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氏满眼委屈地看了赵员外一眼,“老爷——”

“好了好了,静娘,你给赵家惹了那么大的祸,还在这耍你当家夫人的威风,也不嫌臊得慌!”

赵员外心烦意乱地开口,“静娘,我看你最近有些劳累过度,今天起就静养一段时间吧。把当家的事先交给两位姨娘,外面的铺子庄子,为夫替你管着。”

“赵仆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那些是给女儿的陪嫁!你也好意思动?”卢氏心火上涌,不管不顾地站起来质问。

赵仆孙恼羞成怒,轻呵,“静娘,有你这么和夫君说话的吗?你为□的贤良淑德哪里去了?”

卢氏大笑一声,“哪里去了?自然是往狗肚子里面去了。真是好笑,你忘记了以前的誓言,妾室一个一个地迎进来,却还要求我贤良淑德?”

“老爷,姐姐一向良善,那陷害童家的计策不是姐姐想得出来的,定是有心思恶毒的仆人调唆了她。”俞氏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郑妈妈。事情到了这地步,不管如何,还是努力将局面轩变成对她有利的一面才行。借此机会,让卢氏自断一臂膀,也不错。

卢氏目眦尽裂,大呵,“俞氏,你敢!”

赵仆孙如今满腔的愤怒不得发泄,卢静娘是妻子,就算做错了也动不得,此刻俞娘的提议正好让他有了发泄的机会,“你说得对,静娘良善,定是有人唆使了她。”

俞氏朝一个偏僻的角落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个丫环识趣地上前指证说,前些日子她无意中听见郑妈妈与夫人嘀咕了什么红薯砒霜之类的。接着又有一个小厮说,曾见过郑妈妈偷偷摸摸地出过门什么之类的。

于是赵员外很快便给郑妈妈定了罪,正想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赵仆孙,你不辨是非!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上来拉人?!”卢氏将自己奶娘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对狗男女,真可笑,当初自己真是瞎了眼才嫁给这姓赵的,人到中年,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她之前设计童家,或许是一时脑热与冲动,但内心深处未尝没有被丈夫女儿伤透心的绝望。

赵员外铁青着脸,看着卢氏一喝之下,竟然有三分之一的家丁站在卢氏身后,这些都是她的陪嫁奴才,自然是对她尽忠的。

以前卢氏夫妻和睦,她陪嫁的奴才自然也是敬着赵员外的,如今两人一对恃,才显了出来。

“好!好!果然是好!”赵员外狠狠瞪了卢氏一眼,然后甩袖而去。

俞氏看了卢氏一眼,眼里闪过一抹笑意,随后跟了上去。

第五十三章

转眼就快到十一月份,小雪刚过。

杨宜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低头的时候根本就不看到自己的脚了,走动的时候常常让两个有力的嬷嬷扶着才放心。

有一阵子,晚间的时候腿脚更是时常抽搐。痛醒的时候,二爷也跟着醒了过来,见她痛得眼眶红红的模样就难受,宋妈妈闻声进了内屋,一见这情况只道不碍事,搓搓就好了。果然,宋妈妈搓揉过后,杨宜就好很多。二爷当时就让宋妈妈教了他,此后晚间杨宜一抽筋,肯定是他亲自给杨宜揉搓的。

对夜间她常常抽筋将二爷惊醒这事,她也曾劝二爷分开睡,可却被拒绝了。对此,杨宜心喜又愧疚,尽管她也希望丈夫陪在身侧,可二爷白天还要到兵营的,若精神头就不足,影响了正事可怎么是好。可二爷也只是一个劲地劝她说没事的,杨宜也只能放下心中的担忧享受丈夫的体贴。

或许是从孩子三四月份后一直陪伴至今,杨宜怀孕的辛苦,二爷也看在眼里,对她也越发的爱重。每天忙完了兵营的事,就赶回家,有时还会买些杨宜喜欢的小东西回去哄她。回到家或是在书房处理公事,或事陪着妻儿去老太太那坐一会,三人一起期待着孩子来临的日子,平淡又温馨。

