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允铮有些暴躁地说:“我要去最好的丝绸店。”

张允铭有些不解:“京城最好的自然是娘亲开的‘福顺堂’,你要什么跟娘开一下口就行了,哪里用自己亲自去?”

张允铮很不耐地说:“我就想自己去,你少管!不想去的话,你回家!”

张允铭撇嘴:“还是我陪你去吧,看你这呲毛样,人家说不定不信是平远侯府的,还以为是去找茬的呢。”

张允铮瞪眼:“我可正吃饱了没事干呢!你想打架?!”

张允铭转身往外走,嘴里说:“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和小孩子打架了!他们总耍赖……”

张允铮追着他:“谁是小孩?!你才是!……”

两个人骑马到了“福顺堂”楼前,见一大块黑底金字招牌,油光瓦亮。门前的两个伙计穿着齐整,规矩地站着。见到张允铭忙一起行礼,大声喊道:“大公子来了!”

张允铭一边笑着点头,一边小声对张允铮说:“你看,马上掌柜就会被喊出来了,多麻烦!”

果然,两个人刚下马,手里的缰绳才被小厮接过去,楼里就飞快地跑出来了一个浑身绫罗的矮小中年人,脸上笑得全是褶子,对张允铭行礼,引着他往里面走,一边说:“哎呦!大公子!今天怎么有空儿来了?!这都多长时间没见了?我今早可还在心里想到你呢!琢磨着:不知道府里那风华正茂的大公子如今怎么样了?你看!这不就见到了?!您说这是不是我把您念叨来的?”

张允铭笑着边走边说:“你什么时候会念叨我?你只会念叨钱!我今天什么都不买,要买东西的可是我这位……远房的堂弟,你找错人了。”

他转头对张允铮说:“这是江掌柜。”

小个子才转眼看张允铭身后的张允铮,马上举手行礼,不及张允铮开口,他就大叫了一声:“哎呀!这位公子!”

张允铭和张允铮都吓了一跳,以为他看出了什么,小个子严肃地说:“这位公子相貌英俊,气质高贵!真是人中俊杰!若是能用我店新进的江南特产‘松竹’系列的锦缎做出成衣,那穿上了就会让公子更加超然卓立,目下无尘……”

张允铭大笑,推着小个子往里走:“你快别费口舌了,快拿东西出来,我们看了好走。”

他们进了门,见里面的大厅的墙壁上嵌满了成匹的料子,光彩斑斓,满目华丽。大厅有柜台,旁边两条宽宽的走廊,看着有许多偏厅。

小个子的江掌柜把他们引到一间小厅里,小厅的一面墙下靠着长案,看来是让人挑选料子的。另一边是桌椅,椅子都套着精美的锦缎罩子。江掌柜请他们在绣得繁琐的椅座上坐了,等人上了茶,才殷勤地问道:“两位公子想看什么?”

张允铮早就不耐烦了,皱着眉头说:“把你们黑色的好料子都拿出来……嗯……要有些绣……纹的,好看的……但是不能是亮的……图案要活泼些……”

江掌柜微皱眉:黑色?!还要好看活泼?!他悄悄看张允铭——您这位远房弟弟不是来踢场子的吧?

张允铭也不明白:“黑色?黑色怎么可能‘好看’?!”

张允铮不愿解释,对江掌柜挥手:“快去拿!我来挑,要最好的黑色料子!”

江掌柜忙带着伙计出去了,张允铭怀疑地看上下打量张允铮,皱眉道:“你又发什么疯?”

张允铮瞪眼:“你少惹我啊!我最烦买东西,正不高兴呢!”

张允铭倒是一下笑了,眯起眼看张允铮,自语道:“最烦买东西吗?……”

张允铮一副不快的样子,可腮帮处有点红晕,张允铭明白了,抽出自己的扇子,用扇子一下下地敲着自己的掌心,眼睛乜斜起来。

张允铮紧皱了眉对张允铭说道:“你别乱敲!让人心烦!要不,你出去等着!”

张允铭嘿嘿一笑:“我还偏不走了!就要在这里看你怎么挑黑色的,好看的,活泼的……”

张允铮恶狠狠地小声说:“别以为在这里我就不敢打架!”

