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震惊地看着他:“你是说——”

林恩虚弱地笑了一下:“我爸曾经——可能往我的芯片里,输过一些东西。我记得那是,他失踪之前不久,我曾经昏迷过。我妈告诉我,我是忽然在我爸办公室昏倒,然后被送回家的。可是我知道我并不是有病,虽然他们都说我,身体不好。”他喘了口气,急促地接下去,“那天我醒过来之后,我爸就跟我说了那些话,有关生物芯片的。我觉得,他这话是有原因的,我会昏倒,一定是因为芯片被强行取出的时候,释放的生物电。可是我一直没有办法知道芯片里面装了什么。现在…就更没机会了。”他勉强抬起手抓住安宁的手,“你能帮我把芯片拿出来吗?”

安宁反手握着他:“可是芯片取出来之后超过72小时就…”离开人体72小时之后,除非放在特殊的培养基里,否则生物芯片寿命会结束,所有信息一概报废。

林恩眼神黯淡下来:“也对…不可能72小时之内找到培养基的…”

安宁握紧了他的手,虽然隔着保护服他感觉不到林恩的体温,但也知道他的生命一点点在流逝,脑海中忽然有个想法一闪:“也许还有办法…你是说,让我保存你的芯片,以后有机会想办法搞清楚,你爸在芯片里输入了些什么?”

林恩轻轻点头:“我相信,一定是重要的东西…”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呼吸急促起来,嘴角渐渐冒出了带血的泡沫,“我,死都不相信我爸会,叛逃…我觉得,这芯片里一定有,重要的东西,我想搞明白,我想证明,我爸不是,叛徒!”

安宁紧紧握了一下他的手:“我明白了。我跟你保证,只要我还活着,这个秘密我一定搞清楚!”

林恩信任地看着他:“我相信你。真的,幸好遇见你,我觉得我真是,特别…幸…运…”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睛缓缓阖上,然而睫毛下始终留着一线,到死,也没能完全闭上眼睛。

第28章 救到一个大人物

矿坑里很冷,安宁拉着林恩的手,沉默地坐了半天,然后起身捡回自己的匕首,割开了林恩的防护服。

生物芯片嵌在手腕皮下,在人体温度降到20度以下后12个小时才能取出,如果强行取会释放令人昏迷的生物电。安宁深吸口气,把精神力屏障建立起来之后,用匕首划开了林恩的手腕。

小小的粉红色芯片附着在肌肉上,四周有无数微电极与毛细血管和肌肉纤维联接着,几乎已经是一体的。安宁试图把它扯下来的时候,立刻便有一种尖锐的波动激发出来。即使安宁已经建立了精神屏蔽,也能感觉到那种冲击,如果是普通人,肯定会昏迷过去,也就无法强行取出芯片了。

但是现在对安宁来说,这种生物电的攻击力几乎可以忽视。他轻轻把林恩的芯片扯下来,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他的精神力可以屏蔽芯片的生物电,那么那些治疗师也一样可以。这么说来,治疗师完全可以自行更换芯片,生物芯片的不可改动性对他们来说,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吧?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安宁现在没有时间想太多。把林恩的身体安置好,他也脱下了保护服。巢穴里的气温已经升高到零度左右,想来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安宁用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腕,他的那枚生物芯片也跟林恩的一样,与血肉生长在一起。安宁凝视着那枚小小的芯片,手微微有些颤抖。他可以把林恩的芯片移到自己身上保存,但是他自己的那枚芯片就必须从身体里取出来,如果72小时之内不能找到合适的培养基,这枚芯片就会报废,里面所有有关“安宁”这个人的信息,就会全部消失。虽然他还活着,可是“安宁”这个人,却等于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空气很冷,流出来的血顺着手腕流下去,还没滴到地上已经冰冷。安宁低头看了几分钟,忽然捏起自己手腕上的芯片,狠狠扯了下来。钻心的疼痛袭来,同样是生物电,作用在大脑和直接作用在肉体上又完全不同。安宁虽然早已做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死咬着牙把林恩的芯片按了上去。生物芯片接触到鲜活的肌肉,细胞迅速分裂,生长出无数微小的神经纤维,伸入肌肉和血管中,微微有些变暗的颜色也重新鲜活起来。安宁把切开的那一小片皮肤重新盖上,用生物胶封住,缠上绷带。用不了几天,伤口就会在生物胶的刺激下愈合完好,如果处理得当,连疤痕都不会有多少,没有人会知道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一个“里子”。

安宁摊开手,看着手掌里那枚还沾着自己血肉的芯片。等这东西报废了,如果他想再证明自己的身份,只能申请进入基因库进行基因比对。但是什么人才能申请基因比对呢,那只有身份不明的死人。换句话说,只要他还活着,就再没有一样东西可以向人证明,他就是安宁。

扔了?安宁捏着那似乎还有体温的小东西,怎么也放不开手。忽然之间,一声咳嗽让他背后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谁!”整个巢穴里除了死人就是死虫子,谁会发出咳嗽声,鬼吗?

