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云双手重重拍在桌子上,然后又捏成拳头,他咬着牙关,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然后说:“为什么是他?”

季夏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因为我爱他。”

周昭云转头去看罗建飞,他面无表情,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确实让女人惊艳男人嫉妒,这个穷当兵的,脸上跟戴着一个面具似的,有什么值得季夏去爱的。“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女人吗?那个艾米,那个那琼,还有那个谁,陈进他老婆…”周昭云气急了,有点口不择言,当着罗建飞的面,将季夏的风流史全都说出来了。

季夏连忙大喊一声:“二哥,你别说了!”他满脸惊惶,有些哀求地看着周昭云,却不敢去看罗建飞脸上的表情,“以前是我不懂事,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我不能回应你,所以才找了那么多人来拒绝你。”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再为周昭云遮掩些什么了,不然他跟罗建飞的误会就大了,他好不容易才和他走到这一步,不能就这么功亏一篑。

周昭云的自尊心显然有些受打击,他身体往后一靠,很无奈地笑了笑:“我一直喜欢你,但是看见你交着形形色色的女朋友,以为你是个直的,所以就把自己这份心思压下去,想着做你最信任的兄长也好。但是没想到今天会是这个局面。”周昭云大概也不想掩饰什么了,索性全都说了出来。

罗建飞突然说:“谢谢你,周先生,这么多年一直对季夏照顾有加。”

季夏转过头去看罗建飞,这一刻,说不吃惊那绝对是假的,他发现罗建飞脸上很平静,并没有震惊、厌弃以及不高兴的情绪,反而向周昭云表示感谢。

周昭云显然也被惊到了,这个男人,居然在自己说出季夏的滥情史后无动于衷,还惺惺作态地向自己表示感谢,他要不是城府太深,要不就是真爱季夏,完全不在乎他的过去。他木着脸:“季夏是我弟弟,我照顾他是天经地义的,不用你来感谢。”

罗建飞笑了一下,人家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都说照顾季夏是天经地义的,他身为季夏的男朋友,为什么不该选择相信季夏。罗建飞说:“不管怎样,还是谢谢。”至少感谢你没有对季夏下手。

季夏的耳朵一直发烧,他的手心里都是汗,背脊上也都汗湿了,低着头谁也不敢看。

三个人沉默了片刻。罗建飞说:“那就这样吧,我们该回去了,飞电还等着喂食呢。周先生,再见!我会照顾好季夏,你不用担心。”桌上的咖啡,谁都没有去动。

周昭云坐着没动,罗建飞站起来,提上东西,看着季夏。季夏试着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腿居然有些发软,罗建飞伸出手,扶了他一把:“慢点。”

季夏说:“二哥,我先走了。过阵子我再请假回家去。”

周昭云扭过头来看着他们,心里如被挖空了一样,空荡荡的,那个笑起来有虎牙的男孩,那个小时候打输了架默不做声躲在院子角落哭泣的男孩,再也不属于自己了,他跟着一个陌生男人走了。周昭云仰头,将眼中的酸涩感眨回去。

罗建飞结了账,和季夏一前一后地往回走。季夏跟在后面,脚步如灌了铅一样沉重,走得慢吞吞的。罗建飞走了几分钟,回头看见落在后面五六米远的季夏,停下来,等他。等他走近了,问:“怎么了?”

季夏不敢和他对视,低着头:“飞哥,我以前那些,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而且那些真不是我…”

“好啦,你还在为这事纠结呢?要学着往前看,不要去想那些过去的事了,不管以前怎么样,都已经成为历史的尘埃,我不会介意的。”要不是在外面,罗建飞都想揉揉这家伙的脑袋。

季夏抬起头来看他:“你真的不会介意?”

罗建飞挑眉:“我为什么介意?你二哥亲眼目睹你过去的那些事,他都完全不介意,我只是捕风捉影随便听说几句,就介意起来,这岂不是说明我不是个没度量没担当的男人?你以前即便那样,他也对你念念不忘,说明你是个值得喜欢的人。他会看人,我难道不会看?”跟季夏相处这么久,如果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那自己也太没有眼力价了。

季夏鼓了一下腮帮子,放松地笑了一下。

这时从路边的一个小店里飘出来一段音乐,郑秀文的歌声响起:“关于你好的坏的,都已经听说…”

罗建飞接下去跟着唱:“愿意深陷的是我…”

