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水幽寒放下酒杯,拿起筷子敲击碗边,轻声唱到: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这次,轮到欧阳醉了。

清风过耳,草虫呢喃,人儿缱绻。

第二百三十一章 贺寿

四月十六,是当今太后的六十大寿。皇帝下旨,大赦天下,普天同庆。这天,祈年殿上,皇帝带领文武百官为太后贺寿,然后是内命妇外命妇进殿演礼贺寿。祈年殿上更是摆满了皇帝搜罗来以及朝臣进贡的各色宝贝,看的人眼花缭乱。

演礼完毕,就是赐宴。皇帝和文武百官的宴席设在祈年殿外殿,内井命妇则在内殿坐席。水幽寒现在也是一品命妇,一早就跟着长公主和齐芳珠一起来拜寿。内殿也分上下,上面是太后的家人以及内命妇的坐席。长公主自然是在上面陪着陪着太后饮宴。水幽寒便和齐芳珠,和包夫人、宋夫人坐了一桌。

因着欧阳在大理寺的缘故,水幽寒平时和这两位夫人也颇有些来往。包夫人是名门闺秀,在众人,包括水幽寒眼里,都是符合这个年代对女子的一切要求的模范贤妻良母。包夫人年纪较长,对于后辈很是照应。宋夫人年纪略小几岁,性情颇为豪爽。

说道宋夫人,当年还有一段佳话。她是宋演在晋州任上娶进门的。宋夫人家是晋州名门,宋夫人更是当时晋州第一美女。即便如今人到中年,生了两儿一女,宋夫人依然保持着年轻女子的身段。身吝更是比宋演高了一头。在一般人眼里看来,这对夫妻绝对是鲜花插在那啥上了,可事实上两人过的恩爱无比。

更令水幽寒吃惊的是,这位夫人和宋演并非因正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结合。是这位美女先看中了宋演,然后,求了父母,又通过媒人才结的良缘。一开始,水幽寒也想不通为什么宋夫人会看上宋演。

等和宋夫人接触多了,水幽寒恍然大悟。

宋演的职业,使相当大一部分女子对其望风而逃,但这些女子中不包括宋夫人,相反,宋夫人正是因为宋演的职业被吸引到宋演身边的。只需礁瞧宋夫人讲述宋演如何在晋州仅凭死者留下的白骨,就断出死因和凶器,然后顺藤摸瓜,抓到凶犯时的欣赏语气和梦幻表情,就让人不得不信,当初是宋夫人倒追宋演,才成就的这段姻缘。

就是现在,宋夫人一直对宋演的破获的各种疑难案件如数家珍,讲起来更是绘声绘色,让人如临其境,再加上毛骨悚然。水幽寒每每感叹,重口味的美女,自古有之。

宋夫人虽然性子好,但是因为她这个爱好,在京城官家女眷圈里并不受欢迎,唯独和包夫人十分交好。当然,现在宋夫人的朋友又多了水幽寒一个,外加一个齐芳珠。水幽寒是真的对宋夫人的话题感兴趣,而且神经超级强悍。齐芳珠则是为了练胆量。至于她为什么要练胆量,这个原因让水幽寒偷笑。齐芳珠实在太爱呼延敏之了,她想和呼延敏之靠的更近,所以她不想做个见到只蟑螂就尖叫的弱女子。

遇到齐芳珠这样至情的女子是呼延敏之的幸运,而遇到呼延敏之这样虽然稍显木呐,但绝非无情或滥情的男人,也是齐芳珠的幸运。爱情啊,总是那么玄妙,呼延敏之的好恶就是齐芳珠的最高是非标准。

而水幽寒自己,也愿意为了身边那个人,为自己加上束缚。就像身边那个人为了她,可以做他本不喜欢,也本来无需去做的事那样。

皇家的赐宴,与其说是用来吃的,不如说更重在看。

齐芳珠早就给水幽寒打了招呼,因此水幽寒早饭故意吃的很饱。

进宫的时候她还袖了两块点心来,方才站在外面等着进来演礼的时候,两人已经偷着分吃了点心又垫了垫。看来别的夫人也都有所准备,宴席上,不过是拿起筷子,略微走个过场罢了。

