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到子时了,孟棋楠在紫兰殿里和纪贵妃下棋下得昏昏欲睡,好几次都是纪贵妃落子了喊她,她才勉强睁开眼扫一眼棋盘。

“你累了就回去睡罢。”纪贵妃也意兴阑珊,把掌心里的白子儿全部放回棋盒里。

孟棋楠支着头摇摇晃晃:“不回去…皇上叫我在这儿等。”

“随你。”纪贵妃冷冷扔下一句话,拂衣下榻,走到佛龛面前点香敬上,然后跪下敲木鱼念经,嘴里喃喃有词。

孟棋楠的瞌睡都被她敲没了,她恹恹打着哈欠:“大半夜你念什么经,吵着人呢…”

纪贵妃不理她,直到念完了**才放下木鱼,又无比虔诚的在佛前磕了三个头。她站起来不曾回首看孟棋楠,只是淡淡说了句似乎无关紧要的话。

“我不过是提前为亡魂超度,今晚宫里没有人睡得着。”

刚到子时,果然有人来紫兰殿请纪贵妃。现在后宫是她掌权,出了什么事自然落她头上,处置行为不端的嫔妃,也该她下谕。

“知道了,本宫就去。”纪婉兰回殿里罩上一件华重的宫装,喊上孟棋楠一起去了紫宸殿。

夜是越发冷了,俩人都披上了薄斗篷,手里还捧着暖炉。绣鞋软底踏在青石路上的梧桐叶上咯吱咯吱,惊得蜷在两侧屋檐下的鸟儿扑棱棱飞出来。

孟棋楠畏冷,缩紧了脖子:“怎么才入秋就这样?”

纪贵妃却不惧怕这样的天气,她走得很快:“宫里有很多地方都是冷的,久了便习惯了。”

到了紫宸殿,只见殿门紧闭,殿内灯火通明,宫人侍卫们都撤得老远,神情凝肃沉重。两人让阿淳进去通传,等候召见的间隙,殿内的争吵声溢出些许钻进耳里。

“我高氏没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为父杀了你这贱妇――”

“冤枉…父亲!我冤…”

“晋皇陛下,他其实是、他…”

晚上看这座气宇恢宏的宫殿,沉穆下更多的是恐怖阴森,孟棋楠有种猛然惊醒的感觉。她已经嗅到即将来临的血雨腥风了。

转眼阿淳出来:“贵妃娘娘、贤妃娘娘,皇上请您二位进去。”

进殿之后,孟棋楠规规矩矩跟在纪贵妃身后不敢抬头,眼角瞟到跪在地上的一男一女。女子是淑妃,已经哭花了一张脸,男子却满脸血污几乎看不清面容,只能从身形依稀辨出是乌获。

二人给高高在上的卫昇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二位爱妃漏夜前来辛苦了,赐座。”

刚在软凳上坐下,孟棋楠都还没坐稳,就听纪贵妃问:“不知皇上深夜召见臣妾所为何事?”

卫昇表情为难:“这个…还是叫安平说罢。”

谢安平一副酒气都还没散尽的啷当模样,搓着手尴尬笑了两声,道:“今天太后寿辰庆祝,微臣奉皇上之命招待胡越使团,跟他们喝了些酒。仁吉大人先醉了去歇息,本侯觉得不够尽兴,又跟着胡越侍卫队吃酒赌钱,玩儿得是野了些…后来微臣有事先走,留下侍卫们在偏殿作乐,哪知有个侍卫许是吃醉了跑到花园,被巡逻的守卫发现当刺客抓了起来,但、但…”

小侯爷也是难以启齿,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但他正搂着淑妃娘娘,淑妃娘娘也倚在他怀里,此事好多守卫都看见了。现在陛下正审他们呢,只是不知二人的关系是否一早…”

“胡说!你胡说!”淑妃拼死力争,跪着上前哭嚎,“臣妾没有!皇上臣妾没有与人私通,臣妾是冤枉的!”