张允铭悠闲地说:“我可不敢!这是娘的铺子,弄坏了什么,可是娘亲的东西。大老远地从江南运过来的,让人砸了,娘会多不高兴?要打你打,我可要老老实实地坐着,等着看料子。”他展开扇子,眼睛看向屋顶,优雅地扇着。

张允铮握起的拳头在张允铭面前晃啊晃,张允铭也不眨眼,还哼起了小调。

正当张允铮想是不是真的对张允铭的鼻子打一拳时,江掌柜带着伙计们抱了三十多匹料子进来了,哐哐地在长案上放了。

早就没了耐心的张允铮站起来到了案前,先把那些松柏之类的暗花的挑出放在了一边,江掌柜笑着说:“对呀,这些正是给老人的……”

张允铮皱着眉,把富贵团字吉祥云纹的又挑了出来推到一旁,江掌柜接着介绍:“这些最适合中年男贵人……”

张允铮再将黑色背景下有鲜红等亮色花朵蝴蝶的挑出来,江掌柜糊涂了:“这些该是为了中年妇人……”

张允铮把挑出来的一把都推到了旁边,面前就剩下了两匹,一匹漆黑色,格子暗纹,可质料厚实,另一匹是黑色薄绸,边缘是水波暗纹。

张允铮嘴唇扁在一起,脸色明显不满,江掌柜这下认定这位真的是来踢场子的,偷眼看了下张允铭。

张允铭呵呵笑起来,问道:“若是我提了花样,江掌柜可能让人织出来?”

江掌柜忙说:“当然当然!”别的家他可能还事先说一下价钱会很昂贵,可这是东家的大公子,还用得着担心钱?如果巴结好了,日后在夫人面前提上一句半句的,那自己就可能又多管一家铺子!

张允铭笑着说:“我要一匹黑色上面有小肥鸭暗花的……”

张允铮立眉道:“你一边去!”

江掌柜呆了——谁敢这么骂平远侯的大公子?!

张允铭挑眉:“我才不走呢!你说说你想要什么?”

张允铮皱眉想,迟疑着说:“要有翩飞雨燕的暗纹,燕子要特别好看,最好有一点点、一点点暗蓝色,但是不能扎眼……”

张允铭笑着插话:“可以把燕子画得胖一些……”

张允铮呵斥张允铭:“你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江掌柜又看张允铭,张允铭笑嘻嘻:“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张允铮指了下那匹薄绸说:“今天就要这个吧。”

江掌柜看张允铭,张允铭点头,起身道:“你按照我们说的去让人织吧,选最结实的料子……”张允铮这是明显给小胖丫找夜行服的料子呢。

张允铮说:“还要最好的!”

张允铭嘴里啧啧响,张允铮皱着眉头说:“你啧什么?!我不过是……不想欠谁的!”

张允铭翻眼睛望了下天,然后装没看见张允铮准备与他对打的架势,向盯着自己的江掌柜特别有礼貌地说:“江掌柜,我这位……远房弟弟刚来府上,爱发脾气,我们都不敢惹他,就照他说的去做吧。麻烦你了。”

江掌柜佩服地对张允铭说:“大公子真是海量啊!”

张允铮冷冷地哼声,已经在屋里憋了半天,他懒得再熬着了,见张允铭不理他,还对别人假模假样的,心中更添厌烦,就连招呼也不打,出门而去。

江掌柜陪着张允铭往外走,小声地问:“夫人知道……这位公子……这么……”对你吗?

张允铭长叹了一声:“怎么能给母亲添烦呢?这个人是个小霸王,爱打架,把他要的东西好好给他,就少许多麻烦。日后我不来,他若自己来,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到府里销账,别和他对上,他脾气可不好了。”

他们两个慢慢说着走出来,张允铮本来就不耐烦了,又不想让张允铭出来笑话他,竟然自己骑马,带着小厮们先离开了。张允铭和江掌柜到了门口,门边只有张允铭自己的两个小厮在等着。

街上行过一队豪华的马车,车幔是皇家的金黄色,众人纷纷避让,驾车的太监大声呼喝,十分骄横。

张允铭转头看去,江掌柜踮起脚跟说:“这是宫里的皇子或者公主吧?

