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每日去书约苑看看他,同他说说话,也瞧瞧有没有漏掉的东西,需要添补的。

许卿和也不娇气,若是有缺的,会主动同她说,不缺的,就直接说不缺了。

这样的小鬼头还好搭对些。

许卿和也每日按时去给孟老爷子请安,吃过早饭后,还会同老爷子一道练练强身健体的功夫。孟云卿是姑娘家,不如他同老爷子,可以一道习武。

总归,这小鬼头没少哄得老爷子高兴。

日子这么一来二回,转眼间,腊月都过去了二十余日了。

年关将近,那段旻轩也该要回来了。

孟云卿有一本小小的日历册子,册子上多是黄历,每日宜做什么,不宜做什么。每过一日,她便用笔划掉一日,眼下,就划到腊月二十二。

真到腊月二十二这日,府中忽然开始一股脑忙了起来。

年关将近,像宣平侯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就要开始置办年货了。阖府上下都要开始布置年节里的装饰,譬如灯笼,彩条,帖子,对联等等。再加上年关期间,前来拜谒的人也多,红包,礼物,小食,处处都要想着,备着,不能忘了。

幸亏有福伯在,否则她一人定是忙得眼花缭乱都忙不过来的。

但即便有福伯在看年货的事,她这厢的事情也闲不下来。

娉婷的婚期当初是定在腊月二十七的,她那时是图个好兆头,就挑选了良辰吉日,放在腊月二十七。如今想来,和年关凑在一起,委实是让人手忙脚乱。

娉婷跟了她许久,婚事她自然要好生操办,便堆了一堆大大小小的事放在了一处,焦头烂额。

再着,年关和正月里都要入宫拜谒。

入宫无小事。

不说旁的,光是早前做的那些入宫的礼服,除却季节的因素不能穿的几件,眼下她瘦了一大圈,之前做好的冬日礼服穿上都肥了一圈不止,看起来松松大大的,像唱戏的一般,不能身着这些入宫的。

另外入宫拜谒,图个喜庆,是要给周皇后和太子妃备些礼物的。

早前她一直拖着,也没多花心思去想,眼下就都摆在眼前了。

加上年关里,京中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做新衣,意来坊和碧芙苑的生意尤其好,听说忙得不可开交,单子都排到正月之后了。要给她抽空做新的入宫礼服,意来坊和碧芙苑都伤透了脑筋。

眼下是腊月二十二,做好了还要修整,大年初一就要入宫拜谒的,时间太紧,意来坊和碧芙苑都抽不出时间过来,只能她自己去了两趟,还一呆就是大半日。

只觉时间全然不够用。

就连周潇潇等人来寻她吃茶,她都少有抽出时间来应酬。

等到腊月二十六,府中零零碎碎的事情似是都缕过一遍,她才心中稍许有数。

微微松了口气,第二日又是聘婷的婚事了。

宣平侯府算聘婷的娘家,明日轿子要从宣平侯府的侧门迎出去,然后到付鲍家中,路线就按照早前规定的走,送亲的人福伯也找妥当了,不用她再操心。

福伯一面同她道,她一面点头。

窗外,天色有些阴沉。

苑中的丫鬟忽然惊呼:“小姐,小姐,下雪了!”

她和福伯都转眸去看窗外,下雪了?

苍月京中难得见到下雪,今年,莫非真给段旻轩说中了?

孟云卿意外。

音歌扶她到苑中看看,果真是雪,小虽小了些,落到手上似乎就融化了,但总归让阖府上下都兴奋了许久,福伯也在锊着胡须笑,看来今年年生好呀。

孟云卿就也跟着点头。

又有小厮急匆匆飞奔到了苑中,脸上喜气洋洋的:“小姐!福伯,侯爷…侯爷他回来了!”

段旻轩?

孟云卿手中滞了滞,恰好一片雪花飘在手中,融化几许,她脸上的笑意就忽得浮现出来。

段旻轩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任性,今日四更

作者任性,今日又想发红包了

其实…

主要是说了几章内要成亲,不多写点,就真的成不了亲了,节操就掉完了,呜呜…

第159章

第159章愿望(四更,星星眼~)

(第一更局势)

段旻轩回来了, “他在哪里?”孟云卿问起。

小厮道:“侯爷刚下马车, 径直往老侯爷那里去了。”

是啊,孟云卿微微敛眸, 段旻轩回来应当先去爷爷那里的。遂而转身, 朝福伯道:“福伯,我们也去爷爷那里吧。”

省得他再走一趟了。

福伯也笑眯眯点头。

段旻轩是十月初十离京的, 眼下是腊月二十六,他走了两个月零十六天,总算回来了。用福伯的话说, 燕韩到苍月往返要近四个月脚程, 有人还要在定安侯府呆上将近十日, 应是一路急行军才赶得回来的。

思及此处, 脚下的步子也不免翻得快了些。

她想早去爷爷的忠孝居见他。

腊月里天寒地冻, 裹着棉袄, 脸上也被凉风嗖嗖吹得有些泛红。她走得有些急,到风口时,忍不住掩面打了个喷嚏。音歌取了手中的围巾给她。方才就让她披上的, 她着急出门,说带上热。眼下,她走得急微微出了些汗,若是再灌了些风进去,怕是要染风寒的。

