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恶人先告状。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王宣对着燕姨娘冷哼一声,又向王郡守禀道:“大人,我这里还有一位远方而来的证人,不如请他来问一问如何?”

王郡守道了声好,王宣便出了议事厅,少顷,就见王宣引着一个富态的中年人从外面走了回来。众人都不知道王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燕姨娘见了那人,脸上惊疑不定。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二百两

王宣引着那中年人走进议事厅,那中年人向王郡守作了一个揖道:“靳财见过王大人。”王赏又引靳财与欧阳见面。

“为了欧阳的事让靳管事受累了。”

“欧阳大夫客气。我接到我家乒爷的信,就急着到济水城来了。

我家少爷吩咐,说是您问什么,都要我如实回答。”

欧阳与斩管事一阵寒暄,王宣那边也已经和王郡守商量好了。

“靳管事远道而来,请坐下说话。”王郡守对靳管事态度十分客气。靳管事客气了一番,还是被王宣按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靳管事,请问这玉佩你可认得?”欧阳解下衣襟内的玉佩递给靳财。燕姨娘跪在地上,离着欧阳不过几步之遥,自然看到了欧阳拿出的玉佩是什么样子。水幽寒看到清楚,欧阳一拿出玉佩,燕姨娘的脸色就变了,然后就一直盯着欧阳。欧阳却不去看她,只向斩管事询问。

“这玉佩我当然认得。这还是我五年前替我家主母买下的。后来我家主母把这玉给了我家少爷。”

“靳管事可认清楚了?”王郡守又问了一句。

“自然认的清楚。这玉佩从买下来,到献给我家主母,前后有两个月的时间,都放在我身边。”

“那么能否请靳管事说说是从什么人手里,怎每买下的这块玉佩?”欧阳问道。

“好说,好说。”靳管事将玉佩还给欧阳,摸了摸自己的大肚腩,一边回想,一边说起来。

“那还是五年前,也差不多是这个季节。我奉我家主母的命令到这边来采办东西。因为主母嘱托,要我寻个好物件送给少爷做礼物,我来到济水城后,就在各大古董字画店里转悠,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东西。我就想到有些大户人家日子过的差了,也有把家里的好东西当了死当的。有时候运气来了,在当铺还真能变摸到好东西。因此我就想着到济水城的各大当铺再看一看。”

“那一天,我去了济水城最大的当铺,鑫源当铺。那掌柜的还真拿出几件不错的玩意,不过还是入不了我的眼。我家少爷是主母的心尖子,送给少爷的东西是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的。我就想着再去别的地方看看。我一出当铺的门,就有一个小乞丐把我拦住了,说有人有好东西,问我买不买。我就问,你一个小乞丐还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成。那小乞丐就和我说,是有人给了他钱,让他跟我说那人有祖上传下来的宝贝要卖,让我去当铺旁边的胡同亲自验看。我一看那胡同就在大街旁边,而且我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什么阵仗没见过,也不怕是歹人做套。我就让小乞丐前面带路,进了那个胡同。”

“我进胡同一看,那卖主竟然是两个女人。一个年纪大些,一个年纪小些。瞧着两人说话,应该是母女。我瞧着她们有些眼熟,这才想起来,我进当铺的时候,这两人正在当铺门口张望。那两人见我去了,就拿出银钱打发了那小乞丐。我就问,你们有什么好物件,拿出来看看。那年纪大些的妇人就跟我说,她们有祖上传下来的宝玉要卖,问我能拿出多少钱。我就笑,这世上只有别人卖不起,可没有我们家买不起的。这两个人听了我这话,都很高兴,那年轻女子就拿出块玉佩来给我看,就是欧阳大夫这块玉佩。”

“我做了多年的采买,这玉见的多了。这玉佩的成色做工都是上等的,而且一看就是有了些年头的,比我在各个铺子里见到的那些都好。

我便有心要买下来。那年轻女子对我说,这是她家祖传下来的玉佩。

她家是世代行医做药材生意的。这玉佩是药材堆里养出来的,而且她们家每一代佩戴这玉佩的人都医术高超,手里都活人无数。我闻着那玉佩果然有种药香,而是从玉佩里面渗出来的。我就知道这女子说的不假,这玉佩必定是常年由经手药材的人随身佩戴,几代人才能养成这样的玉。这玉佩本来就价值不菲,再加上几代郎中以身养玉,说这玉佩价值连城也不为过。我这时便打定主意要买这玉佩。”

