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潭没有注意到沈妙的出神,自顾自的说话:“原先我还想着,有生之年若到定京城一趟,一定要拜会那位明齐临安侯府谢家的小侯爷,不曾想如今到了,却是再也看不到。”说到此处,居然有几分伤感:“怎么就不晓得等我来了见上一面呢?”

沈妙微微一愣,两年里鲜少想起的身影在脑中倒是渐渐清晰起来。方回定京城寻了个原先宅子的下人说着两年发生的事情。临安侯府便是其中一桩大事,自从谢景行死后,谢家军元气大伤,谢鼎更是一夜间老了十岁,谢鼎本是向文惠帝请辞官归去的,奈何文惠帝却是不许。谢鼎虽说还保着官位,却是一点儿斗志也没有了,整日浑浑噩噩的混日子。倒是他的两个庶子,皆是入了仕,在朝中虽然官儿做的不大,却是风评颇好,想来再过几年,便也能成为明齐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

倒是谢景行的死讯传回定京城时,荣信公主去临安侯府闹了一回。大骂谢鼎无情无义,好端端的一个侯府没了玉清公主又没了谢景行,实在是吃人的魔窟。荣信公主一边哭一边怒,几乎将临安侯府砸了个干干净净。而后越发深居简出,不怎么出来了。

同临安侯府交好的苏家这两年也是越见式微,莫说是苏煜,便是那家原本看着前途甚好的儿子也渐渐沉寂下去。总的说来,谢家的式微是随着谢景行的陨落一道的,百姓提起来也是惋惜不已。

风流少年,桀骜英勇,本在战场上英姿矫健,最后却死的惨烈。也难怪明齐的姑娘们听到谢景行的死讯时,皆是哭的不能自已。

沈妙瞧着那跳动的火苗,敛下眼眸,一转眼却瞧见罗潭已经倒在榻上,呼呼的睡着了。

罗雪雁用梳子将长发梳开,她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头发却仍然又黑又亮,一根白发也无,抵得上二八少女了。

沈信脱下厚重的甲衣,听得罗雪雁道:“明日进宫,我心里总觉得一坠一坠的。”

“怕什么?”沈信走到她身后,按住她的肩膀,宽慰道:“咱们又不是头一次进宫,莫不是你害怕乐?别怕,还有我在。”

“我哪是怕这个。”罗雪雁白了他一眼:“咱们这次回来,你我心知肚明。宫里那位怕是心中有疙瘩的。原先我与爹说过此事,爹说,怕就怕陛下拿东西牵绊住咱们沈家。”

沈信眉头一皱“夫人此话是何意?”

“娇娇和丘儿如今可还未成婚呢。”罗雪雁提醒道:“若是在小春城这两年,他们两个成了亲倒也还好,总归了却一桩心事。可是没想到皇上的圣旨来的这么快,如今咱们沈家重新得势,京中怕是不少人都看的紧,皇上会不会为了绑住沈家,拿丘儿和娇娇的亲事做文章?”

沈信吓了一跳:“这怎么行?胡闹!”无论如何,沈丘和沈妙的亲事,在沈信眼里都决不容许参杂政治的私心。更勿用说利用他们的亲事将沈家置于别的势力之中。

“丘儿便罢了,我觉得娇娇却是等不了。”罗雪雁道:“娇娇如今都十六了,小春城那头不说,咱们定京城里,这个年纪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说亲了等两年到了十八,嫁人正合适。得趁着宫中没消息的时候给娇娇定下来。”

“这么急?”沈信迟疑道:“这周围哪有什么好人家?更何况还要了解对方人品。”

“你觉得…”罗雪雁看向他:“凌哥儿如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睿王

第二日一大早,沈信和罗雪雁随着沈丘便进了宫去。一直到了下午才回来,文惠帝恢复了几人的官职,也将虎符还给了沈信。那些充入御林军的沈家军再次收回沈信手中,沈信却不见得有多高兴。

痛苦是最能磨练人意志的东西,在小春城那样艰苦的环境下,将一盘散沙的罗家军训练成优秀出色的境地,沈信比起两年前更加显得宠辱不惊。对于文惠帝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做法,倒是并未表现出太多的神色。

倒是沈信和罗雪雁进宫不久后,沈府竟然派了人来到沈妙这里,邀沈妙回去坐坐。沈妙懒得理那些人,直接让下人当他们不在,沈家来知会的人等了好久都没信,先是在门口求软说当初都是一场误会,到了后来就大骂沈信夫妇无情无义,不肖子孙。听得罗凌连皱眉头,罗潭是个性子冲动的,立刻就冲出门口将沈家的人大骂了一通。罗潭是从小春城从小跟姑娘们打嘴仗长大的,说的自然也是刁钻无比,把个当初沈家人落井下石的嘴脸又重复了一遍,说的沈家那些人都是面红耳赤,终是受不了周围百姓的指指点点,夹着尾巴逃走了。

