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允铮跳起来,愤怒道:“你才做了几个?!就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张允铭点头:“就是就是,你才做了七个就气喘了,我弟弟做了百十多了。”

沈汶扬下巴:“他是男的!男的!男的肌肉多!要去干力气活的,不然要男的干吗?又不会生孩子!”

张允铭用眼角看沈汶:“听你这话,你好像看不起男的呀。”

沈汶马上赔笑了:“当然看得起啦!不然我哪儿去找钱呢?”

张允铭对张允铮说:“我觉得她是在骂我们。”

张允铮恶狠狠地说:“不给她钱了!”

沈汶可怜兮兮地说:“不给我钱,我就没法去办酒窖,造武器,加固边关……”

张允铭举扇子:“好啦好啦!不用念秧了!还有这个仰卧起坐呢?”

沈汶可不能在他们面前躺地上,就对张允铮说:“你躺下。”

张允铮皱眉:“怎么又是我?!”

张允铭文雅地扇扇子,“因为我是个秀才呀!不能干有辱斯文的事。”

沈汶扭头斥道:“什么有辱斯文?又不是让你脱衣服什么的。”

张允铭用扇子遮脸:“天哪!沈二小姐怎么能如此粗鲁?!”

沈汶对张允铮催促着说:“快点呀!我得走了!”

张允铮不情不愿地躺在地上,沈汶蹲在他身边指点着:“手放脑袋后面,这里用力!把腿抬起来,弯膝盖……头到这里就行了……放下……再起来……”见张允铮毫无困难,沈汶说:“你大腿伸直,双腿划圆吧……”

张允铭又哈哈笑了,张允铮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怒目沈汶说:“你耍我?!”

沈汶生气:“土老帽!那是比仰卧起坐更累的动作,你自己回去好好试试!看你能画多少圈。”

见张允铮要急,张允铭忙打圆场:“这个拳击动作怎么回事?”

沈汶说:“你们会武功,还用我说吗?”她弯腰拾起两块砖头,一手一块,说道:“持重拳击是要这样的……”她双手先停在腰间,然后一拳握着砖头缓缓击出,嘴里说:“出拳要缓,有个转的动作,才能练出肌肉。如果急速,就是靠推力,而不是臂力了。看我的腰!要用腰的力量,这里有个扭曲!如果只是靠手臂,对于不会武功的人,就很难能聚起力度,所以,力量在腰这里!看见没有?小腹自然也要绷得紧紧的!换拳时,肩膀要动……”

张允铮皱眉看沈汶拧着的柔软浑圆的腰肢,一侧脸见张允铭正含笑点头,猛地一拳打向张允铭。张允铭久炼成精,头一仰闪开,生气地对张允铮说:“你又发什么疯?!她这个方法很好,那些没有武功师傅的人也能练习出拳了!这么打上一年半载,平常兵丁也能打击有力了。”

沈汶做完了动作,扔了砖头,拍拍手说:“练到后来,什么单手倒立呀,引体向上呀,都该没问题!我告诉你们了,你们有机会也去和我二哥说说,他就要去边关了,也得练兵。在府里,我去一趟二哥的院子,都得编上一通理由。而且,他没几天就要走了,我也不好意思常去,得让我二嫂多和他在一起。”

张允铭点头说:“我正打算请他吃饭,给他饯行呢,到时候就跟他说一遍。”

沈汶又想到一个事儿,低声说:“你们有没有极为可靠的人可以给我二哥?他身边的人日后想给他一刀,这实在让我放不下心。”

张允铭皱着眉说:“我的人平常跟我出去,见过他们的人太多了。真要的话,得是他的人。”他对张允铮抬了下下巴。

沈汶知道张允铮的秘密一直没有被泄露出去,可见身边的人可靠,就同意说:“那太好了!”

张允铮挑眉:“什么太好了?我同意了吗?”

沈汶对着张允铮一撅嘴,撒着娇说:“你干嘛不同意?别耍小孩子脾气!”

张允铮看着沈汶的小猪脸表情,气愤地说:“你才是小孩子!”