“没想到那女子却把玉佩收了回去。我就问她这玉佩多少钱肯卖。那女子便说,这是祖传的宝贝,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拿来卖。她还说她家祖祖辈辈在济水,认得这玉佩的人也不少。若是被人发现了她们卖这玉佩,可就丢了祖宗的脸。我就让她们放心,我又不是本地人,这玉佩买了去,那戴玉佩的人,只怕这辈子也不会来济水。即使来了,也不是一般人家能见得到的。就是见到了,凭那人的身份,谁也想不到这玉佩是买她们家的,而且那人的身份,就是知道玉佩是她们家的,也绝不会辱没了她们。好些人要送东西给我家主人,可都找不到门路。”

“这女子听我这样说才放了心。我又问她们要价多少。那年老的张口就说一千两。我心想这价钱也值。没想到那女子见我没有立时接口,还以为我嫌价格高了,就说八百也行。我看这两人是着急卖这玉、佩,而且似乎是没做过生意。我就想这人家不知没落成什么样子,家里的男人又怕丢脸,才让女人出来卖这玉佩。还不好意思卖到当铺里,怕被熟人看到了。我心一软,也就不再压价,一口答应下来。那母女二人才松了口气。我从身上取了银票,给了她们,那女子交给我玉佩的时候,还说若不是急等着钱用”不会如此贱卖。还嘱咐我千万莫要在济水城这里露出玉佩。我想她们这是怕家里的男人因此丢脸,我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这玉佩就是这么来的。我买下玉佩后才想到,那两人一定是在当铺门口盯着,目的就是要找我这样外地来的,出的起大价钱的主,才卖那玉佩。这样想来,这两个女子还真是颇有心计啊。”

靳财说完,又对欧阳说道:“欧阳大夫,我家少爷信里面说,这玉佩是你家祖传的。少爷还说你这玉佩是不慎丢失的。 我也打听过了,欧阳大夫家一直是济水城富户,有铺子有田产,不至于要卖祖传*****我家少爷还责问我是不是做了不正当的买卖。******为我说句话,这玉佩我可是花钱正正经经买来的。那两个女子难道不是您的家眷?难道是她们偷了您的玉佩?唉呦,我还以为是卖主要顾忌面子”不让我在济水城露出这玉,原来是贼人怕露了赃物,追究到她们头上。”

“这事与靳管事无关,请靳管事尽管放心,我会对贵主人说清楚。”欧阳向靳财保证。

“靳管事,这卖玉佩的两人叫什么名字,长的什么模样,靳管事可还记得?”王郡守问。

“那两人并没有通报姓名。而且两人都是女子,我也不好问。至于这长相,我还记得的,那两人应该是母女,长的有些相像。年轻的那女子很有几分姿色。”

“那请靳管事看看这厅上”可有那卖玉佩的女子?”

这厅上老老少少也有十来个女子,靳管事进了议事厅后,很是守规矩,并没有胡乱张望。现在听了王郡守的话,他才敢逐一打量厅上的女子,这些女子当中也包括水幽寒在内。靳管事的眼神在别的人脸上都只一扫而过,最后看到燕姨娘。燕姨娘似乎要扭开脸去,可又怕太露痕迹,只好硬生生地挺着。

靳管事的眼睛在燕姨娘脸上上下打量,半晌才说道:“大人,从买玉佩到现在已经有五个年头。那时那年轻女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打扮,如今应该早已嫁做人妇。我看这些位中,只有这位娘子与那卖玉的姑娘有八九分相像。”