因快到腊月了,开荒的事已经告一段落,

开过荒的人都知道,开荒是件极辛苦的事,若是土层深厚地形平坦的荒地开垦起来还好些。若是坡地的话,要难上许多,光是那些草木处理起来就麻烦不已。

有一回,杨宜去了一回他们童家所圈的荒地,见识到开荒的辛苦后,她便与二爷商量好了给那些奴隶及雇佣而来的开荒者提工钱。不管是奴隶还是雇佣工,只要开垦出一亩荒地,经检查符合要求后,即可领五百文钱的工钱。

这下子,奴隶及雇佣工都兴奋了。奴隶们没有怨言了,雇佣工也不提走了。

若不是童家调整工钱及时,雇佣工怕要成群结队离开了。

雇主聪明,可是那些垦荒工人也不笨。他们帮雇主开垦一亩荒地大约得钱两百五十文(因见识到了开荒的困难,童家降低了每日的任务量,每日他们只需要完成两分地便可领走五十文钱)。可他们若是自己开一亩荒地,接着种个几年再卖的话,就可以得几两银子,而且前六年还不用交纳赋税。这笔账谁都会算,特别是预备在钦州扎根的百姓,更是宁愿自己去开垦一亩荒地也好,都不愿意为了两百五十文铜板去给人家开一亩荒。

但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的,要知道,新开出来的荒地产出可是很少的,要精心伺弄几年才能变成熟地,才能卖钱。可是这几年里,家里的老老少少张嘴就要吃饭,熬过并不容易。

自己开荒几年后卖地的主意是好,可是所需精力太多,而且风险太大,并不是所有的地都能种出庄稼来的。有时你辛辛苦苦开出几亩地,却种不出一粒庄稼来,那损失可得自己承担的。

可以说,钦州附近城镇来打短工的乡民,家里不是没有土地的。但因为地里的产出少,家里人又多,需要补贴,所以才会在听闻钦州不少大户人家招人手开荒时纷纷往这边赶来。

童家开出的条件不错,便是辛苦些,那些打短工的乡民也愿意干。加上童家结算工钱及时,中午的时候还会时不时地给他们加餐,所以童家的雇工们干活是最卖力的。

三个月下来,开出了两千亩地,当然,包括了坡地低洼地和一些山地。期间青叔去衙门办了两回印信执照,童家的圈地往北边扩张。

期间,二爷他们也没有闲着,林家联合了童家孙家等一个派系的力量,自掏腰包兴修水利,深挖水渠,从西南苍澜江处往东修了一条深六尺,宽一丈的大渠,号钦州渠。此渠横跨钦州,与离城的红沙江汇合。

以裴知府为首的派系自然见不得他们专美于前,要知道,这条水渠修好了,那可是深受百姓赞颂的好事,明晃晃的政绩啊。傻子才不争不抢呢。对于裴系的行径,林焕之与手下们商量后,决定接纳进来,毕竟给他们一个机会干事,然后分些功劳,总比拒绝后让他们在背后放冷箭拖后腿强。于是,钦州城里的官员首次团结到了一块。

由于没有人在后面拖后腿,历时四月,钦州渠耗费了不少的财力人力物力后,终于完成了大部分。在过年前必定能完工,明年开春春耕时,钦州城里的百姓们便能用上钦州渠的水了。

******

这日,魏晴岚又过来串门了。

“宜妹妹,这回姐姐能怀上,真是多亏了你了。”魏晴岚摸着肚子,感激地说道。

“晴岚姐,你又来了。能怀上,那是你的福气。我当时不过是多说了两句话罢了。”事隔半年,魏晴岚也调养了半年,她终于怀上了。杨宜知道后,也替她感到高兴。

大恩不言谢,魏晴岚笑笑,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嘴上却说起了别的话题,“对了,你家老太太的身子怎么样了?”

