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她没有是商家女,不懂词文吗?云卿淡淡的一笑,举着手镯和声道:“谢母妃的礼物。看到母妃所送的腊梅双镯,云卿不禁想起一首词——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自古梅兰竹菊被称为四君子,可见母妃对我寄予了莫大的希望,我一定会有不落于梅花的傲气,又有梅花坚硬不催的品质,照顾好世子,理好瑾王府的事务。”

云卿这番话一说出来,瑾王的眼底赞誉就更浓了,既不让自己难堪,也顾全了瑾王妃的体面,又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显露了才华,真正是一举四得。

瑾王妃此时心中的感想却和瑾王完全不同,她听到的是云卿所吟的诗词,写梅花的诗句有千万种,而这两句的意思是指一个人要想达到自己向往的目标,必须要努力,要有与之相配的才华,否则的话就是空谈。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指出了瑾王妃心思,要想夺御凤檀的世子之位,那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拿走,云卿就是拿了这句诗词来讽刺她,她一口气顶在了胸口,胸口蔓出一股火气。

但是她不能发怒,瑾王妃可以送一个寓意不好的礼物给云卿,但是她绝对不能对着云卿发怒,那不是承认她有这样的心思了吗?世家女子所受的教育就是,就算你十分想要做一件事情,你做了一件事情,也不能承认。

她和眼前这个出身商女的女子自然是不同的,她的母族是世家,她是大家闺秀。想到这里,瑾王妃忍着怒意,温声道:“你倒是会说话。”

云卿见瑾王妃一副口不对心的模样,脸上一派的和婉,唯有眼中透出一分厉色,含笑道:“母妃夸奖了,这都是儿媳应该知道的。”

当年明帝要求瑾王将世子送上来做质子的时候,怎么没看到瑾王妃和御凤松两人跑出来,愿意担当这个世子的位置,任御凤檀离开父母,孤身来到京城,在各种汹涌的暗流之中过了十一年。如今看到御凤檀在京城依旧活着,并且还活的风生水起的时候,就对御凤檀的位置觊觎了起来,不惜一切的想要抢夺了世子妃的位置。

不付出怎么有回报?只等待着别人的成就果实就想要来争取,这样的人最是会坐享其成。云卿本意对御凤檀是不是世子是不在乎的,她喜欢的是御凤檀这个人,但是这个位置是御凤檀,也是她的,她也不会拱手与人。

媳妇茶已经喝了,瑾王妃不愿意再看着云卿这张脸,将茶杯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搁,站起来身来,淡笑地朝着瑾王道:“王爷,我还要去处理雅之和凤檀的事儿,便先走了。”

瑾王眼神复杂的望了她一眼,随即点头允了。

这情景让云卿觉得有些诧异,按理来说,瑾王是这府中最有权势的人,从刚才处理陈妈妈和碾玉之事便可以看出来,但是看瑾王妃和瑾王的相处方式,瑾王似乎对瑾王妃有着一种包容,对她无礼的包容。

御凤檀推了推云卿,朝她眨了一下眼,“看什么,刚才说的很好。”

云卿嗔了他一眼,却微微转头去看瑾王,见他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朝着她笑了笑,“你也先回去吧,我有事要找檀儿聊一聊。”

御凤檀狭长的眼眸微微一闪,望了云卿一眼,云卿对他一笑,让他放心去,她等会先回院子里等他,御凤檀这才跟着瑾王一同朝着外面走去。

瑾王妃回到自己所在的荷心苑,一进门,御凤松就迎了上来,“母亲,刚才在那里的时候你怎么不让我说话!我明明可以不娶那个韩雅之的!”

瑾王妃坐下来横了他一眼,脸色铁青的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喝,顿时往桌上狠狠的一顿,“这是谁冲的茶,要烫死我吗?!”

丫鬟一个个见她脸色不好,压低了头不敢出声,绿蕊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低声道:“王妃,是奴婢…”她话音未落,一杯烫茶就朝着她砸了过来。

绿蕊低低的叫了一声,却不敢躲避,生生的受了那滚烫的茶水,面皮被烫的滚红,小声的啜泣了起来。

御凤松抬起眼看了一眼绿蕊,想到今天是她去叫的人过来,恨声道:“难道你看不到御凤檀在那儿吗?你把他们两人叫过来干什么!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丫鬟,你是要看我的笑话不是!来人啊,把她给我拖下去,直接打死!”

立即就有婆子上来,将绿蕊拖了下去,见绿蕊吓的叫了起来,塞了个帕子堵住她的嘴,被扯了下去。今日绿蕊被吩咐去喊云卿,她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哪里知道御凤松在这里,这个时候不过是做了御凤松和瑾王妃的出气筒而已。

屋子里其他的丫鬟口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眼底又有一种司空见惯的神色,显然绿蕊不是第一个成为泄愤之人的丫鬟了。

御凤松皱起眉头,恨道:“母妃,现在我们反被他们设计了,如今父王说让我娶韩雅之,她无父无母,一个孤女,我娶她有什么好处,你说过要给我找一个高门出身的女子,增加我夺世子位的分量的,若是娶了她,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瑾王妃看了他一眼,就像刚才她屋中丫鬟被拖出去打死的事从来没发生一般,拿着帕子擦了擦手,端着换上来的茶水,悠悠的喝了一口,淡笑道:“怎么,你不是一直都说她不错的吗?”

御凤松看瑾王妃的脸色,急道:“那只是因为她生的不错啊,如果要娶的话,最多做个小妾,她哪里够资格做我的妻子!母妃,你说,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她一个未婚女子与我睡在一起被人抓住,完全可以以这个理由不让她做正室的,为何你不反驳父王的话,还要让我娶了她?!”