等上完最后一道菜,外面就有传旨太监进来禀报,说是在御花园摆了戏台,皇上已经带着人过去了,请太后移驾去看戏。命妇们都站起身,太后起身离席,在几位老太妃的簇拥下向殿外走去。长公主紧随气候,接下来就是后宫的嫔妃,还有赵太后的娘家人。

太后的寿辰,内外命妇都是按着品级大妆。内宫嫔妃里,最显眼的是楚婉君。楚婉君如今已经不是昭仪,前两天正是被册封为婉妃,是宫内新人中第一个被封妃的。宫里虽然已经有两个老妃子,但旧人怎能和新人比。如今婉妃已然隐隐成为后宫第一人,风头正健,就是今天,她也是走在头里,只在几个年老的太妃身后。

内命妇中,还有一人,更是打扮的彩绣辉煌,丝毫不比楚婉君逊色。这人并不是妃子,而是赵欣雅,也就是皇帝新封的丹凤县主。相比起***两位让人注目的人物,赵修容和王昭仪反而逊色****。

一个月的休养,这两位妃子看来都恢复了健康。不过,那次所谓刺杀事件显然在两人身上留下了痕迹。赵修容本来一直在宫内新人中居首位,如今只站在低阶的宫人中,并不争先。便是王昭仪,也收敛了脸上的几分孩子气,更加端庄起来。

水幽寒站在包夫人身后,偷偷抬眼看赵太后为首的内命妇往外走。

赵太后容光焕发,一边走,还和身边的老太妃谈笑。后面的宫妃们也都一脸的喜庆。

赵太后和几位太妃已经到了殿外。赵欣雅几步抢在两个宫妃的前头,一边走,一边骄傲地扫视侍立在侧的一干外命妇。说来也巧,这一扫之间,正和水幽寒的目光对上。赵欣雅的目光凝滞了几秒,水幽寒没有避开赵欣雅的视线,反而眨了眨眼,回以淡淡的微笑。

水幽寒的目光里没有恶意,没有恨,更没有惧怕。对上这样的目光,还有那意味不明的眨眼,赵欣雅心跳停了半拍,一失神间,脚下也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踉跄了一步。赵欣雅本能地伸手想去拉住旁边人,然后却什么都没抓住。

一声惊叫,接着是一声惨叫,众人眼中看到的就是赵欣雅在台阶上一脚踩空,周围人纷纷退开,赵欣雅一头栽倒,然后顺着台阶叽哩咕噜地滚了下去。

大殿内一片抽气声。赵太后已经坐上了步撵,闻声回头来看。长公主也回头看了一眼,“想必是哪家夫人兴头多喝了几杯,走不稳了。”

长公主一边笑,一边把一个老太妃也扶上了步撵。这样大喜的日子,那些不和谐的场面是应该忽略的,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几位老太妃都上了步撵,向御花园行去。

前面的人走了,后面的人却都停下来。有和赵欣雅靠的近的伸出手去想拉她起来,可一看赵欣雅的情形,却都缩回了手。

汉白玉地面上,那一抹渐渐扩大的红色刺着人的眼。赵欣雅手捂着肚子,脸色煞白,冷汗如雨。一袭火红的衣裙子已经被浸湿,身下的红色还在不断扩大,那是鲜红的血,还有别的东西。

顿时场面乱了起来,有人嚷着请太医,吴氏和王夫人都闻讯赶上前去,王夫人看了一眼赵欣雅,唉呦一声,就晕了过去。吴氏把赵欣雅抱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叫起来。赵欣雅却是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

场面更乱。一个太医拎着医箱跟着宫人小跑过来。

“先吃这位奶奶吃了这颗丸药,先止了血。夫人请节哀,虽说三个月的胎儿,这样流掉了可惜,可这一胎…”

太医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惊呼:“天啊,她哪来的胎,那是鬼胎吗?”