八九分相像,这无疑是说燕姨娘就是那卖玉的女子。厅上众人都看向燕姨娘,欧阳的神色是淡淡的,沈二是又羞又怒,其他的则都是赤裸裸的鄙视。

你胡说。”燕姨娘怒斥靳管事,又转头对欧阳说道:“欧阳振衣,我知道我们娘几个在你府上住过几年,你对我们照顾有加。后来你连丧父母,我却在你的孝期出嫁,你因此怨恨我。可你也该为我想想,我和你们并不是血亲,哪有守孝的道理。我那时年纪也不小了,难道要为了守孝耽误了我的婚姻大事?你对父母的孝心,我能理解,你因此狠我,我也甘愿领受。可是,你家的玉佩,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把这些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小人,竟然为了这些事,找人来陷害我。”燕姨娘说的字字血泪。

水幽寒听燕姨娘如此颠倒黑白,气的头发根都要竖起来。

“你这贱人,怎么如此颠倒黑白?你做了那么多无耻的事,若是大哥和你计较,你能安乐到现在?你还有没有良心?”水幽寒正要继续和燕姨娘分辨,却被欧阳拉住了。

“这些话,咱们不必理会。”欧阳淡淡地说道。

“大哥,你事事包容,她却反咬一口。你忍得下这口气,我却忍不下。”

“这么些证人证据摆在面前,事情的真相不言自明。你生气,和她分辨,反如了她的意。”

欧阳面色平静,话里也没有一丝的火气。是啊,对于这样乱咬的疯狗,毫无根据的指责,若是认真和她计较起来,反如了她的意,被她拉到了和她一样的高度上,还被她把话题扯开去,耽误了正题。

欧阳对姜家母女的帮助本来就是不图她们回报的,欧阳曾经的心伤也只是燕姨娘骗了他的感情。若是水幽寒和燕姨娘分辨,势必要提到欧阳和燕姨娘曾经定亲一说。这个话题说开来,燕姨娘已经没有名声可言,伤的是沈家的颜面。而且水幽寒的私心,也是不想再提这个话题。她觉得只要把燕姨娘和欧阳放到一起来说,简直就是对欧阳的侮辱、伤害。水幽寒这么一想,心情也就平静下来。

“其实,那两母女卖玉佩时,年轻的那个有些藏头露尾的。可那中年妇人样貌我看的却清楚。五年时间,若没有大变故,那妇人应该变化不大,我肯定能认出来。”靳管事又说道。

“那想必是姜家老娘了。”王宣笑。

“若是她,那好办的很。五奶奶,你去带她进来给这位靳管事认认。”沈夫人在一边开口。五奶奶领了吩咐出去,一会就带进来一溜五个婆子,其中一个正是姜老娘。水幽寒心里赞这五奶奶做事还真麻利,想的也周到。她若只带进一个姜老娘来,燕姨娘或许还有借口说是串通。

这一溜五个婆子,年纪都差不多,若是靳管事偏认出她老娘来,看她还能说什么。

那靳管事只扫了这几个婆子一眼,便指着中间有些缩头缩脑的姜老娘说道:“就是她。”

靳管事既然指认了姜家老娘,五奶奶就打发了其余的婆子出去,然后拎着姜老娘扔到大厅中央。

姜老娘的样子有些呆,虽然燕姨娘偷偷给她递眼色,她还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你还认得我吗?”靳乒事见了姜老娘,主动搭起话来。

“你,你是谁?”姜老娘仔细打量靳管事,有些疑惑地问道。

慨是花了八百两从你们手中买走玉佩的人啊。”

啊?哦,咳咳,我不认得你。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可惜,当时你一口说要一千两,我本来是要买下的。你自己沉不住气,一下子就降了二百两,倒让我拣了个大便宜。整整二百两,呵呵。”

“啊?你,你这个奸商?!二百两!你,你还我二百…两,啊…,不…”

靳管事一说到二百两,似乎是扭开了姜老娘身上某个开关。姜老娘肉疼地连呼奸商。等她听到沈老太太背后传来的嗤笑声,见了燕姨娘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才发觉说走了嘴。姜老娘用手捂了嘴,直往燕姨娘身边挪。这可真让人哭笑不得,水幽寒还想看燕姨娘最后要如何抵赖,没成想,二百两银子,就让她们彻底露了馅。