待沈信他们回来后,沈妙将此事告知,沈信默了片刻,招手吩咐莫擎日后在府门口多安排些护卫。竟是一点儿情面也不讲的铁血模样。这倒是正对罗潭的口味,让她拍手称快。

罗雪雁在饭桌上道:“三日后是朝贡日,咱们都要去宫里的。下午让裁缝过来裁些新衣,尤其是潭儿和娇娇,咱们两年都未在定京,不晓得这时兴的又是什么布料款式。总归不能落了后。”说到最后,看着沈妙目光又颇为满意,若说两年前众人还对沈妙有着草包之称,如今两年后再看,沈妙却是已经脱胎换骨。这般秀美清丽,再加上通身气度,怕是公主也要逊色三分的。

“进宫去!”罗潭有些兴奋:“那不就可以看到宫里的人嘛。是不是还能看到秦国和大凉的人啊?我听闻秦国人皆是生的高大,大凉皇室的人更是美貌无比,不知道这回能见着几个?”

罗雪雁失笑:“咱们明齐的人也是不差的,若是潭儿在朝贡宴上看到了心仪的公子,姑母和姑父也会为你打听的。”

罗潭听闻自己的终身大事,丝毫不觉得赧然或是害羞,反是道:“我可不急,倒是小表妹得认真考虑考虑。小春城的那些个人小表妹瞧不上,定京城的勋贵公子可多了,若是小表妹有瞧得上的,得先为自己考虑呀。”她促狭的看着沈妙一笑。

沈妙扫了她一眼,没说话,倒是一边的罗凌,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目光有些迟疑。

待到了下午,果真是有裁缝来与她们做衣裳了。文惠帝为了拉拢沈信,刚回来的那次进宫也赏了沈信不少赏赐。其中有几匹成色极好的布料,刚好可以用来裁衣裳。刚好已经是深秋,罗雪雁让裁缝量好尺寸,给两个姑娘一人做了好几件,连冬衣都做上了。又挑了好些首饰让人送过来,端的是要将两个姑娘打扮的光鲜动人。

其实不是罗雪雁故意要这么做的,朝贡本就是大事。明齐必须在秦国和大凉面前展示最为富强的一面,文武百官携妻带子,各个都要穿着华贵,不能丢了明齐的脸面。否则便是天下的罪人。

罗凌也会一同前往,这一次沈信打算在兵部给罗凌谋个差事,也算是锻炼他的能力。在这之前,自然是要先带罗凌熟悉一下自己的一些同僚,日后也好有个帮衬。

在这等待的三日里,沈妙每日都听着惊蛰和谷雨在外头打探的这三年里发生的事情,权当是听个玩意儿。不过令她诧异的是,京城的沣仙当铺在沈信去小春城的不久后也就关门了,不知道为何,前些日子才重新开张,说是掌柜的出了趟远门,才回定京城不久。

冯安宁晓得她回来了,倒是让人给她捎了封信,说是本想亲自来找沈妙的,可是反正朝贡宴上会见面,倒是不必走这一趟了。除了冯安宁,苏明朗竟然也给她下了一封帖子,歪歪扭扭的字迹,还是背着府里人让自己的小厮给她送过来的,瞧着也让沈妙哭笑不得。

就这么打打闹闹陪着罗潭逛酒楼,转眼就到了三日后的朝贡。

明齐朝贡是整个王朝的大事,一大早,南山的钟鼓声就响了起来。

街道上商贩们谈论的也都是此事,然而皇家法典,百姓们无法进宫,只得在宫墙外听着声响和动静,大多人都羡慕官家,官家的家眷能进宫,若是官再大点的,连朝贡宴都能一同参加。

看着江山富贵华宴,总归给人一种盛世歌舞升平的错觉。百姓们总是十分质朴,他们只看得到眼前,觉得这明齐江山真的能千秋万代的一代代绵延下去,鲜少有聪明人看的明白,这外敌未清,内忧加剧,不过是风雨飘摇之态,便是做足了脸面,又哪里真的能高枕无忧?

