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侯府早就把稳婆接进了府里住着,但生孩子毕竟是大事,柳氏一发动,杨氏就让人去请了施和霖和段增。

好在柳氏是二胎,生得一点也不艰难,一共才用了三个时辰。施和霖和段增到了侯府,刚喝了一杯茶,吃了些点心,说了会闲话,那边稳婆就说孩子出来了,又是个小公子!

老夫人闻言,恨不得要把家当给赏出去:稳婆,一人两贯,施和霖和段增,虽然只是号了下脉,开了一个简单补气的方子,每人三贯!跑腿儿的小厮、在场的丫鬟婆子、做了餐点的厨房……全另加赏!全府上下……

杨氏不得不拦着了:“母亲,还是不要如此……”大手笔。

老夫人小声说:“你不懂,柳氏这血光也许能冲冲怨气。”前一阵,呼啦啦死了那么多人,老夫人虽然知道不是侯府亲自动的手,但是沈坚那样安排就是把那些人送到了刀口下。

如果要真的庇护他们,就该留他们在侯府。如果真的想救他们的家人,马上就该接进府里,哪儿能那么大张旗鼓地说次日再去做?

当时老夫人因为对方竟然对个幼儿下手,同意了沈坚的借刀杀人之计,可后来又真心后悔了:那也是百多条人命啊。她让杨氏出钱收殓了那些人不说,还请了和尚念经,超度亡灵。

沈坚和沈卓加上沈湘都觉得老夫人心太软,私下说老夫人多事。老夫人知道这些孩子正当少年,血气旺,不知怜悯,劝也不会听的,只能有时和沈汶唠叨几句“多些善心总是没有坏处”、“好事能做就要去做”,根本不曾想到她是在对始作俑者念经。

现在柳氏生了儿子,老夫人想重赏阖府上下,用喜庆的气氛冲淡些那件事的悲惨。

杨氏理解了老夫人的意思,既然重赏所有的人,就不能亏待了自己的儿女,索性,全做新衣!反正春光正好,几件单衫也不费时,让大家都跟着高兴高兴。

于是镇北侯府就跟过年了一样抽起风来,一家儿女个个衣着光鲜,全府上下的仆人们因得了奖金而喜气洋洋,平时待人接物都乐得合不上嘴。

废后诏书下达后的一段时间,太子每日下朝都宿在了书房。

每天,四公主都会哭着去找他,可每次,太子都以事务繁忙为理由而不见她。

其实,太子也并没有忙于什么事务,而是在从与女子的热身活动中寻找暂时的解脱。他一进了书房,不管太阳是否落山,立刻就招人侍候。除了太子妃,所有的后宫女子均得了雨露,有时甚至是几人同时承欢太子。所以,虽然对于外面等候的幕僚而言太子荒于正事,对于后+宫,这可是段太子勤于耕耘的黄金日子。

等到太子终于平静了些,又召见幕僚和心腹入宫时,他两眼下黑漆漆的,像是老了五岁。

众人都不敢直面看太子的面容,说了些朝政要闻后,太子问道:“最近镇北侯府如何了?”他知道问这个问题是给自己找别扭,可他就是得问,像自虐一样,关注着他痛恨着的人们的动向。

一个人说:“镇北侯新增了一个嫡孙,顾氏当天重赏了全府,杨氏给公子小姐们都做了新衣,府中热闹了好几天。而且,镇北侯府已经定了四月四日出城春游,邀请了三皇子四皇子平远侯叶中书还有其他两户子女……”

他们果然在热烈庆贺!太子恨得发抖。自己的母亲刚刚被废,镇北侯府就合家欢庆,还大张旗鼓地广邀朋友春游,欺人太甚!

太子咬着牙说:“三皇子四皇子都去春游?”

