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极不妥帖,讽了芙香没规没矩,又连带扯上了她自己的儿子也成了不懂礼数了浮夸少爷,想来大太太已经是气急攻心满脑混沌了吧。

“小女子不请自来,有失礼节,却也是事出有因,还望大太太见谅才好。”芙香笑着福了身,既然大太太存心想和她打太极,那自己就顺着她的意思陪她一下吧。

“母亲!”叶书怀有些着急了,跨了一步就横在了芙香和大太太的跟前。

好多事情他还没有来得及细问,芙香的身份是真是假也不清楚,他不能就这样让芙香有机可趁扰了大太太的心智。

“哥哥这么一拦,岂不是碍着我同母亲叙旧了?”但芙香哪里是好糊弄的,眼看着叶书怀急急的遮掩,她心思一转,反而无心恋战了。

早说晚说都是说,何必在人家的地盘上浪费这么多口舌。如果有意要瞒,她今天就不会踏出这一步来侯府这一趟了。

“你…你喊他、喊我…什么?”大太太猛的一把推开了面前的叶书怀,如鬼魅一般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芙香,森森的口吻中夹杂了惊恐万分的慌张。芙香的声音不小,她刚才听的一清二楚,可是脑子却是一片的空白。

“母亲,我是湘甯,叶湘甯。”

芙香话一出口,大太太就两眼一发黑,双唇颤了颤,“咚”的一下倒地晕死了过去。

第六十五章 惊天秘闻,利欲熏心(上)

重生之侯门弃女第六十五章 惊天秘闻,利欲熏心(上)屋子里顿时乱作了一团,有大太太的贴身丫鬟惊呼的声音,有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有高呼的声音,更有紧张的啜泣声…

而在这一片混乱中,大太太被人搀扶上了软榻,芙香挺胸而立,但笑不语,叶书怀却死死的盯着芙香,一字一句凛然的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哥哥这么说可真令我伤心,今儿个我就是来认亲的。”芙香看了一眼趁乱从外头进来的言歌,语气上毫不示弱。

自己的房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想瞒是根本不可能的了。与其到时候不好收场,还不如趁着现在先找父亲来把局面控制住才好。叶书怀这么想着,便气急败坏的命人去喊了昌平侯过来。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愿意相信芙香是有苦衷的。哪怕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他也愿意心平气和的同她聊一聊。可是现在这么一闹,叶书怀看出了芙香根本是有心而来,为的就是折腾得他侯府上下家无宁日人心惶惶。

昌平侯很快就来了,在看到屋子里的丫鬟们如坐针毡的颤颤抖抖,又看到大太太不省人事的躺在软榻上后,他面容一敛,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屋子里除了叶书怀和芙香以外,没人能给昌平侯好好的解释一番。可芙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叶书怀只能硬着头皮开了口,“请父亲下令让人守着儿子的小院,儿子有要事要告知父亲。”毕竟,这也是家丑了,不得外扬。

与此同时,在旁人又是掐人中又是取了鼻烟壶救急的情况下,大太太“呼”的一声重重的倒抽了一口气,幽幽的转醒了。

“你…你是…”可醒了的大太太却依然浑身发抖,颤颤巍巍的指着芙香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昌平侯看在眼中,知道肯定是出事儿了,便下令让大太太房里几个管事的妈妈和一等丫鬟守着院落,又屏退了众人,满屋子的闹腾这才算是有了个尽头。

其实昌平侯这时候心里对于发生了何事倒是一点底都没有的,他更不明白为何芙香会在此,而且不同于之前的婉约温柔,此刻的她看上去戾气满身,高傲不羁。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压下了心中层层的疑虑,昌平侯看了一眼眉宇凝重的叶书怀,又看了一眼虚弱无力的大太太,最后下意识的将目光对准了桌边的芙香。