沈信的车辇在宫门口停下,早已有外头准备好的宫人将他们一行人领进去。罗潭好奇的四处张望,被沈丘按着脑袋免得她冲撞了宫里的贵人。罗凌倒是显得十分稳重,虽说是第一次进宫,做的也是妥帖无比。

等到了祭典的高低,文武百官也都来的差不多。撞鼓声,奏乐,百发礼炮冲天而去,端的是隆重威严,赫赫天威。

帝后高坐正座之上,沈妙抬眼看去,文惠帝龙袍在身,神色稳重威严,恍惚和两年前并未有什么不同。可若是仔细瞧去,如今行走间却要身边公公搀扶,脚步也不若从前一般有力,到底是老了许多。

傅修宜跟着诸位皇子站在一侧,如今他风华渐生,在一众皇子间显得极为出色,本就是最年轻的一个,如今这般俊美修长,也惹得在场不少高官女眷偷偷的往那头瞧。傅修宜终究是到了连光华也掩饰不了的地步,想来他的各位兄弟,也不若最初的那般放心与他了。

沈妙也往傅修宜那头看去,只是目光落在的地方,却是傅修宜身后,一众朝臣里的青衫男子。那人气质清高出尘,在一众朝臣中也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别扭感,看着不像是个官儿,倒像是个读书人,正是裴琅。

裴琅所站的地方是傅修宜的身后不远处,这样的场合,以傅修宜这般谨慎的态度,显然如今是十分依仗信任裴琅,才会给裴琅如此大的体面。似乎是察觉到了这头的目光,傅修宜忽然侧过头看过来,沈妙眼光流转,一瞬也不曾停歇。傅修宜在人群中看了片刻,又转过头去。

而在客人的上座边,却是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皆是十分年轻。已至深秋时间,天气其实是有些凉的,便是那些为了争奇斗艳穿的花枝招展的官家女儿们,亦会披上披风省的着凉。这少女却是穿着薄薄的金纱长裙,上头绣着繁复的花样,这般的针线,大抵要绣上一年半载才可完成。这少女眉眼生的也精致,只是动作却不甚恭敬,便是那祭典官开始念祝词的时候,亦是面露不屑的扫着众人,神情不见一丝恭敬。

这少女便是明安公主。明安公主身边的是秦国太子皇甫灏,皇甫灏比明安公主要好些,至少不如明安公主的放肆表现的那般明显,仍旧是笑眯眯的看着台上流程,仿佛是真心为明齐朝贡感到与有荣焉。只是这样的笑面虎之下,反而更让人觉得心中发寒。

罗潭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觉得新奇,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那贵宾座上的人。她想了想,拉了拉身边一位官家女儿的袖子,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低声问:“为何只有秦国太子和公主,那位大凉睿王殿下呢?”

那位小姐冷不防被罗潭这么一拉,差点吓了一跳,虽然有些不悦,却本着良好的教养还是与罗潭解答了疑惑:“大凉睿王殿下身子不适,今日不曾来。”

罗潭恍然大悟,看向一边的沈妙,沈妙就站在她身边,罗潭和那位小姐的对话自然被沈妙尽收耳底。罗潭道:“这位睿王殿下架子可真够大的,这不是故意给皇上难堪嘛。”

明齐朝贡,秦国和大凉来人皆是为了道贺的,结果在祭典的时候睿王缺席,岂不是当着天下人的面给了明齐皇室一耳光。偏偏明齐皇室的人还不敢发火,不仅如此,还得好吃好喝的将人家供起来,不为什么,这个世道就是强者为尊,明齐怎么也不敢与大凉对着干的。

朝贡的祭典从头到尾用了整整三个时辰,从中午日头最烈的那时候开始,一直到了天色已近傍晚方才结束。所有的文武百官及其家眷都不能离开,这是一种长时间的煎熬,帝后也是一样,地位越高的人,反而越是受人关注,越是不能显出疲态。

饶是罗潭这样的将门姑娘,平日里有武艺傍身都觉得浑身有些不得力,一转头却见沈妙立的笔直,双手交叠与面前,端的是大气端庄,罗潭就忍不住微微一怔。她悄悄问:“小表妹,你不累么?”

沈妙道:“不累。”

罗潭叹为观止。周围的女眷们都在暗处仗着宽大的衣袖或是裙角在放松,如沈妙这般实心眼儿的人倒是少见。罗潭本想劝着沈妙也偷偷放松几分,看着她的动作,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罗潭一直晓得沈妙通身的气度难得。只是她不是咬文嚼字的人,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只是直觉沈妙和小春城别的姑娘看起来不一样。如今到这里,倒是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在天地间庄重威严的气度,又沈妙做出来,方是正确的姿态。就连高座上的皇后,都不比沈妙此刻的雍容。又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做出雍容姿态,这已经是很难得了。

不仅是罗潭注意到这一点,似乎一些勋贵人家的公子也渐渐被沈妙吸引了神色。在一众萎靡的贵女中,沈妙实在显得太过亮眼。罗凌见状,微微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子,将沈妙掩在自己的身侧,隔绝了那些略显放肆的目光。