孟云卿有些歉意接过,也不推辞。

往脖子上一搭, 绕了两圈,确实才暖和了许多。

她素来怕冷,只是从前在定安侯府养了一身肉,才经风寒了些。如今瘦了这一两月,即便按周潇潇说得食补之法,气血无损,也觉得不像早前那般御寒了。

她忽然有些怀念早前养出的那些肉肉了。

等到忠孝居,果然看见段岩侯在门口。

两月余不见,段岩看见她,也一脸喜色:“许久不见,小姐好。”

孟云卿也笑嘻嘻点头:“他同爷爷都在屋里吗?”

段岩应是,孟云卿便拎了裙摆进去。

段岩同福伯是父子,段岩同福伯父子二人也分开两月有余了,就留在苑外说话。

音歌看了看,也跟着孟云卿进屋去。

外阁间内置了两口青铜做的暖炉,暖炉里燃了上好的银碳,热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外阁间内,很是暖和。

“爷爷。”孟云卿唤了声,取下了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和厚厚的披风,递给音歌。

只剩一张笑脸,似是被方才的风吹得通红一般。

老爷子端坐在外阁间主位上,面前一袭华服锦袍就将好背对着她,似是方才正在同老爷子说话。许是听到她的声音,才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来。

孟云卿屏住呼吸。

见他转身,想不移目,又觉目光无所适从,不知应当放到何处。

隐在袖间的手微微攥紧,连带着呼吸都迟了一拍,才又抬眸看他。

他也刚好转眸,恰好四目相视。

两人眸间都微微滞了滞,须臾,又各自低头笑了笑。

笑意里含着几分微妙。

音歌轻咳两声:“我去沏茶。”

老爷子捋了捋胡须,笑容满面:“都别站着了,来爷爷这边坐下再说。”

最终,还是老爷子解的围。

两人就上前,在老爷子主位前的一左一右的位置落座。

段旻轩方才就在同老爷子说起燕韩之行,虽然被小许打断,眼下则又继续。孟云卿也不出声,一边安静得听着,一边偷偷打量他。

说是偷偷打量,便是一会儿看看爷爷,一会儿看看他。

但看他的时候看得仔细,时间却不敢太长;看爷爷的时候,心猿意马,却时间很长。

许是路上急行军磨人,总觉得他脸上的轮廓都深了,虽然五官还是如往常一般精致绝伦,却总觉带了几分疲惫之意,眼窝有些微微陷了进去。

但疲态虽是疲态,同爷爷说话时,精神却是很好。

他的声音惯来好听,亦如眼下。

他走得这两月,她时常想起,尤其记得潆绕在耳畔时,仿佛丝丝都能融化进心里,漾起层层涟漪。

“云卿丫头…”直至老爷子又唤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爷爷叫我?”

方才神游太虚去了,语气里就有些愧疚之意。

“爷爷问,你怎么脸红成这样,是不是屋里的碳燃得太暖,让音歌去一些?”老爷子是见她脸色通红,以为她热着了,才想着问她要不要去些碳。

孟云卿就有些怔。

继而摇头,“没有,爷爷,方才在外面吹风吹得。”

外面风凉,吹得脸色都红了,她是这般解释的。

老爷子没有再问,对面的段旻轩也没有开口,只是看了看她,眼角噙着笑意。

他再同老爷子说话,她就不敢走神了。

认真听着,有时说到定安侯府,她也接话。只是听段旻轩提起外祖母身体康健,摸牌也很有精神,她才跟着笑起来。段旻轩又提起他再燕韩京中待了十余日,局势有些微妙。

入冬以来,燕韩平帝就大病不起,朝政一直交由太子把持。

但太子之前分明已经失了宠信,东山动乱一事处理得不妥,又险些被罢黜。

朝中都觉得三皇子有戏了,这时候,平帝却突然病了,只能太子监国。

这时间来得将好有些微妙,不好言明。

总觉得有黑手在背后推波助澜。

太子和三皇子的皇位之争,越渐白日化,朝中也分为两派,针锋相对。眼下定安侯和定安侯世子都周旋其中,不想府内受牵涉。因着他身份尴尬,定安侯府也不让他多逗留,让他早些回苍月再说。

孟云卿心中就有些紧。

“那舅舅…”她也不知如何问。

段旻轩就道:“依我看,定安侯这端倒没有太多问题,定安侯府一直置身事外,并非这两日的事情,无论太子和三皇子哪边上位,都不会动定安侯府的利益,反而要借定安侯府稳定朝中局势。定安侯向来看得明白,才会让我尽快离京。如今定安侯府同宣平侯府沾亲,考虑同苍月的这层关系,更不会有人贸然动定安侯府。舅舅这端,你大可放心。”