张允铭微微一笑,带了些不经意,与江掌柜行礼告别,示意小厮牵马过来,他挽缰翻身上马,往旁边的小巷内骑去。

张允铭散漫从容的笑容落在了车内刚从长乐侯府给舅父拜寿回宫的四公主眼里,她隔着窗纱指着张允铭问道:“那是谁?”

张允铭十九岁,虽然不能说是俊美异常,但仪貌实属上等。脸型端正,浓眉俊目,鼻梁笔直,嘴角微翘,似总含了一丝温存的笑意。他周身那种文质彬彬的书生气中,还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倜傥潇洒劲儿,又加上他衣着奢华,穿的戴的,无一不是精品,以致他不沾花楼女郎,却是京城有名的风流公子。他到南方,众多女子对他大献殷勤,在京城,也有许多小姐们会到他去诗会所在附近偷偷看他一两眼。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张允铭一概装不懂。如果不是五公主在他少年情窦初开之时就遇上了他,加上五公主承继了陈贵妃妩媚温柔的姿仪,真不知道这眼高于顶的张大公子会看上谁。

车里的嫲嫲早看见了福顺楼前的张允铭,一直希望四公主不会注意到。此时听见四公主发问,有些迟疑。

这个嫲嫲姓柴,快五十岁了,原来在各府中走到,充当教习。四公主破相后脾气异常暴虐,她身边的人一直流水般地换。贾皇后觉得她这样不行,就请了几个教习嫲嫲到她身边。

开始,因为有皇后在监督着,四公主还算听话,可皇后被废了后,四公主心情更加暴躁,急起来,踢人打耳光,无所不为。其他几个教习嫲嫲都离开了,只有这个柴嫲嫲因为想着四公主是太子的亲妹妹,自己与四公主搞好关系,日后哪天四公主真的长大懂事了,也许会念着自己的好处,给自己的后代开个门路,就留了下来。

前一阵,宫里早就传开了,太子为四公主选了平远侯的长公子,皇上和废后都不同意。现在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眉目俊朗的青年人笑容诱人,四公主也明显地对他有兴趣,柴嫲嫲怕说出来,让四公主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四公主见柴嫲嫲迟疑,张嘴骂道:“我母亲不是皇后了,你就这么猖獗了?瞎了你的狗眼!我哥还是太子!你是不想活了?!”

听到被威逼生命,柴嫲嫲忙低头道:“请公主莫怪,方才是老奴一时没想起来。”

四公主说:“少啰嗦!那是谁?!”

柴嫲嫲回答道:“是平远侯的张大公子,那是他母亲的嫁妆福顺楼……”

四公主狠狠地呸了身边的嫲嫲一口:“你什么‘一时没想起来’?你原来根本不想告诉我!你这个老贱人!”她伸手就去挠嫲嫲的脸。

柴嫲嫲慌忙用手挡了脸,急忙说:“真的没想起来!镇北侯家的沈二公子常和张大公子在一起,他们两个年纪差不多,我两个都见过,弄混了呀!”

听到“镇北侯家”几个字,四公主气疯了一样在车里拼命撕挠柴嫲嫲的头脸,嘴里骂道:“老东西!敢转着弯儿骂我,我撕了你的脸!”

柴嫲嫲这才想起来四公主的脸是因为镇北侯府二小姐的缘故才破了相,一时真的怕了,哭着求饶,心里终于决定自己不能留下来了,不然关系没搭上,命都保不住了。

马车进了宫门,四公主一撩车帘,把那个被抓得披头散发的柴嫲嫲先一脚给踢了下去。然后自己戴好面纱,下了马车,换乘宫撵,大声对太监说:“去见我太子哥哥!”

四公主怒气不消地到了东宫,太子还没有下朝,太监请四公主到客厅坐了,等太子回来。

等在客厅中,四公主焦躁得无法安坐。她一次次的看向门口,聆听着外面太监们的声音,想知道是不是太子下朝了。她心中的万千话语就汇成两句呐喊:“决不能让五公主嫁给平远侯大公子!他是我的人!”

她过去虽然听太子说过张大公子是个京城有名的青年公子,可并没有亲眼见过,没想到他那么帅气!行止那么潇洒!穿着那么讲究!他的笑容自信而高傲,他上马的身姿那么流畅,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陌上少年足风流的诗情画意,他简直是“如意郎君”的鲜活典范!