“身子骨倒比以前硬朗一些了。”老太太到钦州后不久,杨宜夫妇两人便请了苏大夫过来给老太太看看有什么不妥不处,实在是老太太到钦州时整个人清减了不少。但老太太一听要请大夫,一个劲地拒绝,当时杨宜就怀疑老太太想隐瞒什么,再加上上辈子的记忆,更不可能让老太太瞒着他们那个事的。在他们夫妻俩的坚持下,老太太终于点头了。

这一把脉便诊出老太太实乃得了失荣之症,已经快到中期了。

当时二爷极度震惊,就连杨宜也吃惊不已,尽管她知道这一世许多事都与上辈子不一样了,可还是被这个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二爷埋怨老太太这么大的事都瞒着他们,老太太只是苦笑说这病连京城名医张定水的徒弟都束手无策,告诉他们又有何用,不过是徒增困扰罢了。

二爷与杨宜听了,都极难受,却也无可奈何。

后来苏大夫看了那神医徒弟给开的药,觉得不错,又加了几味益气养荣疏肝散结的药。

二爷更是费了一番周折,让人从西域弄来了阿魏化痞膏,让老太太用于外贴。

后来二爷给他大哥去了一封信,平平地叙述了老太太的病情。大老爷接到信后震惊心痛之余,更觉得自己不孝。老太太呆在通州时,他都没察觉出她身体不适,才去了钦州没多久,弟弟便察觉了。对比之下,大老爷更觉得惭愧,痛恨自己之余,他对徐氏更失望了。他自己成天忙着外头的事,对老娘有些忽略情有可原,可你一个媳妇,连婆婆得了这么个要命的病都不晓得,就太失职了。于是,他更不待见徐氏这个妻子了。

老家那边的事,杨宜夫妻俩也懒得管。二爷特意给大老爷去了那么一封信,未尝没有埋怨之意。可惜,再多的悔与痛都无济于事,老太太那病没法子根治,只能这么养着了。

如今杨宜的肚子月份已经很大了,虽然老太太早就不让杨宜去她那请安了,可杨宜每回吃过午饭后,总会去老太太那窝一阵子,一来可以走动一下,二来可以和老太太说说闲话解解闷,让老人不那么寂寞。而两人讨论得最多的就是杨宜肚子里的孩子气,从孩子的名字到孩子的模样再到将来的教育,聊得津津有味。因为聊得多了,老太太对这个孙儿的期待感也更强烈了。心中有了希望,加上一应的吃穿用度,都是杨宜精心安排的,老太太的身子骨和精神头看着倒比在通州时还好些。因此,老太太身边的老人为此看杨宜这二夫人那叫一个喜爱,可比对徐氏亲热多了。

“我那新得了一根两百年份的老参,或许你用得上,晚点我让人送来。”

魏晴岚的话打断了杨宜的思绪,她笑笑,“谢过你的好意了,不过这老参你还是留着吧,几百两的东西呢,我可不敢收。”人参他们童家的库房里还有一些,两百年年份的也不是没有,只是较少而已。而魏晴岚与邵涵容身后没老人,自然也没什么丰厚的家底,这老参对他们来说,怕是极重要的吧。

“你和我还客气什么?要不是你提点,我现在还怀不上呢。”魏晴岚见她说得见外,佯装不悦地道。

“说句实在话,你这份心意呢,我领了,但参是绝对不能收的。你先让我说完——”杨宜抬手,制止了她的话头,接着说道,“说句不中听的,你现在怀着孕呢,女人生产本就是从鬼门鬼里走一遭,若有什么意外,这参指不定就是救你命的急药。你现在送了我,若是到时真有个什么,不是叫我和你夫君难受么?”

魏晴岚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遂没有再提送参的事。

杨宜见她想明白了,也微微一笑,与她说起了别的事。

人情债难还,特别是他们这种算是身居高位的,能不欠就不欠。今天你要了别人的东西,他日就得还上更贵重的。

第五十四章...

“夫人,你派去广州的人回来了,此刻正在前院。”

“走,咱们看看去。”杨宜一听,心一喜,但她可没忘记自己如今可是挺了个大肚子,忙让两个嬷嬷将她扶起来,往前院走去。

“夫人,可是这些东西?”童成和上前。

杨宜指着其中一车物什道,“拿一根给我瞧瞧。”

童成和依言拿出一根约三尺长的木棍递给杨宜,她细细端详了一会,才点了点头,“正是这东西。”

童成和松了口气,历时两月,运回这三车东西,总算是不负所托。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何夫人要这东西,千里迢迢地让他们去弄回来。他们到达广州福源县时,走坊了好几个大的村落,终于在一个叫大山村的村子里找到了这东西。

那些村民一听他们想买这木薯,童成和给了二十两银子后,那些村民二话不说,领着他们到一小片山头,那里长满了这种叫木薯的植物。随后他们挑了老熟、茎粗节密的植株砍下来,这不,仅花了两天时间,那片山头的木薯植株看得入眼的,全被他们砍了下来,就得了这三车的木薯梗。

“夫人,这是?”青叔也好奇地拿了一根来看。两月前,夫人吩咐童成和带人前去广州一趟他是知道的,难道这东西就是夫人要的?