一个幕僚低声说:“正是。”

见太子脸色不善,一个幕僚安慰道:“四皇子日后是要去守陵的。他自从蒋妃过世,就不再续聘先生,看来他是知道本分的。这次,大约是去凑热闹……”

太子摆了下手说:“他们哪个不是母亲一死,就不再读书,做出副懒散的样子?他们要是敢奋发图强,就是居心叵测!母后不动手,父皇也不会容他们。可你们别让他们骗了!四皇子当初在冬狩上帮着谁说了话?三皇子死扒着镇北侯,动的是什么心思?不是对是父皇,是对着本宫!他们想合伙,那边装作与世无争,蒙蔽着父皇,这边与本宫作对!”太子有些气喘,旁边的人忙上前给太子倒茶。

太子喝了茶,沉默半晌后才问道:“上次你们说的事,是如何计划的?”

虽然没明说出来,大家都知道这是关于借助外夷,除掉镇北侯和沈家军的事。一个人极小声地说:“当下,北戎内争尚未平息,其中最强者是吐谷可汗。他年近四十,正是强壮之时,嗜杀无忌,已经杀了自己的两个兄弟,现今正在和自己的长兄和另外两个弟弟争夺王位。他的长兄虽然人多些,但为人远没有他强悍,吐谷十有□□会赢。”

太子皱眉:“他们自己的事还没有理清,怎么来帮助本宫?”

一个幕僚说:“我们可以给吐谷可汗带信,说殿下支持他,让他派人来朝,缔结盟交。让他对皇上说自己如果上位,就会与我朝和睦友好,不相侵犯。皇上不喜兵事,必然高兴,会允了他的要求。”

太子依然眉头不展:“为何要缔结盟交?不是要借助他们的手除了沈家军吗?”

幕僚低声说:“殿下,兵法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若是不先缔结盟交,怎能有借口削减朝廷给沈家军的军饷,逼镇北侯削兵减将,自弱实力?”

太子终于眉头稍开,点头道:“只是,若是建了盟交,日后如何让他们进兵?”

幕僚小声说:“那吐谷最不守信,当初也是与几个兄弟缔结了联盟,互不相犯,可自己有了实力后,就对他们一一剪灭,毫不留情。他与我朝之交,也不过是因内部未定,一旦统一北疆,这盟约于他,不过是张废纸。”

另一人说:“若是他派了人前来,我们就向他们尽显我朝之富贵繁华,夷蛮之人最无见识,看此荣华,如何不动心?肯定会在坐稳王座后的第一时间,挥师进犯。”

一人说:“那时,我们将沈家军之详情尽力相告,并派人在前线为其内应,焉能不让镇北侯一败涂地?”

又有一个接着说:“沈家军一败,我们就出具镇北侯与敌相通的证据,再牵连上三皇子,自然能一箭双雕。”

太子慢慢点头,有点咬牙切齿。

有一人小声说:“北戎之兵强悍,若是沈家军不能阻挡他们,他们乘胜挥师南下,内陆虚弱,几无抵挡,他们若达京师,那该如何是好?”

一时屋中众人安静了片刻。

本朝已经百多年没有大的战事,这些人谁也没有亲历过战乱,连边境的那些小打小闹的战斗也不曾参与过,根本没有见识过战争的残酷和不可测。加上沈家军军威忒甚,代代都有其英勇事迹,让人们觉得简直不可战胜。众幕僚更担忧的是北戎无法给沈家军致命的打击,镇北侯的地位不能动摇,太子近来让皇帝不喜,前景堪忧,太子若倒了,大家日后也就没有了前程。至于北戎会完全取胜的可能性,众人都觉得很渺茫。

有一人说到:“沈家军向来骁勇,而北戎连年征战后,不见得有多少兵马。他们两方自然两败俱伤,就是北戎胜出,其所余之兵定然无几,就是南来,也可应付。”

太子再次点头:“当务之急,是除去沈家军,其他,都是小事。”