沈汶还没来得及说话,远处街上传来了更锣声,她惊道:“我得走了!不然天要亮了!”然后挥了下手,听了听外面,开了门出去,门一关,就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张允铭呵呵笑:“好啦,你就给个人吧!这样,我们与边关也有了联络。”平远侯府为边关花了那么多钱,那边也该有个联系人。不然都不知道具体的情形是什么。

张允铮不说话,气鼓鼓地回去接着砌墙。他正十七岁,血气方刚,此时只觉心中烦乱,一块砖下去,才发现没对齐,气得他把歪了的砖一下击碎了。

张允铭打了个哈欠,把沈汶写的纸张折了,放入怀里,说道:“走吧,回府,我们明天再好好看看这个。”

张允铮气哼哼地把瓦刀往地上一扔。张允铭奇怪地问:“你又怎么了?”

张允铮不高兴地说:“困了!”

张允铭知道张允铮经常莫名发脾气,也不追究,两个人吹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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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朝廷休沐,各级官员不上朝,在家洗沐或者出游。午时末,四五个东宫幕僚等在太子平时办事的书房外。季节已经入了五月,太阳高照,热辣辣地晒人。几个人站在一处屋檐下,明明是说好的时间,可守着院落宫门的两个太监就是不让他们进去,说太子正忙着。

几个人低声地说着些闲话,就听书房里传来了几声短促的尖叫,接着是一声拖着长音的高声□□。这些人都有家室,自然明白是这是怎么回事,面面相觑中,一个人尴尬地笑着:“太子殿下,真是……神勇……”

另一个人看了看日头正午的天空,没搭茬。“白日宣-淫”这四个字同时闪现在几个人的脑中。

一个人说:“要不我们先回去?”

一人不同意:“太子昨日说此时见我等,若是一会儿他找人,我们不在,该怎么说?”

又一人道:“还是等着吧,既然来了,总得见一下。”

朝廷十日一休沐,平时上朝后,再与太子商谈事宜,总是弄得很晚。今天趁着休沐,原想着下午把该说的事情都说了,可以早早地回一次家,现在来了竟然要等着,几个人多少有些沮丧。

这一等就是近一个时辰,其间,有太监抬着浴盆进去,有人端着各色茶点饭食,有人抱着成叠的衣袍。

这几个人谁也没说什么,可心中免不了疑惑:为何偏要在此时此地?太子的后宫已经有三十多人,寝室难道没有至少三十余间?为何一定要在议事的书房呢?虽然太子朝后还要办些事务,可每天不是有晚上吗?怎么就不能晚上舒舒服服地干这事,偏要选在大白天这么折腾?

他们自然不懂后代所谓“越是禁忌,越是刺激”的理论,太子现在格外想要强烈的刺激。就是因为书房不该用来干这事,书房就能让太子格外想干这事。而时间上也一样,越知道有人要来了,不能干了,太子越想干。如果不这么背负着罪过的感觉,太子反而没有兴趣了。

几个人等到腰酸腿痛时,两顶软轿从里面抬了出来,后面跟着七八个宫人。几个人原来以为不会再惊讶的心,再次被震惊了:两个!

这些人走了一会儿,里面才传他们进去。

他们进了书房,空气里虽然弥漫了水汽和香气,但还是有一丝糜烂的气息。地上是湿的,几个人小心地避开水渍,向坐在桌子后面,神情有些萎靡的太子行礼问好,心中多少有些打鼓:也许真的应该回家才对,太子看着想要休息。

太子挥了下手,说道:“火罗这事,算是办好了。现在,讲讲你们想怎么弄那三十万斤粮食和武器铁器吧。”

一个幕僚说:“粮谷有几种途径,一是,将沙石兑换现有粮仓之谷,就是抽取出粮谷,再把沙石掺入米粮之中。而且,过去两三年,收成很好,处处谷仓满盈,我朝允许粮仓有一两分耗损,我们的人直接把粮食运出,只要不多,也不会有人察觉。”

太子问道:“地方上有人吗?”

幕僚回答:“有,几处太守都是向太子示好的人,只要说太子需要粮谷,若是他们不费太多功夫,肯定能运送过来。”

太子点头:“还有别的方法呢?”

幕僚答:“二是,户部已在吕氏的掌握中了,金部更是吕氏的嫡系。近年国家税币充足,去岁粮谷极贱,今年春天虽然雨水少,多地干旱,可夏天才开始,雨季未到,该还有落雨。即使收成一般,粮谷也不会贵到哪里去。如果从各地得到的粮谷不到所需之数,现在粮谷并不贵,让我们户部的人拿出钱来私购粮谷,也应能补上不足。”

太子再次点头,幕僚接着说:“就是实在不能凑齐,我们还可以抢劫存粮大户,一个粮仓,就能保证与火罗所约之半数!”