难怪听人说五公主和平远侯的小姐交好!那次在冬狩时,她老老实实地就去了镇北侯府的宴席——因为她知道镇北侯府的小姐们与平远侯府的小姐在一起,她去了可以与平远侯的小姐近乎近乎!

不说以前他们是否见过,那次冬狩,听说五公主是和平远侯的小姐公子一起与三皇子逃的,那么五公主那次肯定是与张大公子在一起的!自己今天只是隔着纱窗看了一眼,而五公主却是和他走在了一起!

愤怒和嫉妒像火一样,燎烤得四公主咬牙切齿:太子哥哥已经给她定下了张大公子,京城人人皆知!她一定要嫁给张大公子,绝对不能把这么好的亲事让给五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在追的文只有娇娘医经。我喜欢和医生有关的文,大家可以推荐。

☆、旱起

太子在朝堂上很紧张。

这段时间各地都上报从春天就没怎么下雨,入夏后天气格外炎热,土地干得开裂,恐夏粮不保,希望朝廷考虑减税。

自古这片土地就是农耕之地,自然是靠天吃饭,旱灾水灾历朝历代都有众多记载。朝廷采取了什么措施,有什么效益,都被多次证实过了。真碰上什么灾情,十八般武艺一样样地试试,最后不行就得皇帝下罪己诏什么的。

朝堂上大臣们引经据典,不外乎开仓放粮、开渠引水、赈济农人、减免税负之类的话。皇帝却并不特别上心:这才几个月?夏天才开始,谁说就不下雨了?这些奏章就是借个由头要求减税。谁不知道那些钱粮不交给京城,就留给了自己。农人真的能少交粮?骗谁?以为皇帝不懂得这些猫腻吗?况且现在各地粮仓充裕,有个小旱小灾的有什么可担心的?

朝议了半天,皇帝也没有实施什么大的措施。最后就是让地方自救,没答应各地减税等要求。

太子听着大臣们的议论,心中嘀咕:去年他和三皇子对局,他赌今年还是个丰年,粮价会跌,可三皇子却让人储粮备荒。这一开春怎么就旱上了?就是后面有雨,今年的收成也已经打了折扣。表现在市面上,就是粮食的价格一天比一天高,这是不是说三皇子赢了?皇帝会不会还记得去年那件事?觉得自己没有三皇子看得准?

每次一有大臣陈述要准备救灾之类的话,太子就犯了疑心病,以为对方在为三皇子造势,大力渲染旱情的可能。他私下把这些人的名字一一记住,打算回去都存个档,日后好好追查这些人的行径,能替就替,能换就换,不能让听了三皇子话的人留在朝上。

太子极怕这春旱加剧,演变成真的旱灾,见皇帝没那么认真,心中直喊侥幸之余,自然不会应和那些提醒皇帝早做些准备的大臣们的言语。他完全唯皇帝马首是瞻,皇帝说什么,他就全力赞同,问道他有何建议时,他就说他要“听父皇的”,或者“父皇方才说……”这种谦恭虽然让皇帝喜欢,可太子说得太多了,也显得很没主意,让皇帝有些看不起。

一天下来,等着大臣们都退朝了,皇帝示意太子来见。

太子在走向御书房时,一个东宫文官匆忙地赶上来对太子低语道:“殿下,这次春旱来势汹汹,我们期盼好年景,可也得备下应对之对策。殿下可以劝皇上预先准备救灾之事,若真成灾年,才不至于手忙脚乱。不能等真的颗粒无收,农人背井离乡了,才实施救急之策。要提早平复民心,否则恐民乱四起……”

太子皱眉低声斥责道:“你是不是也听了三皇子的谬论?!什么灾年?!现在才旱了几个月,就要救什么灾?!真是杯弓蛇影!”

那个文官赶忙道歉:“臣下考虑不周,望殿下恕罪。”

太子哼声而去,理也不理那个躬身行礼的文官。

皇帝在御书房坐稳,喝了杯茶,太子到了。皇帝看着太子,语气淡漠地说:“你这一天都没什么建言,可是因不想在众臣面前开口,想私下告诉朕吗?”