季夏眼睛用力一眨,差点把眼泪眨出来,这个店老板太善解人意了。

第74章 埋藏过去

回到宾馆,罗建飞拿出犬粮来喂飞电。季夏拿了衣服去洗澡,晚上吃饭的时候,热得一头大汗,刚在咖啡厅的时候又出了一身大汗,觉得身上黏糊得很,非常不舒服。

罗建飞将犬粮倒在飞电的盘子里,又拿出一根火腿肠,用小刀切碎了,拌在犬粮中,这才推倒飞电嘴边。飞电嗅到味道香浓的火腿肠,早就馋得不得了,见能吃了,便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季夏洗好澡,上了床,什么话不说,把自己蜷成一个虾米状躺着。罗建飞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自己去浴室洗漱。出来之后,他爬上季夏的床,贴着他的背侧躺下。

季夏转过身来,将头埋进罗建飞胸口:“飞哥,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罗建飞以为他还在想那件事,心里笑了一下,我都不介意了,你还介意啥。

季夏说:“我出柜了啊,而且还得罪了我二哥,他会不会跟我妈说?”

罗建飞笑起来,原来是这事啊:“怕什么,你不是老早就打算出柜的吗?他要是说了,倒省得咱们去费口舌了。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哥给你顶着。”

季夏吁了口气,在他身上蹭了蹭:“谢谢你飞哥,有你真好!”

罗建飞觉得这话怎么耳熟,好像自己也说过啊。“别乱动,明天咱们还要去爬长城呢,我可不想你明天起不来,难道还要我背你上长城?”

季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干笑了一声,果然规矩了。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两个人去爬长城,虽然晒得厉害,但也觉得很尽兴,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药都能当成蜜糖来吃,更何况是爬长城呢。

从长城上下来,罗建飞没有跟着季夏回去,他带着飞电和行李直接去了火车站,坐车回老家。自从奶奶去世后,他就对那个地方没了什么留恋,因为每次想起那里,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无根的人,飘摇不定如云中断线的风筝,牵线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直到和季夏在一起,他才觉得拽线的人重新出现了,无论走在哪里,都会有人记挂着自己,他才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罗建飞回到老家,给父母和爷爷奶奶扫了墓,本来准备当天就走的,大伯两口子看在罗建飞提的那一大袋子礼物和五百块钱的份上,竭力挽留他在家住一晚,罗建飞想着反正是明天晚上的火车,便答应了。

吃晚饭的时候,罗大娘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飞子,那年你有个朋友来看你,你没在家。”

“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罗建飞问,他的性格有些孤僻,能够算得上是朋友的还真不多。

罗大娘想了一下:“叫什么不记得了,是个长得挺俊的小伙子。就你奶奶去世那年,你走了后不久来的,和咱们这个季节差不多,我记得还穿短袖呢。那小伙子说自己是北京来的,还带着一条狗,那狗比咱们黑子还要大点。”说着指了指在桌子下找肉骨头的黑狗。

罗建飞心头一跳:“他是咱们这儿的人不?”

罗大娘摆摆手:“不像,就是电视里说的那种普通话,可好听了。哦对了,他从我家里拿走了一张照片,你和你几个兄弟一起照的那张,我给你找找,他后来还给我放大寄回来了呢。”罗大娘放下碗筷,给罗建飞拿照片去了。

罗建飞锁起眉头,会是谁?他有北京的朋友吗,还是自己的同学长大后去了北京。带着狗出门,又是北京的,长得也俊,怎么感觉像是季夏,不过这不成立,他和季夏是后来才认识的,这个排除了。

“给,就这个照片。”罗大娘把那张照片递给罗建飞看。

罗建飞看着这张照片,这都是好多年前的照片了,他几乎都忘了自己有这么张照片了。“他没有留联系方式吗?寄照片过来的信封呢?”罗建飞问。

“没有,这都多少年了,早都给扔了。”大伯说,“也没什么要紧的,说不定就是你同学,去北京工作了,咱们这边去北京做事的也不少。来,飞子,喝酒,别想了。”

罗建飞点点头,算了,反正也找不到人,如果真有心找自己,将来也许还是有机会碰上的吧。

第二天,罗建飞去他的母校拜访了一下老师,因为是暑假期间,许多老师都出门去了,没遇上。他也没多停留,坐上火车回北京,从北京直接飞昆明。因为他知道季夏也不想让飞电坐火车受罪,才自费选择了机票。他没有去跟季夏告别,不是他不想去看看季夏,而是怕来去的次数多了,引人生疑。飞机起飞后,他从上空俯瞰着这个城市,觉得自己的心一部分被留了下来,这个城市,他还会回来,这里有他的牵挂在。

