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卿和思凡,音歌应景笑了起来,沈琳也破涕为笑。

屋内的喜娘有四五人。

给沈琳上妆的就三人之多,思凡和音歌就在一旁打下手,递些东西和传话,总之,闺房之内也算得忙碌,孟云卿就在一旁陪着沈琳,她心中不安稳时,陪她说说话解闷。

晚些时候沈陶和沈妍也来了。

姐妹几人一起长大,沈琳先出嫁,她们都是要来的。

人多了,沈琳心中的不安便似少了许多,还能不时同她们几人打趣了。

喜娘们也不说什么,只是她有时说的高兴,偏过头去看旁的地方,喜娘就道,姑娘别偏头,坐直了,否则头梳歪了怎么好。

沈琳赶紧正襟危坐。

新娘妆讲究喜气浓艳,妆容画得比平日都重,上妆时候沈琳都不敢看,觉得粉扑得太重了些。

喜娘们都笑,二小姐别急,就好了。

等真正画完,沈陶,沈妍和孟云卿几人都怔住。

难怪都说新娘子是最漂亮的!

肌肤莹润白皙,眸间秋水潋滟,脸颊稍红唇若涂脂,皓齿蛾眉,轻颦浅笑时又略显局促,羽睫倾覆下,双眸清波流盼,绕是女子也觉得惊艳。

几人这幅模样,沈琳才敢抬眸去看镜中——容颜便全然滞住。

浓妆艳抹里多了几分妩媚动人,却是和平日里大有不同。

“啧啧,这新郎官怕是一眼就要被迷住了。”沈陶先开口。

沈妍和孟云卿带头,屋内都噗嗤笑开。

沈琳羞涩低了低眉头,似是也顺着沈陶话,在想许镜尘挑起盖头时,会不会也有那般呆滞的举动,脸颊便有微微泛起一抹绯红,更是娇羞好看。

屋内笑声更浓。

而后便是套上层层喜服,礼部做好的大红嫁衣,流苏云霞披肩,富贵又明艳,和今日妆容相映益彰。

屋外,喧闹声和鞭炮声不绝于耳。

侯府内都鼓瑟吹笙,好不喜庆热闹。

闺房内,还没带上凤冠,也不需盖上红盖头,到了此时此刻,吉时渐渐临近了,即便屋内这么多人陪着,沈琳还是紧张得攥着指尖,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不多时,世子夫人来了。

身后的丫鬟拎着食盒,食盒里放着点心,世子夫人道:“先用着些,还得等好些时候。”

世子夫人想的周道,许是拘谨的缘故,沈琳本就有些饿了,便让思凡开了食盒,挑了些爱吃的点心对付了几口。

世子夫人也不让她多吃,怕她腹中难受。

总之,众目睽睽下,她心猿意马吃了不多。

思凡递了丝巾给她擦了擦嘴角,喜娘们又开始给她补妆,先前唇上的涂脂都被她多多少少吃掉或抹掉了。

不过新娘子在闺房用点心是常有的事情,喜娘们已经轻车熟路。

再过些时候,一切准备妥当,老夫人,侯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等等,家中的女眷都来了。沈琳再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得往下落。

“哟,小祖宗。”二夫人赶紧上前,掏了丝巾替她擦拭。

“不哭不哭,是喜庆的事!”老夫人笑容温和。

“外祖母,母亲…”沈琳也知晓不能再哭了,否则眼妆画起来才是耗时耗心力的。

喜娘们又赶紧围了上去。

一屋子都看她,多是宽慰和赞叹,新娘子真美等等。

临到吉时,韵来跑来内屋:“到了到了,新姑爷到门口了。”

霎时间,只觉鞭炮声和唢呐声震耳欲聋,再往后的话,沈琳只觉都听不清了,心扑腾扑腾得跳着,下唇咬得更紧了。

“二小姐,唇妆都花了。”喜娘提醒,沈琳才作罢。

“快些快些,要迎新娘子了。”另外一个喜娘催促,众人便退开,喜娘们给她带上凤冠,又披上了红盖头。

屋内的女眷们不能再多带了,除了侯夫人,旁人都统统退了出去。

带上红盖头,沈琳便看不见了。

只知道母亲的手拽着自己,那股暖意,柔和得令人动容。

“娘亲…娘亲今日真替你高兴。”

她看不见侯夫人的表情,听到这句,喉间却是哽咽了。

“夫人,要去前厅了。”韵来提醒,新姑爷要到了,夫人是要去前厅的,侯夫人才松了手。

沈琳心中怅然若失。

等到屋外一声吆喝,“吉时到,迎新娘!”