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第一百三十二章 横生枝节

姜老娘个性就是个贪财的,历来只有她占别人的便宜,别人若要占她一星半点,那她就是拼了性命也是要抢回来的。如今乍一听那玉佩本可以卖上千两,却因为她一句话,就生生地少得了二百两银子,本性发作说漏了嘴。燕姨娘的百般抵赖,如今都成了空。

“燕姨娘,如今真相大白,你还不招认?”王郡守问道。

燕姨娘本来低着头,听王郡守这样问才把头抬起来,这次可真是满脸泪痕了。

“大人,奴家知罪,奴家都招认。奴家鬼迷心窍,做了这两件错事。好在并未酿成大错。估衣巷的事,奴家本意只是要那两个戏子的性命,可是他们如今还好好地活着。请大人念在奴家上有老母,下有幼女,从轻发落。”

“你说的倒轻巧,这些事情在你看来不过是做错了事。你偷卖别人的家传玉佩,是偷盗罪。你指使下人,纵火行凶,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岳敏这两人虽然还活着,你可知道他们当时是如何挣扎才能逃出性命,如今更是落下了残疾。估衣巷整条巷子,几百户人家一夜之间就烧了个精光。那么多老弱妇孺被烧伤、砸伤,如今正受伤痛折磨。更有人因此丧命。这都是因为你的狠毒自私,你还有脸要从轻发落?”

王郡守怒斥燕姨娘。

“还有我老娘,她老人家一辈子行善积德,可到了竟不得善终,因为被火烧伤,受尽了折磨还是去了。你这毒妇,还我老娘的命来。”

张三见燕姨娘认罪,却并不把这罪过当一回事,顿时火起。他本就是个粗人,又是在青楼那样的地方做打手,发起火来,哪还有斯文可言。不过片刻工夫,便将燕姨娘打了个鼻青脸肿。水幽寒虽然觉得燕姨娘是罪有应得,但是看她这样挨打,还是不忍看。最后还是王宣出面拦住,说犯人已经招供,应该由国法来处置。

“住持大师,欧阳贤侄、水奶奶,你们三位是上方亲口指派来协助本官审理此案。如今犯人已经认罪,你们三位可有何说法?”

王郡守问住持大师、欧阳和水幽寒对案子有何意见,还没等这三人说话,燕姨娘向住持大师跪爬了几步,开口央求住持大师。

“住持大师救命!奴家做的这些,不过都是沈家家事。若说国法处置,只有估衣巷这件事。

奴家为沈家生有一女,我家二爷必定肯拿出钱来赔偿那些苦主。

那些苦主拿了钱,好好地治伤过日子,不比罚奴家要实用百倍?奴家宁愿回去受沈家家法。请大师看在当年和家父的情份上,为奴家周旋。

大师是得道高僧,自然明白,这世上谁没犯过错,谁没有妻儿。奴家的性命,全都仰仗大师了。”

这燕姨娘还真是一切机会都不肯放过,如今更是缠上住持大师,只是不知道住持大师和姜郎中竟然有目。水幽寒心想,这燕姨娘必定是看这议事厅中,审案的是王家人,沈家人更是赶集似地都能进来。在她看来,这些人哪怕是为了面子也好,必是要站在她这一方。如果说服了住持大师为她说话,欧阳这方面她稍微流几滴眼泪,说起过去的情份,欧阳也能帮她。至于原告张三,证人仙儿,想来她是根本没放在眼里。当然,水幽寒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个添头,可以忽略不计的。

住持大师宣了一声佛号,从椅子上站起来。

“郡守大人,老衲突然想起寺里还有些急务,老衲要先行辞去了。”

王郡守并厅内众人都是一愣,这住持大师好好的,怎么要先走。

“不知大师是何急事。这案子已经审明,请大师再稍坐片刻就可结案,那时再去处理可好?”