太子面现满意,又问道:“武器呢?”

另一个幕僚说道:“这其实最是容易。我朝长年未战,兵器库里兵器锈损无数,成车扔出去都不会有人疑心。我们已经把人放到兵器库的管事位置上了,到时候,就是几张字据,说是‘报废铜铁’,就能顺利将东西运出京城。”

太子长出了口气,问道:“吐谷可汗真的那么威强吗?”

幕僚说:“火罗来之前,吐谷可汗刚刚歼灭了自己长兄的部落,后面,就余三两个叔伯兄弟了,谁都挡不住他。”

太子叹道:“本宫真有些等不及呢。”

众人知道太子的意思,是希望吐谷可汗赶快平复了北疆,就能收拾沈家军了。也许是因为方才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大家的心里都有些慌。

一个幕僚说道:“火罗进城和出城时,镇北侯家的二公子和三公子与平远侯家的张大公子还有一个远房亲戚,都在酒楼上看着,像是对火罗充满讥笑。”

太子皱眉:“他们又凑在一起了?听说那个张大公子躲出去了段时间,最近又频繁露面了?”

幕僚说:“是的,他去了一趟南方,大半年,年关时回来了,现在又到处去诗会,与人吃酒,还到观弈阁与四皇子下棋。”

太子气愤起来:“他这是表示他不怕了?!”

一个幕僚小声说:“宫里的人都传言,皇上也不想让四公主和平远侯的大公子成亲。”

太子咬牙:“看来是老四告诉了他!老四竟然敢说闲话?!”

本来太子是想让几个人真的给四公主去找亲事的,可现在听到张允铭又活跃起来了,他心中很不能接受!觉得怎么也不能这么便宜了张允铭。而且,四皇子竟然给外面传消息,这明摆着是在幸灾乐祸:让别人知道他给四公主选的人,被皇帝否决了!

太子脱口道:“我还是想把四公主嫁给他!”

屋子里其他几个人沉默片刻,看着太子阴沉的脸色,一个人小声说:“这是好主意,平远侯府实在是富裕,李氏乃是江南首富之嫡长女,听说当初的陪嫁光钱就有千万贯,在京城的生意铺子、京城周围的田庄更是无数。若是四公主真的嫁过去,就是长房长媳,日后,平远侯府的财富,不就是……”

太子心中一喜,觉得自己深谋远虑,可接着踌躇道:“该怎么说服父皇呢?”

一个幕僚说:“能不能行‘木已成舟’之计?找个机会,让四公主……当然,这样就有些委屈了四公主。”

太子微微颔首:“去想几个办法,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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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坚已经定下六月初离京,这之前,他得把沈汶嘱咐的大小事情都干了。其中之一,就是去找老夫人说苏婉娘的事儿。

沈坚找了个机会搀着老夫人沿着小路往后院走,到了老夫人住的小院,老夫人说:“你随着我来,到菩萨面前求求福气。”两个人到了佛堂中,沈坚真的跪了,老夫人到了门边,让人们离开,像是要让沈坚好好祝祷。沈坚拜了拜,才站起来,到了老夫人身边,低声说:“祖母,我走后,您要听小妹妹的。”

老夫人一惊,沈坚马上说:“祖母,别问我为什么,也别露出不同。日后她让你做什么,您一定要去做。这样才能保住咱们的家。”

对沈坚的话,老夫人不敢不听。上次沈坚一出手,百多条人命不说,不久那曾经当众给沈汶下毒的皇后竟然被废了。老夫人只是喃喃地不可置信道:“已经这么糟糕了吗?”

沈坚点头:“是的,已经很糟糕了,大祸已成,太子想要我府满门。”

老夫人看着佛龛,颤声说:“我还以为,只是说说咱们家的坏话,让你妹妹们找不到好人家,日后给侯爷减些军饷什么的……”

沈坚叹息:“祖母,别多想,听我的就行了。严氏也已经知道,她会和小妹配合的。”

老夫人还在震撼中:“咱们沈家,没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啊……”她老眼有泪,面露悲凉。

沈坚低声说:“是他容不下咱们。”老夫人疑惑地抬头看沈坚,沈坚冷笑:“咱们没有奴颜婢膝地去亲近,那边就觉得咱们对不起他了。”

老夫人眼中的泪慢慢没有了:“他们想害强儿就是要给我们一个教训,咱们都没有抓着不放……”

沈坚见外面的人们有过来的意思,急忙低声说:“府里的眼线很多,我们现在知道的,只有钱氏和妹妹院子里王志家的……”

老夫人惊住:“钱氏?!”

