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就只得搁在心里。

遂又想起前日在西院的书院遇见了许镜尘,许镜尘才从定安侯的书房出来,脸色并不好看。

 孟云卿忽然想,许镜尘或许是过往就找过定安侯的。

 只是沈琳并不知晓罢了。

 许镜尘知道沈琳是定安侯的掌上明珠,就找定安侯求娶过,结果被定安侯拒绝。

 沈琳嫁过去是做继室填房的,定安侯这么疼沈琳,他若是不同意,许镜尘无论如何都娶不了沈琳。

 许镜尘娶不了沈琳,就只能断了沈琳的念想。

 所以才有了早前的,沈姑娘日后还是少来翰林院。

 而西巷时候,孟云卿分明听到了那句,“我喜欢你又如何?”

 这一连串思绪,孟云卿忽然心底澄澈。

 许镜尘并非无意,也许只是无可奈何罢了。

 但要如何,事情才当有转机呢?

 定安侯的心思,哪里是旁人能轻易猜透的。

 孟云卿实在想不出来,只得垂眸敛眸。

 等从八宝楼出来,未时都过了。

 上午逛了南市,多以小食和铺子为主,八宝楼在南市上。

 下午要去的北坊,就以手工作坊为主。

京中手艺人汇聚,北坊可逛的东西其实更多。

韩翕就在孟云卿身侧津津乐道,这家是户县来的手艺人,这家是京中的老字号,这南市北坊上就似没有什么不是韩翕不知道的。连沈修颐都听不下去了,揪着韩翕在前排一道走,留了孟云卿和卫同瑞一路。

 韩翕就时不时转过头来,倒着走也要说。

 沈修颐只得硬拖着他往前走。

 孟云卿顿觉少了三千只鸭子,清静了许多。

 卫同瑞就不像韩翕这样吵,他自幼长在京中,知道的也不比韩翕少。

韩翕一张大嘴,终日招摇过市,卫同瑞就沉稳内敛,说起来话来不像韩翕一般眉飞色舞,反是如沐春风。

孟云卿喜欢同他一处。

聊得投机,也觉得北坊逛起来有趣得多。

沈修颐就不时回眸,嘴角不时挂起一丝笑意。韩翕拢眉,你总在那里笑做什么?

 好事,自己想,沈修颐也不多说。

韩翕一头雾水,这般好事的性子就干脆缠着沈修颐问去了,也不大放心思在卫同瑞和孟云卿这端。

 改日再找时间出来骑马吧,过了五月,我就离京了。

 卫同瑞如实说。

孟云卿就顿了顿,她应当没有听错,卫同瑞是说过了五月就离京。

她早前是有听沈修颐提起过,卫同瑞同卫将军戍边,少有时日能回京,将军夫人才一直道府里冷清得很。今年将军夫人生辰,殿上特意恩准了卫同瑞回来庆生,她以为卫同瑞会多待些时日的,没想到过了五月就要走。

去掉路程上的时间,总共在京中才待了一月。

卫同瑞就道,殿上体恤,一月假期已经足够,等边疆稳定就可回京了,若是快,年关前就可回来了,还能同母亲一道守岁。

 孟云卿点头,一定会的。

 卫同瑞就笑,你如何知道?

孟云卿反问,不是祈福过了吗,心诚则灵,你的红福袋扔那么高,太平盛世就是家宅安宁。

他说的,她都还记得,卫同瑞嘴角浅浅勾勒起。

想了想,又似随口问道,前几日的事情,没有再出旁的乱子吧?

他是指画扇的事,孟云卿会意,继而莞尔,多亏了卫公子,没有生出旁的乱子,还没好好谢你。

 卫同瑞转眸看她,似是有话欲言又止。

 孟云卿也看他。

 他轻笑一声,还是开口,“云卿,若要谢我,就替我做个剑穗子吧。”

 剑穗子?