“是寺内的事,请恕老衲不便说。也罢,老衲便不回寺。老衲几个徒弟还在旁边厢房等候,请大人容老衲和他们几个交代一番,再回来给大人一个交代。”

“哦,这样,那好吧,请大师快去快回。”

住持大师离座向外走,却被燕姨娘拉住僧袍的一角。

“大师,”

住持大师顿了顿,还是向外走去。

住持大师走到门口,沈老太太也唤了一声:“大师。”

住持大师在门口停住,回过头来,向厅上打了个问讯,说道:“施主稍安勿躁。老衲一会便给施主一个交代。”说着便走了出去。也不知这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住持大师走出门去,门一时没有关上。院中一个小和尚正在玩耍。那小和尚见住持大师出来,便迎上前去。小和尚仰起一张脸,一边笑一边和住持大师说话。住持大师摸了摸小和尚的光头,师徒二人相携向厢房走去。议事厅门口的守卫这时关了门,阻断了水幽寒的视线。水幽寒方想起,那小和尚应该是朴慈,原来他也跟了住持大师来这里。想想师徒两人方才在一起的景象,让人觉得莫名的和谐温馨。

水幽寒复又想起朴慈小和尚的聪慧,不由得会心一笑。

住持大师一离开,靳财也从座位上站起来告辞。王宣和欧阳两个亲自送了他出去,欧阳还问了靳财住在哪里,相约这里事情一了,便去找他喝酒。议事厅内鸦雀无声,只有记录的师爷在整理证词。半晌师爷将记录好的证词拿上来,请王郡守、欧阳和水幽寒一一传看过,便拿给原告、证人、被告签字画押。张三、仙儿彭多德都没有异议,在证词上按了手印。轮到燕姨娘时,她却不肯在证词上画押,说是要等到住持大师回来后她才肯签字画押。

又过了约有半盏茶的时间,住持大师还没回来,王郡守微微皱眉,水幽寒和欧阳也觉得有些奇怪。王宣正要出门去找住持大师,就听见厢房那边传来震天的哭声。众人正惊疑不定,议事厅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人身穿僧袍走了进来,却不是住持大师,而是那个有棋痴之称的智明和尚。

“贫僧见过郡守大人和各位施主,家师方才圆寂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疯狂

厢房传出来哭声,智明和尚到议事厅来报说住持大师圆寂。厅内众人都惊的站了起来,水幽寒心里惊异,这住持大师据说才五十出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怎么这会工夫就圆寂了那。

“我师傅没死,师傅不会死的。欧阳施主,求求你去看看我师傅,求求你救救他…”还没等众人做出反应,朴慈小和尚满脸泪痕地从外面冲进来,一眼看见欧阳,就跑过来拉了欧阳的手央求。

出了这样的事,就是没人叫他,欧阳也是要去看看的。

“小寒”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住持大师。”

欧阳对水幽寒嘱咐了一声,就跟着朴慈奔住持大师所在的厢房而去,王宣也急忙跟着一起去了。

智明和尚并没有跟着离去,而是低声说了句:“小师弟年纪还小,这事恐怕他一时难以接受。”

水幽寒看到智明和尚似乎也是强自压抑悲痛,心里有些明了。这样的大事智明和尚应该是十分确定才会来报讯。小孩子可以逃避,不接受现实,可是他做为住持大师的成年弟子,而且很有可能要做西山寺以后的掌舵人,他必须面对现实。

“郡守大人,家师临终前有几句话留下,让我转告各位施主。”

“智明大师请讲。”

“家师言说,生死有命。他这一去,所有的罪业也都尘归尘,土归土。各位施主心丰若有疑问,也不需问人,答案就在各位施主的心上。”

“估衣巷一案,大师久在寺内,原来知之不详,今日才知道事情原委,心中甚是痛惜。张施主的老母不幸遇难,家师深感不安。不过施主的母亲一生行善,来生必有福报。家师嘱咐贫僧在寺内为施主的母亲做法事,超度其升天。还有估衣巷其余苦主,我寺僧众也会为之诵经祈福,助其早日脱却苦难。”

“至于这位女施主,”智明和尚瞧了一眼跪在那里的燕姨娘,接着说道,“家师送女施主一句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请郡守大人按国法处置就是。”

听到住持大师的死讯,沈老太太唉呦叫了一声,险些昏过去,燕姨娘更是委顿在地。欧阳和王宣已经从厢房回来,正好听到智明和尚后面的话。水幽寒看欧阳和王宣的脸色,便知道住持大师果然是圆寂了。