众人听了这话都知道不对,“其他”,包括不包括江山?怎么能是小事?可没人敢说什么。太子神情险恶,两颊凹陷,有随时要暴怒的样子,没人敢上前触这个霉头。

大家又商议了一会儿,定下了给北戎吐谷可汗的信函大意,安排了使者,太子的脸色才似缓和了些。

与此同时,后宫中为了谁能代替皇后主持亲蚕之典,也打成了一锅粥。众嫔妃将这次典礼谁能领头,看成了谁会是下一届皇后的预兆。人人花枝招展,个个向皇帝自荐或者诋毁她人。皇帝不胜厌烦,到最后指示说众嫔妃一起上阵采桑,无论先后主次,以此算是公平,这才平息了种种纷争。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我好累。

☆、春游

四月四日的前一天,皇帝突然把谷公公叫到了御书房中,谷公公到了以后,皇帝好久没有说话,谷公公也不开口,只默默地等着。

终于,皇帝问道:“明日,三皇子要与镇北侯府的人去野外郊游?你不跟着去吗?”

谷公公躬身说:“全听陛下的旨意。”

皇帝点头说:“既然这样,那就不用去了。出去玩玩应该不会有事。”

谷公公再次躬身:“就听陛下的。”

皇帝把面前的茶杯一推:“赐你的。”

谷公公没有迟疑,马上端起喝下,然后双手奉回,说道:“谢皇上。”

皇帝满意地点头,又问了几句话,才让谷公公退下了。

虽然没有尝出茶水里有任何味道,谷公公还是走到了无人处,把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马上给自己喂了个药丸。接着几天,他喝了大量的清水。一个深夜,他进入了皇帝的书房内,把一些细微的粉尘撒在了皇帝常常阅读的几本书里面。他从来不在食物中下毒,让人自己手指触到了粉尘,再碰到茶杯或者食物上,不更保险?

正因如此,孙公公将皇帝所用的饮食餐具都细细地检查了,御膳房也做了次大扫除,可一无所获,他只能将皇帝的脸色不好归结于皇帝因为宫中入了几个年轻的新人而骤然增多的房事。

沈汶与张允铭上次见面,张允铭说好十天后再见一次,算是他们临下南方前再碰一次头,这时间正好落在了春游的前一夜。

当夜侯府灯火通明,许多人都睡得很晚,沈汶也不能早出来,等她到了小院时,夜已经很深了。

破旧的房屋里亮着灯火,沈汶拿了个小石子打了过去,门开了,张允铮臭着脸站在门口处。

沈汶走到他面前,哼了一声,把脸仰着转到另一边去,表示还记得上次的争吵,不屑看张允铮地进了门。

张允铮说道:“哼什么哼?!你来得这么晚!”

沈汶翻眼睛:“我们府里眼线多了去了!我得等大家都睡了才能出来,哪儿像你们这么轻易。”

张允铮说:“难怪太子肆无忌惮下手,你们家竟然还容那么多眼线在府里!这叫什么防范!”

沈汶已经是第四次见张允铮了,开始适应张允铮攻击型社交方式,觉得可以把他看成个智力竞赛的对象,反驳道:“这就是我们家的防范!光明磊落,没有阴谋!这样皇帝才不下手。”

张允铮不屑:“可太子下手了!才不管你们有没有反意!”

沈汶心里一动,看到了自己家思维上的一个漏洞——光防范着皇帝起疑,但是没有防范其他人把镇北侯当成绊脚石除去。太坦荡了,就让人无所顾忌。但是嘴上可不能认输,说道:“你们家倒是防范了,可结果呢?!”

张允铭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摇着扇子道:“算啦算啦!你们长大些好不好?”

沈汶自己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对张允铭说道:“我本来不想跟他说话了!他招惹的我!”

张允铭语气沉痛地对沈汶说:“这个,我想正式向你介绍一下我的弟弟——他是个刺儿头,谁都招惹!”

张允铮对张允铭立眉:“你才是刺儿头!”