罗雪雁见状,欣慰的笑了笑,沈妙浑然未决,罗潭冲罗凌眨了眨眼,罗凌脸颊微红,若无其事的侧过头去。

等三个时辰的祭典完成,是要随着帝后开宴的。明日朝贡夜宴,自然是歌舞升平,要给秦国和大凉的人瞧瞧,明齐是如何的国富民强。

沈妙和罗潭才随着人群往宫宴的大厅走了没几步,身后就有一个人“啪”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沈妙回头,便是一张熟悉的眉眼。

“喂,刚刚一早我就瞧见你啦,可是咱们隔得太远不能过来,沈妙,好久不见!”冯安宁反手将沈妙抱住,端的是热情似火。

比起两年前,冯安宁看起来也越发的美丽,少女的青涩感袒露无疑。她梳着百花髻,身着石榴红色长裙,袅袅婷婷。她放开手,不满的看着沈妙道:“你见了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惊喜?”不等沈妙回答,又自顾自的道:“算了,你就是这么个性子,我原谅你了。不过,”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沈妙:“两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样好看了?那小春城的水土莫非如此养人?怎地瞧着与从前判若两人?”

沈妙今日也是被罗雪雁嘱咐下人好好打扮了一番,穿着紫棠色的月牙凤尾罗裙,掐花对襟外裳上绣着大朵大朵的丁香,头发梳的垂云髻,上头斜斜插着一支玉海棠簪子,耳坠是细小的珍珠粒。她本来五官生的小巧清秀,可是气度夺人,安静的站在那里,自有温厚端庄之气,一双眼睛如初生小鹿清澈漆黑,惹得不少年轻男子频频回头相顾。

女子的容貌好,有了不凡气度,锦上添花,让人想忘记也难。

罗潭一直站在沈妙旁边好奇的看着冯安宁。冯安宁终于注意到她,问:“这又是谁?”

“我的表姐罗潭。”沈妙道:“这位是冯安宁冯小姐。”

罗潭与冯安宁打了个招呼。冯安宁性子风风火火,罗潭直爽活泼,两个倒是一见如故,直吵得沈妙耳朵都有些发疼。到了入座的时候,冯安宁更是与冯夫人打了个招呼,就自己溜到沈妙这头坐下,方便与沈妙说话。

先前在祭典礼上的时候,都是按官位站位,如今到了夜宴时分,却是可以随意落座的。沈信刚回定京城,并未有特别交好的同僚,便随意寻了个位置。只是他如今是被文惠帝“请”回来的,周围的同僚自然不敢怠慢于他,纷纷言辞恭敬。

冯安宁与沈妙咬耳朵:“嘁,这些墙头草,当初沈将军出城的时候怎么不见相迎呢,现在来做什么亲密举动,惺惺作态。”

沈妙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听冯安宁又道:“看,你那堂姐也来了。”

沈妙一怔,抬眼望冯安宁指的地方看去,正好对上对方看来的目光。

时隔两年,终于再次见到沈玥。

沈贵自从沈垣出事后,在朝中地位一落千丈,他本来就是靠着左右逢源往上爬的,沈垣被斩首后,朝臣都视他如瘟疫,躲还来不及,沈贵自己又没什么本事,混的一日比一日潦倒,这样的场合,他倒是没有机会来。来得是沈万一家。

沈万如今大约是仕途顺遂,此刻正满脸笑意的与人举杯,他身边坐着陈若秋,笑盈盈的与旁边夫人说话,看上去如同两年前一般满足。不过…年华逝去,到底不如从前鲜活了。想来二房迟迟无子,沈老夫人也没少给三房施压,陈若秋顶着沈老夫人要给沈万开枝散叶的压力,过的也不甚轻松。

看着沈妙的是沈玥。沈玥和易佩兰白薇江晓萱坐在一处,目光正紧紧盯着她,隔得老远,沈妙都能尝出沈玥眼中的怨恨。

沈玥穿着烟粉色的百褶如意裙,梳着花冠头,她如今也是十八了,生的柔弱文秀,倒也姿色可人。不过沈妙目光在她腕间的镯子上顿了一顿,又瞥了一眼她头上的玛瑙银钗,唇角就勾了勾。

以沈玥这般爱出风头,生怕错过每一个昭显自己机会的性子,用的还是两年前的首饰,只能说明,如今三房的银钱也不甚宽松。想来也是了,沈老夫人花钱大手大脚,分家之后又没有沈信在后头予以支持,陈若秋这个家当得想必很艰难,加之沈万仕途上还要打点,给沈玥能支配的银子,怕是少了很多。

再如何清高的,一样也要过日子,少了银子,又如何硬气的起来。其实以沈玥的姿色,嫁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少爷也是不难,这样一来,多多少少也能帮衬沈万一把,可是沈玥一直留到如今都不说亲,沈妙上辈子一直不明白,还傻乎乎的想给她找些青年才俊,却是后来才看清,沈玥的心大,普通的青年才俊又哪里入得了她的眼?