“侯爷可曾还记得您府上的宛姨娘?”所有的问题,自然只有芙香最明了。哦不,在场的还有一个人应该比她更清楚,可眼下她却被自己惊的已经丢了三魂七魄了呢。

“宛…宛姨娘?”是五姨娘宛碧罗吧,这个名字昌平侯已多年不听人提及了,如今听来竟生疏的很,堪堪的想了半天才将名字和记忆中那抹柔弱如柳婀娜多姿的身影对上了号。

“是,五姨娘宛碧罗。”芙香点点头,把玩着手中空空如也的茶盏缓缓的说道,“五姨娘宛氏,十八年前被侯爷您亲自赶出了侯府,连带着一并赶出去的还有一个正在襁褓中未满月的婴孩,不知侯爷可还记得此事?”

芙香话音刚落,只听大太太的呼吸就突然急促了起来。屋子里没了一个能服侍的人,芙香便冲言歌微微一颔首,言歌就心领神会的走到大太太的跟前,曲膝弯腰将她扶起。她人一坐正,呼吸果然就顺畅了许多,可也因此,大太太尖锐的叫声划破了满室的宁静,生生的刺入每个人的耳朵。

“芙香,你休要满口胡言!也不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竟想这样扰了我们侯府的清净。你…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芙香睨了大太太一眼,只觉得她现在就如同是那跳梁的小丑,真正此地无银三百两,说什么错什么。“我只是想让侯爷知道一个被人隐瞒了多年的真相,我安的是什么心,没人比大太太您更清楚了!”

两世为人,她是恨生母的!恨她的遗弃,恨她的赶尽杀绝,恨她的狼子野心。本来她以为在看到生母以后这种恨意会随着亲情的靠近而慢慢减少。可她错了,越是接近生母,她心中的恨就越是漫无天地的肆意飞长,令人压不住,止不了。

“你安生的躺一会。”昌平侯见两人大有争执起来的意思,先是走过去安抚了一下大太太,然后才对着芙香问道,“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事已至此,大太太眼下如何能安生,她挣扎着坐起了身,楚楚可怜的一把拉住昌平侯的手动情的说道,“侯爷,这小妮子定是知道了我反对她和怀哥儿的事情,便是想着法子的对付我。可怜我一个内宅妇人,也不知这小妮子是从哪里听来的那些闲言碎语,竟堪堪的挖出十几年前的事儿想让我侯府蒙羞。”

芙香见状,冷笑一声,“大太太颠倒是非黑白的功力还是亦如当年一般深厚的很啊。”

而昌平侯也觉得大太太此时无论说的话还是出手的举动都有失得体。且不说现在还有芙香这个外人在场,就凭面对的是两个小辈,大太太也不能这么不管不顾的没了分寸。

想到这里,昌平侯心里一烦躁,愤然的抽回了手臂,正色说道,“你且坐好,在儿子和客人面前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说完,他快步走到临窗的炕上坐下后手指了指芙香道,“你今儿个想着法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说吧,到底所谓何事。”他不是老糊涂,明面上的事情还是一眼就能看清楚的。

“这样啊,那要从哪里说起呢?”芙香眼角带笑的扫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大太太,佯装为难的说道,“想着当初和姨娘生活在一起的日子还是挺难的,姨娘性子柔弱,祖家又将她拒之门外,可偏偏她还舍不得儿子,所以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带着我回了晁新。当然,这些都是姨娘后来同我说的,十八年前的我和世子爷一样还是个襁褓里不足月的婴孩呢,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一番话,看似杂乱无序,但实则字字暗藏玄机。

大太太听完,刚被强制压下去的惊恐不安又“唰”的一下全冲回了脑子里。她猛的站了起身,摇摇晃晃的指着芙香怒吼到,“你胡说!什么姨娘,什么儿子,你这个贱蹄子,别在这里胡言乱语脏了侯府的地界。你给我滚出去!”

“滚?”芙香也不甘示弱的站了起来,踱步走到大太太的面前,凛然的打量着她道,“当年您也是这样和宛姨娘说的吧,母亲!”

