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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怡玢一晃神,觉得自己现在作为一个年轻人总爱这么怀古,真是不好,她得拿出属于年轻人的活力来,她不再是一个老太太了。她这么给自己下暗示,但是多年来的习惯,还是抽出一本经典的《人口原理》的英文书,谁想到刚翻开书,一封信就掉在了地上。

她捡起信一看,信上赫然用英文写着“亲爱的志杰”,一看那柔美的字体就知道是出自女性手里,陈怡玢合计都不合计,拆开信就看,这一看才发现,这是顾思浓给陆云鹤的情书。

顾思浓号称才女,可写起情书来也逃不出酸来酸去的老套路,让陈怡玢看得直倒牙,要是她原来那口老牙,兴许都能直接酸倒了。她又翻了几本角落里的英文大部头,果然又在里面翻出来几封情书,有陆云鹤写给顾思浓的,还有顾思浓回复的,两人你来我往的,什么“浓浓的夜里思念我的甜”,“你是我的肋骨”,“想念你柔嫩的手”……陈怡玢看了几页都看不下去了。

陈怡玢觉得真是天雷滚滚,当初陆云鹤为了不让她发现他跟顾思浓之间的鸿雁传书天天起大早去理发店等邮差,后来发现她不懂英文,除了对她十分鄙视外,情书收藏得也不那么小心了。上辈子她没有发现的东西,这辈子这么随意就看到了,真是人生处处有彩蛋。

陈怡玢将书架翻遍,翻出来几十封情书,忍着酸将俩人情书看了,看完之后想到顾思浓说她从来没有鼓动过陆云鹤离婚,也没有许诺过他跟陈怡玢离婚后就跟他结婚这样的话,事实上是顾思浓确实打得一手好牌,热恋中都还能保持这份理智,不怪她把陆云鹤玩得晕头转向的,也难怪她后来能把那么多男人攥在手心里摆弄。

顾思浓的信里写到:“我要跟父亲一起回国了,在国内,父亲说他至交好友有一子,年龄与我相仿……我很是伤脑筋,不知如何解决。”,“我一定是太贪心,总想独占你。”,“我有时候总在想,我们相遇太晚,恨不能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解决你于那冰火两重天的婚姻里。”

陆云鹤说道:“我怎么能让你跟别人在一起,我对你的爱天地可表,日月可鉴。”,“我日日夜夜里想的都是你,身边躺着别人,可是我当她是木头,我想的都是远处的你,想跟你共度一生,我离婚,你等我可好?”

顾思浓的回答总是有一种隔靴搔痒的软劲儿:“我在国内等你。”果然是什么都没许诺,跟陆云鹤你侬我侬,离婚什么的都是陆云鹤乐意的,人家顾思浓可什么都没说。

陈怡玢觉得,人家活到16岁就跟个妖精似的了,她那80多岁真是白活了,比不过人家一小手指头,不怪她上辈子被整得那么惨。

虽然这么感慨,但陈怡玢还是从一堆情书中抽出几封,其余的原位放回,抽出来的时候就拿纸笔记好了顺序和位置。

第004章

第二天,黄穆德来吃饭,两人一起吃了昨天那只老母鸡。她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些干蘑菇、干木耳等干货,才想起来这些都是陆太太寄过来的,干货易于保存,味道又好,特别受陈怡玢和陆云鹤的喜爱。

陈怡玢招待黄穆德美美的饱餐了一顿老母鸡炖蘑菇,母鸡肉炖了很久还有写发柴,但是俩人都不挑那些了,黄穆德来的时候已经满屋飘香了。陈怡玢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半天时间磨磨蹭蹭的做了两个菜,但是俩人也吃得十分满足。

饭后,陈怡玢请黄穆德帮忙将碗盘收拾到盆里,她在一边烧热水准备洗碗,黄穆德在餐厅旁坐了一会儿,提出:“我能看看志杰的书么?”

陈怡玢将热水倒进木盆里,放了一点皂粉,头也没抬:“请随便看,他的书我也看不懂,放那也是摆设。”

黄穆德进了书房,过了一会儿,关上了门。

陈怡玢洗完了碗,挖出一块从平城带过来的雪花膏,这种雪花膏在平城的女性之间很流行,价格稍微贵一点,但是效果很好,再往后几年,几乎是人手一罐了。后来有别的牌子做出来的雪花膏也流行一阵,慢慢的这个老式的就没落了,但是陈怡玢一直特别喜欢这个老牌子的,后来她穷得一无所有的时候用不起,等她到曼哈顿的时候能买得起了,但是在异国他乡买这样一个几十年历史的雪花膏又很不容易了,经常要托人从国内带。

这个味道有淡淡的幽香,她特别喜欢,她的孙女莉莉安曾经嫌弃的说她是老古董,现在都没有人用这个了,只她还这么守旧。要她说啊,那些小姑娘哪懂这些老牌子的好呢?

