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香眯着眼,心里早猜到了苏伯年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无非是兴致来了想制几味新的果茶,所以一直在捣鼓这些。”芙香指了指桌上的一堆凌乱,答的滴水不漏。

苏伯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拂了袖径直坐在了她的对面,压着声音说道,“可知你这几日不出门的,我那里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吗?”

“您就这样为老不尊吧。”芙香笑着替苏伯年沏了热茶,略吹了吹后才将茶盏递到他的手中。

“为老不尊的可不是我,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昌平侯。”

“昌平侯?”

“昨天他来我那里,开口就是希望叶书怀能与你交好。”浅浅的啜了一口热茶,苏伯年眉宇舒展。

“交好?”芙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听他那确之凿凿的语气,倒像是叶书怀于你郎情妾意的,他有意成全。”

芙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成全?昌平侯他…”忽然,她敛起了笑意,抿了抿嘴角道,“您这样放任叶书怀在左相府中无所事事,就料定了昌平侯一定会着急。您现在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了,就算真的是过河拆桥,他也拿您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所以昌平侯退而求其次,看上了她!

难怪这两天她闭不见客,却听言歌说叶书怀也找了自己好几次了。

“和丫头你说话倒是不费神,我开个头你就能都想明白了。”苏伯年满意的点点头。

“可我不懂,义父为何要一直压着叶书怀?”

“不是我压着他,是皇上压着他。”苏伯年叹了口气道,“外人都只看到我再势的风光无限,却不知伴君如伴虎这话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通用的。就算权倾一时,也是如履薄冰。左相动作太大,拉拢昌平侯一事,虽皇帝明着不说,可心里还是有数的。如果我在这个时候举荐了叶书怀,那无疑是和左相同流了,但我要做的恰恰就是中庸而为…”

“能给七爷制造更多的机会。”芙香替他说完了最后一句,见苏伯年眼眸微闪的点了点头,便又问道,“那既然如此,为何您不直接同昌平侯道明了其中的无奈呢?不是义父您不想帮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昌平侯不会相信的,相反他还会以为我如今深得圣上信任,是在用圣上压他,这样反而适得其反。”

“那义父希望我怎么做?”

“我不为难你,他们不知道,我却知道叶书怀是你亲哥哥。国之大事,虽有牺牲大我小我,可也没必要拖了叶书怀和你下水,你自己拿捏分寸看着办吧。若是能让他对你完全的断了念头便是最好的。”当初是他让芙香主动去接近叶书怀的,祸根是他种的,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事还是让这两个孩子自己去解决吧。

“是,芙香明白了。”

“行了,那你继续捣鼓吧,我走了。”

见苏伯年站起了身,芙香连忙跟了上去送他出了后院,可却不曾想,白聿熙正依门而立,俊逸斐然。

芙香自是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苏伯年,谁知苏伯年却事不关己的捋了捋胡子道,“你们这些孩子闹别扭,偏偏要扯上我这个老东西,你们是嫌我太清闲了啊。”然后便是一边嘟囔着一边快步出了门,“张大人还等着同我切磋棋艺呢,我哪有闲工夫管你们这些事儿…”

芙香只一个晃神,苏伯年的身影就已经看不见了。她静静的吸了一口气,扬起一脸笑意道,“三哥来品茶么,那外头请吧。”

她将他请出去,而非迎进来。白聿熙怎会不知道她的用意,却偏偏站着不动。

芙香见状,便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的站在了原地。夏风微拂,吹散了她荡漾在嘴角的笑容,可却让她的耳畔骤然响起那天霍衍俯身轻语的呢喃,“他是白聿熙,晁新白家的长子嫡孙,就算是两情相悦…因为他的婚事早就定了的,是宣界的魏家…”

“出了什么事?”突然,白聿熙沉如坠石的声音打断了她脑海中一直盘旋不去的语咒。

“三哥怎么这样问?”

“芙儿,从认识你到现在,你从来都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白聿熙慢慢的靠近了她,想将芙香眼眸中真实的情感看个清楚,却只见了一汪无波的深潭。

“所以,在知道三哥已是婚约在身以后,芙香就更要约束自己的行为了,以免不经意中坏了三哥的清誉。”她不想瞒他,也没必要瞒他。如果一味的避而不见,凭白聿熙的本事,他若是下了心想去查,也就是片刻的功夫。

白聿熙面色一沉,扬眉道,“谁和你说的?”