杨宜笑着道,“这东西叫木薯,抗旱、耐瘠薄,产量高,而且还不与主要粮食作物争地,种了木薯的地还可以种些黄豆花生。正适合新开荒的土地,明年我打算划出一片山地来种这个——”

她不会忘记,元和二十一年,云州的那场大战,是因为当年粮食欠收引起的。当时可不仅仅是北边的游牧民族粮食欠收,安和国同样因为旱灾而大量减产甚至颗粒无收。

恰逢太仆寺卿谢怀理之子谢晋安游学归来,安献上了这木薯作物,并把种植方法在全国推广,约大半年后,才解了全国缺粮的危机,而谢晋安更是因此一跃成为正四品的鸿胪寺卿,前途不可限量。

而出乎意料的是木薯这作物当时已经存在广州福源县了,还记得木薯推广种植时,当时的广州福源县知县还上过奏折道明这木薯块根实乃有毒之物,顺道还斥责谢晋安,说他心怀不轨,意图谋害百姓。

两人当时对薄金銮殿,当时谢晋安拿着泡了六天六夜的木薯当着众官员的面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却安然无恙。谢晋安随即向圣上说明了此物虽然有毒,但经水泡过几天再煮熟便能将其毒去除,可安心食用。

当时广州福源县知县还被谢派官员挤兑,说他没见识,怀抱巨宝而不自知,还说他心胸狭窄容不得谢晋安......

那知县原本一心为民,岂知却被如此羞辱,羞愤之下,竟然一头撞向地面,自尽了。

此事当时闹得很厉害,基本上全国上下都知道了,杨宜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在童家开出了近两千亩的荒地时,她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木薯这东西,毕竟八角甘草等香料是种不满这两千亩的地的,其他作物自然也要种上一些了。所以她才会派童成和走一趟广州福源县,她也不敢肯定他一定能将这木薯带回来,幸好天不负她,童成和顺利地将这木薯带回来了。

对于利用上一辈子的记忆抢了那知县的先机这点,杨宜没什么可愧疚的。既然广州福源县的知县无福消受这木薯,她可不介意接手,反正这木薯在他手里一直都是明珠暗投,也太可惜了些。于那知县来说,这木薯怕是他的催命符,杨宜拿了,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呢。

“可是夫人,听那里的人说,这东西有毒的——”童成和迟疑地说道。听大山村的村民说,这东西叫木薯,不挑地,随随便便都能种活,但其块根是有毒的。

“没事,我有办法让它变得没毒。咱明年就种上个十亩八亩的。”看着这三车木薯梗,杨宜估计顶多就能种个十亩,多了都不行。

童成和好奇地看着杨宜,要知道,只要吃上半截小半斤重的生木薯,不管是动物还是人都会中毒的呢。

见他们好奇,杨宜也不卖关子,微微一笑,道,“其实去毒的法子很简单,就是把木薯放进水里泡上几天就行了。”

站了一会,杨宜也累了,最后吩咐道,“青叔,一会你领人去安定宅子那边去挖几个大坑,把这些木薯梗竖着放入坑里,记着隔些日子要给坑里浇些水啊。嗯,这些木薯梗最上面还要放上几个稻草人防冻。”

******

大雪一过,天气更冷了,不少流民乞丐都往繁华的城市涌去,钦州城近日也涌进了不少乞丐。听二爷说,这几日有人偷偷运了好几车的的乞丐到钦州,那些人也精明,将乞丐运来了后,就在离钦州城门口不远处的一个林子里将人赶了下来。这些乞丐都是些老弱病残之人,被赶下车之后,自然就往离他们最近的一片城——钦州城赶来了。