太子忙行礼道:“父皇英明无比,孩儿不敢弄斧。现在只是春季干旱,孩儿以为,不必忧虑过甚,也许仲夏雨水丰沛,旱情自解。哪怕真的有夏旱,这些年我朝税粮充实,即使两年颗粒无收,也该能有充足粮谷应付。”

皇帝点头赞许道:“朕也是觉得此时不必惊慌,那些人对灾年简直成了惊弓之鸟,恨不得一有风吹草动就大动干戈。”

太子忙道:“父皇从容应对,真是千古明君。”

皇帝哈哈笑起来:“自家人用不着这么恭维。”但心里很舒服。

太子再次行礼:“父皇名副实归,堪比尧舜,光芒四射如不落之日,的确是中华千古不遇之帝。”

皇帝更加笑了:“好啦好啦,你的嘴倒是越来越甜了,下去吧!”

太子告辞出来,慢慢透了一口气,但心中的忧虑一点也没有减:他现在全心企盼不要真的有个灾年,以免自己在里子面子上都彻底输给了三皇子。真的那样,父皇会怎么看自己?朝臣会怎么想?……——一想到那个结局,他就全身出虚汗,恨不得当场跪下乞求上苍帮助。他决定让自己的幕僚去托付周边的寺院僧侣道士们,代自己向上天多加祝告,祈求降雨。

回到东宫的院落里,太监报说四公主已经等了他半个时辰了,太子也正想探问一下四公主愿不愿意委屈她自己行‘木已成舟之计’,就去客厅见四公主。

“太子哥哥!”终于见到了太子,四公主急不可待地说道:“你原来给我定的亲事我不想变!”

太子叹气,小声说:“妹妹也知道,母亲和父皇都不想答应这门亲事。”

四公主连连跺脚:“我答应!你给我安排!”

太子看了周围,宫人们都退下了,太子小声说:“你是否愿意……试试用木已成舟之计?”

四公主有些脸红,可马上急切地说:“不管是什么,我一定要这门亲事!今天我去舅舅家,那里什么七三八四的一帮公子哥,都来向我献殷勤!一个个看着就是废物点心!我才不要嫁那些人!平远侯府那么富裕!京城里到处是他们的生意。太子哥哥,你帮我!”

自从幕僚指出平远侯府有巨大的财富后,太子越想越觉得四公主与平远侯府结亲是件极好的事。人在莫测时会深感权力和金钱的可靠,太子认为如果四公主日后真的成了平远侯府的长房长媳,肯定会对自己有很大的助力。至少,万一再出现像去年那样在市场上与三皇子较劲的事,凭借着平远侯府控制的众多生意,自己就能轻易取胜。

太子点头说:“好吧,你明年及笄,我们不要动得太早,否则若是父皇以你没有及笄而拒绝提亲,这事一日不成,平远侯就能找了理由推脱掉。等明年你一及笄,我们就安排,出了事后,马上就要他负责,立即成婚,不然你就寻死觅活,我就不信父皇不许婚事。”

四公主喜笑颜开,对太子说:“太子哥哥,你真的太好了!”想到能嫁给今日见到的那个春风一笑的青年,四公主的胸中立刻大爽,破相后的阴郁一扫而光!这么潇洒的郎君,那么大的家业!自己的未来充满阳光!气死五公主,去结交平远侯府的小姐有什么用?谁让她没有一个当太子的哥哥呢!

四公主在面纱后止不住地笑着,回了自己的宫院。她情绪如此好,连那个满脸抓伤的柴嫲嫲请辞,她都没有拦着,只让人克扣了她半月薪酬。

柴嫲嫲郁闷地回家,为自己没有得到这半月的薪酬愤恨。若不是家境中下,她也不会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生计和后代受累。本来想的是,去给公主当教习是个荣誉的事儿,日后打了这个招牌可以揽到更多的客户,所以她就没有太与皇后计较那并不多的筹银。可现在非但白干了半月,脸被抓伤了,还要请郎中,又有花销,里外赔大了。

柴嫲嫲气了半宿,次日一早,就去了平远侯府,求见李氏。

当初李氏为了给张允锦请教习嫲嫲,几乎见了京城所有的教习嫲嫲,柴嫲嫲也算是与李氏有一面之缘。

听说有教习柴嫲嫲要见自己,李氏纳闷,自己已经想不起来这个人了,可担心这个嫲嫲会有什么关于张允锦的流言,忙碌中抽了个空,让人将柴嫲嫲带了进来。

李氏见到柴嫲嫲吓了一跳,柴嫲嫲脸上净是道子,有些还是从眼皮上划下的,嘴角看着也裂了,柴嫲嫲行了礼,李氏忙让她坐了,关切地问道:“柴嫲嫲这是怎么了?