沈玥直勾勾的盯着沈妙,心中涌起的都是无边的妒恨。她瞧得清清楚楚,沈妙身上的衣裳料子,那是宫里才有的。之前沈万办好了差,侥幸得了一匹,本来她想留着做衣裳,谁知道却被沈万送给了自己的上司。两年以来,沈万的官越做越大,沈玥的银子却不如以往轻松。沈玥将这一切都归于沈信分家分走了大部分银钱,才让她如今过的这般拮据。本以为沈妙滚去了小春城那样的荒凉之地,此生都没机会再回来了。谁知道沈妙不仅回来了,还如此光鲜的回来了,那些公子哥儿都频频往沈妙这头瞧,沈玥心中不甘和妒忌交杂,只恨不得沈妙死了才好。

任她目光如刀,沈妙却是淡淡一笑,又侧头与罗潭和冯安宁说着什么,却是不去看沈玥了。

正在这时,帝后开始入席。原先的骚动声渐渐低了下去,文惠帝笑着吩咐诸位大可与山河同乐,尽兴就好。

紧接着,贵宾座上,秦太子皇甫灏和明安公主也入座。明安公主直接无视了宫规礼法,做的十足骄纵,连礼都不与文惠帝行,文惠帝的笑容就有些僵硬,倒是皇甫灏,做的十足恭敬的模样。

罗潭左顾右盼,冯安宁见状,就问:“你看什么呢?”

“我看那大凉睿王怎么还不来。”罗潭道:“不是说大凉朝皇室的人皆是美貌无比,连永乐帝亦是出尘的美男子,睿王既然是永乐帝的胞弟,自然也是风采无限,我也想瞧瞧这惊天的美貌。”

冯安宁闻言,撇了撇嘴:“得了吧,那睿王来到大凉朝后,除了陛下外,还从没在外人面前出现过呢。再说了,便是今日他出现了,你也见不着他惊天的美貌。”

“为什么?”罗潭不解:“他生的很丑么?”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头太监一声长长的尖喝:“大凉——睿王殿下到——”

众人的目光倏尔朝门口看去。

便见自外头走来一道修长身影,跟着的侍卫在后,那人走在最前面。身形极高极挺拔,穿着绣金线的紫长袍,随着他行走间,紫金袍流动隐有华丽迤逦,腰间系着犀角带,缀着白玉佩,鹿皮靴。便是极简单的衣饰,竟也将满朝文武比了下去,然而最吸引人的并非这些。

他的脸上戴着半块银质的面具。

面具自额头开始,在鼻尖处停止,却因为贴合五官,显出极为流畅的线条。便可见鼻梁高挺,一双眼睛形状若画轴中物,便是随意一扫,千万风流,而露出的下巴优美,唇薄而红润,便是紧紧闭着,仿佛也是无声邀请。

众人皆是静默。

这年轻的男人分明是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外貌,竟也有种勾魂摄魄的能力。众人都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张脸,银质的面具泛着冰冷的光,让人觉出些冷冽的寒意,然而那双眼睛黑而亮,似是噙着玩味笑意,几分轻佻几分漠然,让人分不清楚是温暖还是寒冰。

是一个人足以吸引人所有人目光的,烈日一般亮眼的青年。

他在贵宾座上坐下,一举一动优雅矜贵,对比之下,方才礼仪还好的皇甫灏竟如同粗人一般无礼。而皇甫灏身边的明安公主,早已看的有些痴了。

文惠帝哈哈大笑,看向睿王道:“睿王不是今日身子不适,怎么又来了朝贡宴,叫朕这些大臣们好不惊讶。”

睿王冲文惠帝点了点头,姿态几分随意几分懒散,道:“忽而又有了兴致,就来了。”

他的声音十分好听,低沉带着几分磁性,听得在座女儿都微微红脸。可是这话却是十足无礼放肆,明齐的朝贡宴是大事,在睿王的嘴里却仿佛和普通人家的宴会一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实在是有些目中无人了。

明齐的臣子们皆是敢怒不敢言,文惠帝都不敢说什么,他们又有什么办法。这位大凉的睿王办事和永乐帝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作风,放肆的紧,却又有一种迫人的压力。

文惠帝果真没有再追究这其中的事情,让众臣继续吃吃喝喝,显然是打算就此揭过这事。

罗潭一边吃着宴席上的糕点一边与沈妙悄声说话:“这位睿王殿下可真是胆大,竟然敢这般与皇上说话,就不怕皇上治他的罪么?”