所以这几日,钦州城内的流民乞丐暴增,随处都可看见几个乞丐的影子。

钦州城内那些头头们都猜测是钦州附近的一些城镇的父母官做的,眼见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他们想保住头上的乌纱帽,自然不能让那么多人死在自己的辖区影响自己的政绩了。

对此,钦州城的头头们都佯装不知道,可杨宜听二爷说,他们已经在秘密行动了,附近的小树林都派人盯哨,一有动静,便行动。

据说,昨晚还真让他们逮着了一伙人,那伙人运了三十几个乞丐过来,刚想放下,便被二爷他们捉住了,胖揍了一顿后,逼问出是他们是祈阳城来的,让人将他们押回去,当然,连带他们带来的两车乞丐,顺便还奉送了几十个。

这几十个乞丐正是前些日子那些人运弃来钦州城的一部分,二爷把他们集中了,问他们可愿意前往祈阳城时,大部分乞丐都是愿意的。

钦州毕竟是新城,城里的百姓们也仅够温饱,哪里有多余的粮食来施舍?有点脑子的乞丐都看不上这破败的钦州城,尽往别处繁华的大城市里跑。只有在那里,才能熬过这个冬季,才能有更大的活命的机会,不是吗?如今被人逮住,偷运到钦州,他们也是满心不乐意的,现在有机会叫他们回到大城市里去,他们如何不愿意?

于是,二爷便大方地送他们去了祈阳城了。

当然,也有部分人是不愿意的,但那些都是些老弱病残之人。大城市固然能增加活命的机会,但如果僧多粥少的情况下,他们还是愿意呆在钦州城里的。相对往北一些的城市来说,钦州城还算比较暖和的。

祈阳城知府得知这消息时,气得跳脚。运弃乞丐这事,往年大家也都是这么干的,那姓裴的连屁也不敢多放一个。这回,他们不过是按照惯例罢了,他哪会料到钦州城里那姓林的那么狠,不止把乞丐给他送回来了,还多送了几车!真真是气煞他也!还有,那几十个乞丐一定是和城离城那帮龟孙子送过去的,现在却让他接收,没门!

接下来两天,又有两伙人被逮着,同样被揍了一顿,同样被人免费赠送了二三十的乞丐。于是,祈阳城离城等头头们都意识到,现在的钦州当家的不是好欺负的了。

运弃乞丐之事告一段落后,林家裴家童家孙家等便开始搭草棚陆续地施粥了,有秩序地,一家施完再到另一家,尽量让乞丐们熬过这个冬天,而不是出现过饥过饱的情况。

这日,或许是晓得杨宜还有一个月左右就快生产了,林夫人亲自来看望了一回。走时,杨宜让人扶着,亲自送到了门口。

将林夫人送走后,正巧看到赵家仆人模样的家丁在寻找着什么,杨宜眯着眼睛道,“冬梅,让个小厮去跟前面那两人套一下话,看看他们赵家在找什么。”

没一会,冬梅便打探出来了,原来竟然是赵家的俞姨娘不见了,据说是与人私奔了,连带的,还有赵员外私藏的一些珠宝黄金!

杨宜听后,冷冷一笑,俞氏终于忍不住了么?

这半年来,赵家已经不比以前了。卢氏似是对那赵员外死了心,每天也不管事,只把着自己的嫁妆再守着女儿过活。赵大小姐早就订亲了,就等过了年,阳春三月时过门了。

卢氏不是个笨的,自打那回与赵仆孙撕破脸对其死心后,脑子也渐渐清明起来。她回去想了许久,便觉得事有蹊跷,当时她满心怒火地想对付俞氏时,正是那时候,她从忠仆严妈妈那得知了红薯与虾同吃会中毒的法子。也正因了严妈妈的调唆,加上当时赵家的酒楼被如意酒楼抢去了不少生意,她心神大乱之下才会顺着自己的心意迁怒设计童家。主要还是觉得这法子隐秘,不会为人所觉,而她要的不过是小小教训一下童家夫人,让如意酒楼名声受损而已。

可她没有想过,跟了她这么多年的严妈妈如何得知那阴损的法子的?后来在她的逼问下,严妈妈总算吐了实情,那法子是一个新买的小丫环给她的,同时还有给了她三十两银子。那小丫头说,她与童家有仇,只要她把那法子与夫人一说,再多说几句童家的坏话,就行了。当时严妈妈的确缺钱,她儿子欠了赌债,心想,只是说两句话就能得这些银子,极不错。加上她知道夫人也是恨极了童家夫人的,这些话对夫人也没什么害处,便照办了。