 孟云卿缓缓敛了笑意。

 直到回侯府的马车上,孟云卿还在想剑穗子的事。

 她自然知晓他让她送剑穗子是何意。

 孟云卿就坐在马车里,望着窗外出神。

“今日逛得如何?”沈修颐有意开口问得,她同卫同瑞一直在说话,表情又温和平顺,当是聊得契机的。

 沈修颐觉得他二人很配。

 孟云卿点头,京中繁华,倒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避重就轻,沈修颐也不戳破,只是望着窗外笑。

 等到侯府,黄昏都过了。

逛南市时吃了不少点心,中午又在八宝楼吃了不少八宝鸭子,下午也不觉得饿,等到回西暖阁,才恍然有些馋了。

 音歌就道,“晌午时候二小姐来过,送了不少点心来呢,姑娘先尝尝?我再让厨房去做晚饭,稍微等等就好了。”

 沈琳来过?孟云卿倒是惊异。遂又想起今日在八宝楼见到的沈修文和许镜尘两人,还有前日里在西院的书院也见到了许镜尘,就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沈琳。

 但沈琳来寻她,自然也是有事要同她说。

“二小姐什么时候走的?”她问。

 娉婷就道,“等了好些时候呢,将近黄昏才走的。”

 孟云卿心中就有数了。

“别让厨房做饭了,我们去听雨阁。”

 嗯?音歌和娉婷都愣住,这么晚了。

恰巧屋外有当值小丫头过来,“姑娘,二小姐那边来人了,问姑娘回来没有,说留了莲子羹要同姑娘一道喝呢。”

 是特意让人来西暖阁找她,孟云卿道,“去呢,换身衣裳就去。”

 小丫头就去回话。

 音歌和娉婷面面相觑,二小姐那端还真让人来请了。

“愣着做什么?来替我换身衣裳。”孟云卿催道。

外头回来风尘仆仆,换身衣裳去西院才好,音歌和娉婷就应声上前。

 晚些时候,等孟云卿到听雨阁,思凡就迎了出来,神色有些慌张。

 但音歌在,她欲言又止,就领了孟云卿到内屋。

沈琳正在内屋里来回踱步,桌上的油灯都快燃尽,再加上她衣衫带起来的风,屋内就显得忽暗忽明。

 “你来了?”见到她,仿佛心中才踏实些。

就让思凡领了音歌去苑里。

孟云卿更觉怪异,等到思凡和音歌两人出去,她才快步上前,“出了什么事?”

沈琳就关了门,拉她到床榻处坐下,望了望四周,咬唇道:“许镜尘前日里找过父亲了。”

她知道了?孟云卿虽然讶异,却没有出声打断。

沈琳道:“我以为他从未来侯府提过亲…”

而后的话不消再多说,孟云卿也知晓。许镜尘来侯府提亲,被定安侯拒绝了。

沈琳就道:“云卿,你要帮我。”

 孟云卿拢了拢眉头,心中涌上不好预感,“怎么帮?”

沈琳攥紧了掌心,仿佛不知道疼,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孟云卿也不扰她,就等她想清楚再说。

良久,沈琳才拉了她的手,鼓足勇气道:“三日后,是顾夫人的寿辰,许镜尘也会去,我会让思凡收拾好东西,趁着人多…”

孟云卿瞳间一缩,收拾好东西,趁着人多…

孟云卿赶紧捂了她的嘴,悄声道:“二姐姐,你疯了?”

她是要同许镜尘私奔!!

沈琳也明显吓住,脸上的犹豫不决,让孟云卿疑心更重。

沈琳觉不是这般不稳妥的人,若没有亲近的唆使,绝对不可能生出这样的念头。

“谁给你出的主意?!”孟云卿一针见血。

沈琳就惊愕看她,仿佛被她言重一般,又不肯说出这个人来。

 屋内一时沉寂。

孟云卿就凝眸看她,十四五岁的年纪,就像上一世的自己一般,便垂眸下去,幽幽开口:“若是私奔,便连一纸婚书都没有,他可以为你弃功名利禄,却可否会与你白头?”

 沈琳怔住。

 她侧颜隐在昏黄灯火中,剪影出一抹清淡的轮廓,神色里的黯淡,似是说不清的意味。

 抬眸看她,眼中的氤氲带了几分笃定,就连沈琳的心思都落了下去。

“父母尚在,又有家人庇护,私奔作何?”