“三哥,谁和我说的并不重要,这是事实,你瞒着我也没有意思。”芙香后退了一步,“更何况你我本就地位悬殊,三哥若再不说清楚,只怕我会更误会的。”

她能感觉到自己和白聿熙之间那股暗波涌动的**,时浓时浅的。是她自己忍不住,可有的时候也是白聿熙无声的纵容,所以她相信白聿熙同样也感觉得到。

可是只要没有明着说,就也仅仅只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感觉而已。以前她不知道,现在她既然已经知道了白聿熙是有婚约在身的,那她就必须抽身,不然只怕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这恰恰就验证了姑姑那年走时留下的话:尘缘从来都如水,罕须泪,何尽一生情?莫多情,情伤己。

“你就因为这个躲着我?”白聿熙压抑住心中想拥她入怀的冲动,不动声色的说道,“是霍衍和你说的吧?”知道晁新白家和宣界魏家有婚约的人其实真的不多,像唐墨就不知情。他想来想去,也只有霍衍的可能性最大。

“三哥,我说过了,是谁说的…”

“所以,你这是什么反应?想和我划清界限,还是在吃味?”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突然被白聿熙的一抹浅笑给冲淡了许多。

“我没有!”芙香努力让自己镇定。

“是没有划清界限还是没有吃味?”白聿熙上前一步紧紧的抓住芙香的手腕令她不能动弹,不得再后退。

“白聿熙!”芙香咬牙切齿。印象中的白聿熙永远是那般皎如玉树临风前的俊逸翩翩,曾几何时如现在一样不正紧的像一个雅痞。

“生气了?”不在意她的怒意,白聿熙伸手圈起了她垂在耳际的一缕发丝。

这突如其来的暧昧举动,让芙香的脸瞬间浮上一片绯色。“白聿熙,你在调戏我?”她使劲的想抽出被白聿熙握紧的手腕,却发现只是徒劳无功。

“不,我只是想看看你最真是的反应。”

“反应?”芙香突然不挣扎了,抬起头对着他那双深幽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出生高门,却被弃于棚户。昌平侯是我的生父,侯爷夫人是我的生母,世子爷是我嫡亲的哥哥,我却为了能帮义父达成心愿,不惜与自己的亲哥哥暧昧不清。所以,我这般不顾礼仪廉耻的女子,你想看我什么反应?”

她不懂白聿熙这是怎么了,也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明明知道白聿熙是不可能属于她的,却在听到他已经有婚约的时候还是不争气的难过的要死!

她不想见人,理不清自己的感情她也没那个心思见人。她告诉自己要平静,要淡然,可白聿熙还这般不管不顾的径直冲到她的面前,笑着说想看看她的反应?

“你不是。”芙香以为她说的每一个字足够震撼了,可在白聿熙听来,仿佛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般云淡风轻的。

“我不是什么?”芙香冷笑一声,趁着白聿熙出神的时候猛的抽回了自己一直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腕。

“在我心里,你坚强,勇敢,隐忍的过了头,却让人不得不怜惜,不是那种不顾礼仪廉耻的女子。”

一个字一个字,如同碎玉一般敲进芙香的心里,让她骤冷骤暖,忽上忽下,一片生疼。她忽然想哭,是手腕被白聿熙握疼了的关系吧…瞬间,芙香低下头的视线一片模糊!

他说她坚强,夸她勇敢,说她让人怜惜。这样美好的字眼,白聿熙竟都毫不吝啬的用在了她的身上。

“三哥,你不用…”

可谁知芙香话还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轻响,紧接着有仓惶而去的脚步声。然后再隔的远些,就听见言歌在惊呼,“世子爷,您这是往哪儿去啊?”