卫昇蹙眉冷冷看她,明显是在“铁一般”的事实之下无法相信她的辩白。

高相立在一旁惶恐不安,实在是气愤女儿不争气,可又怕惹祸上身。

敢给一国之君戴绿帽子?诛九族也不足以消气罢!

纪贵妃面无表情地看着淑妃,开口听不出情绪:“你既说你有冤,那便解释一下为何要去花园,又为什么跟此人纠缠在一起?”

淑妃咬唇:“我…我是跟着贤妃去了花园!她在花园鬼鬼祟祟,我便跟上去看她搞什么名堂,谁知被人从后偷袭打晕,一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个男人。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和他有染?我根本不认识他!”

这个时候淑妃供出贤妃,引得众人目光都看向孟棋楠。孟棋楠张嘴正欲辩解,却被纪贵妃抢先一步:“胡言乱语。自傍晚从兴庆宫出来,贤妃就与本宫回紫兰殿对弈直至深夜,我二人刚刚才受皇上的传召来此,她是什么时候去的花园?本宫怎么不知?淑妃你的言辞委实荒谬,不足信!”

淑妃一惊,脱口就道:“你才荒谬!她明明就是一个人去了花园,我一直都跟着她,我还见她支走了身边婢女,只身躲进假山。跟人幽会私通的明明就是她!”

纪贵妃平素吃斋念佛与世无争,这种时候也不会脸红脖子粗,只是平静娓娓道来:“口说无凭,淑妃你说贤妃也去了花园,那证据在哪里?倒是本宫与贤妃对弈的事,全紫兰殿的人都可以作证。”

“…没有人证。”淑妃怔愣,迟迟才发觉此时竟然找不出一丝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她为了窥探孟棋楠的秘密,甚至连贴身婢女也遣走了。

这样的反咬一口,是一个早就设计好的圈套。

淑妃赫然惊醒,站起来要去撕打孟棋楠和纪贵妃:“两个毒妇!你们设计害我!”

安盛急忙大喊:“快拉住她!”

侍卫宫婢一起冲上来**了淑妃,好不容易按下她跪在地上。淑妃被人扭着胳膊,极不甘心地抬头,锋利的眼光恨不得把她们千刀万剐,叫骂不休:“贱人!你们两个贱人好狠毒,竟害我如斯!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她转过脸乞求卫昇,“皇上您相信臣妾,臣妾没有做过这种事,您相信我…”

卫昇眼无波澜地看着淑妃,动动嘴唇却是问了别人:“贵妃,按规矩应当如何处置?”

纪婉兰紧攥手掌,指甲戳得手心发痛:“嫔妃妇德有污,赐自尽。其父母教养不善,问斩,兄弟姐妹贬为官奴,其余族人降为庶民,流放边关,永世不得入京。”

淑妃身子一瘫跌坐在地。高相却吓得肝胆俱裂,跪下连连磕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卫昇早已厌烦了淑妃的跋扈,还有高相拢聚权势勾结番邦的行为,铁了心要把高家一举拿下。只是大开杀戒未免不利名声,他打算仁慈一些,饶了他们的死罪,只是活罪在所难免。

“淑妃,朕念在你伺候朕多年也算体贴细致,并不愿见你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你去净慈庵修行罢,长伴青灯古佛,了除此生红尘孽障。”卫昇说完看向高相,“国事繁重,丞相的身子骨还撑得住么?”

高相忙不迭叩首:“老臣有负陛下圣恩,老臣年迈不济,近来时常力不从心,是故特向陛下请辞告老还乡,望皇上恩准!”

卫昇微微笑道:“丞相身体要紧,纵然朕十分不舍,也只得勉强应了。”

“谢皇上隆恩!”高相颤颤巍巍地磕头,冷汗都落在了地砖上。

卫昇不动声色看了眼谢安平,谢安平心领神会。这年头天灾人祸这么多,老家伙怕是不能安然回乡养老了,不过往好处想,他的尸骨还可以葬在家乡。

谢小侯觉得自己还是很仁心仁义的。

“呵呵…呵呵…哈哈哈…”

突然淑妃笑得癫狂,她挣脱了旁人的束缚,慢慢站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流泪,笑着笑着却又是呜咽之声。

只见她扬眉看向自己的父亲,寒心质问:“你竟不信自己的女儿?父亲!你竟不信我!”