 沈琳鼻尖微红,淡淡点头。

 从听雨阁出来,音歌就跟在身后,孟云卿眉间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比前日里从书院回来更甚。

 音歌不敢开口问。

 行至镜湖边的凉亭,孟云卿却忽然驻足,音歌险些撞上。

天色都黑了,镜湖旁的灯笼亮起,但是过往的人却不多,孟云卿就在凉亭处落座,又从袖袋中取出一枚象牙做的雕花小挂饰,是今日在北坊买来的,递给音歌:“去趟芷兰苑,说是我送给婉婉的。”

 音歌愣愣接过,应声照做。

只是不知道为何姑娘突然要送东西去芷兰苑。

孟云卿果然开口:“寻个时机告诉世子,我在这里等她,不要让旁人知晓。”

世子?音歌倒吸一口凉气。

“快去。”语气不容置喙。

 音歌只得点头。

孟云卿微微垂眸,她是想不通,给沈琳出主意的人,竟会是沈修文!!

第071章掌握

 夏日里,镜湖边夜风微凉,也不觉热。

 孟云卿稍等了些时候,就见音歌一个人回来,身后没有旁人。

“世子呢?”孟云卿不禁问。

音歌就道:“方才奴婢同世子爷说,姑娘找他,世子爷就问姑娘何事。奴婢不知道,世子又问起姑娘方才去了何处,听说姑娘才从听雨阁回来,世子就让来我告诉姑娘一声,先去听雪苑等,他稍后便来。”

 孟云卿点头。

 她来侯府的时日不久,一向中规中矩,处处拿捏,她会让音歌来寻沈修文,自然是有事。

 音歌又说她了才从听雨阁回来,沈修文当是猜出了端倪。

 沈修文让她在听雪苑等,就是心中有数。

 和镜湖相比,听雪苑更偏僻些。

 孟云卿就问,“没有让旁人知晓吧?”

 音歌就摇头,“姑娘放心,奴婢是特意挑世子爷单独在的时候说的。”

 孟云卿颔首。

 镜湖在西院,听雪苑在东院,从镜湖到听雪苑还有些时候。

 孟云卿不做耽误,唤了音歌就走。

 侯府内,她对东院和西院算是熟悉了,她只是没有去过南院和北院。

 音歌就快步跟上。

 孟云卿便回想起离开听雨阁时候,沈琳说起沈修文。

 孟云卿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撺掇沈琳的人会是沈修文。

沈修文是定安侯手把手教出来,轮心性和城府都绝非旁人能比。要说沈修颐是性情中人,为沈琳出谋划策,成全这段姻缘,她兴许还信。但沈修文是定安侯府的世子,肩负整个定安侯府的荣辱兴衰,怎么可能?

 遂又想起在八宝楼见到许镜尘和沈修文一处,她就实在想不透。

 等到听雪苑,音歌去掌灯。

 听雪苑虽然空置着,但一直有下人打扫着,还有热水备着。

 孟云卿自己翻了杯子,沏了壶茶水等沈修文。

 过了好些时候,苑内才有脚步声响起。

 音歌上前去迎,苑中来的果真是沈修文。

“姑娘在里头等。”

 沈修文就随她一道进了外阁间。

 外阁间的摆设同书房类似,孟云卿每日未时就在这里念书。

 姑娘有话要单独同世子爷说,音歌自觉退了出去。

她行事素来有分寸,远远守在苑门口就是,也不关外阁间的门,旁引来不好猜忌。

外阁间内,不待孟云卿开口,沈修文便伸手翻了杯子,倒了杯茶润喉,“云卿有事找我?”

 他如此问,便是心知肚明。

 孟云卿就道,“晌午同三表哥去了趟八宝楼,见到世子了。”

 送到唇瓣的茶杯滞了片刻,沈修文就怔住:“哦?你们也在,我倒是没看见。”

 言罢,才饮了一口,眼中就恢复了先前的神色。

“似是还见到了鸿胪寺少卿,许镜尘。”

 沈修文就放下茶杯,转眸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