“治什么罪,”冯安宁闻言,撇了撇嘴道:“人家是大凉朝的睿王呢。大凉朝的人,只能是明齐的客人,客人做什么都是对的。”冯安宁虽然说话的声音很低,却也是说的含糊,不敢说的太明白,毕竟是在宫中。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谁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这位睿王从前不曾听过。”罗潭托着腮道:“看起来是位美男子,真想瞧瞧面具下是什么模样。”罗潭最喜欢的便是模样生的俊的男子,瞧见这位睿王,眼珠子都快黏在人家身上了。

“说不定面具下是个丑八怪。”冯安宁泼她冷水:“不然为何要戴面具?”

“我打赌他是个世间少有的美男子。”罗潭推了推沈妙:“不然小表妹你说,你觉得这位睿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妙头也不抬:“不知道。”

“说说嘛,”罗潭不依不饶:“你猜,这位戴着面具的睿王殿下,和曾经艳绝定京的谢家小侯爷,哪个更美?”

沈妙没料到罗潭竟然会以“艳绝定京”来形容谢景行,本在喝茶,一口茶都呛在喉咙,猛地咳了两声,吓得罗潭和冯安宁连忙捂住她的嘴,免得失礼。

然而动作究竟大了点,离得近的一些人纷纷看过来。沈妙掩饰的擦了擦嘴角,一转眼却瞧见一双眼睛。

贵宾座上的那位带着面具的男人,微微侧头,不知是真的还是错觉,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又移了开去。

眼神倒是玩味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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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被迫比试

朝贡宴自是酒酣耳热的,众人觥筹交错,恍然间还真是一副盛世太平的模样。只是贵宾席上,文惠帝同秦太子皇甫灏的言谈间,到底是有几分忌惮,落在有心人的眼中,自然也是听得心知肚明。

秦国、大凉和明齐中。明齐最弱,秦国次之,大凉最强。而那位永乐帝一向彪悍的作风,让秦国和明齐都多有忌惮,于是乎对这位大凉来的睿王倒是恭敬有加。至于皇甫灏,与睿王说话的时候,言语间也多有试探。

女眷中大半部分的人眼珠子都黏在了这位睿王身上,一举一动赏心悦目,便是这个理儿。明齐的男儿家其实也不乏有丰仪出众的,譬如傅修宜之类,只是在这睿王面前便少了几分得天独厚的优雅贵气,显得有些蹩脚而已。

罗潭虽也爱美人,却是个一阵风的性子,很快便被精美的吃食吸引了注意力,尝尝这个,尝尝那个,却是高兴得很。

因着朝贡宴是不分男女眷,官家一家子人坐在一处。罗凌也坐的与沈妙坐的近,瞧见沈妙不吃东西,便将面前的一块雪花糕送到沈妙手里,温声道:“表妹也吃点东西,否则回去的时候没力气。”

沈丘本想给沈妙夹一块,奈何罗凌已经捷足先登,筷子里的雪花糕便不知道往哪里放,他自己的碗里已经满了,况且一个大男人吃什么雪花糕,想了想,就放到离沈妙最近的冯安宁面前。

冯安宁受宠若惊的接过,道了一声谢后却也没吃,看着那雪花糕发呆。

却就在这时,只听得皇甫灏突然开口道:“本宫听闻那威武大将军沈将军前些日子回京了。威武大将军的名字本宫一直有所耳闻,却不知今日有没有荣幸得见?”

此话一出,热闹的筵席顿时又安静下来。

秦太子想要见见沈信?这是什么意思?

沈信和秦太子可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可是如今这二人一个是刚刚被文惠帝召回定京城的大将军,一个是秦国太子殿下,身份皆是敏感的很。众人不由自主的去瞧文惠帝的脸色。

文惠帝笑容不变,仿佛这只是提了一个十分微小的请求,便看向沈信道:“沈爱卿。”

沈信忙站起身来,对着皇甫灏行了一礼,道:“末将见过太子殿下。”

皇甫灏笑道:“早就听闻沈将军勇猛无敌,便是边陲之地的散军亦可结成新阵。当日沈家军回京之时,百姓夹道欢呼,哎,”他长叹一声:“若我大秦也有此将才,当百年无忧矣。”

文惠帝瞳孔几不可见的一缩,宴席上的大臣们却是变了脸色,看向沈信的目光复杂无比。

说沈信边陲之地散军亦可结阵,表面是夸沈信才能出众,却在隐晦的提出沈信的危险。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自古以来就有的道理。而百姓呼声如此高,对于一个被皇帝驱逐出京将领的来说,就意味着在皇室和沈信面前,百姓是站在沈信这一边的。没有一个皇家会容忍呼声比自己还要高的手下。