没人回答,但是更清晰的咳呛声又响了起来,这确实是人,不会是鬼了。安宁虽然明知道不会有鬼,可还是莫名地松了口气。他循声找过去,发现一个人正倒吊在半个破烂的丝茧里,头朝下地咳呛着吐出一口口半透明的粘液。这正是他被战虫打飞出去的时候撞破的那个丝茧,不过里面当时并没有幼虫爬出来。那人从丝茧里跌出来之后就头下脚上地不动了,他只以为是个死的,万没想到竟然是个活的!

安宁拎起一个呼吸器跑过去,把那人翻过来。空气中的高含硫量令他不停地咳呛,鼻子嘴里一起往外淌着半透明的粘液。安宁把呼吸器给他按在脸上,然后用力给他做了几下胸廓按压,那人吐出更多的粘液,呼吸却渐渐平稳了下来。安宁给他上下检查了一下,除了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泡烂之外,竟然没有一点伤!

安宁随手抓起一片丝茧在他脸上抹了抹,突然发现这人咳出来的粘液,其实就是丝茧里浸泡人体和幼虫的那种液体。小行星上的空气含硫量太高,人如果直接呼吸这种空气,12小时后肺就会被烧烂。这些人能在丝茧里保存这么久,是否就因为这种粘液能令人麻醉和休眠?这样才能保存人体新鲜直到幼虫孵出,并且可以一直食用…

安宁一阵毛骨悚然。刚才看见被啃咬得面目全非的人体时他也恐惧,但更多的是愤怒,此时一切都结束了,再回想那种慢慢被吃掉的情形,却更觉得寒入骨髓。他站起来往丝茧里看了一眼,里面半透明的粘液浸泡着一枚卵,刚刚由白色转为淡黄,卵壳变得透明,里面幼虫的形状已经隐约可见。看来这个人十分幸运,卵还没有孵化,所以他侥幸逃过了被吃掉的噩运。安宁一脚踢破丝茧下部,让卵漏出来,然后几下踩个稀烂。

被踩烂的幼虫渗出浓黄色的液体,安宁看得厌恶,正想转过头去,目光忽然落在正往下滴落的半透明茧液上——如果这种粘液能保持人体的新鲜甚至生命,那么,是不是也能保持生物芯片的新鲜?

这时候死马也要当成活马医了,安宁扯下一块丝茧,用粘合伤口的生物胶粘成个小包,装进些丝茧里的半透明液体,又把自己那枚芯片放了进去。观察片刻好像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就用生物胶封口,揣进了怀里。

地上那人还闭着眼不动。安宁估计他虽然咳出了一部分液体,但残存体内的液体效力仍在,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智力,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他仔细打量这人,身上的衣服虽然被泡烂了,但还看得出是联邦军服,翻翻袖口,还能看见残留的银线,似乎还是个校官。安宁给他擦干净脸上的东西,端详了一眼觉得有点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试着摇晃了一下这人:“喂,醒醒!”

没什么反应。这人好像在沉睡一样,呼吸均匀,就是不醒。安宁在他脸上拍了几下,这人连动都不动,只是眉毛本能地皱了皱。就是这一皱眉的表情,突然让安宁想起了他是谁!弗雷?索克斯!索克斯家族这一代的又一个军事天才,凯撒的堂弟,两年前当上校官的时候只有二十二岁,并且在升为校官的当天就奔赴了前线!他跟凯撒不太一样,从小到大一直在普通学校读书,没有去贵族学校就读。他读书的那所高中正是安宁后来读书的地方,学校以出了这样一位军事天才为荣,在他授衔的那天特地停课转播仪式,所以安宁才会觉得他眼熟。不过直到安宁入狱为止,还没有听说过这位索克斯先生的牺牲消息,想必是他进了少年监狱之后发生的吧。

弗雷?索克斯。安宁努力回想他当时是分到了第几区作战,但他看转播的时候只顾着眼馋弗雷的军衔了,并没注意他们那一批军官是去第几区的。但至少,他敢肯定这颗小行星不是主战场,那么弗雷和这巢穴里所有的人应该都是虫族从别的地方运来的。离这里最近的战场——应该要算是莫里特要塞了吧?难道这些人都是从莫里特要塞运来的?可是虫族在莫里特要塞里也安置了一只雌虫,为什么不在那里产卵呢?难道是因为——莫里特要塞不安全?如果嫌不安全,为什么会占着不走呢?

安宁知道虫族有智力。单只的虫子谈不上什么智力,但大批的虫子聚集在一起其智商却会翻倍地上升,至少,从它们的作战中就能看出来,分工明确,还有各种战术,并不仅是凭着虫子的本能行事。何况就算是虫子吧,也会有对危险的感觉。自从莫里特要塞丢失之后,联邦派出多少军队去进攻啊,死的人固然多,死掉的虫子更是数以百万计吧。如果虫族的目的只是为了繁衍,为什么不离开那个地方呢?难道说,虫族为的就是让人去攻击?人去攻击了,他们才好抓人来喂幼虫?