芙香大惊,连挂在眼角的泪痕还来不及擦就急忙掠过了白聿熙跑了出去,可也只来得及看到叶书怀瑟瑟的背影和门口残留的一地蓝底留白千鸟展翅茶盏的碎片。

第六十三章 侯门恩怨,是福是祸(上)

重生之侯门弃女第六十三章 侯门恩怨,是福是祸(上)“这是怎么回事!”相处至今,芙香是第一次真的对言歌动了气。只见她面色凝重,眉眼微怒,言歌心里就重重的“咯噔”一下,大气也不敢多喘。

“夫人…”半晌,她才惴惴不安的垂首说道,“我在前面忙,伊水说世子爷来了,正在雅室候着,我也没太在意,想着让伊水煮一壶热茶送去。谁知道、谁知道伊水去的时候,世子爷就已经不见了。”

叶书怀对她茶舍后面的小院是熟门熟路的,他一定是见自己这么多天闭门不见客所以才擅自进来找他的。

芙香紧张的握着双手,才一眨眼的功夫手心就满满的都是湿黏的薄汗了。

叶书怀是什么时候到的门口,又听到了多少,知道了多少?她现在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却无论如何也要马上想出个应对的万全之策来!

“芙儿,就算知道了…”看着芙香眉宇紧锁,在一边的白聿熙终于忍不住出口相劝,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才好。

“三哥,今日你先回吧。”芙香扯开了一个无力的笑容。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没有心思再对付白聿熙了。

“你…”

“我有分寸,你就先回去吧。”

见芙香坚持,白聿熙这才点了点头,“有事的话就来找我。”

“好。”第一次她是看着白聿熙自己走而没有起身送他出门。

等白聿熙出了后院的门,言歌才紧张的抬起了头,焦急的问道,“夫人,现在怎么办?”

“看叶书怀那惊慌失措的模样,我想八成应该是听全了我和白少的对话。”芙香闭着眼睛回忆着方才的一幕,“不然他不会失手打碎了东西的,看样子他是来给我送礼的。”所谓礼物,就是门口那套已经成了碎瓷片的茶具。

“那现在我们是…”

“与其被动的听天由命,不如我们主动些。”芙香猛的睁开眼睛,“我去找义父,你马上找几个平时同侯府走动密切的人去探探消息。”

她很早就知道有备无患的道理,所以选了手下一些眼生的茶娘去刻意接近侯府的内院丫鬟,为的就是能大致了解侯府里的一些动向。

“好。”言歌听了后一刻也不敢再耽搁,连忙福身退了出去。

可芙香却犯难了,方才苏伯年走的时候明着说要和张大人去切磋棋艺去的,这张大人应该就是协办大学士张举安。也不知道到底是张举安去了悠然不问还是苏伯年去了张府,思来想去,芙香还是决定去悠然不问试试运气。

而就在此时,派了人去探查的李真得到了一点点消息,一经核实,他便匆匆去了大太太的院子。

“什么?人在晁新!”大太太手执佛珠为的就是静心,可在听到李真的话以后她却心惊胆战的差点扯断了珠线。

“是。”李真点点头,靠近了一步低语道,“按着您的吩咐我先派人去了丹乐县,如您说的一下子就找到了宛家。可是宛家早已经落败了,偌大一个院子就剩下大房老爷和太太了。听了我们的来意,那大房太太却一脸厌恶的说宛姨娘是宛家的耻辱,是生是死已经和宛家没有关系了。”这么说,宛碧罗是不可能回老家的了。

大太太听着听着眉宇凝重,眼眸中的戾气重的仿佛能滴出血水来,“那么你是怎么查到她人在晁新的!”

“我派去的人留了个心眼儿,打听了一圈以后找到了一个以前一直服侍宛姨娘的老嬷嬷。老嬷嬷说早些年宛姨娘是回过丹乐老家的,但是却被大房太太赶出了家门。后来还是这位老嬷嬷好心给了宛姨娘一些零碎盘缠,问了姨娘下一步的打算,姨娘才说准备回来晁新的。”李真不敢有半点隐瞒,把知道的全说了。

回了晁新,她竟然回了晁新!