“哈哈哈,回头是岸,哪里有岸?以为死了就干净了吗?没那么便宜,你不帮我,我便…”燕姨娘两眼充血,面容狰狞,指天划地,似乎要择人而食。

“姜燕儿!”欧阳走到燕姨娘身边怒喝一声。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燕姨娘你回头想想,你造下的罪业还少吗?我劝你还是收手吧,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还有母亲,还有弟弟妹妹,还有女儿,不要让她们为你偿还罪孽。”

燕姨娘先是一愣,然后便又疯狂起来。

“是啊,是啊,欧阳大夫,欧阳圣人,也就你敢说这样的话。你是干净的,你知不知道你干净的让人厌烦!想当年若不是我们娘几个要靠你家养活,你以为我耐烦和你周旋。后来我一见到子玉哥哥,便知道这才是我的良人。你给子玉哥哥提鞋都不配。我卖了你的玉佩又怎么样,悔婚又怎么样,你根本就拿我没办法。我只要掉几滴眼泪,你就什么都信了。你做出一副情圣的样子来,其实不过是个伪君子。

你若真痴情,我让你娶我妹妹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答应?你为什么不答应?你今天也看*****你当初娶了我妹妹,我哪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衣,我这样都是你害的!你欠我的,你欠我的,你…啊…”

燕姨娘越说越疯狂,没注意到沈二早已经怒不可遏。沈二看来是动了真怒,也顾不上风度,一巴掌向燕姨娘的脸上挥去。他这一巴掌是攒足子一身的力气拍的,燕姨娘被拍得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上,嘴里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去把巧姐儿抱来让她见见吧。”沈二不理会燕姨娘,反对沈二奶奶吩咐道。

燕姨娘在听到巧姐儿两个字的时候全身就僵住了,目光也清明了许多。

一会工夫,沈二奶奶领着一个奶子抱了巧姐儿进来。

巧姐儿进的厅来,瞧见这么多人,眼珠乌溜溜地一转,就向沈老太太伸出手去,叫了一声:“老祖宗”。沈老太太的脸色刚刚恢复过来一些,听见耳声眼皮都没抬一下。沈二一把从奶子手里抱过巧姐儿,走到燕姨娘跟前。

巧姐儿看见燕姨娘,在沈二怀里脆生生地叫了声姨娘。燕姨娘自打耳姐儿进门,目光就一直追着巧姐儿。

“巧姐儿,”燕姨娘伸手要去抱孩子,却被沈二推开。

“你这贱人,爷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你还记得巧姐儿?你说话时可曾想到过她,有你这样的姨娘,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燕儿妹妹这时才想起来巧姐儿来?怎么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就忘了想想她。不知道巧姐儿长大后,知道燕儿妹妹做的事,说的话,会如何看待燕儿妹妹。”

沈二奶奶从沈二怀里接过巧姐儿,不让燕姨娘碰。

“妹妹害的人也不少了,难不成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燕儿妹妹是聪明人,应该清楚怎样做才是对巧姐儿才好。”

燕姨娘从怀里掏出帕子,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复又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衫,然后便跪倒沈二跟前。

“二爷,奴家确实有错,可奴家对二爷是真心的。请二爷看在这些年的情份上,以后善待巧姐儿。不然,奴家死也不能瞑目。”

“妹妹说的什么话,巧姐儿也是二爷的女儿,又是老太太心尖子上的宝贝,二爷怎么会亏待了自家的孩子。”

燕姨娘望着沈二,沈二点了点头。燕姨娘才又磕头:“奴家谢过二爷、二奶奶。巧姐儿奴家也见过了,请二奶奶抱她下去吧。她还小,这个地方不是她该来的。以后巧姐要靠二奶奶照顾,请二奶奶让她忘了还有奴家这样一个姨娘。奴家来生结草衔环也要报答二奶奶的大恩大德。”

沈二奶奶打发奶子抱了巧姐儿下去,巧姐才只有四岁,懵懵懂懂,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小孩子的本能让她知道事情不对,就在奶子怀里大哭起来。燕姨娘捂着脸转身不去看巧姐儿,等巧姐儿出了门去的远了,燕姨娘才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冲王郡守再次跪倒。