沈汶对张允铮说:“你就是刺儿头!”

张允铮对沈汶:“你是猪头!”

沈汶说:“你是驴头!”

张允铭笑着举扇子:“停!停!我们见面是讲事儿的!不是打嘴架的!”

沈汶和张允铮都同时扭头,表示谁也不愿意看对方。

张允铭对沈汶说:“我又说服了我母亲多给了我十万两银子。”

沈汶高兴了,说道:“太好了!粮食买得越多越好。你再多给我二哥一些银子,虽然边关附近产粮不多,可还是让他说服我爹尽量全部买进。还有,趁着今年粮食丰足,不会有人抢粮,最好尽快把粮食运往边关。”

张允铭问:“交给你大哥吗?”

沈汶摇头:“不,秘密存在边关附近的大户中。等到北戎进犯之时……”

张允铭问:“再让他们献粮?”

沈汶还是摇头:“不,让我哥他们去抢粮。”

张允铮哼道:“小骗子!”

沈汶对张允铮还击:“小呆子!”

张允铭努力将谈话保持在成熟的水准上,对沈汶说:“你是不想让人看出你我两府早有默契?”

沈汶换了郑重的口气说:“不管谁当皇帝,都不会喜欢臣子合伙的,尤其有钱和有兵的在一起,就更危险。”

张允铭点头:“现在我们真的是兵和钱到了一起,你谋划的事情该是能成。”

沈汶一仰头:“当然了!我花了……”她想说花了千年时光谋算,可被张允铮打断道:“你花了什么了?就是花了些口舌,小骗子!”

沈汶知道张允铮不想让她说她花了千年,是个鬼魂附身,对张允铮撇了下嘴,然后不理他,对着张允铭很有兴致地说:“南方有许多好吃的。”她扳着手指陈述着:扬州的汤包,建康的鸭血汤,会稽的糖醋鱼……还有各种果干!梅子干,李子干,桃子干……

虽然知道沈汶心机重,可是看到沈汶这个样子,张允铭还是忍不住像对小孩子一样居高临下地说:“你不是在要我们给你买好吃的带回来吧?我可跟你说,路太远,太麻烦了。”

沈汶有些失望地说:“那就算了!你们回来就行了,反正来得及。”

张允铭问:“来得及什么?”

沈汶很随便地说:“来得及防止五公主和番呀。”

“什么?!”张允铭脱口道。

沈汶抿嘴,一副乖巧的表情。

张允铮气得对张允铭说:“你看,她又在糊弄人!”

张允铭追问道:“什么和番?!”

张允铮也说:“你这个骗子,你上次还说让五公主嫁给我哥呢!”

沈汶歪着头说:“我说了要‘防止’啦,又没有说她肯定会去和番。”

张允铭皱眉问:“到底怎么回事?”

沈汶微笑着说:“你们回来还来得及呢,现在先去买粮吧!哦,能给我带回来些果干吗?很方便,又不容易坏……”

张允铭切齿道:“你看到的是怎么回事?!现在说!”

沈汶见张允铭认真了,不敢再逗他,哼哼唧唧地说:“前世陈贵妃死了,太子就让五公主嫁给了北戎吐谷可汗的二儿子火罗,成亲后,五公主很快就死了。”

张允铭运了半天气才问道:“你有办法阻止?”

沈汶自信地点头:“当然了!”

张允铭眯眼看沈汶道:“你是不是怕我们去买粮不给你好好办事,就拿这个吊着我的胃口?”

张允铮敲边鼓:“她就是这个意思!”

沈汶连忙否认:“你们说什么呀!怎么会?!我很信任你们的啦!我也出不去,没法亲自去办事,日后我们能不能活下来,不全指望你们了吗?”然后对两个人眨眼,表示信赖。可两个人看着都像是不相信。

张允铭问:“你家里人谁知道?”