不对不对!安宁烦躁地抓抓头发。战虫和工虫几乎是不需要进食的,工虫搜罗食物只是为了供应雌虫产卵。莫里特要塞死的军人成千上万,别说喂一只雌虫,就是喂一百只也够了,为什么在莫里特要塞没有听说产出这么多有性卵呢?为什么虫族还非要把人从莫里特要塞搬到这里来才产卵呢?如果虫族的目的就是用莫里特要塞里的雌虫做诱饵,那么为什么不是所有的军人都被充当食料,而非要迁到这颗小行星上来经营巢穴?

这颗小行星到底离莫里特要塞有多远?安宁站起来又去控制墙上找。矿星上都要配备星图的,至少附近的情况要明白,才能制定出合适的运输路线。星图屏幕已经不太清楚了,但勉强也还能辨认,安宁找了半天才发现,这颗废弃的矿星竟然离莫里特要塞并不远!所以他们让自动导航系统飞了半天,自以为远离了莫里特要塞,其实正好相反!果然是雷克斯在星图上动了手脚!难道说,军部也是怀疑这些虫子占据莫里特要塞的用意,所以…

安宁回身看着偌大的矿坑。到处都堆叠着虫子和人的肢体,将近两千人的突击队,如今只剩他一个,还有一个不知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也许永远清醒不过来的弗雷。他们费尽心机地想逃走,可是到最后也没逃出雷克斯的算计。恨他吗?是他们先打了临阵脱逃的念头。不恨他?这支突击队本来就被军部定成了去送死的炮灰。或者不该恨他而该恨军部?可是如果他不在这些囚犯当中,又会做何想法?如果他是真正的军人,会不会觉得用一群本来就该死的囚犯去送死更合适呢?

越想越乱,安宁极其烦躁地用力抓着头发,他觉得这会如果有个什么活物出现在眼前,他准能顺手捞起个什么给它一下,最好是砍成三四截!连躺在地上的那个弗雷他都看得很不顺眼!不管军部打的是什么主意,至少要把他们当成炮灰的事是肯定的了,而且凯撒作为招募者,必然也是知道这事的。弗雷也姓索克斯,他是凯撒的堂弟,凯撒种下的仇,他也理当担一份的。现在凯撒是不在眼前,拿弗雷来出出气也——

安宁猛地停下脚步,惊骇地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弗雷旁边了,这是打算干什么?揍他一顿,还是干脆杀了他?不对,这根本不关弗雷什么事,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迁怒呢?这——不太正常啊!是因为雌虫的干扰波后遗症么?明明刚才他还没有这种感觉的。随着雌虫死去,干扰波的影响只会越来越弱才对。那么,是另有什么在干扰?这个矿星,到底是为什么被放弃的呢?是开采完毕了?还是没有挖掘出什么来?

安宁探头看看矿坑后面的坑道,正在琢磨要不要进去看看,猛然间耳朵里听见一种嗡嗡的振动声,隐隐还有爆炸的声音。他顺着隧道跑出去,刚到隧道口,就看见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但地平线上正有一片黑色的乌云一样的东西迅速地涌起来。安宁打开远视镜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那是一群飞虫,简直不知有多少。他顾不上看后面还有什么,掉头就冲向自己的机甲,跑了几步突然想起矿坑里还有个弗雷躺着,不禁犹豫了一下。如果现在回头去带弗雷,恐怕他来不及再跑出来上机甲,但是如果不带——死了的人也就罢了,弗雷毕竟还是个活人…

安宁犹豫了三秒钟就掉头跑了回去。不管怎样,把一个活着的人扔给这些虫子,他真的做不到。跑回去再想跑出来就不可能了,安宁拖起弗雷进了仓库,他刚把仓库门关上,隧道里就响起了虫足刮擦泥土的声音。

不知道这仓库的门能挡住战虫的几下攻击,天幸来的只是飞虫,没有跃虫或者重型爬虫。安宁乱七八糟地想着,祈祷这些虫子不会发现他们。但是并没有他想像中的攻击,反而是地面上隐隐传来一阵阵轰响,有几下重的,连头顶都震得往下落土,倒像是核磁炮的声音。安宁试图放开精神力去探测一下,试了几次却惊讶地发现,他的精神力不能够上达地面,这巢穴里好像有无形的屏障,把他的精神力局限在这矿坑里,不能再往上去了。

安宁一时忘记了其它的事,站起身用远视器去打量矿坑顶部。颜色是普通的泥土色,但仔细看起来,似乎里面有些微微发亮的细粒,像云母碎片似的。会是这东西?安宁在仓库里乱翻,想要找点矿石样品,但样品柜是空的,落满了灰尘,好像这里确实只是一个废弃的矿坑而已。

安宁不死心,还想再翻翻有没有采矿日记,却觉得地面猛地一下震动,哗啦从上面掉下大块的泥土来,竟然把弗雷埋在了底下。安宁顾不上别的,赶紧过去把泥土刨开,却发现弗雷的眼皮微微动弹,片刻之后,慢慢睁开了眼。

“喂,你醒了?”安宁眼看他的目光由涣散而警惕,立刻亮了一下自己的军服,“我也是联邦军队的人。”

弗雷怔了一下,兴奋地一把抓住安宁的手:“联邦终于攻进要塞了?其他人呢?不对——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是被抓过来的?怎么回事?”