瑾王妃微微一笑,笑容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慢慢地道:“谁说你一定会娶她的呢?”

“那你答应了父王?”御凤松一顿,眼珠子转了转,“你这是缓兵之计,等这件事过了之后,再跟父王求情吗?”

瑾王妃睨了他一眼,眼神深处带着钢刀般的锋利,阴冷的一笑,“缓兵之计?你父王这个人重守承诺,他答应过韩英的事自然会做到。你若是一味的反对,只会适得其反,反而惹得你父王厌恶,而且结果并不会变得更好。依你父王的性子,只要韩雅之还活着,你就只有娶她为妻了!”

御凤松先是一愣,接着立刻喜笑颜开,讨好道:“母妃,还是你厉害,只要韩雅之死了,父王总不能让我娶个死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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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王妃高深莫测的一笑,赞许的点点头,就像是御凤松刚才只是说发现了一桩新鲜好玩的事儿,“是啊,你父王是不会让你娶个死人的。”她略微的一顿后,眼眸却朝着御凤松透出些严肃,“昨夜之事,你可要好好的想一想,为什么计划的好好的,却没有成功?”

解决了韩雅之这个问题,御凤松全身明显放松了许多,他双手搭在桌上,冷笑道:“是因为我们的计划还不够完美,所以才被他发现了吧。”

瑾王妃勾起唇角,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望着那冒着白热雾气杯子,蔻红的指甲在上面一划,冷声道:“不,不是我们的计划不好。松儿,是因为凤檀他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你,如果是他全然信任的人,他接你倒的酒,绝对不会有任何戒心的喝下去,从你接近他起,他就在防备着你。”虽然她没有看到整件事情,但是她很清楚,那暖情酒一定是给御凤松喝了,才让他糊里糊涂和韩雅之到了一起。

这话的意思,御凤松听的半白半懂,微待疑惑道:“母妃的意思是让我和御凤檀打好关系吗?这实在是太难了!”

“傻孩子,若是刚来京城的时候,你就和他打好关系,还差不多。经过这件事后,你就算再上前去,只会让你更疑心,你还是像以前一般也就好了。”瑾王妃含笑道:“我只是要告诉你,不要小瞧了御凤檀,还有他那个新婚妻子。”

御凤松冷哼一声道:“母妃,之前不是说过她就是个商女,没出身也没见识,到京城不过也就一年,但是看她今天的样子,行事很慎密,说话也咄咄逼人的很,根本就没一点儿上不了台面的样子,这岂不是让御凤檀又添了个帮手。”

帮手?瑾王妃两道修的十分凌厉的长眉微微挑动,似含了一点冰冷的锐利,从眉坠落到眼里,“你说的没错啊,当初以为你大哥娶的是个商女,必然一时之间被相貌所迷,可今日一看,有点出乎意料呢。”特别是说梅花那一段话,简直就是深藏不露,寻常商家女子哪里有这样好的应变能力。

“当初母妃遇见大公主府那个妾室也太没用了,本以为她能毁了沈云卿的名誉的,反而被告进了牢中,还使得我去一趟那脏地方呢。”御凤松不屑道。当日他潜进京兆府,为了不让韦凝紫供出母妃,便打开那房门放出另外几个死囚。

瑾王妃淡淡一笑,“那一个,她不过是一个侍妾而已,我也没对她抱什么希望,不过是试试沈云卿而已,她处理的手段比我想象要快速的多,也要蛮横的多,看不出太多的技巧,但是结果却很好。那时还以为是误打误撞,现今看来,也是有备而去的。”

“那,这一次,处理了韩雅之的时候,是不是顺便…”御凤松摆手,做了一个杀的姿势。

“不用了。”瑾王妃微笑着,“你杀了她,陛下还是会给御凤檀挑一门亲事的,若是挑了另外一个有背景的,反而不好。这个商女虽然聪明了点,但是她的身份始终摆在那儿,不可改变的。咱们先留着,先解决了韩雅之,再慢慢的来。”

御凤松虽然心里急切,然而也觉得瑾王妃所说有理,若是瑾王府内一下子死了两个人,影响也就太大了,说不定会惹来其他的动静。

“另外,这次你不要自己动手。上次你冒然的去京兆尹的牢中,若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你若是被你父王责罚了,母妃会比自己更心痛。”瑾王妃肃色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斤两自己自然清楚,去京兆府的大牢里动下手脚没有问题,但是在瑾王府内,瑾王这次带来的随身的博文以及其他侍卫,一个个身手都不差。一旦被发现,后患无穷。

御凤松上次也纯粹是好玩,他也不屑于亲自去动手,便道:“母妃,雅之毕竟是我一起长大的,我怎么忍心呢。”

是啊,他怎么忍心亲手杀死与他从小一块长到大的韩雅之呢,就算她平日里眼巴巴的讨好母妃的样子让他觉得很不爽,就算她一心里就有御凤檀的影子,让他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就算她出身那么低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把自己当成真正的王府小姐来看,他还是不忍心亲手杀了她啊。

“我的松儿真是个仁慈的孩子。”瑾王妃淡淡的一笑,目光里充满了慈爱。

云卿出了主堂,朝着外头走去,刚才一早的时候,她便想看一看瑾王府是什么模样,这里可是御凤檀长期居住的地方。

此时海棠,梨花开的满树粉白浅红,远远望去,一堆堆的在假山之间,煞是动人,将王府的气派和尊贵之中加入了一丝清新的气息,飞檐斗拱,无不是大气恢宏。

可渐渐的,云卿就发现了,瑾王府内的人并不多,这个人指得是下人,到处都显得很寂静,直到走到云卿和御凤檀所在的‘寻梦居’近处时,才显出些人气出来。

‘寻梦居’在王府的南边,是王府的三个主院之一,里面有着紫藤兰花架,花架两旁摆设着各色的花儿,前方有一个小小的荷花池,碧玉般的荷叶正铺满了水面,若是待到荷花全部绽放,红绿点缀,定然美不胜收。