“你、你叫她什么?”这下,连昌平侯叶德盛也惊住了,他下意识的将视线在芙香和大太太之间来回的打着转,忽然发现,这两个人眉宇间的神情竟真的有几分相像!

而一直退在角落的叶书怀在听到芙香方才那番话语的时候,油然而生了一股焦躁急切的情绪。原来芙香竟和自己是一般大的,但她说的那个宛姨娘自己真是从未听闻府中有人提及过。还有那个姨娘的儿子…儿子!这两个字眼突然如凿刻一般敲入了叶书怀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是他之前忽略了的,又有什么是芙香还没有说出口的。他似乎抓住了其中最重要的线索,可那线索偏偏一闪而过,淫灭不见了。

“母亲。”芙香当着昌平侯的面,又唤了一次瞪着怒眼的大太太,然后她又笑着对昌平侯说道,“或者,我也该喊侯爷一声父亲。”

昌平侯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也坐不住了,“你究竟是何人?”

“侯爷可曾还记得,十八年前,先夫人早逝,四姨娘和五姨娘同时怀了身孕。可是后来,四姨娘生下了长子,被侯爷抬成了继室,而五姨娘却因为和家丁通奸被捉,被侯爷和大太太一并赶出了侯府,连带她襁褓中的女婴也未能幸免。”

“你…”昌平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豆蔻年华的芙香,不明白为何十八年前的事情对她一个小辈来说,竟仿佛是她自己亲身经历的一般了如指掌。

“当年的四姨娘就是大太太,五姨娘就是宛碧罗宛姨娘。”芙香无视了昌平侯的惊讶,避过了他犀利的眼神径直走到大太太的跟前,盯着她的眼睛又说道,“好一招红杏出墙的计策,大太太为了能板上钉钉的治宛姨娘的罪,想必也是费了多番周折的吧。”

“你胡说!”大太太看着面前的芙香,突然反应了过来,尖叫着伸出了双手想掐住她的脖子,“是你,是你!竟然是你!你没死,她也没死!”

可是一直在她身边的言歌还是快大太太一步的先抓住了她的双手。

“是我。”芙香笑的如盛开的修罗花一般,嗜血妖娆,却冷如冰霜,“你是怎么都想不到的,当初你苦苦相逼不惜买凶杀人,可是姨娘命大,带着我逃出升天,还堂而皇之的活在了你的眼皮子底下。你想得到吗,母亲!”

大太太闻言,“砰”的一下如断了线的偶人一般跌坐在了软榻之上。屋子里瞬间一片静谧,连浅浅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第六十六章 惊天秘闻,利欲熏心(下)

重生之侯门弃女第六十六章 惊天秘闻,利欲熏心(下)“你,到底是…”隔了好久,昌平侯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可是没有听到芙香亲口承认,他还是心存了侥幸。

“我以为我和母亲至少有些相似呢,原来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芙香顾左右而言他,口吻中带着浓浓的惋惜。

可是,这话已经很明显了。

昌平侯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面对十八年前亲手遗弃的婴孩,他还能镇定自若的摇头道,“你和碧罗不像。”

“侯爷,我说的母亲指的是大太太,可不是宛姨娘啊。”芙香却没有这份好心让他能继续如此淡然的镇定下去。

“你说什么?”果然,昌平侯震惊了。她不是宛碧罗当年和马房小厮的孽种吗,怎么生母成了大太太?

“啊,我忘记了,当初也正是因为侯爷的一句话,才让母亲与我骨肉分离的呢。”芙香说着,扫了一眼面色全白的叶书怀后笑道,“侯爷当年酒后戏言,母凭子贵,谁能生出儿子,谁就是您的继室。侯爷可还记得?”

“我…”虽然那时候喝了酒,但到不至于醉的不省人事。这句话,昌平侯自然是记得的,不但记得,还身体力行了!