季夏知道罗建飞离开的航班时间,一整个下午,他都在仰头看天空,虽然他这里并不能看到飞机的降落,但还是固执地在守望。直到天色暗下来,他才回去。

罗建飞的探亲假时间是20天,但是他实际只休了十来天,除了季夏,他没有特别值得看的人,但是季夏又没有时间和他一起休假,他也不能老呆在这边,毕竟只是战友关系。

在临回基地之前,罗建飞带着飞电去烈士陵园给谷宇扫墓,他去的这天,正好下雨。罗建飞没有带伞,他牵着飞电冒雨进了烈士陵园,在密密匝匝的陵墓中,找到谷宇的墓地。这一刻雨突然停了,云层散开,金色的阳光从云层间铺洒下来,照在罗建飞身上,也照在谷宇的墓碑上。

墓碑很简朴,灰白色的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革命烈士谷宇之墓”几个字,旁边的小字写着他的生卒年,享年不过二十三岁。罗建飞蹲下去,掏出纸巾,将墓碑上的灰尘擦得干干净净,将自己带来的菊花放在墓碑前。“谷宇,我来看你了。飞电也来了,你一定记得它吧。你在那边还好吗?”

罗建飞没有说更多的话,在墓前站了半个小时,然后带着飞电转身离开。

到了年底,季夏接到罗建飞的信,信中说他的腿已经恢复,现在已经回到特种大队了,不过现在主要是做教官,队里特批他同时任飞电的训导员。季夏松了口气,做教官的话,出任务的机会就会少很多,飞电也就能得到很好的照顾了。

过年的时候,基地给季夏放了三天假,他定了机票直飞大理,赶回去和罗建飞飞电团聚。虽然谢雪莹非常希望他能够回家过年,但是自从上次周昭云撞破他和罗建飞的事之后,就再也没有来军营看过他,季夏给他打过电话,他也是不冷不热的,季夏明白,这个二哥怕是已经失去了。所以为了避免尴尬,他还是不回去了,就说部队不放假。

当季夏风尘仆仆地提着旅行袋出现在基地门口的时候,哨兵都惊住了:“你走过来的?”

季夏笑了一下:“对啊,没遇到回来的车。”他们这儿算是很隐蔽的,除了基地的军车,别的车是不容许进来的,季夏坐车到外面的公路上,然后步行了两个小时,才回到营地。

“明天就过年了,你有假不回家,怎么还回部队来过年了?”哨兵有些不理解。

季夏嘻嘻笑:“这里就是我的家啊。”

他挥手作别哨兵,提着行李走进去,熟悉的景物让他感概万千,营地里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准备过年了,但是今天依旧有人在操练,明天才过年嘛。

季夏没有直接回犬园,他看了一下,往训练场那边走去,那边有几队战士正在练习射击。季夏想看看是不是罗建飞在训练,还没走近,便有一道黑色的闪电朝他冲过来,用力一跃,扑向他。季夏往后一仰,被黑影压在身下:“飞电,慢点,慢点,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挡飞电的热情攻势。

飞电兴奋得呜呜直叫唤,因为季夏站在上风向,飞电老远就嗅到熟悉的气味了,难怪这么兴奋。季夏从草地上坐起来,将飞电抱在怀里,将头靠在它背上,听它噗通噗通的心跳:“乖孩子,我看看瘦了没有。”

“哪儿能瘦呢,不然我怎么向你交差。”一个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季夏抬起头,薄明的阳光下,一个黑色的剪影立在自己身前,投下阴影,看不清他的脸:“飞哥。”

“怎么回来了?”罗建飞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淡淡地问。

“想飞电和你——大家了,回来过年。”季夏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小虎牙也露了出来。

罗建飞弯腰提起他的行李,回头对那群正停下来看热闹的兵们猛喝一声:“继续给我练!”那群人这才继续动起来。

季夏笑得更浓了:“呀,当教官了,威风多了。”

罗建飞努力绷着脸:“一群兔崽子,新兵蛋子,要好好操一下。”又压低了声音问,“回来几天?”