殿内外都安静下来。

那太医是昨天才进的太医院。今天资格老的太医都领了赏赐,翘班的翘班,吃酒的吃酒,唯有他一个新人被留下来值班。突然出了事,他就被稀里糊涂地被某个稀里糊涂的却腿最快的小太监给带来了,说是一位年轻的命妇下了血。

这太医虽然是新来的,可并不愚钝,感觉气氛不对,还以为挑破了别人隐私,仔细去看赵欣雅头上,梳的确实是妇人发髻。这太医还想说什么,吴氏已经反应过来:“你是哪里来的庸医,在这胡说八道,这可是皇帝新封的丹凤县主。”

丹凤县主大名谁不知道,那太医知道闯了大祸,腿一软,就倒在地上。靠的近的人,闻到血腥中又多了股腥臊之气,却是那太医吓的失禁了。

在场的命妇都低下头,没有人说话,恨不得有法子立即从这里消失才好。正是一个月前,赵欣雅为保护后宫嫔妃,落了胎而受了嘉奖,封为丹凤县主。虽然暂时还没有封地,但是封号里一个凤字,那是何等的尊贵,何等的荣耀。结果一个月后,她又落了胎,而且是落在大家在场的谁又是傻子。如果一月前落胎,现在这三个多月的胎又是哪里来的。眼见为实,那一个月前那是…

正在大家都不知所措的时候,人群分开,却是赵太后走到半路得了消息赶了回来。

“太后娘娘,冤枉啊,这是庸医误人,请太后另请太医。”吴氏见了太后,如见救星。

太后脸色阴沉,吩咐道:“来人啊,把她给哀家拖下去,关起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女人心

赵太后一声令下,就有宫人上去想要去拖赵欣雅。吴氏因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赵欣雅会有身孕,因而方才见赵欣雅流血,也只以为是摔的,等那太医说出赵欣雅是落了胎,她呆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是朝廷命妇,这其中的历害也是知道的,因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坐实了女儿的欺君之罪。赵太后赶回来,她以为是救星来了,却没想到”赵太后不仅不应她所求,反而冷冰冰地发出那样的命令。

亲生的女儿倒在那里,吴氏一个做母亲的,听得一个拖字,一个关字,心早就揪了起来。所谓人急失智,吴氏认为太后是没弄明白地上的是谁,才胡乱下令。

“太后娘娘,您瞧瞧,这可是欣雅,您的亲侄女啊。您要为欣雅做主啊。请太后严惩这个庸医,另请太医来给欣雅诊治。”

吴氏张开手护住赵欣雅,不让宫人上前。那几个宫人知道吴氏的身份,也不敢造次,都停了下来。

水幽寒心里赞叹,姜还是老的辣。众目睽睽,有眼睛的人都看到发生了什么事。吴氏要的是当场翻案,所依仗的就是太后的势力。

可太后如果真的那样做了,就是当众在打皇帝的脸。皇帝对太后孝顺,不等于太后就能凌驾于皇权之上。吴氏这样做,无异于让太后和皇帝对上,而且她们完全不占理。

太后的一声吩咐,听起来毫无章法,可内里自有乾坤。一来,虽然大家都知道太后指的是谁,但是太后却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说清是要把人关在哪里。赵欣雅的身份,是她的侄女,赵丞相的女儿,楚侯爷府的长媳,还是丹凤县主。按照规矩,应该拣最尊贵的那个身份或者最亲近的那个身份称呼,可是如果称她丹凤县主,那就是再次提醒众人,赵欣雅犯的是什么样的罪,更不能称呼侄女,那无异是将太后自己拉进泥潭。那么楚夫人那,称楚夫人,倒可以把太后自己和赵家摘出来。但是这样明显的祸水东弓,会让在场众人认为太后凉薄,嫁祸于人,而且侯爷夫人,赵欣雅的婆婆也在场,谁知道她是真晕假晕那,如果侯爷夫人反驳起来,两家可就当场反目,那样场面就太难看了。

而且赵太后也没有指明把人关到哪里。

她在后宫多年,手下怎么会没有人。这样模糊的吩咐,这人关到哪里去,会是什么个待遇,自然有她贴心的手下人去安排。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现把赵欣雅带走,留下缓冲的时间和无尽的余地。

只是,吴氏,显然和太后之间心无灵犀。吴氏护女儿心切,当场就要个说法,洗脱女儿的罪名。可太后在这种场合下,就算真的被逼给出说法”那绝不会是吴氏想要的说法。

赵太后吴再冥顽不灵,手下人也不利落,顿时气的两手发抖。

“哀家的话,你们都没听见吗”赵太后冲那几个宫人发火,宫人见赵太后动了真怒,赶忙上前拉开吴氏。

“太后娘娘,看在这是您亲侄女的份上,求您救救她啊。”吴氏死活不放开赵欣雅。

“那就一起拉下去。”赵太后吩咐。那些宫人也不管吴氏如何哭嚎,径自将赵欣雅拖了下去。

赵太后的手依旧抖个不停,身子一歪,被长公主在旁扶住,“母后别动气,保重身子要紧。”