出了这种事,他身为父亲只顾向那个薄幸的皇上求饶,甚至还想亲手杀她!虎毒不食子,他居然问也不问**,就要送她上黄泉路!淑妃何等心寒。从她被送进皇子府当侧妃的那一天起,她的父母就抛弃了她,她只是高家眼里一枚金贵又好用的棋子。

平生两恨,一恨生于朱门,二恨生作女儿身!

淑妃抹了把眼泪,转头看着卫昇,眼中情愫复杂暗晦。她跟了他这么久,其实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她期盼着他的宠爱,但也许她并没有真正深爱着他。这一生能怎么办?进了宫就是他的人,她还有别的退路吗?爱与不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宫里长久地活下去。如今却已成奢望。

淑妃冷笑:“我早就知道你迟早会厌倦了我。我入府的第二天,你赏了我一盅血燕羹,从那以后每月都有,特别是侍寝之后,绝不落空…不仅我有,德妃也有、修仪也有、昭容也有…你连个孩子也不肯施舍给我们,更遑论少得可怜的情爱。我也不奢求你的垂怜疼惜,我只是以为我陪你最久,你总还是要顾念几分旧情的…我忘了,皇上您不是薄情,而是无情!”

她狠狠憋着眼泪不让它们掉出来,毫无忌惮地痛诉完了卫昇的薄幸,最后向着貌似胜利者的孟棋楠和纪贵妃说:“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恩宠,我已经不稀罕了。你们今日这样害我,却难保他日不会有人同样害你们!我今天的下场固然凄惨,但也许你们的将来还会比我更不如!”

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淑妃话音一落就猛然撞向殿柱,碰头而亡。

孟棋楠吓得连尖叫也没了声音,只是痴傻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淑妃。

“你们不得…好死…我…等着…”

第六四章 初雪

淑妃的尸体被裹上白布抬了出去,高相面如死灰地落下几滴泪,也随着尸首退出了紫宸殿。

杀伐之事孟棋楠也见得多了,稀疏平常。只是从前她都是手握杀生大权的那位,如今乍见跟自己身份一般的人落得如此下场,却觉得悲凉。

她头一次对帝王手中的权力产生了怀疑。卫昇这样是不是错了?她以前是不是也错了?

抬眼望向卫昇,他表情看不出多少波澜,垂下眼帘幽幽道:“厚葬她罢。”

这么凄惨的结局非他所愿,却又是他之所愿。皇宫之中从没有善始善终,淑妃的心性如此高傲,让她出家修行,恐怕真的比死还难以接受。她愤而自戕,也在情理之中。

卫昇叹息,这辈子损在手上的人命已经太多,不在乎再多上一条。

这时,谢安平问:“皇上,那这名侍卫…”

殿内气氛又顿时剑拔弩张。

仁吉刚刚酒醒就得知乌获被擒,而且还是与后宫嫔妃私通被抓个正着。他当即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拦着乌获三番四次去找那什么妃子。如今惹祸上身,乌获的性命是危在旦夕!

不等卫昇作答,纪贵妃就说:“淑妃已然畏罪自尽,区区侍卫难道还要留他性命?拖下去,杖毙。”

谢安平讪讪道:“贵妃娘娘,他不是咱们宫里的侍卫,是胡越部族的人。”

纪贵妃轻描淡写:“胡越人又如何?在晋国皇宫发生了这样的事,就该按我朝律法处置。难不成还要念在是外族人就网开一面,殊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仁吉吓得“噗通”跪倒在地:“仁吉有罪!是在下没有管教约束好部下,请晋皇陛下看在大汗的面子上留他一命,臣愿意代他领罚!”