沈坚忙说:“祖母小心,不能对她露出来,别太甩脸子。”

老夫人皱着眉:“我以前也总找她的错,以后就是不喜她也不会显眼。”

沈坚又说:“祖母千万不能告诉我娘这事。”

老夫人点头:“我懂,她是钱氏带大的,还藏不住心事,若是知道了,钱氏肯定能看出来。怎么会是这样啊!几十年的情分……”

沈坚没有时间让老夫人感慨,悄声说:“还有,妹妹会要求母亲认下苏婉娘为义女,您要看着,如果我娘同意,您就别同意,如果我娘不同意,您就要同意。这事要悬而不决,不能认,也不能不认。”

老夫人慢慢地点头,小声说:“你这是在立个幌子。”

照顾老夫人的人到了门前,沈坚对老夫人行礼道:“祖母,孙儿不在家的时候,祖母多保重。”

老夫人点头,说道:“别为家里担心,你好好在边关,相助你父兄。”

沈坚行礼,老夫人眼望着他走了,然后在佛龛前坐下,神思恍惚,愣了半天,才开始结结巴巴地念经,旁边的人以为老夫人为沈坚的离去伤心,也没怀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认定

张允铭在李氏的欢饮阁为沈坚送行,摆了一桌席,席上只沈坚沈卓和张允铭张允铮四人。

大家寒暄后,沈家兄弟的小厮们都下去了,屋子里只留下了几个平远侯府的小厮。

张允铭对沈坚说:“你要去边关了,身边的人怎么也得有个可靠的吧?原来我想给你个人,可我身边的人经常与我在外面晃悠,怕人认出来。我这位弟弟的人也很可靠,你放心带一个吧。”

沈坚的性情是表面常笑,其实他为人很少用情,从小就对身边的人不冷不热。长大后知道镇北侯府的下人里有许多眼线,更不敢信赖。他对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小厮都不亲近,更别说王志了,到现在真的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助手。

听到张允铭这么说,沈坚犹豫,张允铭对沈坚指着张允铮身后的四个小厮说:“就这几个,你挑一个。”

张允铮在天眼中看到了自己身边的人都在抄家时被杀,见沈坚迟疑,以为他在怀疑人的可靠,就说道:“他们别的不说,忠心是一等一的。”

沈卓也说:“二哥,你真的需要一个近身的人,不然你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

沈坚看了眼那几个人,高矮不一,可都很年轻的样子,不过十七八岁,就说道:“我身边的人心怀歹意,若是你的人露了点什么,弄不好先被杀了。而且,边关很苦,不比京城享福。”

张允铮斜眼看沈坚:“我的人怎会那么傻?”言外颇有讥讽沈坚的意思。

张允铭忙接上沈坚的话茬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他们从小跟着我……学的武艺,身手都不该弱。至于酬报,我跟他们说了,被你挑上了的话,就十倍月银,随你去边关虽然是苦差事,但他们肯定不亏。”

沈卓叹气:“二哥,那比你都富裕了啊!”

沈坚点头:“好吧,我选一个,这样我也能向他借点钱。”

大家笑起来,张允铮让几个人走过来,指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小厮说:“这是月季……”

沈卓噗地一声把刚喝到口中的茶吐了大半,沈坚也半张了嘴。

张允铭笑着说:“我这位堂弟有个怪癖,嗯,就是把院子里的小厮们都起了女孩子的名字。”

张允铮的身份是大小姐,他憎恨这个的身份,也恨上了女的,从小不用丫鬟,说那样就真成了个小姐了。本着自己不高兴,也要周围的人都不快的原则,既然自己顶着个张大小姐的头衔,就把从小照顾他的小厮们都起了花的名字。

张允铮对他们的笑容不予理会,一副你们真少见多怪的表情,继续介绍说:“他擅长模仿别人的说话和语气什么。”

张允铭哼了一声——张允铮过去曾经在出府时让月季假装是他,躲在屋里说他睡觉了。如果自己不是有一次坚持进去道个晚安,不知道能被他蒙混多少次。

沈坚有些拿不准:“这个,在边关,学人说话……”