得知了这些,抽丝剥茧,卢氏很容易就知道了幕后主使是俞氏。俞氏这么做的原因,她大概也猜到一些。一则,借此是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二则,借自己的手报复童家夫人,若自己对童家夫人是恼,那么俞氏一定比自己更恨童家夫人!这个借刀杀人的法子,她不脏手,便是童家知道了,也与她无干。果然是好计策啊——

不过借刀杀人这招不只是俞氏会而忆,她也会!再说了,俞氏这贱人凭什么叫她给她背这黑锅呢?于是,卢氏给杨宜写了一封信。她相信,童夫人一定会查,以童家的情报网,不愁查不出来。俞氏,蹦跶吧,且让你得意几天,接着,我就等着看你的好戏了。

当时杨宜接到信后,沉思了许久。随着在钦州城里呆得久了,那卢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比较了解,那个法子不像是她能想得出来的样子。再往深处一想,这几十年,得罪赵家的人不多,可也不算少了,那法子隐秘,若赵家真想去掉什么人,也容易。可为何卢氏却一次也没有用过,而自己,只是被她迁怒而已,却用上这么阴损的法子,越想越觉得难以理解。

如今看到这信,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不过还是得查一查才能确认的。消息确认后,杨宜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俞氏一定是个记恨之人,自己当时不过是不救她而已,就被她惦记上了,想来真真可怕。以防她一计不成,再生二计,像条毒蛇似的在背后随时准备咬你一口,这种人还得除去才安心。

她的计策也很简单,不过是让人找个浪荡子,给些银钱让他冒充富贵的公子哥,然后在俞氏出门时去勾搭,最好能引得她私奔那是最好的。上了勾之后要怎么办,就随那浪荡子了。

很简单是不?若那俞氏不上勾,她也没办法不是吗?

第五十五章

腊月过半了,杨宜高耸的肚子还是没动静。二爷与老太太都暗自焦急,可两人也不敢在杨宜面前露半分,就怕她也跟着急。二爷还偷偷问了苏大夫,苏大夫说早些日子晚些日子都是正常的,他这才松了口气。

老太太还时常安慰杨宜,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沉得住气,以后必定是个有出息的。

半夜,羊水破的时候,杨宜很自然地就醒了。

睡得迷糊的二爷一摸身下湿了的被褥,也是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很冷静地问杨宜,“要生了?”

很好,没有紧张得乱了分寸,杨宜摸摸有些坠胀的肚子,笑着点点头。

二爷亦点点头,下了榻,直直地走了出去。

屋里的动静将外头浅眠的冬梅吵醒了,她见二爷魂游似的走了出来,鞋子也没穿,惊呼了一声,“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要生了,夫人要生了——”

冬梅一听,没理会似傻了的童二,忙让人去请产婆,再让春雪去厨房让人烧水什么的。

而冬梅则来到里间,见杨宜还算镇定没有慌,心里松了口气。转过头见二爷又跟着她进了房,跺了跺脚,“二爷,这会你可不能呆在这——”

此时二爷紧紧握着杨宜的手失神,唇色发白。见他害怕,杨宜忍着不断抽搐的疼痛,安慰他,“我没事,你出去吧,男子可不能呆在产房里的。”

许是见杨宜脸色平静,童二爷心里也生出了几分底气,点了点头,“莫怕,我在外头等你——”

老太太这回带来的人中就有稳婆,这些日子都候着呢。稳婆被叫醒的时候睡得正香呢,一听二夫人要生了,赶忙穿好衣裳就出来。走到屋外,扑面而来的雪气冷气,顿时让她更清醒了几分。

稳婆知道二夫人肚子里的娃是老太太二爷盼了许久的,可闪失不得。当下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跟着丫头往正房跑去。

“夫人,先吃碗面。”宋妈妈端着一碗散发着热气的面进来。

杨宜是经历过生产的,知道生产中途最忌后继无力,当下也没推辞,狠狠吃了一碗面,又吃了两颗蛋才罢。

稳婆到的时候,一应东西早已准备妥当,纱布剪子等都是用开水滚过后用干净的布包了起来备用的,热水已经端进房里两盆了,厨房还在烧着。

稳婆看夫人未见慌乱,略略放了些心,她就怕遇上生头胎的产妇,什么都不懂,一开始就拼命地在那叫,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生孩子似的,到后来该使劲的时候却没力了,那才是要命的。

她上前看了一眼,笑着安慰,“夫人放心,离生产还要一会呢,您省着力气忍着点疼,一会老婆子叫您使劲的时候再使劲,明白吗?”