穿过池塘后,便是云卿住的主院,待她刚刚踏足进去,便听到王府的丫鬟婆子都站在两列迎她。

她在正堂里坐下,便看到一个长脸细眉,肤色白皙,双眸之间含着一丝凌厉的丫鬟带着人向前道:“冬心见过世子妃。”

根据她身上穿着的雀蓝色马甲和系着的同色裙子,云卿估摸她便是这院子里的管事丫鬟了,但见她双眸神采十足,透出纯净的光彩来,整个人精神能干的模样,倒是看着就觉得精干。

冬心首先自我介绍了,接着也是另外一个一等丫鬟春芜介绍自己,四个二等丫环和六个三等丫鬟都跪在地上磕头。

云卿望着这些丫鬟,看每个容貌都清清秀秀的,淡淡的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的吹开蒸腾的热气,凤眸在碧绿的茶汤之中宛若一点凤翅。

冬心打量了新来的世子妃,看她从容不迫,眉宇里含着大家闺秀的淡定,此时也不开口,只望着下面的人,双眸虽然淡淡的,但眸光在茶雾之中透出丝丝的睿光,让人不敢轻易糊弄过去。而下面的丫鬟在这种刻意的安静之中,原本散乱的姿势也渐渐收拢,毕恭毕敬,低眉垂眼的等待着吩咐。

“都起来吧。”悦耳的声音如同玉石轻击带着一股淡淡的威严,云卿缓缓的启唇,下面的人这才站起来,姿势愈发的规矩,丝毫不敢轻视。

云卿知道,刚才她恰到好处的沉默,和含着威严的话语,让她们心中对她有了初步的定位,很多时候,第一印象就决定了一个人在其他人心目中的印象,而后也往往很难改变。

做好第一步,是十分重要的。

冬心显然就是云卿实施效应里收效最快的人,她含笑道:“世子妃,原本世子的院子里是只有奴婢和春芜两个大丫鬟,还有几个其他的丫鬟。王妃进府后,便说人手太少,照顾不来,特意给院子添了不少丫鬟。”

添了不少丫鬟?云卿闻言,微微含笑的在众人面上扫过,那深幽的眼神让冬心不知道这位世子妃心内究竟是怎么想的,若说以前世子是不喜欢院子里有太多人的,很多时候还留宿在前院里,但是王妃说世子妃进来后哪能这么简陋,便添了不少人在其中。

云卿并不介意这府中的人是由王妃派来的,既然进了瑾王府,这王妃给院子里安排丫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在里头安插了眼线,也是不要是她推脱,反而显得小家子气。她点点头,吩咐飞丹和青莲拿了赏钱,缓缓地道:“往后大家都在这院子里做事,只要大家尽心尽力,莫要偷懒耍滑,自然是没有任何坏处的。”

众人一一应下,云卿也不多说,让流翠去依次给人打赏,唯独留了冬心在身边,她进了屋子坐到了雕报喜鸟衔春桃的紫檀木罗汉床上,望着冬心道:“你在世子身边伺候多少年了?”

冬心乍听到这个问题,不由有些不安,她摸不准云卿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有些凶狠的主母进门之后就会将原来夫君身边的通房丫鬟找借口收拾了。她虽然是世子的院子里的大丫鬟,但绝不是通房丫鬟。想到这里,不由谨慎的答道:“回世子妃的话,奴婢是八年前张管家买到府中来的,一直在寻梦居内,不过世子少在寻梦居休息,奴婢算起来在他身边伺候的年岁并不长。”

云卿听她说话极力的撇清和御凤檀的关系,也看出了她眼中的惶意,不由笑颜展露,对冬心的印象比之刚才更要好上一层,道:“王府里和抚安伯府里差不多,世子这院子里也没有奶母,我的身边也没有嬷嬷,想必这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冬心你一人管着,日后便还要有劳你了。”

冬心眼中一愕,没想到云卿说话这样的平易近人,话又说的十分和软,让人听了觉得很舒服,这些年她在府中管着上上下下的人也的确是很不容易,低头道:“奴婢不敢,日后这院子里一切以世子妃为首,冬心只是一介奴婢,尽自己微薄之力,为王府和世子,世子妃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像这种有能力,又不贪心的丫鬟,云卿自然是喜欢的,眼下虽然还不清楚冬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脾性,但是能这样知道身份不上来就示威,也没有顺着云卿柔和的语气就上赶着往上爬的,她还是有两分好印象,笑了笑道:“冬心,虽然你年岁尚轻,但也是瑾王府的老人了。”说着,流翠递过来一只绣工极好的荷包放到了冬心的手中。

冬心望了一眼流翠,知晓她是云卿的陪嫁丫鬟,客客气气点头,也不推辞,接了荷包后,规矩的行礼退下,流翠道:“这个冬心看起来倒是不错。”

“嗯,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不会假意客气推辞,是看着不错。”云卿淡淡的笑了笑,叫了问儿过来道:“刚才的那些丫鬟,你多去打听一下,和她们亲近亲近吗,该给的就要给。”

问儿长得讨喜,又是惯在府里帮云卿左右听消息的,笑嘻嘻的应了,跟着流翠去领了一包碎银子,便出去了。

虽然说人心不是都可以用金钱买的,但是初来乍到,用银子可是撬开人嘴的最好方法,她必须要最快的清楚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一切。

屋中人都走了,只留了流翠在,云卿坐在椅子上,闲下来便察出身上酸疼的滋味了,想起昨晚又不觉得有些脸颊微热,动了动肩膀。流翠见之立即站到身后替她揉捏,一边道:“小姐,这第一日可真热闹了。”