大太太如利刀般的眼神突然浑浊暗淡了下来,她努力想从炕上起身,却发现双腿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太太!”李真见状,连忙上前虚扶了一把,犹豫了一下以后又道,“听派去的人这样一说,我便又找人去全城打探了一下。现在能大概确定的是,宛姨娘人应该是在…东市。”

“轰”一下,大太太的脑子仿佛瞬间炸开了锅,冰凉的汗水顺着她的颈脖往下滑,接近三伏的大热天,她竟忽然感到冷的颤抖,不能抑制。

东市,仅和侯府隔了三条街,宛碧罗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活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那那个婴孩呢?那个孩子呢…

大太太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刚深深的顺了一口气准备再问李真的时候,房门突然被叶书怀猛的推开了。

“母亲!”

“大太太…”守门的小丫鬟一脸惊恐,“我拦不住、拦不住大少爷…”大太太同李管家是屏退了所有人在屋子里谈话的,大太太还吩咐了她任何人不得出声打扰。

“母亲,我有事问您!”叶书怀此刻正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一看就是一路跑来的。

“是什么事儿让你这么着急。”大太太敛了神,冲一边的李真使了一个眼色以后迎上了叶书怀。一边拿了帕子替他擦汗,一边吩咐小丫鬟去端冰镇好的酸梅汁来给叶书怀祛暑解渴。

李真见状,连忙聪明的作揖,开口道,“那小的回头再来找夫人商量,小的先回去了。”说完,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说吧,什么事儿?”屋子里没了旁人,大太太将叶书怀迎进了里屋。

“母亲…”话到嘴边,叶书怀却欲言又止了。

之前他命了父亲之言去给芙香送一套崭新的蓝底留白千鸟展翅茶具,谁知到了茶舍却听言歌说芙香依然闭门不见客。

他在雅室等了一会,颇为不耐烦,想着后院的路他也熟悉,如果上了门芙香就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所以这才拎着东西径直去了后院。

谁知当到门口,就听见芙香同白聿熙两个人的对话,而说的内容竟然是…

想到这里,叶书怀一眯眼,愣愣的问大太太道,“母亲,您可还有生过女儿?”

大太太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失笑的说道,“你这孩子今天是热昏头了不成,盈儿不就是你嫡亲的胞妹么。”

“除了盈儿之外。”叶书怀眼眸微聚,竟有着不容敷衍的口吻。

“当然没有!”大太太斩钉截铁的说道,“母亲难道还会背着你父亲生个女儿不成!你这孩子今天到底说的是哪门子的胡话!”可大太太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惴惴不安的打起了鼓。

叶书怀的问题太奇怪了,无缘无故的竟然跑来问她生了几个女儿。可当年的事,知道实情的大多数人都已经被她打发了,剩下的几个也都是她的心腹,不会到叶书怀面前乱嚼舌根的。那他这么问,到底是什么原因?

大太太狐疑的打量着气息还有些不平的叶书怀,忽然问道,“你父亲今日不是让你给昌平侯的义女去送一套茶具吗,东西送了没?”

“母亲…”叶书怀猛的上前抓住了大太太的手,可是如鲠在喉,只堪堪的喊了她一声,就再也没有后话了。

“怀哥儿,你到底怎么了?”大太太看着他如此,不禁焦虑起来,这孩子莫不是大热天的中了邪了,怎么尽说些没边没际颠三倒四的话。

看着面前疼爱自己的母亲,叶书怀晃了晃身子松开了抓着大太太的手,后退一步虚气道,“没,儿子昨日做了一个噩梦,梦境真实,令儿子有些恍惚。”

这样拙劣的借口,也不知道大太太到底信不信,可叶书怀实在没了心思再应付大太太的咄咄逼问,便是谎称暑热急急的回了自己的小院。

等匆忙的回到屋子中坐定,叶书怀才再次慌张起来。

他不请自入确实不合礼数,可是想着芙香平日待人随和,脾气甚好,他也就没太在意这些虚礼。谁知当他拎着茶具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见了那些不该听不能听的话。芙香说什么?说她出生侯门,父亲是她的生父,母亲是她的生母,自己是她嫡亲的哥哥…