老太太赶来的时候,杨宜已经在屋里生了,而她儿子则傻愣愣地在门外看着。

“去把你们老爷叫进来。”

奴仆们叫不动,老太太只得亲自去,“儿呀,女人生孩子哪能不花三四个时辰的,况且你媳妇是头胎,所耗时间只长不短,难道你要在外面站三四个时辰?别要她还没生出来,你就病倒了才好。”

这话二爷倒是听进去了,不过一想到杨宜可能要疼上三四个时辰,二爷就浑身发冷。为了不让他娘操心,二爷只好听话地进了正房隔壁的偏厅,可杨宜那边一旦有什么动作,或者叫得略大声一些,或者有人端热水进去或端血水出来,他必定坐不住,然后上前,在房门前焦急地转来转去。老太太也不去管他了,只闭目养神。

不知不觉中,已过了四个时辰,天已经有些亮了。杨宜头发都湿透了,像泡在水里一般,她感觉到身上的力气渐渐消失,稳婆叫用力的声音已经有些模糊了。

见到这样,稳婆也急啊,这种情况越拖下去,就越危险,搞不好呆会就一尸两命了。

“快,快,把那红参片给她含上!”

宋妈妈自然也看到自家夫人的情况不妙,基本是稳婆的话刚说完,她立刻目疾手快地往杨宜口中塞了一块红参片,“夫人,你可得挺住哇,小少爷小小姐还在你肚子里呢。”

杨宜知道这个情况很危险,她心里也焦急,却无能为力。如今她是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稳婆又在她肚子里按了一阵,见杨宜还是没反应,她就知道要坏事了,忙使了人出去问二爷与老太太,让他们拿主意!此时的情况还能保一个,再过一会,可就两个都保不住了。

“老——老爷,稳婆说,夫人快不行的,问是保大——大人,还是保孩子?”丫环在童二爷吃人的目光下,结结巴巴地把稳婆的话传达完,眼眶一红,就快哭了。

二爷税利的目光看向那小丫环,阴森森地开口,“你去和稳婆说,若是他们母子两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跟着陪葬吧!”

二爷的话是在门口说的,稳婆自然也听到了,当下只能擦了一把汗,一边帮杨宜按着肚子一边叫她用力,在做最后的努力。可杨宜还是没有动作,稳婆脱力般坐在地上,眨眼间,她往外冲了出去。

“老太太,夫人,老奴真的是尽力了,如今夫人已经没有意识了,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还请老太太老爷决断才是。”稳婆跪在门口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保大人——”二爷看了一眼房内,咬着牙道,“还不快去?!要是大人有个什么闪失,你这条老命也不用要了!”

老太太动了动嘴,最终叹了口气,却是什么也没说。

稳婆得了准话,忙抹了泪回到屋里。

杨宜涣散的意识捕捉到二爷的声音,下意识地凝神,听到他说到保大人一词,她努力想了一会,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时,整个人浑身一震,一想到要失去腹中这个怀胎十月的孩子,她的内心就是一阵不舍与不甘!

杨宜睁开眼,一把捉住稳婆的手,“保孩子,我要你保孩子,你听到没?”

见杨宜恢复意识了,稳婆一阵惊喜,“好好,保孩子,你现在跟着我的口令用力知道吗?”见产妇清醒,稳婆决定再努力一把,实在不行的时候再保产妇也是来得及的。稳婆知道,若是没了孩子,就算她保下了大人,也一样讨不了好去。

“呼气,吸气,好,用力——”

杨宜依着稳婆的口令行事,嘴巴咬着布巾,在最后一次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时,终于感觉到□一松,一物从自己体内被挤了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产房内的人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