云卿刚要开口,却见御凤檀从外面走来,神色微紧,流翠知道今早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此时两人定然有话要说,便道:“小姐,奴婢去看看回门要准备的东西如何了。”

御凤檀待流翠消失在门口之后,才走到云卿的身边,见她眉心隐隐有疲累之态,心中微紧,站在流翠刚才所站的位置上,替她揉着头道:“刚才父王喊我去,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云卿享受着修长手指在肩上的按捏,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笑意,“这件事,又不是你父王的错。想要让我在新婚之夜丢人现眼的不是他。”

御凤檀听她这样说,知道她心中必然是生了恼意的。哪个女子喜欢在新婚的当晚就被婆婆和小叔子设计呢,云卿已经是十分宽宏大量,没有当场闹起来,给他和瑾王府留足了面子。

他放开手,走到云卿的身前,枣红色的袍子透出一股华润的光泽,映着浅浅淡淡的光线,使御凤檀的面容更添一份霞艳,“这件事情,的确是我让你受委屈了,让你嫁到我府中来,要受这样的气,若是昨晚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你肯定会很伤心的。都是我…”

他面上带着心疼,望着云卿的狭眸里细细碎碎流波荡漾,云卿抿了抿唇,才道:“你若这么说,我倒是要真的生气了,你知道我不是怪你的。只是她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当初她去找了韦凝紫,以杀了谢素玲让韦凝紫逃出大公主府为代价,散播对我名声有损的流言,我以为她只是不喜欢我这个媳妇的出身,想要借着这件事情的影响让陛下取消我和你之间的婚约。但是以今日的事情来看,她并不是单单不喜欢我了,更准备一点说,她主要针对的是你!”

这才是云卿觉得不能理解的地方,御凤檀是王府的嫡长子,他做世子,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况且御凤檀在京中这么多年,做了世子这么久,又在明帝膝下长大。这世子的位置岂会是其他人想要就能夺得去的?也因为如此,所以那些人就要用那下三流的手段,来毁了御凤檀,顺便毁了她。

新婚第一日,就要给她送一个小妾过来,可真是对她好。

御凤檀眸光中闪过一抹沉黑的色泽,如玉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冷漠,微扬了唇,好久才道:“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云卿眉头紧紧的皱起,御凤檀那样子含着一股她不知道的隐忍,让那张时时见到的俊颜产生了一抹陌生感,她淡淡的道:“父王一定是让你去,告诉让你劝说我,别记恨你母妃是吗?”

御凤檀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父王他与我说的时候,我与他说了,这样的事情若是再有发生,那就不要说我不再顾念手足之情。”

当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瑾王脸色一愣,但是却没有开口反驳,只露出一抹无奈的默认。想必父王的心情也是沉重的。但是若要人尊重自己,便要自己尊重人。这样的事情能忍一次,绝不能再忍第二次。

云卿抬起眼皮,伸手在御凤檀的面容上轻轻抚过,目光里含着一抹委屈,紧紧的盯着男子出众的面容,声音如春日的风一般柔和,又有着秋日的煞气,

“你知道吗?当我看到韩雅之和御凤松在屋中的时候,有多生气,那一刻,若是那人换做是你,只怕我会控制不住的杀了她的!嫁给你,我从来就不后悔,可我不喜欢一进门就被人盯上的感觉。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若是今日不是顾忌她是你的母妃,我绝对可以让她在人前下不了台。虽然责打了陈妈妈和碾玉,可她和御凤松并没有受到责罚,在他们心中,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之所以如此大胆,就算被发现后也没有半点歉意和羞愧,不过就是拿着是你母亲的身份来欺辱我的吗?”

御凤檀看着云卿的眼神中混合着怒意的委屈,知道她定然是从早晨便憋到了现在,在下人面前又不好说出来,直到现在才表达出心中的感受。

他不由抬起手覆在她抚在面上的小手上,语气十分认真道:“今天的事,我也很不开心,甚至这份不开心一点也不比你少。正因为知道你受了委屈,我才会对父王那样说。让你嫁给我,我是想要你过的更好。”

屋外紫藤花的花香伴随着梨花混成了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甜香味,春末的阳光有着一种慵懒的温度,从窗口偷偷的溜到了屋中,似一地洒碎的金星。

御凤檀手温暖干燥,熨的人心暖和,云卿认真的望着他,在那醉人的眸光之中,心中那份不舒服的感觉淡去了许多。

她抬眸望着男子的眸子,眨了眨蝶翅一般卷翘的长睫,瞳眸里映出他清晰的容颜,对视久久之后,她微弯了嘴角,缓缓道:“你不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奇怪吗?”

见她神色舒展,御凤檀浅浅一笑,握住她的手,将她抱起,自己坐到了椅上后,再把云卿放在身上,大手把玩着她如玉的手指,一根根的揉捏着,低低道:“没关系,就算是奇怪,也不关我们的事。”他的注意力似乎全部集中到了云卿的手指上,不以为意的答道。

云卿被他揉的很舒服,微微眯了眼,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柔软的布料下透出带着檀香的温度,她望着窗边一束簇新的梨花,纯白的色泽在阳光下便的有些透明,失去了本来的干净的颜色,“是啊,就算有什么,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刚才御凤松一直都很想说话,他不想要娶韩雅之为妻,可瑾王妃一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而那眼神里藏着一抹深藏的冷意和杀意。