“还是妍儿贴心。哀家老了,耳聋眼花,什么也管不了。妍儿,这里的事,你多费点心。一定把事情查清楚,莫让她们糊弄了咱们。”赵太后靠在长公主手臂上,叹气道。

长公主答应一声,吩咐人清扫地面,又请太医来看王夫人,派人通知楚家的人。另一边又打发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去救治赵欣雅。

“母后,陛下还在御花园,等母后去了才开戏,母后您…?”长公主询问赵太后。

“自然要去,难得陛下放下政务,给哀家办这个寿宴。没得为了外人的事,枉费咱们自家人的心意。”赵太后脸色已经恢复平静,一副有子女若此,夫复何求的姿态。

赵太后又重新坐上步撵,往御花园而去,众命妇在后面跟随。

齐芳珠靠在水幽寒身上,方才她站在前排,发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这和上次梅林里摆设的布景不同,是血淋淋的现场版,齐芳珠哪里受的了。水幽寒忙着让人拿来痰盂让齐芳珠吐在里面,又让人送来清水,给齐芳珠漱口。又让人去给长公主传信,说齐芳珠身体不适。长公主已经到了御花园,抽不开身来照看。刚巧一位相熟的太妃体弱,不耐久坐,就辞了太后,过来接了水幽寒和齐芳珠到她的宫中小憩。

永安宫处在皇宫一角,环境十分安静。老太妃给水幽寒和齐芳珠安排了屋子,让她们自在休息。躺了一会,又吃了些鲜果,齐芳珠缓了过来,不免感叹一番。

“…当初我还只不信是你害了她,并没想到她连怀孕都是作假。

她这胆子也太大了些。今天眼瞅着她一脚踩空,真真像她自己做的圈套那样失了胎儿,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果真不假。”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水幽寒只想到这句话。

如果赵欣雅没有屡次加害她,就不会看到她从容无恙就心虚。如果赵欣雅不是谎称有孕,就不会怀孕三个月却没人发现。也就不会有今天摔下台阶而流产这件事了。

两人在永安宫中歇了半晌,长公主就派素心和素芬两个丫头过来接她们。原来赵太后到了御花园后,只听了两折戏,就退席了。方才太后宫里人又去禀报皇帝,说太后身体不适。皇帝和长公主就带了太医去了慈宁宫。御花园的戏自然是散了。

水幽寒和齐芳珠等人几乎散尽,才出了宫来,就见欧阳、呼延敏之正站在宫门口,和一人说话,正是楚熙。

呼延敏之见了齐芳珠,就向欧阳和楚熙拱手告辞,带了齐芳珠离去。欧阳叫了马车过来,要扶水幽寒上车回家。

“欧阳大人,欧阳***熙却一脸焦急地走过来,拦在两人身前。

“楚将军有什么事?”

欧阳挡在水幽寒身前,态度彬彬有礼,却也明显十分疏离。

“欧阳夫人,欣雅得罪了夫人,因此犯了欺君之罪,如今更是落了胎。她如今已经受了惩罚,她心里也后悔,请欧阳夫人原谅她。我替欣雅向夫人请罪。”

楚熙单膝跪地向水幽寒拜道。

水幽寒一愣,方想起方才素心说,王夫人晕倒,长公主通知了楚家兄弟,楚熙让弟弟楚征送王夫人回府,楚熙则去看了赵欣雅。然后王夫人以急病为由叫了楚熙回去。看来楚熙这是刚从侯府来,又回来想见赵欣雅,却没有令牌,没有传召,不能进宫。

看来楚熙已经知道事情经过,才向她道歉。水幽寒虽然对楚熙的道歉不感冒,但是却不能让他那么跪着。

欧阳扶了楚熙起来,正有一个小太监从宫门探出头来,冲楚熙招了招手。楚熙忙赶过去,一会又垂头丧气地走回来。

水幽寒本想上车离开,又被楚熙拦住了。欧阳沉下脸。

“楚将军怎么不进宫去,拦我们夫妻做什么?”

“方才我向欧阳夫人请罪,还不知欧阳夫人肯不肯原谅欣雅,放过欣雅?”