“郡守大人,奴家愿意认罪。”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终身误

铁证如山,燕姨娘有些疯狂起来。有道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沈二适时搬出巧姐儿来。好在燕姨娘还有一丝良心未泯,自知罪责难逃,终于想到了女儿的将来。她既然是逃不脱了,如果继续抵赖、发疯,让沈家继续丢脸,终究会连累到她的女儿,还有她的老娘和弟弟妹妹。

“大人,仙儿所说都是实情,奴家全都愿意招认。”

“当初奴家与二爷两情相悦,但奴家身份低微,只能做个通房。

奴家不甘心,那天和母亲路过戏园子的时候,恰巧看见岳敏。奴家认得他是戏子,就想出了让他假扮半仙,哄骗沈家后院掌权的沈老太太,说沈家与紫薇星相冲,只有接奴家进门,才能化解。后来奴家与母亲找到岳敏,岳敏狮子大开口,要五百两银子。奴家没有那么多钱,为了这事也不好找欧阳家要钱。便想到欧阳振衣交到奴家手里的玉佩,应该值这些钱。因此就到当铺前打听,想把玉佩偷偷卖给外乡人。天遂人愿,凑巧就遇到一个有钱的外乡人,就是方才的靳管事。奴家见他对当铺里的东西都看不上眼,奴家便使钱,让一个小乞丐告诉他有宝物,引他到小巷中交易。卖玉佩得了八百两银子,五百两给了岳敏。其余三百两,奴家留做了体己,计算着到沈家四处打点时要用。”

“岳敏办成了事情,便从戏班赎身去了别处。奴家也如愿跟二爷进了沈家,是二爷抬的第一个姨娘。几年过去,奴家在沈家生活的很好,还生了个女儿,这件事奴家渐渐就不放在心上。没想到…”燕姨娘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在她身边跪着的姜老娘。姜老娘如今已经傻了眼,她似乎还不知道燕姨娘被告下子,看着燕姨娘将陈年日事说出来,姜老娘几次想出言拦阻,都被周围几道冷冷的目光给吓了回去。

“莺儿要嫁五爷,奴家本来不愿意。深宅大户的人家,锦衣玉食,可日子也不那么轻松。

莺儿这些年被娇惯坏了,脾气暴躁,并不适合嫁到沈家。可惜莺儿不听奴家的劝告,而且已经做下了错事。本想找…找人为她遮掩,结果遮掩不成,反让莺儿知道有了身孕,以为可以母凭子贵嫁给五爷。竟然背着奴家将当年的计策又拿出来使,结果露出破绽,被五奶奶揭穿。”

“奴家知道不好,怕有人想到奴家当斥的事,又恰好瞧见岳敏竟然又回到了济水。奴家怕有心人查究起来,因而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只是那时,奴家因为莺儿的事受了连累。奴家几乎被禁足,身边得用的人也都被调走了。奴家想着在济水城还好做手脚,以后回了蓬莱,就更不好办。奴家急的卖在没办法,就想起了仙儿这丫头。”

“仙儿这丫头仗着生的有几分姿色,平时就不服管教。而且经常找机会到二爷跟前,举止轻佻。奴家在沈府这些年这样的丫头见的多了,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奴家知道她不是本份人,又有这个念头,正好利用。因此奴家便编出那套话来,仙儿半信半疑。奴家见空口白牙使不动她,只好拿出从二爷那里要的东珠坠子,仙儿才信了。奴家因怕仙儿一个女子,对付不了岳敏,就教了她那个放火的法子。”

“仙儿回来只跟奴家说事情做成了,并没有说起她是雇人做事。

奴家那时被看的紧,也没有心腹的人去打探消息,只听从府内的人议论,说是烧死了很多人。奴家也因此认为岳敏必是在火中被烧死了。

奴家终于放下这块心病。”

“仙儿跟奴家邀功,问奴家二爷什么时候抬她做姨娘。那些话不过是奴家编出来的,二爷哪将她瞧在眼里。奴家只有拿言语稳住她,一边暗暗部署要灭了她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