以瑾王妃想要给御凤松谋世子之位来看,一房有实力的儿媳就是必须的,韩雅之显然是不符合这个条件的。

而瑾王妃也不像是一个可以讲究随便的人,她必然还留了后手。什么后手呢?就像当初在牢狱中对付韦凝紫一样的后手,消灭了隐患,免得后患无穷。

只怪韩雅之把事情想的太好,把未来想的太美,她以为赢得了瑾王的认可,瑾王妃答应了就万事皆可了,殊不知这些野心勃勃的人,在通往欲望之路中所见到的障碍,都会一一拔得干干净净。

只是,这又关她和御凤檀什么事呢?这一切,是韩雅之自己愿意的,对这个女人,云卿心内没有一丝的同情,她不去对付她已经算是天大的好了,绝对不会去提醒她,或者救她的。能不能在瑾王妃和御凤松的手下活下来,就看韩雅之自己的命了。

不过…

云卿凤眸微眯,瞳光里带着一抹猫一般的暗光,靠在御凤檀的胸口,轻声的问道:“虽然这个问题,我知道你不一定喜欢听到。但是从那一日知晓韦凝紫的事情后,我便想要问你了。如今我已经嫁给你,那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她的青丝在御凤檀的脸侧,挽着的发髻微微松散,御凤檀嘴角微翘,取下她的发簪,任三千青丝散落下来,手指在她细柔的发丝里穿过,低声道:“你问。”

云卿慢慢的坐直了身子,撩起的发丝像是一匹墨色的绸缎流淌从御凤檀的指缝里轻轻划过。她缓缓的启唇,问道:“瑾王妃,是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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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王妃,是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御凤檀手指轻卷着云卿的发丝,面色丝毫不意外,狭眸里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神色,淡淡的道:“我猜你问的便是这个。”

他云淡风轻的态度倒让云卿愣了,她未曾想到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御凤檀还是一脸冷静的样子,然而她又发现,自己这一愣实在是不应该,连自己一个刚入府的人都察觉到这种明显区别的对待,御凤檀这么多年还会没有疑惑吗?

“你问的这个问题,我曾经也问过父王。”御凤檀瞧见云卿的面色有些微愣,缓缓的道。

云卿瞧见他狭长的眸子里有一种淡到几乎看不见的伤心,不是那种没有感觉的伤心,是在重复的冲击下变得对伤痛已经麻木的淡漠,偶尔说起来的时候,便浮现在了眼前,她眼底露出一丝好奇,道:“那你父王的答案呢?”

看她如此急迫的想要知道答案,御凤檀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仿佛藏着无尽的情意。他知道云卿为什么要这么问。瑾王妃是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将会决定了云卿还击时候的力度。可是,他不得不让云卿失望了,“父王说,她是。”

这话轻悠悠的飘在空气里,或许御凤檀自己对于这个答案是有一种复杂心情的,瑾王妃所做的事情,让孩子感受不到一点温情和母爱,仿佛是仇人一般的,要毁人名声和前途才甘心。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云卿想起谢氏,她是最典型的母亲,对她,对墨哥儿,轩哥儿都是一视同仁,三个都是她最宠爱,最看中的孩子,尽一切能力为自己的孩子好。退一步说,其他的父母虽然可能会偏爱其中的一个,但是对于其他的也是同样的珍爱,不会去特意陷害。瑾王妃的态度,让人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

御凤檀垂下头一笑,狭眸里露出一抹自嘲似的笑意,“也许说出来你不会相信,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她对我便是冷漠的。父王在的时候,还会对我笑一下,若是父王不在,完全就是冷冰冰的像是一块寒冰,那时候我还很年幼,她不肯抱,就是乳娘天天抱着我,府中没有其他的孩子,我也以为其他的孩子都是由乳娘抱的。直到后来,御凤松出生了,母妃每天都很高兴,坐完月子后就给御凤松缝制小衣裳,做小鞋子,没事的时候就抱在怀里哄着逗着,我眼巴巴的站在旁边,很羡慕,便过去拉她的手,想要和御凤松一样,让她哄哄,亲亲,她却一下子甩开了手,让乳娘将我带走。那次,我一下子就哭了起来,但是以后就再也不敢接近她了,因为害怕看到她嫌弃的脸。”

“直到再大一点,听到人家说只有捡来的孩子,或者继母才会对孩子不好,我便跑去问父王,问我是不是母妃捡回来的孩子,问母妃是不是我的后娘。当时父王就惊呆了,问我为什么会这样说,他告诉我,我是他和母妃的孩子,绝对不是捡来的,母妃也是他的原配夫人,不是什么继母,让我以后不要乱想。”

他想起什么,手指摩挲着云卿的发丝,隐了笑容,继续道:“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父王说的话,我也不太相信,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父王带着我,我还是不相信,就跑出去找府里的管家,老嬷嬷问,问我是不是捡回来的,那时候父王的奶娘戚嬷嬷还在的时候,她跟我说,我确实是王妃生的。我还是不相信,她便带着我跪在观音菩萨前说,她亲眼看着王妃从产房里生下了我,说王妃生我的时候因为难产,还导致血崩,生命很危险的时候,都坚持把我生下来了,那一天,全府上下都看到了的。”

云卿认真听着他述说,适时的问道:“是不是从这以后你就不再怀疑了吗?”