陈怡玢一边漫不经心的抹着手指,想她几十年之后,经历了贫穷了之后,她曾经那双不沾阳春水的手也变得粗糙极了,怎么养也养不回来了,后来她的双手摸上她的丝绸旗袍都怕给刮起丝了,跟她家曾经的下等女佣的手一样了。

陈怡玢想起这些,又看着现在自己这双柔嫩的双手,虽然来英国这一年多因为家务粗糙了一些,但是一看就是一双闺秀的手,再好好养养就能回到当年那柔嫩无比的样子,所以陈怡玢擦手指的时候就特别细致。

等黄穆德从书房里出来拎着几本书的时候,他把书架里陆云鹤藏起来的那些书信都拢到几本厚书里夹着,但是怕从书页里掉下来,就将书夹得特别紧,姿势显得有点滑稽,黄穆德自己也知道,所以就有点尴尬,他努力的让自己伪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却显得更局促了。

他说:“能把这几本书借我么?”

陈怡玢一看他有点憋红脸的样子,觉得黄穆德真是不适合撒谎,不过也还是配合着他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了句:“好啊,我也看不懂,你来看正合适。”

她扫了一眼被黄穆德拿走的《人口原理》,觉得陆云鹤真是让人无语,该说他对顾思浓痴情还是说他是个情圣呢?几封破情书让他这么小心翼翼,而自己的孩子流掉了却连问都不问。

想到这人能隔着玻璃看一眼自己亲生儿子之后就假模假样的写什么对儿子的爱之类的诗,陈怡玢一想起这事都觉得跟吞个苍蝇似的,她真是不明白,那帮女人,尤其还是一帮吃过洋墨水的小姐们,怎么就喜欢陆云鹤这样的人呢?

想起她当年嫁给陆云鹤的时候,也是有着期待的,那时候她知道陆云鹤是有学问的,不想让他瞧不起她,所以她提出要穿当时才兴起的婚纱,可是她姆妈却不同意,后来折中在婚纱上绣了龙凤,可是陆云鹤看到她的时候还是说她不中不洋、土的掉渣,让她一颗新嫁娘的心被泼了一盆冷水。

这样一个人,众人还都夸赞他有真正的绅士风度,试问一个绅士会这么直面的讽刺别人么?更别提这个别人还是他自己的妻子。真是不能理解那些喜欢陆云鹤的女人们到底喜欢他什么?

许是她老土,她长相不过中人之姿,又被姆妈教育得保守,他不喜欢她是显而易见的,所以他对一个不喜欢的女人也不用表现出绅士风度或者男子汉气概吧。

而陈怡玢刚开始的时候无法承认她的丈夫不喜欢她这件事,到离婚后想明白陆云鹤对她没有‘喜欢’和‘爱’这样的感情,到现在已经可以当成一个很陌生人对待了。

*

黄穆德夹着书走了,陈怡玢休息了一会儿,起来之后拉开桌上的台灯,找出信纸和钢笔,给家里人写信,将最近发生的事说一说。

上辈子她对陆云鹤还存有希望,跟陆家和陈家说起陆云鹤对她的绝情时都还有保留,认为陆云鹤还有回头的时候,她说太多会将他和家里的关系弄得太僵,再说她当时也是老式妇女的观念,以夫为天,什么事都替他瞒着,结果陆云鹤也没有念她的好。而她所谓的以夫为天的结果也是天塌了,她得自己站起来顶着。

现在写起信来,陈怡玢就一点也没隐瞒,不过给陆家父母写信的时候就委婉了一些,写到:

“两个月前,我时而呕吐,症状跟当年生阿宝时状态一样,几日后我确定自己怀孕了,十分欣喜的将我们即将迎来第二个孩子的这个消息跟志杰分享,但是志杰却让我堕胎,他不想要这个孩子,并且提出了想跟我离婚,我不同意堕胎,我知道您二老是多么期待这个孩子,我也是十分的欢喜,可是因为我的不同意,志杰与我陷入冷战,两周后他见我态度坚持,直接离家出走,将我一人抛弃在沙弗市乡下,身上无银钱又担惊受怕,托人找志杰,可是志杰避而不见,我饥寒交迫,同乡虽然能接济我,可是志杰不理不睬让我十分悲痛,孩子最终流掉了,志杰仍然不闻不问,请问二老,我是否应该同意离婚?”