“楚将军怎么不问问你的欣雅,是否肯放过我们夫妻?”欧阳怒道。

楚熙一滞,“是楚某的错。如果这次救的欣雅出来,楚某保证,她绝不会再伤害你们。”

“希望楚将军言出必行。”欧阳显然对楚熙的保证不屑,“小寒,我们走。”

水幽寒没有动。

“楚将军,你可是进不了宫?那宫内可有人照顾尊夫人?”

楚熙没想到水幽寒有此一问,愣怔一下方答道:“岳母大人在宫内照看,楚某没有圣旨,不能进宫。”

“楚将军,你问我们原不原谅尊夫人。我们原谅如何,不原谅又如何?”

“欧阳夫人,欣雅她意图不利于夫人,但她绝不会有意欺君。如今,她受的教训也够了,如果欧阳夫人不计较她…对夫人,那欣雅就还有一线生机。”

“楚将军,尊夫人的生死荣辱,从来就不是我能够左右的。”水幽寒缓缓说道,楚熙自然知道她所说不假,唯有默然。

“要说她的一线生机,全在楚将军一人身上。楚将军真心想救她,她就能活,楚将军不想救,那她就死。”

“请教夫人这话怎么讲?”楚熙热切问道。

夕阳的一缕余光洒在楚熙脸上,即使一天经历的了太多的事情,痛失骨肉,妻子犯下欺君大罪,陷在冷宫,一面是母亲以命相胁不让救,一面是岳母和妻子含泪相求一定要救,这还是一张英俊的让人心动的脸。

水幽寒自然不会给他分析当前局势,只是柔声说道:“楚将军对尊夫人一往情深,不离不弃,很是让人叹服。陛下也是重情重义的人,法理外还有人情,楚将军只要让陛下知道您对尊夫人的深情”有司生共死的心意,陛下就会心软。

而且,尊夫人身份贵重,陛下看在很多人面上,未必真想将她如何。只是,尊夫人罪重,陛下需要台阶,才能放人,不然无法服众。”

“那楚某该怎么做?”

水幽寒垂下眼帘,“楚将军见笑了,我一时忘形,说了些妇人之见。将军只当没听见吧,将军在战场上能杀伐决断,这点小事,自然自有主意。我们夫妻告辞了。”

水幽寒转过身,扶着欧阳的手臂上了马车,欧阳也跟着坐进车里。

马车并未立即启动,楚熙离马车甚近,听得里面水幽寒笑语。

“大哥,想当初小刀拜师学艺,他师傅怕他吃不了苦,不肯收他。

小刀就在他师傅门外整整跪了一夜,他师傅感他心诚,才收下了他。

说起来,这真是笨招,但却十足有效…”

欧阳似乎回了一句什么,不过马车已经走远,楚熙并未听清。

第二天,欧阳从大理寺回来,带来消息。楚熙从昨天傍晚开始,就到金殿前长跪不起,求皇帝饶恕赵欣雅的欺君之罪。今天早朝,楚熙依旧跪在金殿外。也多亏他是武将,身体素质好,跪了一夜,还是身板直挺挺地。散了朝,楚熙还在那跪着。最后皇帝招楚熙进宫,然后,楚熙进宫领了赵欣雅回府。

水幽寒听的目瞪口呆,她只是猜到了皇帝不会将赵欣雅的生死放在眼里,甚至不愿意赵欣雅在这个时候死,又对楚熙的所谓道歉从心里腻歪,因而说了那番话,没想到楚熙竟然真的…,让人说他什么好,情痴?情种?不爱江山爱美人?

水幽寒还在暗自诧异,就有人禀报,说是楚熙在外面求见。水幽寒自然没有出去见他的道理,欧阳也不喜楚熙,却不得不出去应酬。

欧阳回来的很快。

“大哥,楚熙来是什么事?”