御凤檀小声的笑了一下,“我还是很不相信,就问戚嬷嬷,为什么母妃不喜欢我,只喜欢弟弟,我也是她的孩子啊。戚嬷嬷当时的表情——现在想起来,是有点为难的,但是她还是回答了我,母妃其实是喜欢我的,只是因为我是长子,所以对我期望很高,对我严格要求,不想把我养的娇滴滴的,像个女孩子。”

小男孩最是崇拜英雄,御凤檀小时候也不例外,总认为自己是小小男子汉,要保护好全王府和所有人,便将这种善意的谎言当了真。

然而看御凤檀此时的模样,云卿心道:只怕后来再大一些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原来事情不是这样的。

果然,御凤檀道:“我听了戚嬷嬷的话,尽一切努力学习所有的东西,每一样都争取做到最好,每次得了好的成绩,我都会拿给她看,她都是淡而无所谓的点点头,她生辰的时候,我会亲手制作觉得最好的礼物送给她,到最后只不过是让人丢出去,不管我怎么做,她对我依旧是那副冰冷的模样。但是御凤松从学会走路开始,写第一字,拉第一次弓,都会得到她含笑的夸奖,与对我完全不同。”

“虽然这样,我也一直只当作是她在要求我进步,直到八岁那年,父王上书申请请封我为世子的时候,我看到了母妃和父王在书房里争吵,母妃说不愿意让我当世子,要让御凤松做,那时候我虽然知道世子是未来的王位继承人,但是也不觉得有多重要,就推门进去说我愿意把世子之位让给弟弟,但是父亲依旧不肯,说我是嫡子是长子,非立我不可。那一瞬间,我发现母妃看到我的时候,眼神是十分嫌恶的,我明白母妃不是对我要求高,而是真正的不喜欢我,后来…”

御凤檀说到这里,目光中透出了几分痛苦,云卿忙道:“若是不好的回忆,便不要想了。”

御凤檀顿了顿,两手将云卿环在胸前,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视线落到她肤若凝脂的手上,微微的握紧,像是有些痛苦就这么流露出来,

“后来,她开始让人在我饭菜里下毒,让人在我骑的马儿上动手脚,但是那时候我身边已经有侍卫了,他们都很精悍,让她屡屡没有得手。待到九岁的时候,京中来宣旨,说瑾王世子必须进京,熟悉京中的一切,所有人都知道,其实就是要去京城做质子,那个时候开始,她对我的敌意似乎就少了…”

他讽刺的一笑,“其实那时候我还是挺开心的,上京城的那天,她也来送了我,难得和我和蔼的说了两句话。我知道她是很高兴我到京城来,最好是能一直做质子,不要让御凤松来。然而,陛下让我去战场与西戎对战,如今又封了我做京卫营指挥使,这一切,让她更加的厌恶我…”

御凤檀垂头望着云卿美丽的眼睛,狭眸里流出一丝脆弱和伤感,平日里慵懒的嗓音里更是多了一层不解和暗嘲,“我知道你会问我的,连我自己都怀疑的问题,旁人定然觉得更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到了这样的地步。”

听到这里,云卿的心中有一股伤痛,就像是胸口被棉花堵住了,干干的,胀胀的,难怪御凤檀会与瑾王说出那样的话——“若是再有下一次,别怪他不顾手足之情。”。御凤檀性格虽然不羁,行事也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但绝对谈不上无情无义。

瑾王妃和御凤松是他的弟弟,仅仅一次陷害,御凤檀应该还不会能在瑾王面前说下如此的狠话。原来比今天更过分,更凶险,更让人寒心的事情早已经发生在了御凤檀的身上。

那时候御凤檀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瑾王妃就对他下毒,这样的女人!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的母亲!让云卿觉得难以接受,也难以想象!不是都说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吗?

御凤松是瑾王妃的儿子,难道御凤檀就不是了吗?何以至偏心到了这样的地步!

透进来的深金阳光里,细小的尘灰在不断的起舞,屋内静静的,御凤檀闭着眼睛,狭长的眸子如同一道墨线清隽斜飞,眉头有一道浅浅的皱起,带着一种多年积郁的难受。

云卿紧紧的握着他的手,“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你身边有我,想要抱的时候,我抱你,想要哄的时候,我哄你,想要人陪你的时候,我陪你,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御凤檀神色一怔,望着她笃定而又认真的雪颜花貌,那双凤眸里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光,被那样的眸光所注视,整个人心中都有被重视被在乎的感觉。

溢在胸口的那一种难受顿时就散去了,以后他的身边都会有云卿陪伴,她是他的伴侣,他的妻子,他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唯一。

他抱着她温软的身体,紧紧的搂在怀中,似乎所有的不悦就在这一抱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朱红的唇在她的颈部蹭着,留恋肌肤的触感和温热的气息,“卿卿,她在这里的时间也不会太长,父王处理了事情后,便会带着他们回肃北的,到时候这里只会有我们两人。”

云卿被他蹭的有点痒,忍住笑道:“嗯。”然而眸光深处却还是有着一抹冷意,瑾王妃若是不犯她,她自然是不会有什么的,再怎么说,她也是御凤檀的亲生母亲,今日的事,她就当过去了。

但如果还会再有什么幺蛾子的事情来,她必然不会坐在那挨打了。

御凤檀蹭了一会,渐渐的动作就有些不同了,他的手开始望着衣襟里钻去,云卿脸色一红,想要去推开他的手,“大白天的,给丫鬟们看到就不好了。”

御凤檀的力气哪里是云卿能敌得过的,他反而借着云卿的阻拦,将云卿两手手腕一起握了起来,在云卿耳边低低道:“放心,流翠这个丫头,可是很识趣的。”

云卿转头去瞧外面,看到门刚被合上,显然就与御凤檀所说的一样,流翠将两人的房门关了起来,她不禁又羞又急,小手握成拳在御凤檀胸口捶了一下,“你真是,流翠刚才看到的,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御凤檀看她一副鸵鸟样子,雪一般的肌肤上有樱花色的红晕,凤眸里雾气腾腾,如云烟一般有着梦幻般的美丽,哪里还许她逃,一把抱起云卿就朝着内室里走去…

尽管发生了这么多不愉悦的事情,回门之事,云卿和御凤檀两人一点也没有忘记,次日一早,云卿便早早起来,整理清点回门要带出去的东西。大约是在回门礼物上动手脚显得太没水平,又或者是瑾王和瑾王妃说了什么,总之回门礼倒是准备的很齐全,没有什么问题。