“这… 大概是个废弃的矿坑。我们现在恐怕还在虫子的包围之中,但是外面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也许——”安宁话还没说完,隆隆的闷声就又连续响了起来,弗雷眼睛一亮“这是最新型的核磁炮,外面是联邦的军队!”他借着安宁的力站了起来,“随口问,你是哪个军团的?叫什么名字?”

安宁略一迟疑就回答:“我叫林恩,被抓住的时候刚刚入伍,第六军团机甲连,当时我连自己的长官还都没怎么认清呢…”

弗雷笑起来:“是吗?新兵刚入伍是会这样。我记得我是在战斗中与一只飞虫相撞坠地失去知觉的,你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的——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昏了…刚才我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个茧子里,周围还有很多茧子和虫子,还有很多死者…都在外面。我发现您——您应该是长官吧?我发现您还活着,又有很多虫子靠近,幸好不知我触到了哪里,这扇门打开了,我就带着您躲进来了。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

弗雷眉头一皱:“这里像是个仓库。我们出去看看。”

安宁暗暗用精神力探测了一下,巢穴里并没有虫子的动静,也就打开了仓库门。弗雷一看见外面的尸体,脸色立时凝重。翻了几具尸体才沉声说:“这些人是刚死的,应该是他们救了我们。也许是联邦的特别突击队之类。看来,联邦终于弄清楚虫族盘据莫里特要塞的原因了。”

安宁装傻充愣地问:“不是因为莫里特要塞是军事要地吗?”

弗雷笑了起来,随手在安宁肩上拍了一下:“傻小子,当然不是。不过你这个新兵当然不清楚,以后我可以慢慢给你解释。对了,我叫弗雷?索克斯——别把嘴张那么大,就是你想的那个索克斯。我们也算是生死战友啦,喂,出去之后,愿意跟着我吗?”

第二部 寻找

第29章 保罗的八卦

“…莫里特要塞又回归联邦,是对虫族战役的一次重要胜利。联邦夺回了太阳系防线中的重要关卡,这是一次伟大的胜利…”

安宁关上电脑,顺手收拾一下桌面,把桌上的东西归拢整齐,看看时间已经到了5点钟,这才走出办公室,随手带上门。迎面一个抱着一堆盒子的年轻人张张慌慌地冲过来,差点跟他撞个满怀,哗啦一声盒子散了一地。

“啊啊啊——”年轻士兵发出一声惨叫,“又晚了,又晚了!”

安宁好笑,蹲下去帮他捡从盒子里掉出来的光碟:“我说保罗,你明知道凯文上尉准点下班,就不能早点把文件送过去吗?”

保罗哭丧着脸:“林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位上司故意的嘛,他就是不让凯文上尉准时下班,次次都磨蹭到这时候,让我来当这个夹心饼干,被上尉骂到臭头。”

安宁的笑容在脸上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把手里的光碟都放回盒子里:“我看你今天也别过去了,这时候凯文上尉应该已经锁门了,你要是现在过去,会被骂得更惨。”

保罗挠挠短短的金发:“唉,我真倒霉。可是这些东西放到哪里啊?要是拿回我们科室,我要被上司骂,要是放在别的地方,这可是违反档案管理条例的。”

安宁回身打开办公室门:“放在索克斯中校这里吧,明天我跟他讲,让他给你打个掩护。”

保罗一脸感激:“林恩,真是太感谢了,要是没你,我今天又得挨骂。”

安宁笑了一下:“没什么。索克斯中校这里也比较安全。”虽然已经听人叫他林恩叫了一个多月,他仍旧不太习惯。

办公室门虽然打开,保罗仍旧不敢立刻进去,先在门口亮了个相,让监控系统把他照清楚:“中校今天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他说家里有人过来。”

保罗放下手里的档案,好像放下一块大石头,往前一跳扒在安宁背上:“听说你和中校是一起从虫族那里逃出来的?真是太厉害了!”

安宁失笑:“这有什么厉害的?是突击队杀掉了雌虫我们才得救的,难道你以为是我自己从茧子里爬出来的?”

保罗孩子气地继续扒着他:“也是。听说突击队那批人全是从监狱里招募的囚犯,是真的吗?他们全都牺牲了?一个都没活着?”