柴嫲嫲昨天受了委屈,回家后当着小辈不能落泪,本来就想来告一状,可李氏为人一向有礼,语气感人,柴嫲嫲被这么一问,立时开始哭了:“夫人!我这是……因为大公子啊……”

李氏一惊,马上压着心头的不快,礼貌地问:“嫲嫲此话怎讲?”

柴嫲嫲一边哭一边说:“昨日我陪着四公主从长乐侯府回来,过福顺楼时,张大公子正在那里与掌柜谈笑,接着上马离去。四公主问我那是何人,我当时没有马上回答,四公主就说要让太子杀了我,我只能告诉了她那是张大公子。她听了更是暴怒,说我是有意要瞒着她,一路对我又抓又挠,到了宫里就把我踢下了车,自己去见太子了。她回来时,虽然又高兴了,可我请辞教习,她竟然不付给我半月的薪酬!我还要去看郎中,我好命苦啊!……”

李氏出了一身冷汗,勉强保持了面子上的平静,忙让人取来二十两银子,对柴嫲嫲说:“多谢柴嫲嫲当初来见习我家小姐的教习之位,多年不见,这点银子算是酬谢,请嫲嫲务必拿了。”

柴嫲嫲听说是二十两,是她两个月的薪俸了,心中一喜,就不哭了,接了银子说道:“多谢夫人体恤,您可要小心……”

李氏打断道:“嫲嫲快去看看郎中,这种被树枝子划的伤口,还是要早些医治。”一句都没有谈到四公主的事。

柴嫲嫲知道李氏在装糊涂,但是自己把话带到了,钱也拿了,就笑着再次谢了,告辞走了。

李氏忙把平远侯请来,低声将柴嫲嫲的话说了一遍,平远侯玩着玉球,脸上浮起冷笑。

李氏问:“侯爷,她这是什么意思?”

平远侯微笑:“不管她是什么意思,夫人都不必担心,万事有我。”

李氏叹气道:“你没见柴嫲嫲脸上被抓得那个样子,像是遇见了疯狗似的。”

平远侯哈哈笑起来:“可不是遇见了疯狗了?”

李氏嗔怪:“你可别不当回事,那样的人要是娶进来,咱们府可就家无宁日了。”

平远侯哼一声:“怎么可能?他们把咱们府当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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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你们府当成肥羊了!”沈汶说。

这夜她又到了张允铭买的小院里,这次是张允铭给她开的门——张允铮正在抹墙。

沈汶坐下,张允铭有些消沉,脸耷拉着,沈汶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

张允铮幸灾乐祸地说:“还能怎么了?桃花运来了呗!听说那个四公主看见他了,疯了一样把教习嫲嫲打了一顿,接着去见太子,然后可是高高兴兴地回来的!”

沈汶恍然道:“哦!她肯定是去请求太子,太子答应她啦!”

张允铮对着张允铭哈哈笑:“我可真不知道她去请求了什么呀!不会是想给你来当丫鬟吧?太子答应了?”

张允铭生气:“你还敢笑话我?!就是你惹的!还不是因为你偏要去那里?!”

张允铮撇嘴:“她在那里看不见你就不想嫁进来了?她怎么想咱们府的你难道不知道?”

沈汶于是给出了那个“肥羊”的总结。

张允铮坏笑着对张允铭挤眼:“咱们府是肥羊,你就是块大肥肉了!让他们得了手,肯定把他们养得肥肥的。”

张允铭有些感慨道:“就因为我们有钱?他们以为有钱人都是大肥猪,该被宰?”

张允铮横眼看沈汶:“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沈汶忙用娇柔的声音说:“怎么会呀!我不是为了咱们两府吗?又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可没那么傻。”

张允铮打了个寒战,绷着脸说:“你能不能不这么说话?!你怎么不傻了?!什么叫不为了你自己?”