“所以,即便是温婉如水的宛姨娘听了这话也动了心思,更何况是处处要强看中名利的母亲呢。”一屋子总共就五个人,其中三个被她的话怔的愣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芙香爱极了这个场面,她忍了两世的苦楚,如今终于能好好的宣泄一番了。“只可惜,怀孕在人,男女在天。谁能提前预测自己肚子里的到底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母亲,您说是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被芙香这样缓缓的吊着胃口,谁知最先忍不住怒吼的竟然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叶书怀。“所以你想说,母亲看不得宛姨娘同自己争,设计将姨娘和你赶出了侯府吗?”

“世子爷,你错了,你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因为…”芙香哀怜的看着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叶书怀,突然一阵惋惜,随调转了头指着大太太道,“因为母亲你当年生下了我,而宛姨娘生下的却是世子爷!”

大太太摇摇欲坠,眼皮颤抖的厉害,可芙香哪里容得她再次这般装腔作势,一个迈步上前便拎住了大太太的衣襟,用力的将她往自己跟前一扯,继续道,“怀胎十月,您同宛姨娘一朝分娩,而您早就买通了里里外外所有的人,可惜,却偏偏买不通宛姨娘。您生的辛苦,宛姨娘也不轻松,孩子一落地,响亮的啼哭声让姨娘初为人母的喜悦溢于言表。可是她只看了孩子一眼,孩子的脐带也才刚刚被产娘剪断,这个十足的带着命根的浑身沾血的男婴就被人匆匆抱走了。”

当年,宛姨娘每每回忆至此,都泪眼蹒跚,满心怒恨,“那些人只当我生孩子生的力气全无,分辨不清。可我事先偷偷的含了一嘴的参片,虽然说不上精力富足,但看个孩子还是不会看错的。产婆虽拦着不让我看,可我起身探头瞧的时候,那孩子还未洗净穿衣,分明就是个男孩!”

“可后来,我却出现在了宛姨娘的床边,大太太您的身侧却躺着一个漂亮饱满的男婴。事后,你当然是怕夜长梦多的,所以连月子也没有做好,就匆匆的实行了预谋已久的计划,一招买通小厮,便让同样在月子里的宛姨娘落实了红杏出墙的罪名,连带着我的身份也变的腌臜起来。”

“不是的,不是这样…”如今真正靠近了芙香,大太太才深绝她满眼满心的恨意!

“可是母亲,您怎么下得了手,我是您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可母亲,您竟连畜生都不如!”芙香说着,五指微松,大太太就如同一个画坏了的纸偶,面容狰狞的摇摇坠地了。

“你胡说,你胡说!母亲不是这样的人,母亲怎么会…”叶书怀冲了出去一把拽开了芙香,将跌坐在地上的大太太小心翼翼的搀扶了起来。

从小,母亲都是极为疼爱他的,和对叶宝盈的溺宠不同的是,大太太对他的母爱中多了一种望子成龙的期盼。小的时候,他每次得到了先生的赞许,大太太都会开心的亲手做他爱吃的栗子甜糕。从剥栗子到和面到下锅大太太从来不经旁人的手,看他吃的心满意足,大太太比什么都高兴。

这样温柔宠爱他的母亲,怎么不是、不是自己的生母呢!

而此时此刻,昌平侯却沉默不语了。

其实当年的事情他也是觉出了几分蹊跷的。那时候大太太生产伤了元气,可是月子里头却坚持同乳娘一同照顾怀哥儿。这份舔犊情深令昌平侯也为之动容,便是在叶书怀刚生下才三天他就做主抬了大太太做继室。

因着是姨娘抬上来的,更何况那时候大太太和宛碧罗也都在月子里,所以府上并未大肆操办喜宴,就只简单的请了几桌亲戚,大太太和宛姨娘也是规避了的。

然后,他就动身去了一趟山平老家,去祭祖,去扫墓,这一来一回即便是快马加鞭的,也花了二十几天的光景。

他走之前,宛碧罗就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生下的女儿连看都不看,天天神神颠颠的逢人就哭诉自己生的其实是个儿子,可是儿子现在下落不明,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那时候急着回老家,没心思好好的应付宛碧罗,便顺了大太太的想法,命了几个管事的老妈妈守了宛碧罗的小苑,旁人不得随意进出,她自然也出来。