沈汶伸出手指:“我三个哥哥。”

张允铭慢慢地摇头,对沈汶说:“我原来以为你们家最可恨的是沈三……”

沈汶笑着说:“啊呀,你可别这么爱恨别人什么的,会长皱纹的。五公主姐姐喜欢年轻人……”她见张允铭少见地脸色不好,忙转着脑袋打量了下屋子,见被收拾得整齐了些,有了几件家具,就说道:“我要一间密室,可以藏东西的,最好也能藏人,我要来干要紧的事,可是至关我们日后的生死哟。你们回来我给你画个简图。”

张允铭心情有些烦躁,皱眉问:“密室?那怎么找人建?建完了还得杀人灭口?”

沈汶看他:“找什么人?干吗要杀人?你自己来建呗!”

张允铭扭头看张允铮:“听见没有?我们回来你要来建一个密室!”

张允铮干脆地回答说:“不干!谁说的谁建!”

沈汶指着张允铮对张允铭说:“你看!他是不是个混球?!”

张允铮回嘴:“你呢?你是个懒鬼!”

沈汶说:“你是个懒蛋!”

张允铭再次抬手:“好了好了!大家一起干还不成吗?”

沈汶看看自己的手:“我可不能把指甲弄脏了,别人会看出来的。”

张允铮恶劣地说:“就说你是从地里刨食弄脏的,谁会怀疑?猪不都是这样吗?”

张允铭噗地笑了,沈汶咬牙切齿地对着张允铭说道:“和番!”

张允铭咳嗽了一下,止住了笑意,对张允铮说:“你对女孩子要客气一点,要有君子风度。”

张允铮说:“她才不是女孩子!是个小鬼!”

沈汶说:“他才不是个君子,是个小人!”

张允铮说:“你是小鬼!”

沈汶:“你是小人!”

张允铭苦笑着抽出扇子扇起来,叹道:“还没到夏天这地方就这么热了?”

沈汶和张允铮相互做了鬼脸,张允铭对沈汶说:“明天春游时见到了,你们可不能这么吵架。”

沈汶摆手说:“谁会那么傻?我会装得不认识他!”

张允铮生气地说:“我也不认识你!”

沈汶不理他,问张允铭说:“我还想要问你呢,你不是现在还在避风头吗?怎么这么大张旗鼓地去春游?”

张允铭说:“我也得玩一玩呀,好多朋友总不见面,会生疏的。这次去的还有三皇子,叶大公子,都是我朋友呀。”他瞄了张允铮一眼,小声对沈汶说:“我得带着这位去,算是我远房的堂弟,去与大家见见面。”

沈汶知道他这是想把张允铮介绍给他的朋友了,日后有事可以照应。而且,大家已经决定与太子做对,自然就要和三皇子搞好关系。

沈汶问道:“你父亲同意你们去结交三皇子吗?”

张允铭摇头说:“当然不同意,可架不住有人大吵大闹呀。”他对着张允铮的方向挑了下眉毛。

张允铮冷哼道:“你自己也想去,不过又是借我当枪罢了。”

沈汶问:“你告诉了你父亲这件事了?”

张允铭回答:“还没有,现在还没有需要他的地方,就先等等。”

沈汶也点头:“我也不希望过早有大动静。”

张允铭低声说:“可我觉得我父亲看出这次废后,对太子大不利。不然,任我弟怎么吵闹,他也不会让我们去的。”

沈汶问道:“你父亲以前对太子怀疑过吗?”

张允铭说:“他大概不会想到太子日后会那么干,但倒是总说太子襟怀太窄,跟个六七岁的女孩子都要计较,可要多提防。”张允铭乜眼看沈汶:“那个孩子就是你!看来是你设的套,太子也够冤的!”

沈汶皱鼻子:“冤什么冤?他就是个心眼窄的人。是不是就因为你父亲的话,你那个笨蛋弟弟才去探了大皇子府,还差点儿被抓到?”沈汶狠狠地告了一状,谁说她不能自卫反击?