沈汶摆手:“谁不知道当初你爹只要钱,可江南首富的李家还是把最重要的嫡长女嫁过来了,外加了很多很多嫁妆。”

张允铭问:“这能看出什么?”

沈汶理所当然地说:“看出来你爹不仅能守得住这些钱,还能帮着李家保住富贵!李家那么有钱,肯定是成功的商人。商人的天性是不做亏本的买卖,把个好女儿和那么多钱投在了你爹身上,可不是为了打水漂的!这还不清楚?这快二十年了吧?你娘的钱财可少了半点?李家长年不倒,可见没投错钱啦。你爹肯定特厉害,我才不会傻到去惹他。”

张允铮鼻子蔑视地出气,张允铭呵呵笑起来:“算你看得准。”

沈汶问:“那你担什么心?”

张允铭叹气:“也不是担心,就是心烦!”

沈汶笑着说:“你不用心烦,到时候我来给你出主意,肯定没事。”

张允铮冷哼道:“那当然,她是小骗子,肯定会比那些人精。”

沈汶回眸瞪张允铮:“你就不会说好话吗?!小混球!一点都没长大!”

张允铮说:“干吗要说好话?这难道不是真的吗?长大就不能说真话了?”

沈汶见说不过张允铮,马上换了方式,轻拍手笑着说:“讨厌啦,你竟然长大了!真懂事了呀!”她从小就对周围的人耍赖撒娇来得到自己想要的,甜言蜜语,好话不断,语气总是带着个虚腔儿。现在说出来,语气轻扬,撩人心窝。

张允铮立刻气得红脸,不理沈汶了,专心抹墙。沈汶惊讶张允铮竟然囧了,看来还是比以前那个浑头浑脑的小孩子长大了些。

张允铭笑着递过来一包衣料,说道:“这是赔你的夜行服衣料。”

沈汶刚要推辞,张允铮扭头讥笑着说:“这种占便宜的事,你不会假惺惺地不要吧?”

沈汶一把接过,对张允铮做鬼脸:“我要不要,你管得着吗?!”

张允铭拍手哈哈笑起来,沈汶刚进来时见到他的沮丧一扫而空。

沈汶看看几乎完成的白墙说:“太好了,我下回来就能用密室了。”

张允铭说:“若不是有人钻牛角尖,你本来这次来就可以了。”见沈汶疑惑,他对着墙一努嘴。沈汶凑近仔细看,对张允铮大叫起来:“你来回抹个什么劲?!这不已经很平整了?!”

张允铮鄙夷道:“你真没眼光!看看,这里,这里!这么多疙瘩!”

沈汶跺脚:“这是密室的外墙!外面肯定是有家具挡着的,你要那么精细干吗呀!我得开始工作了!”

张允铮冷哼:“你前几天也没来,肯定在家又吃又睡的!我这里多干了一天就耽误你了?小骗子!”

沈汶哇哇叫:“混球!你抹得这么平,日后也没人看得到!”

张允铮瞪眼:“我看得舒服就行了,管别人怎么想!你少管我!”

沈汶拿起布料:“我不管你了,我下次来,你要是还在抹墙,我就给你都划花了!”

在张允铭的笑声中,张允铮对着沈汶的背影喊:“你敢!我往你脸上画个大王八!”

张允铭笑得弯腰:“她是个女孩子,你画王八有什么意思?”

张允铮对张允铭也瞪眼:“你少管!我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张允铭指着他:“你怎么不告诉她料子是你给她买的?”

张允铮撇嘴:“什么叫给她买的?那样她会要吗?你不是说了吗?只不过是赔给她的,她收下才成。”

张允铭笑着举手:“好好,算是赔吧,能不能算是我给她买的?”

张允铮挥着瓦刀:“想打架?!”

张允铭忙说:“别打别打,把这墙弄坏一点,你还不再抹上十天半月的?”

张允铮气呼呼地又抹了半天,在张允铭哈欠连天的催促下,才收了工。

沈汶回到了自己屋里,将布料给了苏婉娘后就睡觉了。次日起来,苏婉娘对沈汶小声说:“那料子很好,你哪儿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