“使节请起,容朕想想。”卫昇很客气地喊仁吉起身,眉宇纠缠为难,“此事许多人都亲眼看见了,如果朕不追究他,恐怕难以服众。”

谢安平使坏,火上浇油:“再说今日宴上还有其他国家的使节在,皇上您厚此薄彼的话,定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仁吉战战兢兢地辩解:“我的部下平时都是规矩之人,只因今晚多喝了酒才不慎冲撞了娘娘。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请晋皇陛下法外开恩,宽恕他的性命!”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乌获乃王子这件事决不能暴露。乌获也深知亮出身份不仅无益活命,甚至还会让天下人耻笑,所以他自从进殿并不开口,更不为自己开脱。

他只是留心着孟棋楠的表现,却失望地发现她不曾说一句话。

卫昇暗忖,要取乌获性命还不是时候,这个节骨眼不宜跟胡越撕破脸开战,但必要折辱他们一番才解恨。于是他“思索”须臾,道:“不知以胡越的律法,这侍卫该如何处置?”

这是个不用暴露身份还能活命的机会!仁吉大喜,忙不迭道:“按我部族的规矩,杖责一…五十,降为牧马奴即可。”

卫昇点头:“既是你胡越的人,就依胡越的规矩办。安平。”

谢安平很快取来臂粗的杖棍,皮笑肉不笑地问:“使节大人,是您亲自动手还是本侯代劳?”

仁吉擦了把冷汗,颤抖着手接过杖棍:“不敢麻烦侯爷,在下自己来。”

谢安平把沉甸甸的棍子往他手里一搁,郑重其事:“那本侯帮您数数。”

乌获被架出了屋子,跪在殿门口,扒去上衣。然后由仁吉亲自手持杖棍,往他背脊上打去。

啪――啪――啪――

硬木棍打在皮肉伤啪啪作响,谢安平在旁边大声数着:“一!二!三…”

仁吉硬着头皮打乌获,下手却是不忍,力道减轻一大半。谢安平数着数着忽然问:“使节大人是否体力不济?要不还是让我来?”

仁吉连忙否认:“不是不是…”说罢只得重重打下去。

“哎呀,刚才数到几了来着?一打岔本侯就忘了,看我这记性哟…要不咱们重新开始?”

乌获咬牙不吭一声,t起眼看向稳如泰山的孟棋楠,一颗热络的心渐渐冷成了冰。

事已至此,她非但没有出言求情,甚至连丝怜悯目光也不曾施舍与他。

明明是与她相会,却被人冒名顶替,再栽赃嫁祸。

自杀的淑妃说得对,这是一场阴谋,一个早就设计好的圈套!

只恨他痴心错付,以为她天真烂漫、性情憨直。怪只怪他瞎了眼蒙了心,不知妇人心思竟狠毒如斯!

囊中的玛瑙糖丸都被这一腔怒火焚化了。乌获紧捏铁拳,暗暗发誓。

今日之辱,他朝必定百倍偿还!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其实孟棋楠见他被打也是有些不忍,但一想起卫昇威胁过的不许求情,便硬生生忍住心底的怜悯,只得转过头去不看乌获。

惹谁都不要惹表叔公啊,真是太太太凶残了…

太后寿宴过后五日,胡越使团就请辞回国了,孟棋楠不能出宫,所以并未见到乌获最后一面,只是听阿淳说那日挨打的侍卫回驿馆就**了,直到启程也还高烧昏迷着,怕是性命不保。

孟棋楠幽幽一叹:“青碧你送些人参…算了算了,还是不要送了,免得又被人找茬,他可就真活不了了。”

阿淳道:“娘娘真是仁心仁德,您放心,皇上给了他们好多恩赏,百年人参都是满满一大匣子,肯定能吊着他的命,不让人死在咱们关内。”

也是,死在了关内晋国还不好交代,要死回去死好了。表叔公真是太阴险狡诈了!

“对了,皇上还让小人转告娘娘,给胡越三王子的封赏圣旨也已经颁了,封的是忠勇侯,陛下问娘娘觉得怎么样?”