至于最后一句话,则是真正的将沈信推到了风口浪尖。皇甫灏这是当着文惠帝的面想将沈信挖过去呢。便是在场明齐大臣们再如何心怀鬼胎,在外敌面前总归是一致对外的,看向沈信的目光,活脱脱在看一个叛国将领。

沈妙的眸光微沉,冷冷的盯着皇甫灏。

皇甫灏这人最喜欢的便是看人为难,仿佛秦国皇室的血统里就有恶毒这个字眼。沈信如今和秦国没有半分对立,皇甫灏却仍旧不肯放过他们。这或许就是注定的仇怨。

文惠帝还未说话,便听得一声轻笑。众人循声看过去,之间那坐在贵宾席上的睿王,放下手中的酒盏,看向皇甫灏。

他的声音低沉动听,含着一种慵懒的醉意,几乎带着几分蛊惑的色彩,只是话语却是不不客气。

他道:“皇甫兄如此厚爱沈将军,大可同皇上讨要,皇上大方豪迈,不会不同意的。”

分明是顺水推舟的话,落在众人耳中,却是滋味个千。

皇甫灏怎么会真的想要沈信,不过是将沈信推到风口浪尖看沈信举步维艰而已,若是真的文惠帝将沈信给了他,秦国碍于面子,不得不将沈信好生供养着。可谁知道沈信是不是文惠帝的探子,秦国和明齐还处于相互试探的关系,谁会放个不信任的人在眼皮子底下,整日给自己找麻烦受?

文惠帝也想到了这一点,方才有些异样的神情渐渐散去,又回到之前的模样。他笑着道:“有才天下惜,若是太子执意想要沈将军,朕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下子,反倒将皇甫灏放在一个尴尬的境地。他刚才激的有多厉害,如今就将自己陷入多不利的局面。这人,是不可能要回去的,可是就这么算了,却又仿佛失了体面。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身边的这个劳什子睿王的一句话,皇甫灏狠狠的看了一眼那带着面具的男人,几乎要把这人刻在眼底去。

明安公主与皇甫灏是一道的,瞧见皇甫灏此刻处境艰难,自然也想着要为他解围。只是一来睿王风华无限她不愿与之交恶,二来大凉的人她也的确得罪不起。一腔怒火都撒在沈家人身上,看着沈信,忽然娇笑起来。

她的嗓音偏细,本来听着是娇甜的,却因为此刻的态度显出几分尖利。她道:“沈将军这样的大将怎敢要回去呢,这般勇武,本宫和太子哥哥可有些头疼。倒是不如将沈家小姐要回去,听闻那沈家小姐是沈将军的掌上明珠,是个美人,也不知咱们大秦有没有这个福气呢?”

罗潭和冯安宁一下子抓住沈妙的手,目光警惕起来。罗凌沈清微微一变,沈丘和罗雪雁面色一沉,沈信猛地看向明安公主。

而沈妙,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茶盏,仿佛没有听到明安公主的话。只是瞧着茶盏里的茶叶打着旋儿的飘啊飘啊,又慢慢的沉到茶水底去。

一国之将不能轻易要走,但是要个臣子的女儿,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因为想要与秦国交好,嫁过去个把公主,或者是臣女是过去常有的事情。只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嫁往异国他乡,更何况嫁过去之后,没有父兄帮衬,便是真的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咽下。

沈信笑道:“小女顽劣,当不起公主厚爱。”话语中竟是一点也不客气的拒绝。

文惠帝眸光深远,却并不打算出声解围。沈信本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一旦有关沈妙,更是态度强硬无比。

那头的沈玥见状,眼中却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真恨不得将沈妙嫁到秦国,最好嫁给一个半老头子做妾,将她活活折磨死在异国他乡才好。

那明安公主也没想到沈信会如此不给面子的回绝,面上顿时升腾起一股不悦。因着方才她接话,已经将沈信的事情揭过去,皇甫灏断没有再接话的道理,也懒得说话,坐在一边悠然自得的喝酒,冷眼瞧着明安公主为难沈家人。

明安公主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谁都知道沈家军的小姐德才兼备,怎么,沈小姐是看不起本宫,不愿意与本宫打招呼么?”

