,脸上就露出了一丝丝笑容:“我是有些舍不得你,你说,你们这一去庄子上,至少就得半个月吧,说不定两个月也不回来,这府里可就只剩下我和东良了。”

老太太一边拍了拍枕头,一边说道:“怎么就只剩下你和东良了呢?其他的丫鬟婆子都不是人啊?又不少了你们吃的你们穿的,实在是想我们了,就去庄子上住两天,顶多两天的路程,来来回回也就三天,或者让人送了公文到庄子上,不都挺方便的吗?”

“那可不行,若是将公文送到庄子上,那将来人人有学有样的,那衙门岂不是成了摆设?出了什么重大事情,岂不是到处都找不到人了?”原老爷子忙说道,为什么要有衙门啊,还不是人都在一处办公方便吗?

老爷子将上次西凉打下云城的事情当成耻辱,这辈子是绝不会再犯下这样的错误的,所以,在公事方面,比以往要更加的谨慎,连带着也严格要求原东良,当天的公事办不完,连家都不能回。

老太太也知道这事儿是老爷子的心结,也不多劝,笑着说道:“你也别多想我了,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庄子上的吃食过来,趁着天气不是太热,快马加鞭,回来再热一热,还是挺好吃的。”

顿了顿,又说道:“你也抽个空,也都四月了,到了六月天气就要热起来了…”

话没说完,老爷子一拍脑袋:“你们打算修园子,是不是还打算种花种树来着?”

老太太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也瞧过宁念之送来的图纸,点头说道:“是啊,念之看着像是喜欢花草树木的,定了不少品种呢,有什么苹果树桃树之类的。开花了,还能当景儿看呢。”

老爷子忍不住笑:“可见你们娘儿俩都是只吃过果子没种过果子的人了,这苹果树,是要秋天种才能成活的,还有桃树,枣树呢,又要冬天种,花花草草的,不是秋天就是初春,这都春末了,也不一定能种活啊。”

老太太也愣了一下,但绝不承认自己之前完全没考虑到这事儿,而是辩解道:“只是说修园子,又没说要立马将花花草草给种下去,等大致的规划好了,池塘也挖好了,小桥假山也弄好了,剩下的花花草草,什么时候适合种了,就是时候放下去不就行了吗?”

顿了顿,还是有些疑惑:“你说的什么时候种什么,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啊,之前念之也问了园子里看花草的,也没说非得等什么时间种下去才行啊。”

说完摆摆手:“算了算了,你也是个外行,我承认,领兵打仗你是很有一手的,但是种花草什么的还是得找有经验的你那些说法,不过是纸上谈兵,到了真要用的时候,还是要学会随机应变才行。”

老爷子坚持自己说的有道理,就得什么时候种什么花草,要不然成活不了。老太太则是秉持自己的观点,若是没有几分把握,那园子里的人敢随便保证吗?再说了,也没见谁家修园子的人都是选在秋天或者初春的时候啊,难不成人家的园子修好之后,连个花草也不种的吗?

老两口为着这个问题,争辩了大半个时辰,最后还是老太太实在是困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老爷子才让了一步,老太太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但第二天还没忘记这事儿,中午宁念之过来请安的时候,老太太就拉了宁念之来评理。说实话,宁念之也是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的人,若不是老太太问起来,她还真意识不到这个问题,一下子就被老太太给问住了,思考良久,只好找了园子里的人来问。

“有些花花草草呢,是要必须那会儿种的,但有些呢,就比较好养活,连着周围的泥土一块儿挖过来,只要精心照顾几天,就能缓过来了。”看园子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脊背有些弯,一辈子都是在原家照看花草的,见老太太有兴致,忙挑了几样详细的说了一番。

宁念之忽然就想到个主意:“祖母,要不然,咱们就空出来一点儿地方,回头等咱们自己来种?”

老太太有些迟疑,宁念之忙说道:“应该是挺有意思的,得空了咱们就去看看,对了,这个种花儿,应该要注意些什么?”

“这个,得看什么花了,就是牡丹,也分喜阳和喜阴的,有喜欢水的,有喜欢旱的,到时候老太太和大少夫人只管选自己喜欢的,小的再给你们讲要注意的事儿。”

他是完全没当回事儿,到时候自己私底下再多养几盆,万一老太太或者少夫人没养活,自己给移栽过去不就行了吗?反正,只要老太太和少夫人开心了,就有赏钱拿,不开心了,虽然也不会打人,但说不定会罚银子。

谁和银子过不去啊,想法子让人满意不就行了吗?