张允铭大惊,对张允铮说:“你去探了大皇子的府邸?还差点被抓?!你去干嘛?!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被抓到了,会给父亲惹多大的麻烦?!”

张允铮气愤地瞪了沈汶一眼,对张允铭说:“就是你跟父亲讲来讲去的,我想去看看他是什么样子。谁能抓到我?我师傅说我的轻功天下第一了!”

沈汶立刻说:“第二!”

张允铮说:“谁跟你比!心里有鬼的小骗子!”

沈汶再接再厉,接着揭短:“那你在万花舞那夜去万花楼干吗?你才多大?就去看艳舞?没羞!”

张允铭再次惊讶了:“你去了万花楼?!你怎么知道万花楼在哪里?!啊,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从镇北侯府回来对你说起当夜万花楼有万花舞,你让我带你去看,我说你太小,不带你,你就不让我去,可你自己竟然去了!”

张允铮终于有些囧:“小厮打听的,其实,我也没看到……”

沈汶笑嘻嘻地说:“那是因为他和谷公公对上了!”

张允铭真生气了,对张允铮斥责道:“我都不知道你能惹这么大的事儿!谷公公那功夫也是你能碰的?!这次冬狩,他一个人杀伤了近三十人。虽然那些人中了香,可他的身手也绝对不是你我能敌十分之一的!你对上他,出了事可怎么办?!我们到哪儿去找你?!我得去跟爹说,你以后不能随便在夜里出府了!”

张允铮骂沈汶:“你这个小长舌妇!不,长舌鬼!”

沈汶是绝对不能服软的!回骂:“你这个跑不快的笨蛋!短腿蟹,赖脚虾,没头没脑的木疙瘩!”她尽量用丰富的词汇来表达她的机智。

张允铭拉了张允铮说:“走!回家!你们两个以后别见面了!”

张允铮与张允铭往外走,边说:“谁想见她!是她来找我的!”

沈汶大声说:“我根本就不该去见你!把我的麻雀还给我!”

张允铮一下被将住,扭着头对沈汶说:“麻雀还不好找?我可以给你抓十只!”

沈汶知道麻雀跑了,就叫道:“我就要我当礼物的那只!我在它额头上点了墨!别蒙我!你赔!十万……不,百万两银子!”

张允铮已经出了门,还回头叫:“贪婪鬼!我看了,哪里有墨?骗子!把馄饨吐出来!那也是百万两银子!”

沈汶追出来:“真小气,请碗馄饨还记着!”

张允铮使劲扭头:“你呢?送礼送麻雀?!悭吝鬼!”

沈汶跳脚:“我恨你!”女孩子的杀手锏!

张允铮不甘示弱:“我也恨你!”听着怪怪的。

张允铭哈哈笑,回头对沈汶说:“你去把灯灭了,别把屋子烧了,才买了多久?”两个人走远了。

沈汶一个人回到空落落的屋子里,长长地出了口气——她竟然觉得很痛快!肯定是因为从此就再不愁钱粮,将边关的粮食问题彻底解决了。沈汶吹熄了灯火,破屋子也没有什么锁。她心情舒畅,脚步轻快地回府了。回到府中只来得及换了衣服,也没睡成觉,因为不久人们就开始起身洗漱,准备出发了。

春游只有一天,早去才能有时间游玩踏青。所以凌晨,天还黑着,镇北侯府的车队就出发了。

可他们到了城门处等着出城时,平远侯府的车队也到了,接着是三皇子骑马陪伴着五公主的皇宫车队,叶府的车队,还有其他两家的车队也先后到达,城门内马车和马队排出去了好几条街。城门开处,这些车队用了两刻钟才都出了城门。即使在清晨的微光里,城门内外围观的民众们还是看清了这些人鲜衣怒马,侍卫彪悍,不由得议论纷纷,叹为观止。