季夏说:“一天两夜,后天下午的飞机。”

罗建飞嘴角抽了抽:“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还赶回来。”

“想你——们了呗。”

晚上季夏就被安排在招待所里,他们这边不比普通部队,没有专门的招待所。平时来人了,就住在干部宿舍楼的空房间里,平时那房间都是空的,需要的时候才搬被褥过去。所以季夏就住在罗建飞的楼上,其实他更想和罗建飞住一个房间,但这是不可能被允许的。

季夏回到营地,自然少不了要和其他战友去打招呼,拜望一下老领导。到了晚上,季夏才闲下来,罗建飞上楼来看他,两个人相顾无言,对视了许久。最后罗建飞舔了舔嘴唇,暗哑着说:“明天晚上,我再来找你。”

季夏点点头,说实话,来这边,他还真不敢怎么造次,万一被人撞见什么了,可不得了。

第二日是年三十,大家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番,到了晚上,照例又是包饺子、看春晚、守岁。季夏一直想找机会偷溜走,但却被军犬班的老战友拉着聊天,罗建飞也被高兴拖到隐秘处喝酒去了。

高兴说他要失恋了,打电话去和女朋友拜年,结果人家姑娘因为他答应了回去却不能回去陪过年而生气了,摔了他电话。这大过年的,高兴的心都拔凉拔凉的,眼看着都三十多了,好不容易找个姑娘吧,还因为休不到假要黄了。朋友失恋,总怎么得安慰一下吧。罗建飞只能舍命陪君子了。所以这本来是个美好激情的夜晚,也就这么浪费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这么美好的日子,他们面临的却是分别。一大早,罗建飞就自告奋勇去送季夏,特种兵是十项全能的,飞机火车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个汽车。罗建飞抢了司机的活,载着季夏往大理去,他心里有打算,所以没将飞电带着走。

出了营地,上了公路,罗建飞又将车子拐到一条无人的路径上去,最后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将车停下了。车刚停稳,他就向季夏扑了上去,又快又准地攫住了季夏的双唇。季夏吓了一跳:“别,大白天的,会有人。”

“这里不会有人来的,放心。”罗建飞喘着粗气,腾出手去将椅座往后放平,然后来解季夏的皮带,“昨晚上没做的事,现在补回来。好不容易来一次。”

季夏哑然失笑,原来他还惦记着呢,不过话说回来,可不是好不容易来一次,连点亲密的事都没能做,岂不是太遗憾了。于是季夏便有了第一次车震的经验,事后他想起来,嗯,很刺激,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还是在公车里,真是够大胆的,不过他就爱罗建飞这种人前一副冷酷、与他在一起欲望炙热的样子,这些,是他独有的福利。

两个人在车中肆意地做了两回,如果不是想着要赶飞机,罗建飞还不肯轻易罢休,积攒了半年多的相思只能这么草草纾解一两次,任哪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满足的。但是没有办法,谁叫他们都身不由己。

第75章 掉馅儿饼

这一年飞电九岁了,它已经在部队里服役了八年,这是军犬中服役期最长的一批了,它得退役了。虽然它的健康状况还可以,但是也不能过多操劳了。

就在飞电的退役通知发下来的时候,罗建飞也递上了转业申请。唐中华非常吃惊,他一直很看好自己这个部下,将来自己要是升迁,接任自己的很可能就是他啊。

罗建飞笑了一下:“唐队,你说心里话,你觉得我适合带兵吗?”

唐中华果然不说话了,罗建飞的确是个优秀的兵,但不一定是个合格的领导者,他的性格不容易和别的战士推心置腹。虽然他肯定不乏威严,但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尤其是他们这种精兵,不仅仅需要威严,更需要肝胆相照的热血和情义,这样才能调动所有人的积极性。

唐中华说:“你这让我很突然啊,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罗建飞说:“其实比起带兵,我更适合做一名狙击队员,但是现在我有了新任务,所以我必须要放弃狙击了。”

“说说。”

罗建飞说:“飞电要退役了,它是谷宇一手带大的,又是立过多次战功的。这是一条非常忠义非常棒的犬,它只认旧主,难认新主,现在它一大把年纪了,接受新主人就更难了,如果离开我,恐怕只有死路一条。我不想让它的晚年这么凄惶,这样太对不起谷宇。我带飞电走,回去办个训犬基地,看看能不能召集些退伍的训导员,一起来做这个事。”

唐中华许久都没有说话,他是知道谷宇和飞电的,点点头:“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没想到你最后居然还是选择了训犬,我以为你会固守着你的狙击枪,直到抱不动那天为止。”

罗建飞说:“其实从谷宇牺牲那时起,我就一直在怀疑自己了,所以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狙击手,做不到无动于衷。”