张允铮说:“哦,他这么大个儿,打架自保肯定没事。只是,月季特别好吃懒做,你找了他就别指望他伺候你了。”

月季有些委屈地说:“公子,我给你倒过一杯茶!”用的是张允铮的声音。

大家又惊讶又好笑,张允铮冷冷道:“那是好几年前了!”他接着指下一个:“这是杜鹃,长得漂亮……”

杜鹃长得秀眉红唇,有种中性的美丽。可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女性,紧皱着眉头,特别高冷的样子。张允铭知道这是爹安排的,关键的时候这个人可扮成个女子,顶替张允铮出面,因为想让张允铮扮成个女子近乎是不可能的。

沈坚马上说:“他可不行,这相貌太出色了。”

杜鹃身边的小个子捅了他一下说:“看看,我们都说你肯定不行!”

张允铮也说:“他其实是最想去的。”他对杜鹃说:“我可点你的名字了,别说我不公平。”

杜鹃没好气地说:“有你那么说的吗?干吗提我长相?”

张允铮说:“不提他就看不见吗?我也觉得你不适合……”

杜鹃皱着眉:“可我想去!”

张允铭咳一声道:“当着外人呢,别打架。”他对沈坚说:“这些孩子都是和我……一起长大的,难免没大没小。”

张允铮又指着下一个:“这是玉兰,人特别机灵,打听什么事儿最合适。”

叫玉兰的小矮个小厮讨好地笑,张允铮叹了口气说:“就是胆子很小,见事儿先逃跑,当然,逃不过了也会舍命拼杀的。”

玉兰感动地看张允铮:“公子,你真是明白我。”

大家又笑,沈坚看着玉兰说:“就这小身板,可别累垮了。”玉兰一挺胸道:“我的武艺也不错呢!与公子对打能坚持……”

杜鹃打断道:“能坚持什么?坚持跑还差不多。”

沈坚苦笑,看向最后一个,张允铮介绍说:“这是丁香。”

现在,沈卓和沈坚都习惯了这些女孩子的名字了,只见丁香长了一双小眼睛,眉毛短得只在眉尖处,蒜头鼻子,总是有些撅着的嘴,沈坚正觉得这副面相有点意味,张允铭说:“你别看他长得像奸臣,他其实最出色。”

沈卓又笑出来了,沈坚也笑了:丁香的确长得有些像人们说的奸臣样子。

丁香对表情很平静的张允铮嘀咕:“您就让他这么说我?我可您的心腹呀!”

大家哄笑:“真的是个奸臣!”“挑拨离间呀!”

张允铮说:“丁香能随机应变,善与人交往,武功也上乘,只是……”他的话语未落,原来很正经的丁香突然扭动了下腰身,从袖中抽出了一条手绢,两个指头一掐,举到了腮边。

他这么一个造型,让除了张允铮以外的几个人都一阵恶寒,张允铮接着说:“他喜欢扮成个女的。若是你选了他,你就该知道他最喜欢干的事。”

看着丁香的眯在一起的小眼睛,又看看一脸不屑长相美丽的杜鹃,沈坚遗憾地摇了摇头。

沈卓皱着眉说:“你的人怎么都……”有点毛病!

张允铮一瞪眼:“都怎么啦?都挺好的!他们都特别忠诚可靠,讲义气,守诺言,能舍命救主,不像有的人,看着正常,可心里不知道有多少坏心眼呢!”

张允铭赞许地点头,沈卓没词儿了,沈坚想了想,指着丁香说:“我选他吧。”

丁香把手绢放下,笑着说:“公子真是好眼力!我可是我家公子的第一谋士呢!”女里女气的口气。

沈坚忙说:“你不能这么说话了!”

丁香立刻用正常的语气说:“好吧,那公子就别想着向我借钱了!”

大家又笑了,沈卓说:“果然是个聪明人。”

张允铭对沈坚说:“他们都被惯坏了,你多担待吧。我昨天都告诉他们了,他马上就能随你走。”

沈坚也明白该让平远侯府在自己身边放个人,日后两府好通气,就说:“这都没事,但是他今天可不能与我回府,他要与那些去边关的工匠们在城外等我,向我哭诉一下身世悲凉什么的,然后我能当着眼线的面儿收他……”

丁香恍然道:“哦,要演戏?!太好了!我最喜欢演戏了!”他想了想,说:“我可以预演一下……”

张允铮挥手:“别!别!我知道你能演好,不用预演了!”