孟棋楠脸色有些僵:“…不错。”

阿淳笑得灿烂:“娘娘您觉得好就再好不过了,那小人告退了,皇上那边还等着小人回话咧。”

孟棋楠扶额。忠勇侯?表叔公你是表彰他勇敢地被你打了一顿,还是夸他老实愚忠、被陷害也不敢吱声儿?乌获要是听见这个封号,恐怕死了都会被气活过来!表叔公啊表叔公,若论毒辣阴狠天底下您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一来二去就入冬了,宫中一切还是老样子,淑妃的死也渐渐被人淡忘,孟棋楠只是偶然听闻高相和夫人回乡养老,在半路染上疟疾暴毙而亡,也算是去阴间同女儿做伴了。

这晚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簌簌一夜,翌日满宫便被妆点地银装素裹,屋檐下都挂起了长长的冰棱子。

寝殿里有地龙,尚是一片暖意盎然。雪地白光照射得天色特别亮堂,孟棋楠懒懒醒来察觉外间大亮,遂伸手去推旁边的卫昇。

“表叔公起来了,该上朝了。”

卫昇眼睛都没睁开,翻身过来抱住她,喃喃道:“不上了,乖,陪朕再睡会儿。”

…表叔公你要当昏君吗?

孟棋楠不依,拿手去拧他耳朵:“快起来快起来,不然被大臣们晓得,肯定要怪我迷惑你,难道你想我被天下人都骂作是祸水妖妃,人人喊打吗!”

“让朕瞅瞅。”卫昇惺忪睁眼,捧住孟棋楠的脸故作端详,“哪儿有这么丑的妖精还能迷惑皇帝的…”

孟棋楠一脚踹上去:“嫌我丑就别跟我睡觉!”

卫昇挨了踢,遂抱住她往怀里搂了搂:“丑着丑着也就习惯了,越看越顺眼。今儿是初雪不用上朝,朝堂那帮家伙谁不是搂着娇妻美妾睡大觉,就你要吵朕,小狐狸没良心…”

咦?下雪了?

孟棋楠眨巴眨巴眼,一把搡开卫昇飞快跳下了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赤着脚奔向窗边,呼楞一掌推开了窗户。

冷风卷着纸片儿般的雪花吹进殿内,就像春天随风飘逐的柳絮。

“表叔公表叔公!快看,你快看下雪了!”

她把手伸去捉雪片,逮进掌心的时候雪凉冰冰的,转眼却化作一滩清水。她吹吹手心儿:“这就是雪呀…白白软软像鹅毛…”

“啪嗒”一声,卫昇走过来关上窗户,出口就训她:“疯起来就没个正形,仔细冻病了又要哭哭啼啼,到时看谁理你!”

说罢他拿锦衾把她裹住,拦腰抱回床上。

孟棋楠却拈起他鬓角上沾住的雪花,放入口中:“唔…没什么味道呀,我还以为像糖霜一样是甜的。”

卫昇一怔:“你没见过雪?”

孟棋楠抿着手指摇头:“楚国从来不下雪的,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雪,今天是头一回。”

卫昇算是理解她惊喜的心情了。他把她当小孩儿宠,含笑捏住她的鼻尖:“起来**,朕带你出去玩雪。”

孟棋楠兴高采烈扑上去:“表叔公你最好你最好…啊,把宣儿喊来一起玩儿可以吗?”

卫昇心情好,一口答应:“准了。”

第六五章 怀疑

禁宫赏雪有专门的地方,一大早宫人就扫雪堆起雪狮子之类的玩意儿,还有雪花朵雪灯笼雪假人,做出各种奇巧造型摆在院子里,等候各宫嫔妃出来观赏。

宣儿现在住在清音阁。每日一早他要去崇文馆听太傅授业传道,中午只休一个时辰,下午的时候还要学骑射武艺。尽管课业繁重,宣儿还是很高兴能回宫生活,只因这里有皇兄皇**,不似一人住在园子里那么孤单。

清早虽然大雪,宣儿却还是按时辰起身,要去崇文馆温书。小东子劝他:“初雪的时候都要休朝,连皇上也不去宣政殿的,殿下您就在屋里看看书罢,省得跑这一趟挨冻,小的让他们把地龙烧得热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