于是,宁念之和老太太就各自挑选了一小块儿的的空地,就等园子修整出来后,自己亲自去种些花花草草的。

到了晚上,二夫人带着两个儿媳过来了,说什么也非得伺候老太太用一顿饭:“以前老太太宽和,从不让我们这些当儿媳的立规矩,我也一直仗着老太太疼我,就不当立规矩这事儿放在心上了,现在想想,着实是后悔,还请老太太给我个机会,让我能伺候老太太一回,这以后分了家,我怕是想给老太太夹个菜端个饭,也没这个机会了。”

小苗氏也忙说道:“祖母,您就给我们个尽孝心的机会吧,我也想和大嫂一样,天长地久的在祖母身边伺候着,只可惜不如大嫂在祖母心里得意,就只能带着孩子被分出去了,这以后,我就是想在祖母跟前撒撒娇,说说话,怕是也没机会了,今儿祖母就让我尽尽孝心好不好?”

三少夫人不说话,只站在一边,垂着眼,连个动作都没。宁念之现在都摸不清楚这个三弟妹是什么心思,说是恼恨二夫人和小苗氏吧,又不见她有什么动作,说是不恼恨吧,那偶尔露出的眼神就跟刀子一样,连宁念之这个旁观的人都觉得割得肉疼。

还有,前两天,三少夫人来求助过之后,宁念之当时说是要想想,考虑一番,但后来也决定要帮了,却再也不见三少夫人上门了。难不成,是误会自己当时的意思,失望了?还是说,已经想到更好的主意了?有了更好的办法了?

至于二夫人和小苗氏这次的目的,宁念之也有些猜测,大约是觉得分家已经成了定局了,这是来老太太跟前卖个好讨个乖,希望老太太日后一想到她们,就觉得她们是孝顺子孙呢。

只是,多年的印象,哪儿是一顿饭就能改掉的?老太太也不拒绝,毫不犹豫的指使的二夫人婆媳三个团团转,吃饱喝足了,直接摆摆手将人赶出去。

宁念之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后面三少夫人说道:“娘,我想找大嫂拿几张花样子。”

二夫人转头看她一眼,连宁念之都站在原地没动了,小苗氏嗤笑了一声:“三弟妹怕是要找大嫂说什么悄悄话吧?还说拿什么花样子,难不成,大嫂的女红比咱们府里针线上的娘子都要好?”

宁念之摇头:“我这针线,也不过是能拿的出手,毕竟,咱们这样的人家,哪儿还需要亲自动手做衣衫,二弟妹说是不是?只是花样子,我还真有不少,都会从京城带过来的,之前我娘也生怕我穿不惯这云城的衣服,特意写信送来了京城最时兴的花样子,前两天我就和三弟妹提了一句,三弟妹这才记在心上的。”

三少夫人略带着讽刺的说道:“二嫂,人不聪明就不要瞎说哈,花样子的多少和会不会做针线有什么关系?那些花样子又不是绣出来的,而是画出来的,你这样问,倒显得你连花样子是什么都不知道呢,别人指不定会误会你从不做针线呢。”

说完,就走到了宁念之身边:“那大嫂,愿不愿意好心多施舍我几张花样子啊?”

宁念之还有些吃惊呢,以前三少夫人在二夫人和小苗氏跟前,不说是唯唯诺诺了,却也是不敢大声说话的,今儿倒是爽快啊,竟然还敢讽刺小苗氏了?

大爷小苗氏也没想到三少夫人会有这个胆子,竟然半天没反应过来,只张着嘴巴站在原地,傻呆呆的看着宁念之带着三少夫人从她跟前经过。

“娘,你看何氏!”小苗氏气急转头告状,苗氏却是没好气:“不过是说两句话,谁让你自己没反应过来呢,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这两天还忙着呢,你们两个还要争论补休,惹恼了回头都关禁闭去吧。”

说完也不搭理小苗氏,转身走人了,小苗氏气的要死,但人都走了,只剩下她自己,只能跺跺脚也跟着走人了。

“大嫂,对不住,又拿你当了挡箭牌了。”何氏有些尴尬的说道:“只是这几天,原继祖看得紧,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苗氏对他说了什么,这两天他都不让我到这边来。”

宁念之挑挑眉,原继祖,苗氏,这两个称呼可是有意思啊。难不成,以后不想过日子了?所以,对自家婆婆都要直呼姓氏了?