写完给陆家二老的信,她就给她大哥、二哥、父母各自写了一封信,大哥和二哥自从十六七岁就出国留学,成为当年华夏出国的第一批人才,二十多岁回国开始就全国跑,二哥最近几年在平城就职,离父母近了一些,大哥就在望京那边总统府就职,每年见到的次数不多,但是兄妹感情还是不错的。

她给家人写信的时候就很轻松了,基本上全部实话实说,包括陆云鹤领回家一个裹小脚的女留学生,她已经做好了接纳她为二房的准备,可是陆云鹤却提出离婚,并且想做华夏离婚第一人,还让她堕胎等等,总之将他恶劣的行径描述一顿,然后她在信的结尾问到:“陆云鹤欲与我离婚,将我抛弃在异国他乡,我悲苦交加,实不知该如何是好?盼回复。”

过两天,拜托黄穆德给寄了出去。

寄出了信,她不再想这些,只专心在家养着身体,足足养了半个多月,托黄穆德又买了几次食物,甚至奢侈得又吃了几次炖老母鸡,将自己养出了几分好气色,她可不能像以前那么傻,总亏待自己。

黄穆德那次将书还回来之后也没有再借书,因为她第二次就向黄穆德打听起了陆云鹤的消息,可能是陆云鹤听到了黄穆德的转述,觉得过多接触会怕她找过去,所以他也不敢再有什么行动了,生怕被她找到,让陈怡玢越发的觉得陆云鹤上不了台面,他一贯的解决问题的方式都是逃避,而不正面去面对。

其实陈怡玢扣了几封顾思浓和陆云鹤的情书,专挑那些顾思浓引导陆云鹤往离婚上聊的信,顾思浓虽然说她没有亲口承诺陆云鹤什么,甚至也没有让陆云鹤离婚,可是谁也不是傻子,十六岁的顾思浓也没有以后那么高的手段,这些信公布出去也够让她喝一壶的了。陈怡玢虽然没有害人之心,但是也不想跟上辈子似得那么窝囊。

又过了十几天,陈怡玢因为小月子期间吃得太好,当镯子剩下的钱消耗得很快,她正愁怎么挣钱,她大哥就给寄了200大洋,依她对她大哥陈嘉国的了解,大哥虽然现在身居高位,但是特别清廉,200大洋对他而言不是个小数目,当时一个在洋行上班的普通职员,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才20多块大洋而已。

她正感动大哥的贴心时,大哥迟来的信也终于漂洋过海到了。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开头第一句是:“陈家失去陆云鹤,如丧考妣。”大哥的字还是那么力透纸背,内容也是那么让她如针扎一样的疼。

她险些忘了,她的兄弟姐妹和父母们是多么的喜欢着陆云鹤。大哥连这句话都和上辈子是一模一样的,即使她说了那么多陆云鹤对她的不好、不负责任,他们还是觉得陆云鹤是那么好。

陈怡玢将信先放在了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慢慢的吞咽下去,将自己翻腾的情绪平复好,才又拿起信读了下去。

“陆云鹤之才华,是我和老二一致看好的,但凡才子总有一些异于普通人的特性,志杰风流潇洒,爱交朋友,你身为妻子不能管束他,男子汉大丈夫即使有几个情人只说明他是一个受人喜欢和爱戴的人,有这样一个男人作为丈夫,不是应该感到骄傲和荣耀吗?我听老二说,你能去英国跟志杰相聚都是他去陆家劝说的,你怎么不好好珍惜这难得的机会,跟着志杰学习一些知识,拓展你的视野,与志杰双宿双飞,做一对眷侣呢?嘉和吾妹,你从小聪明好学,我一直认为你是家里最让我省心的,怎么连自己丈夫的心都抓不住呢?甚至作为一个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呢?你让我失望了。”

陈怡玢静静的放下大哥的信,掰手指算了算,其实她跟大哥不是一年多未见,应该是二十年未见了,大哥比她足足早去世二十年,她还记得他去世的时候,她远在南港,听到大哥去世的消息,痛哭流涕,还大病了一场。