待点好回门礼之后,云卿便和御凤檀一起去了王妃那禀告一声,虽然昨天是闹的不愉快了,可是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到了荷心院里,云卿和御凤檀使了人去通传,过了一会,瑾王妃身边的碧钥过来说是瑾王妃不大舒服,还没起身,晓得今日两人要回门,莫要耽误了回门的时辰。

云卿和御凤檀对视一笑,双双应了便走了。瑾王妃是不是真不舒服,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怕是不想见到他们,免得看了双方都觉得不舒服。

走到垂花门前,早就有两辆马车在候着,其中一辆都是装着回门的礼物,而云卿和御凤檀则上了另外一辆深蓝缎色的马车。

好在抚安伯府和瑾王府距离并不算远,一个时辰的路程便到了抚安伯府,御凤檀首先跳下了马车,在流翠的前面将云卿扶着下来。

谢氏和沈茂早就站在垂花门前等着,一见到云卿,便拉了她过来瞧,见云卿穿着海棠红的齐胸儒裙,裙边用了银线绣着淡雅又不失色的四合如意纹,整个人显得气色极好,又带着几分新妇的羞意,便知晓女儿这婚结的定然是满意的。

在谢氏的心里,女儿满意就是她满意,御凤檀别的不说,对云卿好这一条能做到的,便比其他的都要好。

“爹,娘,你们在这等我们做什么,快进去吧。”云卿拉着谢氏望里边走。

御凤檀十分从善如流道:“是啊,爹,娘。”

谢氏听御凤檀跟着云卿叫的顺口,一个王府的世子没一点架子,又对女儿好,她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和熹的面容笑盈盈道:“好,好,进去。”

沈茂则瞧着自己那生的不是一般俊美的女婿,想起那一日他救了自己后,提出要求,让他将府中所有玉片拿出来供他寻找的样子。御凤檀似乎一直在寻找一样东西,而且那东西有可能在沈家。沈府虽然是富商,但却不会像一些人,爱收集绝世罕见的宝贝放在家中做收藏或者炫耀用。

沈茂并不觉得自己府中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皇族人觊觎的,当时御凤檀没有寻到那件东西,不知道有没有死心。

他那双与云卿一般的凤眸里透出商人特有的光芒打量着御凤檀,看他行走的时候,总是若有若无的将目光落到云卿的身上,眼神温柔而执著。

一个人关心的举动或许是可以伪装出来的,然而无意中流露出来的小动作却不能作伪,沈茂在商场多年,论起看人还是有几分自信,这御凤檀对自己的女儿谈得上是真心。

他本来是考虑要不要和云卿说一说玉片的事,如今看来,也没有必要了。女儿刚刚新婚,就与她说这样的事情,只怕引得这个心思细腻的女儿多想,反而惹得夫妻不合。

一干人一路走到了大厅里,李嬷嬷在云卿和御凤檀进门的时候,便让厨房将早膳准备好端了上来。回门这一日是早早就要起来准备的,而谢氏和沈茂为了等女儿一起用膳,也是空着肚子的。

云卿坐下来后,便瞧见了屋内的李总管,面上顿时露出了笑容,“李叔,你什么时候到的京城?”

云卿口中的李叔便是当初在扬州时沈府生意的总管李斯,当初沈家搬到了京城来了之后,扬州的生意却不能跟着一起来,沈茂便留了李斯一家在扬州帮看沈家的院子和生意。因为沈茂出事时,李斯对沈家的帮助和忠心耿耿,所以云卿表示尊敬,称他为李叔。

李斯比起上回见到的时候,没有太大变化,眉宇里因为赶路有些微微的疲惫,眼睛炯炯有神,他向着云卿和御凤檀行礼道:“见过世子和世子妃。本来是要赶着来庆贺大小姐你的婚礼,结果路上船出了事,耽搁了一天。”

李斯作为生意上的沈茂的得力助手,自然是忙碌的,云卿知道他经常要到各个城市州府去看下面的店铺,就算正值壮年,车马劳顿也是很辛苦的,她微微一笑,连忙道:“李叔客气了,你能来这里,云卿已经很开心了。”

沈茂点头感慨道:“是啊,若不是李斯你一直帮我,如今沈家的生意也做不了如此之大,毕竟如今在京城不比以前单纯做生意的时候,精力要分散得多。”

“哪里,替老爷你做事,自然是要做好每一个细节的。”李斯笑道。

沈茂摆手,道:“江南的桑树出了一种虫子,差点把桑叶都吃光了,害得蚕都没有东西吃。是你在布坊日日夜夜到处寻找桑叶,保证蚕丝的供应,又跟在作坊里天天追踪,才使日期没有丝毫的耽搁,这些别的人哪里能做的到,又做得这么好的。”

沈茂说着,就摇了摇头,到了京城做皇商,又有了抚安伯的头衔,加上女儿做了郡主,嫁入了瑾王府,有些来往就越来越多,免不了要出去应酬,精力分散了,有些地方便只能靠着忠心的管事了。

谢氏看他们扯着扯着话题走远了,又叹气,不免皱了眉头道:“来,来,还没吃早膳的吧,老李,刚好世子和云卿回门,你就与我们一道吃,也算是补了当天的喜宴。”

云卿晓得谢氏是因为自己回门,不要听这些聊天,可云卿倒觉得听着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到了沈府,才有一种到家的感觉,她也跟着道:“是啊,李叔,你一年也难得来一次京城,便和我一起嘛。”以前云卿掌管府中事务的时候,经常和李斯两人草草的用餐。

李斯微微有些踌躇,御凤檀看出他和沈家人都很熟悉,只怕同桌吃饭也不是第一次,今日大约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答应。