若是让宁念之自己选的话,她肯定是要选和离的,这云城比京城风气更开明一些,女孩子自己出门做生意的也有。何氏现在的处境吧,婆婆尖酸,嫂子刁横,小姑子野蛮,相公不喜,连孩子也没有,和离说不定是一条出路。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吧,相公靠不住,娘家又落魄了,连嫁妆都没了,和离之后也算是没活路了。

只能看何氏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了,若是强硬点儿的,和离更好,但她以前那样绵软,怕是强硬也强硬不到哪儿去,和离说不定就是一条死路了。

“没事儿,倒是你,你娘家的事儿,已经处理好了?”宁念之笑着问道,何氏沉默的摇摇头,端着茶杯也不喝,好半天,茶水都凉了,才说道:“昨儿,我娘家给我送信了,说是那几个债主上门,愿意宽限几天,想来这些事儿都是大嫂给出的力,所以,我想先来谢谢大嫂。”

“没事儿,只是宽限几句,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实际上,那些银子还是要给的。”宁念之摆摆手,示意听雪进去将匣子拿过来,然互推到何氏面前:“这是十万两银子,你清点一下,不管怎么说,人是最重要的,只要还活着,以后就能缓过来了。”

既然决定要帮,宁念之也不拖拉,只是,该写的借条还是要写的,她可不想和何氏一样,最后什么都落不到。

何氏满脸感激,眼眶红通通,捏着银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说道:“大嫂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以后大嫂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我,赴汤蹈火,我全力以赴,大嫂的救命之恩,我记住了。”

说完,就想给宁念之跪下,宁念之赶紧将人托住:“可别,咱们两个是同辈的,你这样,岂不是折了我的寿?我不过是在银钱上面帮了忙,剩下的,我也帮不了更多了,你还是要另外想办法的。”

这案子属于知府衙门,宁念之插不上手,原东良不能插手,何氏的弟弟想要出来,就得另外走门路。何氏也很清楚这一点儿,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对宁念之说的,就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爹还在的时候,也是有几个至交好友的,不错是写封信的事情,想来他们不会拒绝的,大嫂的银钱才是重中之重,若是没有这个,那些人就是想为我弟弟开脱,也是找不到什么说法的,大嫂的恩情,我做牛做马也一定会报答的。”

“都是妯娌,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宁念之笑着说道,又问了分家的事儿:“你到时候可是跟着二婶的,若是受委屈了,就到这府里找祖母说说话,我和祖母虽不能将你要回来,但留你住一两天还是能做到的。”

何氏点头,又说了一番感谢的话,这才带着银子离开。宁念之有些疲惫,之前不知道怀孕还好,每天吃好喝好睡好的,现在知道自己怀孕了,反而娇气起来了,今儿一天也没做什么大事儿,一到了晚上,就累的不行,连眼睛都不想睁了。

这边唐嬷嬷送走了何氏,回头就发现,宁念之已经闭上眼睛了,靠在椅子上,呼吸平缓,都睡过去了。

唐嬷嬷也搬不动宁念之,只好将人喊起来,让听雪映雪伺候着梳洗,然后赶紧将人给塞进被窝去了。

第二天一早,老太太就派了廖嬷嬷过来,说是去庄子上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现下就打算出发,问宁念之准备好没有,这事儿是唐嬷嬷负责的,宁念之转头看唐嬷嬷,唐嬷嬷就赶紧点头:“准备好了,现下就能出发,夫人,咱们去老太太那儿等着?”

于是,又去老太太那儿,再一起去外院坐马车。

宁念之怀着身子,马车准备的十分舒服,里面垫了七八层的褥子,又有七八个软乎乎的靠枕,还有小被子小毯子,云城的主要大街是用青石板铺的,十分的平坦,宁念之靠在车壁上,竟是半点儿没觉得颠簸。

“庄子特别大,有咱们两个府邸那么大,外面周围百里之内,都是咱们家的田地,佃户有很多,一个大村子呢,前两年因为战事,这租子就只收了四成了,明年年景好的话,就要提到五成了。”