孟云卿也跟着点头。

末了,段旻轩才说到平阳王府。

孟云卿也才想起,商君和与赵世杰。

商君和算是老爷子的半个孙女养大的,如果燕韩国中局势动荡,老爷子心头定然是系着商君和的。

按照老爷子的性子,若是燕韩国中不安全,许是要遣人去将他们夫妇两人接回来的。

段旻轩就道:“早前平帝为了制衡各方势力,召了赵世杰和君和到京中,一住就是一年多,平阳王府在西南边界实则是个空壳。几月前,蛮族和驻军起了冲突,原本以为是小摩擦,用不了月余就可以平息,没想到因着君和他们夫妇两人不在西南,蛮族趁火打劫,抢占了不少领地,平帝暗暗吃了哑巴亏。十月的时候,蛮族攻城略地,越战越勇,平帝又病倒,太子监国,就让君和他们二人回了西南,眼下正在西南平乱,不在京中。”

还有这样的事,孟云卿只觉惊心动魄。

不想老爷子却开口:“回西南就好,这乱也不着急平定,远离京中就是。无论将来谁上位,这西南都得依仗他们夫妇两人,君和是聪明,知晓这场仗要打得久些。”

段旻轩就笑:“我听世杰说起过,他当年擒过三次蛮族首领,蛮族首领同他歃血为盟,只要他镇守西南一日,便秋毫无犯。如今又忽然进犯西南边界,岂不是出尔反尔?”

西南蛮族虽未开化,却最讲天地道义。

段旻轩继续:“依我看,这西南动乱也是世杰见到京中局势,提前安排好的。西南动乱,他同君和才可名正言顺回平阳王府。”

孟云卿却道:“那平阳王不怕太子只放他回西南,却将平阳王妃扣在京中?”

放赵世杰回西南镇守,留商君和在京中做人质,岂不更好?

闻言,老爷子和段旻轩都笑了起来。

孟云卿不明所以。

段旻轩又道:“京中局势已经不明了,太子肯放世杰,就是想卖平阳王府一个人情,笼络他和君和,在和老三的皇位之争中,多一个有力支持者。他如此做,世杰会感恩戴德,至少老三那里会始终忌惮着。若是再扣了君和在京中,这人情就算白做了,若是老三再费些心思将君和送出京中,届时于太子而言,人也白放了,人情也拱手让给了老三,人财两空。”

孟云卿也才跟着点头,这些朝廷之事果然从纸上得来终觉浅,她读得再多,也不如他同爷爷见得多。

总归,商君和这端没事,爷爷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落地了。

至于婚期,段旻轩就道,定安侯也觉得明年春天好。

后年春天,燕韩国内的局势便稳定了,只有益处没有害处。

老夫人的意思也是放在三月,说二月和三月都同云卿的八字合,二月才出孝期,燕韩向来看得重,就放三月。

老爷子也点头,看了看云卿,又道:“你二人也许久没见了,去说说话吧,别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头子了。我一会儿唤了卿和来,教他扎马步。”

卿和?段旻轩拢了拢眉头。

孟云卿便起身:“卿和的事,我稍后同你说。”

(第二更体己)

从忠孝居到霁风苑一路,孟云卿便同段旻轩说起许卿和的事情来。

从七月许卿和给她写信,说要认真念书子承父业,说到沈琳和许镜尘带许卿和来京中做客时去看了白芷书院,再说到许卿和半夜来让她帮忙,说想留在京中考白芷书院。

前因后果都说得清清楚楚。

再有就是,爷爷觉得许卿和年纪不大,说话头头是道,同段旻轩小时候很像。

爱屋及乌,爷爷便就很喜欢这个小鬼,小鬼说要读书,爷爷就一口答应下来,还请了白芷书院退下来的先生来府中给小鬼头补课。

都是托了段旻轩的福。

许是说得欢喜了,脚下路滑都没有留意,一个踉跄,幸亏身旁有人眼疾手快,将她拉住。

她刚想道谢,他却干脆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众目睽睽,行过的侍从和婢女都一面问候,一面偷笑。

段旻轩就点头。

她莫名看他,他笑了笑:“轻了不少。”

是说她抱起来没有早前重了。

孟云卿脸上浮出一抹绯红,不赶去看他,下意识又怕他手滑将她摔倒,便双手箍紧了他脖子后,看起来就如揽紧了他,贴在他胸前一般。

这里离霁风苑还有一段路呢!

他是准备这么一直抱着她,大张旗鼓,走去霁风苑吗?

她又不好开口问。

他不说话,她便也不说话。

只是冬日里,他怀中真的很暖,竟比音歌先前给的围巾还要暖人心扉些,她索性也不拿这些费神了。他抱着她,她觉得暖暖的,又不必不费力走,就这么赖在他怀中也挺好。

只要他不嫌重。

她眯着眼睛偷偷笑了笑,而后,又问:“轻了不好吗?”

他方才是说她轻了的。

其实她是想问,她瘦下来好看吗?

眼底碎盈芒芒看他,她是想着他说好看,这两月才一粒点心都未吃,每顿饭都只吃七分饱,才瘦下来几分。

他又笑:“轻些好。”

她盼着他接下句,就竖起耳朵,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