安宁心里一紧,勉强回答:“应该是吧,我跟中校醒来的时候那里就没活着的人了。”

“真没想到呢。当初凯撒少将说去召募囚犯的时候,就有人说他异想天开在给自己找麻烦,如果这些人上了战场一定会逃跑什么什么的。现在整支突击队全部牺牲,再也没人敢说什么了。”

安宁没说话,只是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是的,那些人其实还真没说错,他们确实逃跑了,只不过…

“… 在这里,我们要对在莫里特战役中牺牲的勇士们致敬,尤其是前线突击队。是他们进入了虫族的秘密巢穴,以全体阵亡的代价,杀死了大量的雌虫,杜绝了虫族在第八战区的秘密扩张。今晨,突击勇士们的遗体已经整理完毕,火化后将送回地球安葬。他们是人类的英雄,将全部追赠烈士称号。让我们为这一千八百三十二名烈士,默哀一分钟…”

办公室所有尚未离开的工作人员一起立正默哀。低沉的哀乐在办公室里回响,安宁微微闭了闭眼睛,忍下了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短暂的沉默过后,各人又开始忙自己的,广播里继续播报着:“…作为指挥第八战区此次战役的凯撒?索克斯少将,联邦军部已决定授予他中将军衔。因为受伤,凯撒少将在医院接受了采访,他表示为地球为人类战斗,是索克斯家族的使命,并请大家不要担心他的伤势,很快他就会伤愈出院回到队伍当中,迎接下一场战斗…”

“不知道少将究竟受了什么伤,要不要紧?”

“不是能接受采访吗?那肯定不重。”

“哎,你跟着索克斯中校,为什么不问问他呢?中校也是索克斯家族的人嘛,肯定知道的。”

安宁很无奈地把保罗从他后背上拽下来:“保罗,你怎么像那些花痴女记者一样啊!”

保罗嘿嘿地笑,双手托腮故意学着那副花痴样:“矮油,人家崇拜少将嘛,简直就是战神…”

安宁只觉得腮帮子都酸了,用力捏住保罗的脸颊往两边扯:“你再学那个女记者,我就把你扔出去!”

保罗很没趣地垮了脸:“林恩,你不要老是板着个脸好不好?你才多大呀,我看你比我还小呢,成年了没?怎么整天老气横秋的,多没劲呀。笑笑,笑笑。”

安宁无奈地咧了咧嘴。保罗笑起来,又往他肩膀上一跳:“就是就是,这笑起来多帅。后勤处那些姑娘们,都传咱们这里来了个小帅哥呢,别整天板着个脸,笑笑好多着呢。”

安宁笑了一下:“你好像无所不知似的。”

保罗得意地笑:“当然了。咱们这里,上到将军,下到后勤部的小兵,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我可是打从一参军就到这边来啦,一直跟着我们上尉,什么不知道啊…”

安宁忍不住好笑:“没有你不知道的?真是口气大。你才当几年兵啊?”

保罗最不受激,噌地跳了起来:“我可没吹牛啊!我是十六岁就当了兵,一进军队就跟着我们上尉——哦,那时候上尉还是中尉呢——算算,我当兵都六年了,可不是那些菜鸟了。”

“哦?”安宁心中一动,“吹吧,刚才你还说不知道凯撒少将的事呢。”

“什么啊!少将住院之后的事我当然不知道,我又没有进医院去。别的事我可都知道。比如说少将伤在眼睛上,其实当时挺严重的,只不过为了稳定军心都不敢说。”

安宁微微一愕:“很严重?”

保罗眼光往四周一溜,发现办公室里的人都下班了,于是放心大胆地扒住安宁的肩膀:“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能跟别人说。我们上尉当年曾经是少将刚入伍时候的班长呢,所以关系不一样,我知道的当然多…”他巴拉巴拉先吹了一顿,然后才说到正题,“你是跟中校一起被关在虫族的老巢里当然不知道,那场仗打得真惨烈呢。说起来也挺奇怪的,莫里特要塞里只有一只雌虫,可是整个要塞里的虫族简直铺天盖地,杀都杀不完,真不明白,虫族的繁殖力到底有多强啊,一只雌虫就生出无数的战虫来…直到后头不知怎么回事,大批的虫子突然撤离了战场,连雌虫都不管了,军队趁机拿下了要塞,而且追着溃退的虫族追上去,打了个大胜仗。当时我们都不知道情况,再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突击队打进了虫族的秘密巢穴。哎,后来随军记者拍了片子播出来,那密密麻麻的茧子…看得人头皮发麻!”

安宁无奈地打断他:“你说了十分钟了,还没说到少将受伤的事。”

保罗吐吐舌头:“马上,马上就说到了。虫族溃退的时候,少将亲自带人杀进要塞控制室去,结果濒死的雌虫发出一种强力的干扰波,竟然把要塞里的控制电路毁了,里头的智能电脑程序混乱,险些自毁。幸好是少将亲自切断了要塞的供电,才没有造成过大的损失。但是小范围的爆炸不可避免,少将脑部受到震动,视神经受伤,暂时造成了失明。当时战斗还在继续,少将是强撑着指挥完战斗的,结果眼睛耽搁的时间太长,治起来就麻烦了。”

安宁皱眉:“什么情况这么难治?”按现在的医疗水平,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病能难得住医生们,尤其以凯撒的身份,一是英雄将军,二又是索克斯家族的长子,他这一病,从政府到家族,什么样的医生和医疗器材找不到?再者爆炸造成的震动伤害,在现在这年头还算什么难治的病呢?一般都是淤血压迫脑神经,最严重也不过是直接损伤了视神经,除非是直接炸碎眼球,基本上都是有办法治疗的,何必拖延这么长时间。