“我现在和你说这些,也是让你心里有个数,有些庄子收成好,咱们的租子就高一些,另外平时送到府里的菜啊鸡鸭什么的,也都是紧着这个庄子上的佃户人家买的,价钱比市面上贵一成,也算是额外给他们补贴了。”

“有些庄子上收成不好,这田地的土质不好,咱们就只收三成的租子。”老太太生怕宁念之无聊,特意挑了不少庄子上的事情说:“遇到这天灾人祸了,再适当的减免一些,咱们也不缺这点儿银子,没必要苛待了佃户。但是,也不能纵容了他们,有贪污藏私的,可是要严惩的。”

“咱们府里的庄子,有好几个是外地的呢,每年都是怎么查账的?”宁念之好奇的问道,老太太笑眯眯的点了点外面:“说不准,有时候呢,就让你祖父亲自去看看,有时候呢,就我老婆子到外面散散心,现下呢,你得空了,就和东良走一趟,就当是小夫妻俩散散心,轻松轻松。”

说的宁念之又不好意思了,脸红红的趴在老太太胳膊上:“还要带上祖母,到时候祖母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啊,祖父也肯定不会放心的,所以,祖父也一定要去。”

“小丫头,还会打趣祖母了是不是?”老太太忍不住笑,宁念之做了个鬼脸,有这样的太婆婆,自己可真是走运了,说不定,就是上辈子的福气全都攒到这辈子了。

老太太也高兴,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宁念之是个福星,宁家几次因为她遇危转安。希望老天保佑,有这么个小福星守在自家东良身边,东良将来,也定然平平安安,福泰安康。

“将来啊,祖母的东西都留给我们家的小宝贝儿,若是女孩子,就给她当嫁妆,若是男孩子,就给他当聘礼。”

“投胎是女儿的话,将来下面的男孩子也会听话很多,不会太皮实。投胎是儿子的话,下面的妹妹更受宠。”

“等夏天,咱们再去庄子上避暑,那边有一片林子,一到了夏天,庄子上就是一片阴凉,十分舒服。”

“冬天咱们可以找个温泉庄子住几天,唔,今年恐怕不行了,就怕小宝贝儿到时候急着出来,那明年咱们一定去。”

宁念之笑眯眯的只管点头,反正又不用自己收拾东西,就是坐马车赶路而已。等生了孩子,连马车都不用坐了,骑马更快一些。

第137章

老爷子回到家,本想和以往一样,和老太太说两句外面的事情,再听她唠叨唠叨家里的小事儿,却没想到,进了正堂,竟是连一点儿声音都没听到。

再一回头,正对上原东良的一张臭脸。老爷子就忍不住皱眉了,你媳妇儿不在就摆出这脸色,那我媳妇儿也不在,是不是也不用给你小子好脸色?

这么一想,立即摆手:“你回去吧,看着你这张脸就吃不下饭!你说,你爹娘长的也不算丑,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这样子呢?黑不溜秋的,傻大个儿。”

原东良嘴角抽了抽,云城这边本来就比京城气温高,他又时常去军营,风吹太阳晒,脸上不崩皮都多亏了宁念之每天一早给他涂的脂膏了,黑不溜秋还不是得了这差事的福?再说,他媳妇儿都不嫌弃,你个老头子嫌弃什么啊,又不是让你天天看的。还有,个子高怎么了?不就是费了点儿布料吗?又不要你给钱!

“那我就回去用饭了,祖父若是有事儿,只管让人去叫我。”原东良恭恭敬敬的行礼,你不喜欢看我,我还不喜欢看你个老头子呢。

回了自己院子,原东良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没听见以往宁念之过来询问的声音,微微有些失望。有外院的丫鬟来回话:“大少爷想用点儿什么?大少夫人临走之前交代了,让大少爷用晚膳的时候,多用些汤水。”

一边说,一边偷偷的看原东良,脸色微红,眼神带情,站在原东良跟前微微低头,胸前的衣襟就有些下垂了,正好露出一抹雪白的颜色,原东良视线扫过,就忍不住皱眉:“唐嬷嬷呢?”