想到这里,叶书怀已是汗如雨下。他分辨不清楚到底是芙香在撒谎,还是母亲在撒谎,亦或者是整个侯府的人都在撒谎。

而如果芙香说的是真的,那为何侯门嫡女的她会被母亲遗弃在棚户市井?为何他们好几次已经兄妹相见她却不和自己相认?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如凌冽的刀风吹入他的脑海,一片一片吞噬他的思绪和情感。这一刻,叶书怀突然觉得这偌大的侯府宅院深深,这原本是自己最熟悉的家,竟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在悠然不问的芙香直到申时过半才等来了微醺的苏伯年。和张举安畅饮甚欢的苏伯年听完了芙香的来意以后,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会,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儿,然后笑着说道,“既然已经知道了,就无须再隐瞒,你便同侯府直接摊牌吧。”

第六十四章 侯门恩怨,是福是祸(下)

重生之侯门弃女第六十四章 侯门恩怨,是福是祸(下)芙香听完,下一刻就笑了出来。“义父这样把我当枪使,也不怕女儿万劫不复?”苏伯年这么明着说,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他不愿意得罪昌平侯,过河拆桥的事他自然也是做不出来的,可是面对允帝,压力当然更不小。而自己的事儿,刚好是个契机,处理的好,能一下子和侯门叶府划清关系,若是退一步来说处理的不漂亮,那起码也能让彼此尴尬疏离。

真正是一石二鸟!

“你能处理好的,我放心。”苏伯年打了个哈欠,整了整衣襟道,“若是办砸了,大不了就一拍两散。”

“义父也不怕遭人话柄!”芙香跺了跺脚,看着苏伯年一副万事随意的样子不免也有些着急。

“遭了又如何?”苏伯年摇摇头,“我这把老骨头,要不是为了七皇子,也不至于临老还晚节不保了一把,遭人话柄已经算轻的了。”

芙香听闻,攥紧了手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道,“那回头找了时间我就亲自去一趟侯府。”这话说的轻巧,可真的要面对了,芙香心里又忐忑不安起来。

“行了行了,知道了。”苏伯年挥挥手,也不留芙香小坐,出口下了逐客令,“以后这种小事儿就别来烦我老头子,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早就在先帝面前议政了。”

芙香垂首浅笑,她可没那个本事跟苏伯年相提并论。可正当她曲膝福礼想要转身的时候,却听苏伯年凉凉的问了一句,“你这丫头和白家小子和解了?”

芙香脚步一滞,差点踩着自己的裙摆。

“啊,你瞧,和你们这些孩子在一起我也耳濡目染尽问些不成礼数的事儿了。”苏伯年见状,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先一步离芙香而去,转身进了屋。

芙香看着苏伯年调侃的目光,又想到之前白聿熙那轻佻暧昧的举止神情,心里浮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怒似喜,如哀如乐。

隔天一大早,芙香略作装扮便带着言歌去了侯府。一路上言歌反倒比芙香显得更紧张,一直紧紧的握着双手,不停的眨着眼睛。

“夫人…”她不是很明白芙香带着自己的用意,可是已经到了侯府门口,她便是怎么也要问问清楚的,免的到时候自己毛毛躁躁的又坏了正事。

“没什么,让你来就是让你传个话看个门,他们侯府的人我不放心。”芙香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松。

昨天晚上言歌派出去的茶娘就回了消息,叶书怀一回府就神色匆忙的去了大太太的堂屋,聊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叶书怀就回了自己的小院。他一个晚上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掌灯掌到了大半夜,到了天明的时候还唤了丫鬟替他换下了冷透了的隔夜茶。

而大太太那里倒是没什么异样的,后半日她诵经礼佛,傍晚开了小厨房和侯爷用了晚膳,便早早的歇下了。

按着这样的说法,除非是大太太刻意定了性子佯装镇静,不然就是还不知道实情,所以她决定先去找叶书怀谈谈。

叶书怀此刻是一夜未眠刚刚起身,正斜斜的躺在软榻上胡思乱想,一副萎靡不正的糊涂模样。听着丫鬟来报说芙香登门拜访,他一个惊恐,脚一蹬,踢倒了软榻边的锦杌,“哐当”一下打翻了锦杌上装满水的金铜脸盆。