丁香盈盈欲泣的样子:“公子啊!奴家就要去边关了……”

沈坚愕然,张允铭对沈坚低声说:“他特喜欢借机扮个女子唱个曲儿什么的。”

话音刚落,丁香就扭动了下腰肢,刚要唱,张允铮厉声道:“不许唱!不然我要打人了!”见丁香失望地闭了嘴,张允铮缓和了语气说道:“快去见过沈二公子,你日后帮沈二公子看着点,也好好护着自己,别犯傻!”

丁香哭丧了脸,对张允铮行礼:“谢公子。”又对沈坚正式行礼,“见过沈二公子。”

沈坚点头说:“从此,你就叫张丁了。”他对张允铮和张允铭抱拳致谢道:“谢谢了,我一定好好对待……张丁!”

张允铮撇嘴:“这名字,一点都没有特别之处。”

张允铭笑:“就别特别了!”他对几个小厮挥手:“你们去吃饭吧。”

几个小厮一起行了礼,刚走出门,张丁就放开了声音大唱道:“五月荷花好呀,月儿上树梢,奴家凭栏望啊,郎君去路遥……”

有人喊:“这是谁呀?!大白天发什么酒疯!”……

屋门一关,把张丁的魔音挡在了外面。

屋子里几个人笑,沈卓看了张允铮一眼,对张允铭说道:“你这位堂弟真的很容人。”

那是因为他被关着,身边的人就那么几个,自然关系就都很铁。张允铭不会细说这些,只能换个话题说:“我这位弟弟……哦,那天与我谈起,说在书中看了一套给兵士的训练项目,他来给你们讲讲。”

张允铮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是他抄写的沈汶的练兵日程,放在桌子上让沈坚和沈卓读。然后起身到了圆桌旁的一块空地,展示了通平常和进阶的俯卧撑,他边做边重复着沈汶的指令:“这个手掌……胳膊……”。接着又做仰卧起坐,他指着自己的腹部说“这里要用力!”时,脸竟然有些红。最后比划了几下拳击动作,心情变得很不好,满脸不高兴。

几个人一边看他的动作,一边感到莫名其妙:他怎么做着做着,就生气了?当张允铮终于做完,沈卓小声问张允铭:“你这位远房弟弟……脾气不好呀。”

张允铭点头:“他有自来火,自己就来火气……”

张允铮怒目张允铭。

沈坚却对那些动作很赞赏:“对于平常人,没有师傅教导,这些动作能很快强身健体,我来做做。”说完起身,也到屋中的空地上,做了起来。张允铮一边看着,一边纠正了沈坚一些姿势,还是紧皱着眉头。

直到沈坚都做得正确,两个人回到桌前坐下,张允铭招呼来了酒菜,大家开始吃喝,张允铮的脸色才慢慢恢复正常。

四个人大吃大喝了一番,讲好了沈坚离开时就不再公开送别了。张允铭南下带回的工匠们与镇北侯府找到人要在一起集合,到城外才与沈坚会合,张允铭说会把这事交给张丁,沈卓把写着他找到的工匠的人名地址的密信交给了张允铭。

沈坚细读了张允铮写的兵士训练的条例,对说张允铮道:“这写得真详细,真太谢谢你了!可惜我不能带着。也得给张丁,让他帮我收藏。”

张允铮不能告诉他这其实是沈汶的东西,自己只不过是誊写了一遍,脸又有些红,接了过来。

沈坚现在觉得这位张家远房公子真是喜怒不定,一会儿生气一会害羞,还都没有理由,可这些都跟自己没关系,自然不会去追究。

将事情讲完安排完,已经是下午。四个人相互道别,轻松里有一丝沉重。

张允铭笑着对沈坚说:“但愿我们重逢时,河清海晏,世事太平。”

沈坚也郑重地点头说:“我们南北同心,一齐努力吧。”

四个人相对行礼,沈坚和沈卓先离开了。

张允铭和张允铮在窗口看着他们上马而去,都有些伤感。他们虽然相信沈汶早有了计划,父亲也正式参与了,可对方是太子,己方什么事都还没有做,他们对未来难免有些隐隐担忧。

良久,张允铭问张允铮道:“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