可等他从山平老家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的时候,就听大太太说在宛姨娘的小苑发现了府上马房的小厮阿泰,两人是被大太太亲眼捉奸在床的。

昌平侯那时候哪里来得及细想,自己的妾侍做出这等苟且之事,他已是怒火攻心不可抑制了,听闻宛碧罗被大太太关在了柴房,便是心思全无的将这件事交给大太太全权处理了。

但本来他还念及了旧情,又看在宛碧罗给自己生了一个女儿的份上,想说女儿就留在府中养在大太太的跟前。可谁知当他特意抽了时间去瞧瞧宛碧罗的时候,她竟然森森的笑着同自己说,这个女儿是她和阿泰生的。

既然是孽种,自然留不得。所以他便不顾大太太的反对,一气之下将宛氏连同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孩赶出了侯府。

这些,是他知道的当年的全部情况,可如今看来,原来早在一开始就错了。

“你说大太太当年设计掉包了你和怀哥儿,可是老夫在出事以后是去瞧过宛姨娘的,她口口声声称你是她和小厮私通后才怀上的孽种。”

“若不是当年大太太以叶书怀为要挟,宛姨娘又何必说这番违心的话?那时候大太太已稳坐当家主母的位置,却心心念念的想着如何顺利彻底的除掉姨娘,便是拿孩子做了要挟。可姨娘看似柔弱,但也不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既然大太太拿了她的孩子,她便也要回敬一记,死也不愿意放手大太太的孩子。”芙香苦苦一笑,“母亲和姨娘之间的恩怨,就这样平白无故的牵扯进了我?我当年还未足月,何罪之有让你们这般折腾?”

说到这里,芙香眼眶中隐隐的渗出了泪花,摒了氤氲的泪气,她冷冷的看了一眼依偎在叶书怀身侧装死的大太太继续道,“大太太怕是看到宛姨娘带着我离开,想着这分明就是放虎归山,竟还买通了武者来杀人灭口。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姨娘和我都是命大的,这一活便就活在了您的眼皮子底下。”

一直闭着眼睛的大太太听到这里,被长袖遮住的手骤然一下紧紧的握成了拳。当年那些人收了她足足五百两银子,说亲眼看到宛碧罗抱着孩子滚下了山崖的。如果不是他们撒了谎,那就是宛碧罗和芙香真的命不该绝!

“素素…”昌平侯听到这里,再也按耐不住了。之前重重的疑虑和芙香的话串联起来,似乎一下子就能说的通顺了。

难怪那时候他要赶宛碧罗出府的时候大太太曾哀求过他把孩子留下。难怪当年自己从老家回来发现内院的人几乎全部都被换成了生面孔。难怪有的时候他看怀哥儿,总觉得他即不太像自己,又不太像大太太。

“侯爷,不是、不是的…”听到昌平侯喊了自己的闺命,大太太猛的睁开眼睛,踉跄的走到昌平侯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扯着昌平侯的衣摆道,“侯爷,当年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你也是看到宛姨娘疯疯癫癫语不成句的,现在怎么能凭这个小蹄子随意的几句话就怀疑妾身呢?怀哥儿…怀哥儿真的是妾身十月怀胎所生的啊!”

“母亲还想狡辩么?”芙香不以为然的看着毫无傲气的大太太道,“想来母亲第一次见我是在霍家婚宴上,母亲是不是觉得好奇,怎么我这模样,生的和母亲的三妹妹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分毫不差呢?母亲,我有说错吗?”