“行吧,我跟大队长去汇报去。”唐中华拿起他的申请报告,长叹了口气。

大队长自然也找罗建飞谈了一次心,但是罗建飞就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谁也劝不动了。这些年他战功赫赫,大队长想留住这个人才,但是罗建飞各种伤病也不少,自觉无愧于任何人,要求转业,而且还是自主择业,这也合情合理的。大队长无奈之下,也只得答应了。

季夏接到罗建飞的电话,罗建飞只说了一句:“季夏,我已经申请转业了。”

季夏一下子愣了:“怎么了,飞哥?怎么这么快,不是说等我一起吗?”他心里有些恐慌,难道有什么变故。

罗建飞说:“你忘了飞电啦,它该退役了。我先退,带它去北京等你。”

季夏松了口气,原来是自己多想了。“那你到时候去昆明军犬基地看看吗,看那边有没有合适的退役的母犬,我这边我也会留意的。”飞电已经九岁了,再不生崽就晚了,昆明那边的昆明犬比较多,要配种当然尽量选纯种的。

“好,我去看看。”

这边季夏就已经开始张罗房子了,罗建飞来北京后,肯定得先有个地方落脚吧,自己也没有房子,那就得去租一套。在北京租一套合心意的房子可不容易,得提前准备才行。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就直接找周昭云帮忙,没准周昭云听说他要租房子,就直接送一套给他了,当然他不可能会要。现在就只能求救于谢玺了。谢玺得知他要和战友合伙创业,先询问了一下细节,觉得挺可靠,这才答应去帮忙找房子。

过了几天,季夏再给谢玺打电话,问房子找得怎么样。谢玺说:“你不是有房子吗,怎么还要租?”

“我哪有房子啊?”季夏不明白了。

谢玺说:“你不是说要租房子,我想起我们家以前不是买了套房子在海淀那边嘛,空着也没用,前儿我妈生日,我回去吃饭,顺便说起了这事来。我妈就说,你自己名下房子都有两套,还用得着去租房子吗。你不知道吗?”

季夏有点茫然:“我不知道啊。”

谢玺说:“这事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妈说,那房子是你爷爷和你爸留给你的,房产证什么的都在银行保险柜里锁着呢,不过得我爸和你妈一起去,才能拿出来,他们是你财产的共同监护人。你啥时候有空,回来把这事给办一下呗,反正你现在已经成年了,有能力支配自己的财产了,你妈不可能不给你。”

季夏真有种天上掉馅儿饼的感觉,正好就砸中自己了,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成了北京的有房阶级了?北京的房子多贵啊,地段好点,都好几万一平方了,自己一年都买不起一平方。他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只好跟谢玺说:“那好,这事儿我寻思一下,等我下次找你啊。”

季夏就是那种典型的小市民,从来没有富有过,以前虽然住在周家大宅里,也享受过几天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他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家,他只是一个借住者,或者说是一个客人。如今他得知自己有了两套房产,不是欣喜若狂,反而有点惴惴不安起来,这一切都不是他的,而是那个已经死去的季夏的,他这一刻有种感觉特别强烈,那就是鸠占鹊巢。

自己能够心安理得接受这些房产吗?这都是季夏的爷爷和爸爸留给他的,自己何德何能呢,去接受这么大一笔馈赠,如果是谢雪莹的倒还好些,以后还有机会孝顺她、回报她,但是季爷爷和季爸爸,他连面都没有见过,他们留给自己孙子或者儿子的遗产,自己凭什么接受呢?

季夏知道这事之后,心里如装了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索性还是装不知道,等有空请假出去看看,自己去租房子吧,或者等罗建飞来了再说。

有时候季夏又想,这么大一块馅饼摆在自己面前,多么诱惑人啊,有了房子,自己办训犬场的资金不就都有了,不用找人借了,本来他还打算找周昭云借钱的呢。不过现在自己也没脸去找周昭云借钱,就算是开口了,他也肯定不乐意借。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真是有了房子,或者找周昭云借钱,罗建飞会怎么想?自己还得顾及一下他的感受才行。想来想去,愁得脑袋跟谷箩一样大。偏生这事还不能找人商量,愁啊。

季夏请假出去看房子,却发现困难重重,不是贵得要死,就是对方要求现在就租,他觉得,自己租房子这事有点操之过急,起码也得等到快年底的时候才能去看。罗建飞知道他已经开始张罗租房子了,便跟他说:“不着急,等我到北京了再去找。”

季夏知道,不能等他到北京了再找,到时候他带着飞电过来,说不定还有母犬,再去找房子,就是匆匆忙忙的,未必也能找得到合意的。

正当季夏为房子的事一筹莫展的时候,谢雪莹来基地找他了:“夏夏,你二哥出车祸了,你能不能回去看看他?”