这队车马在城外延俪而行,排出了好几里地路。三皇子在马上,遥遥地看见一袭红色的身影,在前面镇北侯的车队里时常闪现,就常常走神。好几次,马偏离了大路,他都没有及时发现。

四皇子则将车帘打开,眼睛不错珠地看着外面。田野上春意盎然,苏婉娘是不是也在看着同一片风景?他摸着袖子里的一支玉簪,是他昨天又把母亲的首饰翻弄了半天才挑出来的。这是一只由整块玉雕出的莲花簪,最可贵的是两朵莲花瓣的尖端,有淡淡的粉色,让这只簪子剔透晶莹之外,还有种灵气,他觉得正配得上苏婉娘那绝美的容颜。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给她,虽然在这短短一天的春游中,能与苏婉娘单独见面的可能几乎没有,四皇子还是希望自己能有机会亲手交给苏婉娘这支簪子。

本来一个时辰的路,这队人马走了一个半时辰,到了香叶寺时,太阳已然高升在空。镇北侯府的人知道周围的地形,引着人到了开阔地带,各家仆从开始卸车,为女眷支起帷帐,男儿们都下马下车。四皇子被丁内侍扶着下了车,一瘸一拐地跟着三皇子和五公主。

众人都涌到两个皇子和五公主面前,一家家见礼。

张允铭想起沈汶说的五公主要和番的事,就在行礼时看多看五公主一眼,正对上了五公主脉脉地望向他的眼神。五公主从小就模仿陈贵妃的作态:看人必是要含笑,眼神必是要温柔可亲,别人看来时,必是要微低头表示谦逊,半垂眼帘,面带羞涩……她现在已经娴熟自然,与张允铭的眼神一对,立刻微垂眼帘,抿唇浅笑,低了下头表现回礼。

张允铭的举止一向潇洒超然,见此嘴角微翘,面不改色,可将手中扇子打开,扇了两下。那边,五公主再抬眼,看到张允铭这番做派,想起冬狩时,张允铭大冬天都拿把扇子狂扇,脸上笑意深了些,面颊有些微红。

大家对皇家人士表示过敬意后,就相互见礼。张允铭介绍张允铮:“这是我远房的兄弟,张允铮,他那边数二,张二公子。”他如此郑重地推出了张允铮,大家都明白这个少年是张大公子很亲近的人,纷纷对这个长相俊美,可面目表情僵硬的少年抱拳。张允铮拘谨得厉害,咬着嘴唇,一一回礼,偶尔说一两句话,还有些结巴,大家都以为他只是因为没见过世面而如此紧张,也不在意。只有沈卓莫名觉得这个少年有些眼熟,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张允铮马上皱眉,一副冷淡的样子,可额头见汗。四皇子心中同情,瘸着腿向他走了几步,笑着问:“张公子原来是哪里人?今年几岁了?”

张允铮刚刚拜见过四皇子,眼睛盯着四皇子胸前绣着祥云的黄色锦服,结巴着说:“是……是……人,今年十……十六……”如果沈汶看到这一幕不知道该多高兴。

四皇子微笑着说:“我和你一般年纪。”

一边的张允铭也笑着说:“四皇子最是平易近人,常在观弈阁下棋,我从来没有赢过他。你有空可以与四皇子下一局。”

张允铮直爽地点头说:“我也喜欢下棋,我们现在就下一盘吧!”简直跟个小孩子一样,一说就当真。

四皇子要假装瘸腿,不想多走路,就说:“好吧,我们就在那边树荫下摆盘,临着果树林,还可看见满树新叶花朵。”

张允铮本来就不习惯与众人在一起,见那边是片空地,就答应了。

四皇子向三皇子告了别,由丁内侍扶着往远处树下走。丁内侍扭头吩咐人带着桌子和棋盘跟上。张允铮也马上跟着去了,他看着四皇子瘸着腿走路的样子,心里觉得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少年比自己惨,就渐渐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