“就是那些旧话。为赵欣雅的事向咱们道歉,说赵欣雅已经悔过,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他还送来两个田庄的地契,说是给咱们赔礼的,我没有收,就请他回去了。”

欧阳府门外,楚熙正要上马回府。就听后面有人喊他等一等。冬儿从门里追出来,将一个篮子递给楚熙。

“这是我们夫人送给楚将军的。我们夫人说:她谢谢您。”

楚熙打开篮子一看,却是满满一篮子鸡蛋。楚熙不明所以,想要问问水幽寒为什么送他鸡蛋,还给他道谢,冬儿早就转身回了院子。

想了一路,楚熙都没想明白水幽寒送他一篮子鸡蛋的缘故。这篮子鸡蛋,成了楚熙不大不小的一个烦恼。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其中的含义,之后,他倒宁愿他不明白。

第二百三十三章 红颜泪 (一)

这天夜里子时,欧阳家的大门被敲响,莱总管亲自带来人传皇上口谕,让水幽寒速速进宫。

水幽寒一直认为四季当中,春秋两季最为宜人。就像如今的天气,不冷不热,还有微风送来花香,盖床薄被,就睡的十足甜蜜舒适。古代没有所谓夜生活,讲究早睡早起,环保养生。做为女人,水幽寒十分重视自己的睡眠,最讨厌在熟睡的时候被叫醒。然而,这天半夜被叫醒,她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发脾气。

皇帝这个时候传召,还派了莱总管领着一队侍卫亲自来传,事情肯定小不了,水幽寒不敢怠慢,忙着在内室梳洗换衣服。欧阳在外面陪着莱总管坐着,试着打探。

“莱总管,可知什么事,陛下为何现在急着招拙荆入宫?”

“陛下的口谕知让夫人马上进宫。具体何事…咱家也不清楚。”莱总管道。

莱总管身为内宫总管太监,又是皇帝贴身伺候的人,宫里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他这样说,显然是推脱之辞。欧阳当然明白,因此更加担心。

“忙了半夜,咱家倒有些饿了,欧阳大人,可有什么便安的吃食,给咱家垫垫。”要等水幽寒穿戴好,总要容些工夫。

晚饭吃的是虾饺,还剩下一笼。欧阳吩咐下去,冬儿将虾饺在平底锅上煎了,送上来,还切了两个小菜,并一碗热热的羊奶来。莱总管也没客气,三下两下都吃了下去,看样子是真的饿了。

水幽寒穿戴好出来,欧阳跟过去低声嘱咐。楚熙救了赵欣雅出来,水幽寒从长公主那边得了消息,说是赵欣雅在冷宫醒转后,便嚷嚷是水幽寒做法害了她,说水幽寒是妖怪。莱总管现在又欲言又止,欧阳不免担心进宫会对水幽寒不利。

水幽寒扫了一眼桌上空了的碗碟,倒放下心来。莱总管主动要吃食,一来是不见外的意思,二来,也是给欧阳吃颗定心丸,看来此次进宫,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危险的事。

深夜大街上空无一人,马车前后有侍卫护卫,很快就到了宫门口。莱总管向宫门侍卫出示了腰牌,水幽寒也没下马车,直接坐着马车进了宫,最后在宫女月华宫门口停下。

月华宫门口弄侍卫把守,宫内更是灯火通明,太监宫女匆匆来去。

月华宫水幽寒虽然没来过,却是听说过的,是楚婉君的住处。楚婉君在被封婉妃后,依然在此居住。难道是楚婉君出了事?水幽寒心里疑惑,就算楚婉君出事,也没道理这么急着招她进宫啊。这么想着,水幽寒不由更加谨慎小心。

“莱总管,我…”

莱总管亲自带水幽寒往宫里走,水幽寒凑近莱总管,求教。

“夫人,一会不管谁问什么,夫人只管实话实说。”莱总管低声穿过层层屋宇,莱总管带着水幽寒在正殿卧房外停下。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你们这些庸医,治不好本宫,绕绕都给要杀头。陛下,陛下,您一定要救臣妾。”一个女子歇斯底里地叫喊着,随后就有太医从屋里依次退出来。这些太医有老有少,不过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她们肯定知道破解的法子,求陛下…”

““婉儿放心,若有破解之法,不管多难,朕定会求来给你。”

莱总管在门口先内禀报,说是人带来了。只听启宗皇帝在屋内安慰那女子,过了半晌,那女子不再出声,启宗皇帝才让莱总管率水幽寒进屋。

屋内中间放着半人高青铜鹤嘴炉,炉内香烟袅袅。纱帐后,启宗皇帝坐在榻上,正俯身为一个女子盖上被子。水幽寒只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按照宫中的礼节下拜。

“起来吧,你上前来。”启宗皇帝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