上辈子,大哥就很喜欢陆云鹤,喜欢到在他俩离婚之后,仍然把陆云鹤当成妹婿一样对待,即使陆云鹤那么对待她,大哥也仍然没有苛待陆云鹤,甚至让她觉得,她大哥是爱陆云鹤甚于爱她的。

几十年后的年轻人是无法理解的,就好像她上辈子的侄孙女,一个受到很多年教育的洋派女郎,她就无法理解为什么她的爷爷们,也就是陈怡玢的兄弟们,他们为什么还那么喜欢当年跟她离婚的陆云鹤。

陈怡玢一直是知道她的亲人们都是喜欢陆云鹤的,这个时代特殊的对才子有一种崇拜感,而且陆云鹤这个人除了对她以外的所有人都很坦诚、热情,所以一个热情、坦诚的才子谁能不喜欢呢?不喜欢的都是她这种要被抛弃的女人罢了。

她后来才觉得,她的亲人们后来仍然那么喜欢着陆云鹤,更可能是因为在他们的眼里,女人仅仅是一个男人的附庸,就算她是他们的亲女儿、亲姐妹也一样,在他们的心里,她最大的作用也许是作为家族联姻的桥梁,她和陆云鹤离婚了,但是他们跟陆云鹤没有断,只有她作为桥梁的任务结束了。也许这是那个时候的女人的一种悲哀吧,这种观念是她后来即使功成名就也逆转不了的。

第005章

又过了几日,纷纷受到了大家的回信,跟着他们回信一起到的是几张写着数字的支票。

陈怡玢将他们的支票放到一起,算了一下,二哥时任华夏中枢银行副总裁,薪水是他们陈家最高的,所以二哥直接给了500大洋,陆家父母给了300,自己的父母给了300,再加上大哥给的200,她一共收到了1300块大洋了,按照当时的汇率来折成英镑大概是300英镑。

这时候的300英镑能干很多事,购买力堪比后世的50倍,陈怡玢去世得早,如果再算上她死后的几场经济危机,购买力比后世更是翻倍。这时候的300英镑可以在伦敦过上小康的生活了,因为这时候普通英国百姓的月薪大概是10英镑左右,300磅甚至可以买个小公寓了。

陈怡玢乐呵呵的收了支票,开始读家里人的信,二哥从小跟大哥一起受的教育,俩人启蒙老师都是一个,更别提从国外留学回来之后都拜在当世大儒许广宏门下,俩人性格上虽然南辕北辙,但是对于婚姻问题的想法挺像的,打开信一看,二哥果然跟大哥说得类似,甚至二哥的口吻比大哥更严重,因为陆云鹤以前是二哥替她看好的丈夫,二哥考虑了陆云鹤的家庭、陆云鹤本人的才华,但是没有合计陆云鹤会不会喜欢她,俩人会不会合适,现在她跟陆云鹤崩了,二哥就觉得是她没有好好经营婚姻,将她一顿说,最后也还是给了钱。

陈怡玢放下二哥的信拿起陆家父母的,看这字迹就是陆父的执笔的,陆父第一句就表明了观点:“你是我陆家认定的儿媳妇,志杰在胡闹,你不要跟他一样。这件事我会教训志杰,你好好养身体,300大洋供你花销,今后每月都会给你寄钱,你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志杰,志杰只是一时昏了头,待过些时日会好的。”

陈怡玢也没指望陆云鹤的父母给她写信能写出什么特别的来,谁的爸妈不疼自己孩子啊,就算她给陆家生了长孙,她也还是一个外人罢了。

最后她打开了自己父母写来的信,看信封上的字就知道这是四弟代笔写的,四弟的字有一种青春飞扬、不受羁束的感觉,所以四弟在上辈子也是最爱陆云鹤的,他跟陆云鹤甚至是一辈子的挚友。

信的开头说:“仪玢我儿,我对你很失望,你出嫁前我就教育过你,不要对婆家说‘不’,要孝顺公婆,讨丈夫的欢心,怎么你就学不会呢?甚至学人家嫉妒起来了,男人三妻四妾本来不是新鲜事,你作为大房怎么可以阻拦?……”虽然字迹是四弟的,但是这口吻一看就知道是她姆妈说的,她姆妈受到的是标准的闺阁千金小姐教育,对她的女儿们教育也是完全旧式的。

陈怡玢快速的浏览了姆妈的信,几乎一目三行,反正她大概也能猜出来姆妈说的那些老套话,看到信结尾的时候,写到:“你既然嫁入了陆家,就是陆家的人,我们陈家没有被休弃回家的小姐,你好自为之!”