最近的喜娘便搀着她起身,她深呼吸一口,任由喜娘搀扶着出了内屋,别过父母和长辈,就要嫁作许家的媳妇了。

忽的一刻,沈琳僵住,她要离开侯府了,心中万般不舍。

身边的喜娘道:“二小姐,姑爷在等了。”

她滞了滞,又微微垂眸。

府中的女眷送嫁只能送到侯府门口,看着新人在厅内辞别父母,沈琳便由许镜尘领着,出门,跨火盆,上轿,再看着迎亲的队伍慢慢走远。

孟云卿眼眶也微微湿润,沈琳出嫁了。

本是喜庆的事,她又稍稍莞尔。

抬眸,正好见到身侧高大挺拔的身影,低眸打量她。

段旻轩伸手,指腹划过她的脸颊:“想哭就哭吧,有什么好掩饰的。”

第114章离京

依燕韩国中的习俗,最快出嫁三日后,新娘子和新姑爷就可以回门。

许镜尘和沈琳挑了二月初九,最早客户以回侯府的日子。

于是二月初六刚过,老祖宗和侯夫人就开始翘首以盼了。侯府上下布置得很是喜庆,新娘子和新姑爷可以在侯府呆上三日,住得还是沈琳出嫁前的闺房,听雨阁。侯夫人让丫鬟都提前收拾出来了,床榻上铺了新的床褥和被子,苑里贴满了囍字和喜节。

二月初九清晨,老夫人早早便起来了。

秦妈妈给老夫人梳了整齐的发髻,除却每年初一进宫拜谒,老夫人好些年没有这般正式了。

今日要迎新姑爷,老夫人满心欢喜。

早膳后,养心苑堆了慢慢一屋子女眷,各个脸上写满笑意,喜气洋洋。

世子夫人抱着婉婉,婉婉摇着拨浪鼓,欢喜道:“姑姑回来了,还会走吗?”

童言无忌!

世子夫人笑道:“姑姑嫁人了,自然是要走的,日后还会有弟弟妹妹和婉婉一起玩。”

这便是孩童心性,前一秒听说姑姑还要走,扁着小嘴不高兴,后一秒听说日后还有弟弟妹妹一起,又忽得笑了出来,搂着世子夫人脖子道:“什么时候有弟弟妹妹?”

一句话将屋内逗乐。

世子夫人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侯夫人笑。

侯夫人抿唇饮了口茶,天色尚早,也不知道沈琳他们出门了吗?

许府不在鹿鸣巷,过来需要些时候。

初为人妇,回门还要好好打扮,当是要晚些的,只是她有些等不及想见女儿和女婿了。

今天是沈琳的大日子,便连沈媛也回了侯府,一道等沈琳回门。

顾昀鸿便也来了侯府。

只是养心苑内都是女眷,其余的人都在西院同定安侯一处。

按照习俗,新婚夫妇会先来拜了老夫人,才会去拜见定安侯,顾昀鸿就同定安侯一道在西院。

过不多时候,丫鬟匆匆跑来偏厅:“老夫人,姑奶奶和新姑爷半个时辰前出府了,该是不久就会到了。”

老夫人激动得从座位上起来,秦妈妈赶紧去扶。

二夫人是个激灵的,“谁在大门口迎呢!”

姑奶奶回门,要走侯府的大门,是要家中的男丁迎的。

世子夫人就道:“二弟同三弟去迎的。”

二夫人便点头,沈修明同沈修颐,那礼数便是够了。

“云卿也去了。”世子夫人又道。

老夫人颔首,“她们姐妹两感情好,去便去吧。”

老夫人首肯的,旁人也不说什么了。

方才丫鬟说的是姑奶奶和新姑爷半个时辰前就出府了,那眼下差不多也该到了,老夫人便让翠竹也去院门口候着,翠竹得令照办。

侯府正门,沈修明和沈修颐就披着大麾候着,一侧是披着披风的孟云卿。

二月初九,京中天气还是天寒地冻,呵气成雾。

燕韩地处偏北,要到三月中旬才会回暖。

“冷吗?”沈修颐看她在搓手,怕她着凉。

孟云卿笑着摇头,“不冷。”

沈琳的婚事,沈修颐本是要赶回来的,结果路上遇到风雪,在路上困了三两日,将好错过了沈琳的出嫁当日。

沈琳和许镜尘回门,他是要来迎的。

片刻,马蹄声作响,正是往定安侯府的方向来的。

“是许家的马车。”沈修明开口,沈修颐和孟云卿对视一眼,三人便并肩迎了上去。

马车停了下来,果然是许镜尘先下来,向几人点头致意。

孟云卿笑了笑,便伸了伸脖子去看马车那头。

马车里,沈琳伸手撩起帘栊,许镜尘便回头扶她从马车上下来,细致处体贴入微,眼神里也含着浓浓呵护之意。

孟云卿替沈琳高兴。

“二哥,三哥!”沈琳见是见到沈修明和沈修颐两人,然后才见到他们身后的孟云卿。孟云卿个头小些,又是冬日里,刚才恰好被沈修明挡住,“云卿!”这一声便唤得更欢了些,还激动得险些脚下打滑,幸好许镜尘牢牢接住,眼中却丝毫没有责备之意,反是温和道:“都到侯府了,着急做什么?”