“唐嬷嬷跟着大少夫人出门了,听雪姐姐和映雪姐姐也跟着去了。”小丫鬟忙说道,要不然,也轮不到她们这样的小丫鬟出头啊。原先以为,大少夫人怀孕,按照惯例,应当是从丫鬟里面选一个出来伺候大少爷,却没想到大少夫人从不提这事儿。但眼下大少夫人出府了,机会就来了。

不管是不是大少夫人给的机会,但事情坐实了,回头就是大少夫人生气,也有大少爷和老太太在呢。

这样想的可不是一两个人,就是来大少爷跟前回话这事儿,也是好几个人争抢,得亏是她长相不拔尖,这才能趁人不注意溜出来,抢先一步到大少爷跟前回话。

虽说自己的长相不是拔尖吧,但这一身皮肤,那可是没的说的,不是她自己骄傲,说一句欺霜赛雪绝不夸张。天气渐热,穿的也单薄,动作稍微大一些,就能让大少爷看见自己的肌肤了。

小丫鬟越想越高兴,见原东良不说话,还以为是看自己看入神了,脸上就带了几分娇羞,雪白的皮肤上带着一抹红,眼神又娇羞含水,眉梢带情,还真带着几分风情。

再动一动胳膊,衣袖往下滑了几分,手腕上戴着一个碧玉镯子,更是衬得皮肤如玉,莹润雪白,那小丫鬟羞答答的悄悄往前挪了一小步,正打算再主动一些,冷不防,下一刻已经飞出去了。

后背撞在桌子上,桌角正好扎在骨头上,一瞬间疼的眼前发黑,眼泪立马就下来了。然后,就听见大少爷站在不远处,冷声喊道:“人呢?”

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进来,小丫鬟又羞又气又痛,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进门的人忙行礼:“大少爷回来了?奴婢算着时间大少爷快回来了,就赶紧的去厨房了,大少夫人临走之前交代了,大少爷回来之后就要立即用膳,还不能用冷的,所以才耽误了些时间,奴婢没能尽到职责,竟是让人闯了进来,还请大少爷恕罪。”

进来的是春花,之前宁念之虽说有些嫌弃她们四个人的名字太俗气,但也没给改,现下春花和秋月已经被提拔成大丫鬟了,宁念之出门,就留了她们两个在府里守门。

原东良抬手点了点:“守门的婆子,扣六个月的俸禄,你和秋叶,扣三个月的俸禄,这丫鬟是哪个院子的?二十大板,打完之后送回去,让院子里的管事来见我。”

春花嘴角抽了抽,另一个叫秋月,不叫秋叶,大少爷你半年多了都没能记住自己院子里的丫鬟的名字吗?但面上还是恭恭敬敬一本正经:“是,奴婢这就去,大少爷息怒,奴婢让人来伺候大少爷更衣?”

能让宁念之选中提拨成大丫鬟的,都是经过宁念之严密的观察偷听的,不说别的,至少是对原东良没什么非分之想的。春花和秋月等闲也不往原东良跟前凑,以往原东良更衣这种事儿,都是宁念之亲力亲为的,春花自然不会插手。

可若是大少爷自己想要找人伺候,那就不关春花的事儿了。她是宁念之的大丫鬟,但她也是原家的家生子。

原东良摆摆手,示意春花退下,自己到内室换了衣服,出来就见秋月领着两个小丫鬟摆膳。原东良坐下,抬手点了点:“你和春花,就算是去拿饭菜,一个人领着两个小丫鬟去还不行吗?非得两个人一起去?夫人留下你们不是看家的?若是连这点儿都做不好,我看你们还是尽早滚蛋吧,这府里可不少几个丫鬟,正好二房都搬走了,这伺候的人一抓一大把的,自己不想干就换了想干的人来。”

春花和秋月脸色一白,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今儿这事儿,确实是她们失职了,原以为大少夫人不在,她们两个就偷偷懒,不是没想到会有人偷摸进来的事儿,但男人嘛,哪儿有不吃腥的,说不定这事儿就能讨好了大少爷呢?

却没想到,大少爷真是半分不留情。

两个人是又后悔又着急,惹怒了大少爷,怕是以后在府里就没什么出路了。若是大少爷再告诉了大少夫人…

“罚三个月的月例还是少的,若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儿,你们也就卷铺盖回家吧。”原东良冷冰冰的说道,春花秋月两个人额头上都是冷汗,这惩罚不算重,但大少爷那话说的,有些阴森森的,她们两个都有些胆寒。

“是,奴婢下次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两个人异口同声,原东良也不叫她们起来,抬手拿了筷子夹菜。一直到吃完饭,才挥挥手,示意她们上前收拾。两个人被晾了一会儿,也不敢出声,蹑手蹑脚的收拾了东西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