关于李斯的事情,御凤檀是知道的。对于帮助过云卿的人,他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亲近,他嘴角漾起一抹令人亲近的笑意,道:“大婚前云卿还和我说过李总管你不能来有些惋惜,今日刚好可以将这份惋惜给弥补了。”

当御凤檀有意要亲近人的时候,很少能拒绝此时的他,微微扬起的眼眸墨色的瞳仁清澈纯净,笑容有一种不近不远,恰到好处的和气,全身那种皇族才拥有的高贵之气里更令人欣赏的是上好的礼仪和修养,配合这张极美的容颜,真是让人无法推辞。

“这…我实在是…”李斯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但御凤檀的身份实在是太高了,他虽然平日里和官员们少不了有些来往,但皇亲贵胄却是几乎没有交往过的。在想象中,皇族都是高贵而骄傲,不可亲近,当时听到云卿要嫁到王府,他就很惊讶,今日看到御凤檀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实在是惊讶加诧异也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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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斯看到沈茂,谢氏,云卿也都眼带恳切地望着他,便不再推辞,微笑着点头道:“有一句话叫做恭敬不如从命,既然如此,我今日也斗胆和世子与世子妃一起共桌了。”

商人的特长便是和各类人打交道,在开始的踌躇之后,李斯便显出了良好的交际能力,又加上御凤檀也一直试图使气氛轻松,一桌人有说有笑的吃完了这顿早膳。

吃完了早膳之后,谢氏和沈茂便带着御凤檀和云卿到沈老夫人那去拜见了。

老人家现在身体虽然不大好,眼睛也生了层白膜,不大看得清人,耳中听力也大不如前,但是听到云卿结婚的消息还是很高兴。此刻云卿和御凤檀喜气洋洋的给她拜了礼,她笑得合不拢嘴,还特意封了两个大红包说是给云卿和御凤檀的,这下便让让云卿一下感到哭笑不得,又有点尴尬的望着御凤檀,生怕他会心中介怀,毕竟这样一来反倒显得好像是他入赘了沈府一般。

御凤檀却面上没露出一丝不喜,只是咧嘴笑着接过了,还讨好的大声说谢谢奶奶,惹得沈老夫人开心的拍掌,对着周围的人连声唤好好好,欢喜的不得了。

云卿两人一从老夫人的房里出来,便回到了主院,还没进去便听到两个小孩子的声音在里面吵吵嚷嚷,云卿迫不及待的加快了脚步走进去,就一眼瞧见墨哥儿和轩哥儿两人正在屋内不亦乐乎的玩你追我赶的游戏,满屋子散欢的跑。

云卿不由得看着这两个孩子欢喜的很,弯下腰,张开双手,满脸笑意冲着两个皮猴喊道:“墨哥儿,轩哥儿,有没有想姐姐啊?”

“想!”墨哥儿一见着云卿,嘴角立马咧得老开,拉着小脖子喊了一声,那双深棕色的大眼睛闪过一道调皮的光芒,朝着云卿就飞快的迈开小腿儿冲了过去,轩哥儿看墨哥儿跑来,有样学样的一齐冲过来,两人一起猛地扑到云卿的身上,像两个小石墩一样把云卿撞的往后一退,跌坐到了地上。

他们却浑然不觉,只使劲的往云卿的怀里钻,小嘴巴吧嗒吧嗒的,迫不及待的向云卿炫耀,“姐姐,姐姐,我告诉你哦,我会写字了哦!”

“你们两个小胖墩,把姐姐撞到地上了,还不快去扶姐姐起来!”谢氏无可奈何的对着两个调皮的小家伙喊道,一面对着去扶云卿的御凤檀道:“现在可调皮了,一天到晚使不完的力气,到处蹦啊跳啊,根本就不要奶娘抱。”

御凤檀替云卿整了整头上的钗子,俊美的面庞之上是满满的笑意,他毫不介意道:“男孩就要活泼一点才好,这样又健康,看到的新鲜东西又多,脑子才能更灵活。”

谢氏听了这话,心里头舒坦,越发的打心眼里喜欢自己这个女婿,她点点头道:“他们和云卿关系一直好,昨天去父亲的书房拿了笔在书房鬼画符到处画的都是,自己觉得自己会写字了,迫不及待的跟云卿炫耀呢。”

云卿正捏着两个顽皮鬼胖嘟嘟的脸蛋玩,伸出手指在两人的鼻尖上点着,故作一脸严肃道:“下次可不许这么用力的扑过去,把别人撞倒啊。”

轩哥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点点头,墨哥儿则调皮伸出肥短的手指,学着云卿的样子,点点她的鼻子,包子一样的小圆脸,一板一眼道:“那我下次就轻一点点,不把姐姐撞倒了。”

谢氏看着儿女三人,面上的表情温和又慈爱,回过头对着御凤檀接着道:“云卿小时候也很活泼的,我记得她一岁多的时候经常要我带着她去花园里,看那些漂亮的花儿呢,不去她就要哭鼻子呢。”

“娘,我和这两个小调皮鬼才不一样呢。”云卿听到谢氏在御凤檀面上说自己小时候的事,羞着脸不依的嗔道。

御凤檀晓得谢氏和他说这样的话,是从心底将他当作自家人看待了,他心中也是欢喜,转头对着云卿一笑,狭长的眸子微眯,嘴边挂起了一丝不易擦觉的坏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又暧昧的道:“别的一样不一样我不晓得,但是抱起来都是一样软软的,香香的。”

云卿没想到御凤檀在这里,当着自己的母亲还有两个半大的小孩子会说出如此亲密的闺房之话来,一张俏脸轰的一下烧的火红,她羞嗔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只低下头和墨哥儿说话,遮掩自己脸上的红云和咚咚直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