这下把保罗问住了,抓抓头:“这——这我还真不知道… 不过啊,你,你别笑啊,我,我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嘛…不过这事我虽然不知道,知道的人可也不多,你不知道有多少记者削尖了脑袋想这个新闻,简直一天24 小时恨不得连吃喝拉撒都守在医院,可惜啊,钻都钻不进去呢,医院看守得严,军部特别派人站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觉得,这就说明少将的病不简单。你想啊,少将现在是第八战区的最高长官,虽说这次大胜,但战争远未结束,这个时候最高长官有病,不出来辟谣,也不怕动摇军心?但凡有点好转,少将也该出来了。”

安宁低头沉吟了一下:“这么严重…”

“听说连米修斯?沃罗先生都要来给少将治疗的,不过少将好像还没有同意。”

“少将眼睛受伤,要治疗师干什么?”

保罗耸耸肩:“那谁知道,说不定少将是心理问题?不是有这样的病例嘛,明明视神经没有问题,但就是看不见,那就是心理问题了。再说也许是雌虫干扰波的问题,那就更需要治疗师了。其实要是我,病急乱投医嘛,随便什么都可以试试啦,不知道少将为什么不同意。”

安宁暗暗冷笑了一下。这次在虫族的巢穴里,他试图与雌虫的干扰波同步,却差点被雌虫同化,如果治疗师的精神力与此相似,那精神力的治疗过程就相当于一次同化洗脑,凯撒怎么可能同意用这种办法医治?

同化洗脑…安宁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想起在B17监狱时拉文对他进行的精神探测…战场上与虫族作战的军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接受治疗师的治疗,这么说,治疗师完全有机会对任何一个人进行精神探测?尤其是那些高级军官,他们的脑子里藏了太多的东西,精神力的治疗会不会让他们在无意中泄露什么呢?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还有什么事没办?”保罗不解地拽了拽安宁,“林恩?”

“哦——”安宁下意识地掩饰了一下,“没事,我是想起一件事来,不过明天早晨办也来得及。对了,你刚才说沃罗先生,总听说他是顶级的治疗师,可惜我就只有一次远远看见过他,连脸都没看清楚呢。”

保罗挠头:“沃罗先生不大来前线。你知道,现在治疗师是最宝贵的,哪能让他们上前线呢。虫族的干扰波到现在是什么原理都没搞明白,只要这仗没打完,治疗师那就是宝贝,得好好保护着呢。”

安宁若有所思:“嗯,没错,他们是宝贝…”只要仗没打完,治疗师就是宝贝,事实上,治疗师的地位确实是从虫族入侵之后才提高的,那么他们对这场战争会持什么态度?

安宁觉得自己后背上微微起了一层冷汗。治疗师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而阻挠战争的结束?这猜测未免太过可怕!可是拉文,他明明就是个治疗师,他出现在B17监狱不就是为了要得到安家的秘密机甲么?还有那个小林平,他进入安家的实验室,又有没有别的心思呢?

安宁几乎想揪住自己的头发大声喊一喊。他真是宁愿自己想的全是错的。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这场战争就会旷日持久地打下去,断送无数人的生命。哦,也许会结束的,当治疗师家族的地位稳固,再无法撼动的时候!但是那要多久?一百年?两百年?还要牺牲多少人?

安宁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把沸腾的思绪强行按捺下来。幸好保罗正八卦得高兴,并没有发觉他的异样:“不过你放心,现在你是中校的勤务员,中校是索克斯家族的人,又立了功,以他的年纪升中校,就算索克斯这样净出军事天才的家族,也是难得的了。你跟着他,这些大人物早晚都能见到的。啊对了对了,我差点还忘记了,你去做过精神力治疗没有?”

“我?我没什么问题,为什么要做?”

“你怎么知道你没问题啊?你们可是在虫族的秘密巢穴里呆了几个月呢,不可能不受到影响的。估计是军部还没来得及给你们安排。反正这个治疗必须做,否则不知道哪里会出点毛病,万一打仗的时候发作起来,那就完了!我们中尉就是在战场上突然发作受的重伤——那时候还不知道虫族的干扰波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人差点没救过来,再也不能上战场了,唉!要不是这样,按我们中尉的能力,说不定现在也是校官了呢。”

“哦——中校倒没提这事,可能是军部还没安排吧。”

“肯定的是。中校失踪了几个月,现在回来这是大事。加上凯撒少将受伤,估计整个索克斯家族都要忙了,大概是一时顾不上。”

“对了,你知道少将身边有个中校,好像是叫雷克斯的…我听说他是少将的贴身副官,怎么这次反倒让少将亲自去切断控制室的电源…”

“贴身副官?”保罗翻着眼睛想了一会,笑了起来,“啊啊,雷克斯中校,对对,我知道。不过他可不是少将的贴身副官呢,只不过他跟少将是同一所军校出来的,所以关系不错。他能升得这么快,也是因为少将的提拔。不过雷克斯中校本人也很有本事的,打起仗来很有一套,他的部下都对他崇拜得不得了呢。至于他的身份——曾经有人说他好像是个私生子什么的,不过这不关打仗的事啦!总之少将虽然提拔他,可是也得他自己有本事嘛。不过这次,他降职了。因为这次战斗指挥他有重大失误,导致突击队全军覆没,秘密巢穴里的人也没救出几个来,所以他被降成少校,暂时调离第八战区回地球去了。”

“他没——”安宁一个死字差点就脱口而出,硬生生扭了回来,“他不是带领突击队的?那就是说,整支突击队只有他活下来了?”