沈琳面色微红,朝她回眸笑了笑。

许卿和也从马车上露出头来,他不用许镜尘接,自己下了马车。

孟云卿也同他招呼。

“二哥,三哥。”许镜尘巡礼问候,他也唤的是二哥,三哥,随沈琳。孟云卿便福了福身,大声道:“表姐夫。”

许镜尘笑了笑,沈琳耳朵都红了。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许卿和便也上前喊人,今日倒是听话得很。

“三哥何时回来的?”沈琳许久没有见到沈修颐了,最先问起。

“本是前两日要回来的,结果路上遇到了风雪,连你的婚事都没有赶上,三哥内疚得很。”

“那有什么的!谁不知道三哥平日最疼我了。”沈琳言笑晏晏。

“祖母和母亲她们在院中等,我们先进去再说吧。”沈修明做了相迎的姿势,许镜尘却之不恭。

新婚夫妇回门,小厮们赶紧点起了鞭炮,震耳欲聋。

一路上,孟云卿同沈琳走在前头,说着悄悄话,不时欢声笑语,还回头过来看他们几个。

许镜尘则带了许卿和,同沈修颐和沈修明走在身后,听不清她们姐妹二人在说什么,她们偶尔回头笑笑,几人也只得跟着赔笑。

好在东院离得不远,不多时便到了。

翠竹远远见到几人前来,唤了小丫头先去偏厅通传一声,自己赶紧跑上前来:“姑奶奶好,姑爷好!”

秦妈妈也迎了出来。

老夫人和侯夫人都在偏厅中,新婚夫妇要给老夫人和侯夫人敬茶,还要陪着老夫人和侯夫人说会子话,然后才会去西院见定安侯和府里的其他男丁。

回门三日说长也长,但说短也短,新婚夫妇有老夫人,侯夫人,定安侯要陪,还有各类繁琐的礼节,孟云卿不耽误沈琳的时间。

等到第三日上头,才有时间同她细细说话。

这几日,他们夫妻二人和和睦睦,相敬如宾,大家都看在眼里,自是不必问了。

姐妹二人的体己话便放在日后。

沈琳喜滋滋道,下月,许镜尘会出使西秦。

孟云卿有些意外,许镜尘虽是新任了大理寺卿,却还在新婚中呢,朝廷不给许镜尘假期,下月就要出使吗?

沈琳悄声道,我与他同去。

真的?孟云卿记得她同许镜尘结缘便是一本西秦的游记,沈琳早前便说过喜欢各类游记,还羡慕沈修颐可以四处游学。新婚里,两人能一道去西秦,沈琳应是欢喜的。

“日后一同去看白案堂里的风景,伏天行迹里的古迹,我写字,你抄书,走到何处,便看到何处,如何?”彼时,许镜尘如是说,如今似是都要一一实现了。

孟云卿也替沈琳高兴。

“云卿,你也早些回来,若是有机会去苍月,我就去宣平侯府看你。”沈琳挑着果脯,脸上笑眯眯看她。

孟云卿应好。

转眼三日过去,沈琳和许镜尘也要离开侯府,老夫人自然舍不得。

侯夫人也亲自送到侯府门口。

“好好照顾琳姐儿。”她这句话不当说,却也忍不住。

许镜尘便鞠躬行大礼,“女婿谨记在心,只是日后若是出使他国,还请代为照顾沈琳。”

言外之意,他出使时,就让沈琳回侯府住。

侯夫人微怔,继而欣慰点头,许镜尘确实体恤琳姐儿,她也放心了。

沈琳回门后几日,便到了二月十六。

二月十六是娘亲的忌日,外祖母早前就让秦妈妈约好了寺中相应事宜,舅舅同她一道去的。

定安侯去并无不妥。

外祖母年事已高,舅舅是娘亲的兄长,一应事宜由舅舅出面合情合理,她便诸事听从舅舅安排。

叩拜,点灯,听经文,磕头送排位,一直从清晨到黄昏。

段旻轩也一直陪着她,用他的话说,舅母的忌日他应当陪她去的。

她叩拜,他也跟着叩拜,言行举止,虔诚至极。

见他额头上的青色印痕,孟云卿指尖微滞,心底却似涌起莫名暖意:“今日,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给你娘亲扣头是应当的。”应得风轻云淡。

孟云卿莞尔。

二月十六一过,音歌和娉婷便开始给她收拾行李。

此去苍月,比回珙县还远,少则要带上一年半载,姑娘好些东西都要随身携带的。

苍月离燕韩京中路程又远,不便这么多同行,按老夫人的意思,让音歌和娉婷陪孟云卿去苍月,安东就留在侯府里。

孟云卿没有反对。

只是临行前,私下见过沈修武:“四表哥说日后有事可以找你帮忙,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是否方便?”

“说。”她难得开口,沈修武没有回绝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