第六十七章 恨意无绝,心似幽兰(上)

重生之侯门弃女第六十七章 恨意无绝,心似幽兰(上)芙香已经不记得是怎么走出侯府大门的,但是她脑海中将屋子里另外三人的脸记了个一清二楚。

昌平侯满眼错愕,大太太伤心欲绝,叶书怀面如死灰。当然,如果昌平侯彼时能甩大太太两个耳刮子她自然是会更开心的,可惜天不遂人愿,她终究只是看到了生母的伤心,而那欲绝,多半也是刻意为之的。

“夫人。”芙香就这样沿街走着。纵使夏季天色暗的晚,可现在也已经将近戌时了,弦月当头,晚风微拂,芙香穿的淡薄,言歌怕她再这样迎风走下去是要着凉的。

“言歌,你说我做的过分么?”听见言歌唤她,她突然顿了脚步,猛的转过身拉住了言歌的手,眼眸无助的仿佛一个迷了路的孩子一般。

“夫人…”

“她生了我,却弃了,从前我不明白宛姨娘的用意,她明明恨我至极,却还是让我跟在她的身边。如今我懂了,她就是算准了有这么一天,想看着我同生母血脉相残的。”不然宛碧罗大可以不告诉她这些真相的,即便是说,也无须说的这么清楚明白。

之前当她一字一句重复着宛碧罗同她说的话时,她看到了大太太的惶恐和昌平侯的惊觉。这才突然明白了,原来虽然宛碧罗早已经死了,可却成了最后的赢家。

她,侯府之女,终于伸出了双手开始向侯府里所有的人发难了。

“夫人方才也说,虎毒不食子,大太太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心寒,夫人也只是想咽一口不平之气,为自己讨一个说法罢了。”芙香的怨恨,言歌感同身受,“这些年,不要说是养育之恩,想那侯府夫人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如此说来,她生下了你,不过是用你来交换她平步青云的筹码罢了。夫人又何来过分之说?”

相处的这些年,言歌太了解芙香了。自己这个主子,看似八面玲珑淡薄情谊,实际上最是外强中干,有着一个比谁都柔软细腻的心。这也就是为什么刚刚她痛快的报复了一通侯府以后,会这么快的心软下来,彷徨无助。

“对,你说的对。”被言歌一说,芙香突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微微敛了一下眼神,自嘲道,“看我,还是没有姑姑心怀大气,做事瞻前顾后的,难怪姑姑会不放心。”说到花扶柳,芙香心里才感觉到一份宁静安详。因为她知道无论自己身在何处,花扶柳总是她最后能依靠的亲人。

“夫人只是当局者迷罢了。”言歌见她豁然开朗自然很高兴,“想着今日侯府被夫人搅的鸡犬不宁的,估计那一屋子的人晚上都别想睡个好觉了吧。”

芙香但笑不语,转身看了一眼隐没在暮色中的侯府宅院。借着两边各家各户陆续点上的门灯,侯府高高的灰墙摇曳在她的眼眸中。本是粉雕玉琢的一个贵胄宅院,不知为何,芙香却看出了萧条落寞的气息来。

想来有苏伯年的介入,侯府昔日的风光很快就只能是跃然纸上,供那说书人调侃胡吹而已了。

“走吧,到了茶舍你替我备车,我要去一趟悠然不问。”想到这里,芙香舒心的呼了一口气,轻快的吩咐言歌道。

言歌笑盈盈的称了是,两个便是这样肩并肩的踱步而回了。

回到了茶舍,言歌很快就帮芙香备好了马车,因着芙香赶的是夜路,所以驾车的人言歌特意叫了细心谨慎的林子。

芙香也匆匆的回屋,换了一套干净素雅的衣裳,再卸了满头的钗环朱玉,只简单的以一根浅粉色锦绣缎带缠了发,将发髻重新挽了个云髻,配了一对小巧的红宝石耳坠,这才翩翩然的上了马车出了门。