保罗摆手:“不是啦。听说是因为他跟突击队分开行动,导致了突击队的重大损失,所以降职了。其实这事吧我觉得实在是不公平。突击队一共才两千人呢,虫族那个秘密巢穴里有多少虫子呀?就算中校跟着一起去恐怕也是一样吧?再说了,正是因为中校跟突击队分开行动,才被他抓到了虫族前往秘密巢穴的跃迁通道,否则虫族突然从莫里特要塞跃迁撤离的时候联邦军队跟不上,这仗也打不了这么痛快。要我说这撤职有点处分得太重了…”

安宁顾不上再听保罗的巴拉巴拉,他也不知道自己听见雷克斯还活着是个什么滋味。这家伙果然是打不死的,竟然在激光炮的连发轰射之下仍旧轻松地跑了…倒是这撤职的事——突击队全军覆没,不是军部本来就这么打算的么?现在拿雷克斯开刀算什么?装幌子?还是找替罪羊?还是为了掩盖军部本来就想炮灰他们的初衷?

事态太复杂了。安宁心里只有这一句话。虽然重生了一次,他仍旧比上一世那个懵懂的少年好不了多少。治疗师、索克斯家族、安家、政府,所有的事情好像一团乱丝,而他现在隐隐约约似乎已经看见了丝线的头,可是要把这团乱丝理顺却不知有多难。更难的是,他不知道理清后会看见那隐藏的究竟是什么…

第30章 危险的猜想

精神力像上涨的潮水一样无声无息地释放出去,安宁感受着:隔壁有两个人,再过去一间房间还有两个人,他把精神力分出四股,悄悄地分别与四人同步。嗯,有两个在无梦地沉睡,精神波动均匀而低微;有一个大概是做了什么好梦,精神波有节奏地欢快跃动着;还有一个估计是做了噩梦,那种波动忽上忽下,剧烈地振动。安宁考虑了一下,收回三股精神力,只留下最后一股,轻轻地在那人激烈的精神波动中释放着干扰,慢慢地把他的波动收束得安静下来。

收回最后一股精神力,安宁睁开眼睛。今天跟他同住的几个人值岗,所以宿舍里现在只有他一个。能同时探测到四个人的精神力,而且控制范围又扩大了,他觉得自己的能力确实在增长,今天甚至能干扰别人的精神波动了,这是不是跟那些治疗师们做的事差不多了?

调光窗保持着夜色应有的那种微微发光的深蓝,就像是在地球上看到的夜空。安宁凝视着窗户,算了算时间。从虫族的巢穴回来已经两个月了,必须再有一个月他的自爆程序才能失效,那之后他才能想办法回地球去。

但是能坚持到那时候么?安宁心里很不踏实。当初他向弗雷报的那个连队是雷克斯在讲课的时候曾经提到的,那是个新兵连,招收的是刚从军校毕业的学生,结果第一次上前线就被虫族反包围而全军覆没,所以不必担心会有那个连的人突然跳出来说不认识他。但是这个谎并不稳当,真要查的话也是很容易被戳破的。

安宁抬手看看手腕上的芯片,在黑暗的地方就从皮肤底下微微透出一点绿意,那是军人的标志。当初凯撒召募的时候,所有被征用的囚犯在被输入自爆程序的时候也同样输入了入伍信息,只要不做深层扫描,囚犯的身份就会被入伍信息屏蔽,这也是当初对应召的囚犯表示尊重的意思,但是军队番号却是只要用扫描器一扫就能读出来的。天幸按照联邦的制度,个人生物芯片内的信息是有隐私保护的,非特殊情况下只能输入不能读取,因此他在被输入弗雷勤务兵身份的时候,并没人去查他的原编制。

关键是弗雷。安宁不敢想弗雷现在真的就完全相信了他。虽然这家伙年轻,看起来又有点二愣子的意思,但他毕竟是索克斯家族的人,心思再单纯又能单纯到哪里去?更何况,他真的心思单纯吗?当时在矿星上的那种情况弗雷相信他倒不难,因为外面全是虫族和突击队的尸体,非敌即友是一望可知的。但是现在回到了基地,弗雷不会起什么疑心吗?别看突击队对外说的是壮烈牺牲,但以弗雷的身份,又是索克斯家族的人,他肯定知道突击队其实是试图逃跑但是被雷克斯摆了一道吧?那么他肯定会怀疑的,也说不定他早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就等着三个月过去他准备逃跑的时候好当场抓获?