“啊?!”季夏吃了一大惊,“怎么回事,我二哥要不要紧?”

谢雪莹的神色非常憔悴,可见为继子的事也担了不少心:“已经脱离危险期了,肋骨断了,插进肺里了,还好抢救及时。”说着眼圈都红了,“你二哥想见见你,你能请假吗?”

“能,我现在就去。”季夏赶紧去请假,心里乱得如一团麻,周昭云怎么会出车祸呢。自从去年自己向他出柜,就再也没见过他了,虽然他也回过几次家,他都避而不见,打电话给他,也都是淡淡的,很疏离的感觉,季夏觉得周昭云不会原谅自己了。

坐在回去的车上,谢雪莹一边开车,一边跟季夏说了周昭云出车祸的始末,据说是刹车失灵,周昭云将方向盘打向了路边,撞在花坛上,幸好没有撞上其他的车。

“他的车没有定期保养吗?”季夏问。

谢雪莹说:“怪就怪在这里,出事前一天刚保养回来。我们已经报案了,可能是有人故意的。”

季夏想起那块地皮的事来:“妈,二哥那次工地上的事都处理好了?”他直觉跟那次事情有关。

谢雪莹说:“那个已经处理好了。其实我听说那事跟周曦云有点关系,和高坤那个畜生勾结,想要谋夺你二哥的位子,最后我们费了老大劲才平息下去。这事你周伯伯不让我管,我也猜到这多半是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这两年周曦云回家来闹过很多回了,想要分家产。你周伯伯说自己还没有死,儿子就要闹着分家产,所以将他打了出去。”

季夏想起周曦云被飞电咬的那次,确实是个无赖样。谢雪莹叹了口气:“你周伯伯这两年也老多了,三个儿子,老大和他媳妇就想着往娘家扒拉,老三和外面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搞在一起,专门跟自己家里作对,只有老二靠得住,还出了事,他最近愁得头发都快白完了。”

季夏不知道怎么接话,现实的赤裸裸的豪门争斗就摆在自己面前。

谢雪莹腾出手来握着儿子的手:“幸亏你不在家,这些事撇得一干二净。夏夏,周家的子弟太多,关系很复杂,妈希望你不要掺和进去。”

“嗯,妈,我不会去的。”季夏心说那么大个泥淖,我躲还来不及呢,谁去掺和。

谢雪莹又问:“我听你舅妈说,你想要租房子?”

季夏扭头看着谢雪莹:“妈你也知道了?”

“租房子干什么呢,你不是还在部队吗。你舅妈也没说清楚。”谢雪莹问。

季夏说:“我和一个战友准备一起办个训犬场,他今年转业,先去弄着,我明年退伍了再一起弄。”

“什么战友,靠得住吗?”

“嗯,挺可靠的,就是上次在机场见过的那个。”

谢雪莹顿了一下:“那不是个军官吗?还是个中尉来着?”她对罗建飞还有点印象,多么帅的一个小伙子。

“现在是少校了。”季夏补充。

谢雪莹吃了一惊:“这么年轻就升少校,能力很强啊,怎么就转业了,不是太可惜了?”

“不知道,他不想干了吧。”季夏敷衍她。

谢雪莹也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问:“你租房子给你战友住?”

“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去找适合养犬的地方。”现在还没什么犬,大概只能帮人训犬,等以后慢慢增加种犬,再自己繁殖。

谢雪莹觉得儿子养犬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有自己的事业了,不会跟周家有任何瓜葛,况且他也没别的本事,在部队里就学了训犬,学以致用也不错。“你们一共有多少资金呢?”

季夏笑着挠头:“我没什么钱,只有技术股。我战友有几十万吧。”

谢雪莹瞟他一眼:“几十万有什么搞头。”

季夏一点不气馁:“慢慢来嘛,从小到大。”

谢雪莹说:“既然要做,那就得开源节流。房子就不用去租了,你爸和你爷爷都给你留了房子的,就是很久没有人去住了,装修一下可以直接搬进去。他们还给你留了点股票和存款,都在银行里,具体是多少我也不知道,等有空和你大舅一起去看下。你已经长大了,懂事了,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妈也放了心,都交给你自己吧。”

季夏的表情不知道从什么来形容,这馅儿饼一个还不够,还有第二个啊。谢雪莹没听见他说话,转过头来看他:“怎么了?”

“惊着了。”季夏老老实实地说。

谢雪莹笑起来:“我儿子怎么跟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