苏伯年素来睡的晚,此刻也才是戌时刚过半,芙香这般冒冒然的不请自来分明就是不怕扰了苏伯年的清梦的。

马车徐徐而行,毕竟已是入了夜,路上行人稀少,一路奔去倒也顺畅无碍。不消片刻,林子熟稔的一牵缰绳,马车就稳稳的停在了悠然不问的大门口。

“你且在这里候着,我也不会太久的。”芙香冲林子微微一笑,她实在是很喜欢这样忠厚聪慧又不多嘴的手下。

“好嘞,夫人您仔细脚下。”林子点点头,上前虚扶了一把芙香,待她站稳脚后才恭敬的退后了一步。等芙香的身影没入了那高大端秀的朱漆大门以后,他才回到了马车上,挑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了下来,又将毡帽盖在自个儿的脸上,打盹小憩了起来。

月色下的悠然不问褪去了白日里的浮尘与喧然,显得幽静似水,淡薄无欲。一路走来,芙香之前在侯府的重重波澜心境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

她早已是悠然不问的常客,没有老槐的指引,也轻巧的在水榭方亭中找到了正在和白聿熙对弈的苏伯年。

看到白聿熙,芙香自是一愣,“三哥怎么也在?”

“就许你大晚上的来看你义父,却不许我在这儿陪他下下棋?”白聿熙的视线并未离手,可是眉宇间的笑意却怎么藏都藏不住。

芙香淡然的接受了他的调侃,看向了苏伯年道,“义父今儿个还是早些歇息吧。”

“你都和侯府摊牌了?”

“该说的都说了。”包括不该说的也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哦,那我是该好好养精蓄锐一番,丫头啊,你如此处事,也不怕老夫为难啊。”苏伯年捋了捋胡子,脸上却一点也没有为难之色,反而隐藏了一股隐隐的兴奋。

“这也都是顺了义父的意思呢。姜还是老的辣,芙香没有义父那般圆滑行事的方式,开了个头,自然还是要麻烦义父替我收拾残局了。”她倒也不怕昌平侯会将真实的情况全部告诉苏伯年,更何况苏伯年也不会在意自己究竟是谁生的女儿,他在意的只是自己这件事儿在他辅佐七皇子的政途上,会起一番怎样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已。

“好了好了,那今儿个就下到这里吧。”苏伯年叹了口气,将手中没落下的棋子丢在棋盒中,一脸不高兴的指了指棋盘道,“也不是我说你,小子,自从这丫头来了以后你看看你落的那几颗子,招招都是臭棋。”

“苏公说的是。”白聿熙好脾气的笑了笑,也不反驳也不恼。

苏伯年见状,更是无趣的撇了撇嘴,刚起身要走,却突然又问芙香道,“丫头,依你看侯府还有能力继续闹腾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啊。

“内宅的事情和义父的事没什么关联,但我看那叶书怀怕是黏儿了。”芙香这一闹,对大太太和叶书怀的打击是最大的,其实对昌平侯来说,无非就是一桩侯门辛秘之事而已,是真是假对他的意义都不大。更何况自己还是个女儿身,就更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了。

苏伯年闻言点点头,“也不是我在说,叶书怀还真不是走仕途的料子。”说罢,便潇洒的转身翩然离去,徒留芙香和白聿熙在月色下的水榭方亭中面面相觑,无从聊起。

片刻间,还是白聿熙先回了神,一边整理着棋盘上的棋子一边和芙香说道,“苏公近日越发爱开玩笑了。”

“便是专抓着我们的把柄么?”但话一出口,芙香就深觉此中的暧昧语调,不自在的转过了头去。

白聿熙也不点破,很快的将棋子理好,然后问道,“就为了同苏公说上这么几句话,你就巴巴的赶来一趟?”