安宁很烦躁地翻身,一想到这里他就根本睡不着了。最近他常常失眠,如果不是他的精神力在长进,他可能要天天带着黑眼圈去上班,而且说不定早就精神衰弱了。

再翻个身,安宁的思绪转到了自己的精神力上。刚才他安抚了隔壁那人的精神波动,是不是就消除了他的噩梦呢?如果他的精神力干扰能平抚别人的心情,那是不是说他其实可以控制一个人的精神?再深一层想,他能平复一个人的精神波动,是不是也能激发精神波动?激发的话,是不是跟虫族的干扰波相近;而平复的话,是不是就跟治疗师所做的差不多呢?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不是就能说明两件事:一,虫族的干扰波与治疗师的精神力其实异曲同工;二,治疗师的力量也并不完全来自天赋,更多的其实应该是来自激发的契机,比如说他。

安宁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治疗师的天赋,前世他活到二十三岁,也从来没有半点会激发天赋的预兆,反而是这一世激发了精神力,与其说是天赋,倒不如说,是在B-17小行星的矿坑里被逼出来的。这不就是说,治疗师其实是可以制造的吗?哦,其实这种情况还真不止他一个,小林平不也是二十五岁才激发了精神力的吗?那么他激发精神力的契机是什么?会不会是因为——大哥曾经给他注射过的开发内循环系统的那种药剂?小林平自己知不知道呢?那位特级治疗师米修斯?沃罗把他收为自己的关门弟子,会不会是为了研究他?或者说,小林平根本就是为了得到那种药剂才进入大哥的实验室的?

安宁在暗夜中毛骨悚然。那天他偶然的怀疑就令自己生了满背的冷汗,几乎不敢再想,可是越不敢想,就越忍不住去想。如果大哥研究出的药剂能激发人的精神力,那治疗师也就没什么希罕了,而按照大哥的理论,即使成不了治疗师,注射过药剂的人对虫族的干扰波也有更强的抵抗力,如果人人都能自我调剂,那治疗师还有什么用呢?还有二哥那批生物机甲,如果那东西能最后解决能源问题大批投产,战争的天平将毫无疑问地向人类这边倾倒,等战争结束了,治疗师又有什么用?这样看来,要除掉安家的最大嫌疑,无疑是治疗师派系!再加上拉文和小林平,治疗师的嫌疑就更重了。因为拖延战争对治疗师最有利,这样他们才有足够的时间巩固自己的地位,以保证即使战争结束也无人能再撼动他们的势力。

思维已经收束不住,安宁忍不住想得更多。治疗师到底做了些什么呢?联邦政府对一方势力独大这种事极为忌讳,虽然给了治疗师崇高的位置,但也有诸多限制,比如治疗师不能参加战斗,不能上前线。当然在这之前安宁从没往这方面想过,治疗师是非战斗体系,又人数稀少,是需要重点保护的,哪可能让他们上前线去跟虫族作战。不过现在安宁却忍不住要往旁的地方想了,不能上前线,是不是政府对治疗师的限制呢?让他们有名气有地位,却没有实权。

但是治疗师派系就真的满足于这种地位?记得在战前,有些治疗师的身份是心理医生或者催眠师,那么现在,联邦的高级军官几乎每个人都要定时接受治疗师的治疗,会不会有人趁机催眠他们,获得军队内部的消息呢?或者再夸张一点,有没有军官会被治疗师所控制,成为傀儡呢?安宁忽然想起林道玄将军,听说他是联邦高级军官中极少有的没有受到虫族干扰波影响的人,所以才被怀疑。但林道玄究竟是真的不受干扰,还是他在治疗过程中泄露什么秘密而不肯接受治疗呢?

安宁忍不住抬手看着手腕,皮肤下面是林恩的那枚生物芯片。他得尽快回到地球去。虽然安家已经完了,但之前的人脉应该还是可以找到一点的,他需要找人帮他解开这枚芯片,看看林道玄究竟在里面留了什么秘密。而他自己的那枚芯片——安宁按按胸口,那个盛着芯片的丝茧包他贴身藏着。其实想到这是虫族的虫茧而且里面是虫族分泌出的不知什么液体,他就想吐。但是没办法,芯片藏在里面一直还保持着鲜活着粉红色,好像保存得很好的样子。在基地他找不到合适的培养基,其实就算能找到,他也不敢用。军队里很少有私人的空间,到时候被人发现他就死定了。

说到底,他还是要先熬过这一个月。安宁翻个身,强迫自己不要再想。抓紧时间练习精神力,只要过了这一个月,他就能离开第八战区了,只要过了这个月,他可以有很多借口向弗雷申请回地球。雷克斯降职离开了第八战区,凯撒正在养伤,弗雷正忙,老天保佑,千万让他平安把这一个月过去…

祈祷这玩艺儿,一向都不怎么有用。

“砰!”弗雷把佩枪扔到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接着连帽子也摔过去,自己一屁股坐进沙发,长喘一口气,拉开衣领。

安宁把枪挂起来:“中校,你怎么了?累了?”

弗雷闭着眼。这个时候他看起来跟凯撒很像,眉头紧皱着挤出一道深纹,居然也是说不出的凌厉:“没什么,休息一下就好,你出去吧,让我静一静。对了,已经给你安排了精神力治疗,明天跟我一起去治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