“世子爷。”芙香由小丫鬟带着进了屋,一眼就看到叶书怀的狼狈样。

她今日梳了一个垂云髻,黛眉浅扫,朱唇微红,弯弯的眼角带着笑意,一袭桃花云雾烟罗衫衬的她的肌肤白若初雪,凝脂含香。可那笑容,在叶书怀看来却讽刺的很。

“世子爷不欢迎我?”看出了叶书怀眼中的冷漠和疏离,芙香并不意外,可也觉得有些心疼。这个哥哥,她从未想过要利用,但却无可奈何不得抽身。

叶书怀站起了身,拢正了拢身上的衣衫,先拉过自己的贴身丫鬟同她耳语了几句,然后又使了一个眼神示意屋里正默默收拾残局的丫鬟们先出去,这才开口问道,“夫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诶,哥哥果然听了不该听的事儿。”她忽然转了称呼,惊的叶书怀又是一阵措手不及,只能无言的瞪着她。

“你…你…”半晌,叶书怀才张大了嘴,语不成句的低喊道,“你到底是谁?”

“芙香。”芙香在叶书怀的屋子里来回的看了看,多宝架上摆放着古玩玉器,华不显露,真正奢侈。“哦,或许我该告诉哥哥另一个名字——叶湘甯。”

这名字,她已多年不唤,如今从她自己嘴里说出都显得陌生不润,更何况是听在耳中的叶书怀了。

“叶湘甯?”他狐疑的摇摇头,“我从未听母亲提到过这个名字,而且…”

“而且我和姐姐同是湘字辈的,她唤名湘兰,我唤名湘甯。”芙香打断了叶书怀的话,“哥哥好奇么?侯门之女为何流落在外?”

“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你才故意接近我的?”叶书怀对她的问题还真的不好奇,他更在意的是芙香对自己的关怀和亲近,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出于目的。

但见芙香久久不开口,叶书怀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神情,了然的苦笑道,“你是何等攻于心计,我诚信待你,你却…”

他对芙香的感情,说是喜欢却远远不及相爱的程度,但是当父亲坦言让他主动接近芙香的时候,叶书怀还是很高兴的。和芙香在一起让他觉得舒服自在,不受约束,他很享受这种氛围,也愿意将这样的感觉延续下去。可谁知真相一旦显露于人,那些所谓的情爱,所谓的欢喜就真的成了镜花水月空梦一场了。

“有些事情,我无能为力,对不起,哥…”

“在下担不起夫人这样喊,在下也没有你这样的妹妹!”叶书怀再抬头的时候,眼中已是一片凛冽之光,“夫人与侯府宅院的那些恩怨和我没有关系,夫人若是想来报仇,那在下开门相迎,夫人若是想同我叙叙旧话亲情,那就请回吧。”

叶书怀此刻心里更乱了,对芙香所言的身世他也不是很确定。这些话,当然不能只凭她片面之词就能令人深信不疑的。但到底要不要同父亲和母亲说,叶书怀也还在犹豫,因为,他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芙香的真正用意到底是什么。

看样子叶书怀是恨自己了,那便让他好好的恨到底。芙香挑了眉尾抿着嘴道,“世子爷好气魄,侯府对不起我,世子爷想凭一人之力就双肩全抗,芙香着实佩服!只是世子爷的矛头,可是要对准了真正恩怨的所在,若是误伤了好人,那才是罪过呢。”

“什么意思?”直到这一刻叶书怀才不得不承认,其实和芙香对话真的很累。

芙香但笑不语,随意的在桌边落座,把玩着手中的红玉珠串在心中默默的数着数。算算时间,应该也快了。

其实她带着言歌一入侯府,言歌就暗中和她们自己的人接触碰了头,将她来找叶书怀的口风透了出去,想必这会儿大太太应该正在来的路上了。

果不其然,就在芙香坐定后眨眼的功夫,屋子外头就有了响动,叶书怀警惕的看了芙香一眼,刚想问守门的丫鬟,就见大太太喘着急气进了屋。

“母亲,您怎么来了?”叶书怀一愣,他明明嘱咐了人不准将芙香来找他的事情说出去的,大太太这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大太太没有答叶书怀的话,反而笑着迎上芙香道,“姑娘来府上做客,怎么不去我那里瞧瞧,倒是关起了门在同怀哥儿说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