这样一顶无礼的帽子扣下来,沈妙便是想遮掩都遮掩不过去。索性大大方方的站起身来,冲着明安公主行了一礼:“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她蓦然站起身,厅中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在沈妙身上。

两年时间,足以改变太多东西。包括那深深镌刻在人心里的草包女印象,也因为离得太远而渐渐淡漠了。眼前少女站起身来,和记忆里的人判若两人。淡紫衣裙,越发衬得她皮肤通透如玉,在小春城那样的地方呆了两年,风沙都未曾将她磨得粗糙一分,反而养出通身贵气越发明显。她眉目清秀如画让人心中舒适,偏偏举手投足又有淡淡威严,柔和刚,在她身上奇异的融合,自有一种雍容的端庄。

甚至连皇帝身边的皇后,似乎都不如她这般气度天成。

明安公主眉头一皱。她没料到沈妙竟然生的这般好相貌好气度,她也是早就知晓沈妙草包之名的,拿沈妙出来说嘴,无非就是想让沈家人难堪,不曾想这会儿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明安公主之所以为明安公主,总是有些骄纵的本钱。当即就一扬眉,上上下下如打量货物一般的打量了沈妙一番,开口道:“沈小姐生的花容月貌,果真是一位出挑的美人。难怪沈将军要将小姐当做掌上明珠般的藏起来了。也不知这样的好相貌,日后哪户人家有幸能将小姐娶进府中呢?”

这话有些逾越,沈信登时就虎目一瞪,他虽然要顾及对方的身份,却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被当众这般说嘴。正想开口,那明安公主却又将话头岔开:“沈小姐想来也是才艺出众吧?”

此话一出,厅中众人神色又是十分精彩。那易佩兰几个人都是强忍着笑意。

沈妙有什么才?那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这两年又去了小春城,小春城那样的边陲之地,多是武人,怕是更加粗鄙罢了。

沈妙微微垂眸:“臣女才疏学浅,公主谬赞。”

“沈小姐何必谦虚。”明安公主笑的单纯:“说起来,本宫尚在秦国的时候,就曾听闻几年前沈小姐在明齐的校验上,与人比试步射得了一甲,本宫听到的时候,心动不已。如今再看到沈小姐,倒是想起这一桩旧事来。”

沈妙低头不语。罗雪雁和沈丘却是心中焦急,这会儿再看不出来明安公主是故意找茬,故意针对沈妙便是瞎子了。

这么一说,众人便又想起当初金菊宴并校验上,沈妙与蔡霖比试步射,三支箭将蔡霖射的哑口无言,狼狈下场的画面。也正是那时候,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沈妙才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朝贡宴上恰好蔡大人和蔡霖也在,蔡霖登时就闹了个大红脸,如今的蔡霖年纪长了两岁,倒是比起只见那般跋扈长进了许多。同沈妙的那点子恩怨,早已随着时间抛之脑后,因着对沈玥也不复当初的迷恋,可以说是一笑泯恩仇,没料到却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翻起旧事,直窘迫的不得了。

想起旧事的不止蔡霖一人,在朝贡宴的角落,正坐着临安侯谢鼎和他的两个儿子。如今的临安侯越发苍老,早已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便是这样的场合,也只想寻个安静的角落。冷不防被人提起校验之事,便又想起那一次谢景行也是在的,还出人意料的上了场,将谢长武和谢长朝挑于马下。当时回府后他怒气冲冲的训了谢景行一通,其实内心是为谢景行骄傲的。

思及旧事,越发心酸难忍,谢鼎面露颓然,却被身边的谢长武和谢长朝尽收眼底,二人眼中不约而同闪过一丝阴鹜。

而明安公主还在继续说:“本宫今日也是有了兴致,想与沈小姐比试一通,不如就比试步射如何?权当个游戏罢了。”

这话说的突兀又奇怪,文惠帝首先笑了起来,他道:“沈姑娘是娇小姐,怎么可能会步射这样的东西?”

“陛下有所不知,”明安公主笑道:“当初沈小姐的风姿,可是连大秦都有所耳闻的。都说虎父无犬女,沈将军如此英武,沈小姐也定当是位奇女子才是。况且沈小姐是娇滴滴的女儿家,本宫就不是女儿家了么?还是陛下觉得,我大秦不配与明齐比肩?”

明安公主瞧着娇美,说话却是说的十分狠毒。一句话便将明齐整个国家都搬了出来,若是不比,便是明齐看不上大秦,在这种时候,文惠帝怎么可能让大秦与明齐生了嫌隙?当即就看向沈妙,貌似温和道:“沈小姐以为如何?”

沈信捏紧了拳头,他很想直接替沈妙拒绝这无礼的要求。可便是拒绝了,只会让明安公主有更名正言顺的把柄。

倒是沈妙,瞧了一眼明安公主,低头道:“公主吩咐,臣女不敢不从。”

“不敢不从”,到底还是说明了自己的心不甘情不愿,仿佛明安公主仗势欺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