“原没想着三哥在的,总以为我办完了事儿义父会要交代一番的,他却偏偏想做个甩手掌柜,我就是怕坏了义父的事。”芙香抿了抿嘴,忙解释道。

“你放心,大事上苏公从不马虎,不过小事儿他也几乎不太爱过问。走吧,我先送你回去。”白聿熙笑着宽了她的心。侧了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月色下,他的侧脸洒着一层浅浅的银辉,看上去宛若谪仙,俊逸非凡。恍惚间,芙香仿佛置身天际,裙袂飘飘,青丝如波。下意识的,蛰伏在她脑海中许久的一句话就这样冒出了口。

“三哥,你可还记得南咏街尽头皇城脚下的千石城墙。”

她的话语很轻,隐没在涟涟的水声中,碧波荡漾,吹起晚风阵阵,月辉芳华,引来无数遐想。

“千石城墙?”可惜,白聿熙离她太近,将她的话一个字也不差的听进了耳朵里去。

芙香微微抬了头,目光如水,清澈似镜,“是,千石城墙。”既然话已经出了口,那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那墙角处,常年放着干净的草垛子供驻守城门的官兵们歇息,三哥可还记得?”

白聿熙闻言,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是那儿啊,那个拐角有白家的两个钱庄铺子。”

“三哥小的时候好像每隔几个月总是会去一趟那里的铺子。”

“是,那时候刚开始学着怎么管账,所以总是会去钱庄找掌柜的…”白聿熙顺着她的话题自然的往下接,说着说着却突然察觉出了什么,赶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三哥的!”

PS:作者有话说——写到“三哥,你可还记得南咏街尽头皇城脚下的千石城墙”这句的时候,很诡异的想到了“皇上,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但我真没抄袭啊没抄袭…。

第六十八章 恨意无绝,心似幽兰(下)

重生之侯门弃女第六十八章 恨意无绝,心似幽兰(下)“你说什么?”这下,白聿熙是真的惊讶了。

“那时候三哥也就十来岁的模样,却已是看得出少年翩翩风姿卓越了呢。”芙香笑了笑,对着墨空中如勾的玄月回忆到,“那时候我跟着姨娘,日子过的很难,有的时候三餐不继,连温饱都成了问题。”

在一阵轻音软语中,有一双温柔的手掌包裹住了她掌心的冰冷。白聿熙就这样自然而然的牵起了她的手,甚至都没有开口询问。但是,从他的指尖传来的暖暖温度,却一下子令芙香安下了心。

“我总是在想,只要自己努力些,日子就一定会过的更好的。可是我那时候年幼,始终不明白为何姨娘总要带着我东躲西藏的?直到后来,那是一个三九寒冬,姨娘躲在巷子里,拉着我指着远远的侯府大门告诉我,那里是我的家,那里有我的生父生母,我才知道,姨娘其实有多恨我。”芙香的目光渐渐的有些涣散,隔着清冷的池水,她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痛苦和无助的样子。

“生母为了能坐上侯府当家主母的位置,设计将我和叶书怀调了包。母凭子贵,她就这样像丢一个物件一样的把我丢给了宛姨娘。宛姨娘为了看到我和生母骨血相残,就这样一直怀着深深的恨意将我养大成人。知道了真相以后我才明白,原来那些美好幸福的生活,从来都是我自己的奢望而已。”说到这里,芙香抬起了头,看着白聿熙道,“姨娘后来为了不再心心念念自己的儿子,便是嗜赌成性借以消磨时光。可是十赌九输,纵使姨娘赌的都不大,但还是欠了人好些钱。便是那一次,我已经饿了整整一天了,而那些放利子的更是扬言要将我卖去青楼抵债。我害怕的跑了出去,带着平时乞讨的碗。就在千石城墙那里第一次见到了三哥你。三哥的施舍,让我能顺利的吃上饱饭,干了活,过了几日就还了姨娘欠人的钱。”

她将自己上一世的苦楚娓娓道来,可即便已经隔了那么久远,说起来的时候芙香还是痛不能抑。如果生母不是这么狠心,如果姨娘不是恨意满满,即便是吃糠咽菜,只要平安健康,她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可是这两个娘,却接连着破碎了她这一点点小小的希望。

“我当时给了你多少银子?”察觉到了芙香的伤心低落,白聿熙故作轻松的岔开了话题。

“几粒碎银而已。”

“原来我小时候也挺小气的。”白聿熙自嘲的摇摇头,可眉宇间却有着怎么都遮掩不住的怜惜和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