看到最后,若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但是上辈子这些人的态度几乎也就是这样了,以前经历过的事再一次经历,虽然会有一点受伤,但是她毕竟也算是80多岁的人了,想得比较开,而且陈怡玢看到那些支票也就没太纠结信的内容。

离婚这个事现在对她的亲人们而言都是接受不了的,而且‘离婚’这个词汇被大众广为所知也是在她和陆云鹤离婚之后,陆云鹤登报声明了他们离婚了,成为当世第一对依照法律离婚的夫妻,从那以后,离婚的人开始多了起来。要不然的话,陆云鹤在离婚之后怎么会洋洋得意的说他是突破了封建思想的包围,解放了天性,让更多的人去寻找真正的爱情呢!

下午慢腾腾的给大家回信,首先给大哥回信的,给他的回信她其实想了好几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她心里有一腔的话想对他和家人说,但是怕受伤,越是年纪大了,越怕疼,尤其这种亲情上的问题。

她对大哥回忆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我记得小时候我缠脚哭得不行,你跑过来跟姆妈说不让我缠脚,姆妈说不缠脚就嫁不出去,你当时对我和姆妈说:‘如果小妹嫁不出去,就由我来养她一辈子’,大哥,你还是当年那个说要养我一辈子的大哥么?陆云鹤如此对我,在你看来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如果离婚了,陆陈两家的联姻关系断了;重要的是你跟陆云鹤没有了姻亲的维系,你是那么的爱陆云鹤,甚至超过了爱我这个被你看着长大的小妹,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我真的不那么重要,我这个‘物件儿’没有发挥好连接两家的桥梁作用,到如今,我是不是可以消失了?既然你爱陆云鹤更甚,那么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妹妹吧!陈家失去陆云鹤如丧考批,那么失去陈怡玢呢?是不是应该皆大欢喜?不用挂念我了,多亏大家慷慨解囊,够我在这个乡下活得滋润一阵了。”

陈怡玢给二哥的回信也几乎跟大哥一样,给自己爸妈回信更委婉一点,但是也写到了:“既然认定我生死是陆家的人,那么以后我命由我,请勿挂念,祝二老安好。”

就算80多岁的老人,也还是有任性的权利的。

陈怡玢又提笔给陆家二老回信,只写到:“多谢慷慨解囊,解我燃眉之急,志杰仍旧消逝无踪影,这种生活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如志杰再坚持,我会同意。祝二老安好,替我传达对阿光的想念。”

又过了几天,陈怡玢终于出了月子,这一次的月子她养足了将近三个礼拜,每天让自己好吃好喝,心态又好,虽然中间被家人的几封信略扰了心情,但是都能调剂过去,等出月子的时候,反倒比之前胖了一点,气色红润了一些。

上辈子她生完二儿子之后,身、下的恶露不止,很是让她苦恼了一阵,后来还是家里给寄了中药,喝了一段时间才好,这辈子反倒没有那些烦恼。

出月子第一件事,她就痛快的洗了个热水澡,泡在他们家的小浴缸里,她感觉人都要泡软了,可是很舒服,热水包围着她,让她更对重生的生活多了几分真实感。

出月子第二件事,她热情的重新请黄穆德吃了一顿大餐,因为这些天黄穆德真的帮了她很多,不仅帮她买了日常吃的菜和生活用品,还帮她寄信存支票等等,让她很是感谢。月子里黄穆德来蹭了两顿饭,都跟她吃着略清淡的月子餐,这回她拿出手艺,在物资贫乏的乡下做了好几道菜,吃得黄穆德十分尽兴。

黄穆德临走的时候反倒有点欲言又止,陈怡玢都不想再问陆云鹤的事,黄穆德像是终于忍不住了说:“志杰离开了沙弗市……”

陈怡玢软绵绵的声调依旧:“他去哪了?”

“听说是去了巴黎。”

陈怡玢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哦,我知道了,多谢你。”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陈怡玢看了一眼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的黄穆德,在黄穆德看来,他不把陆云鹤的消息告诉陈怡玢好像有点对不起她给他做的美食,可是他又是陆云鹤的朋友,真是有一种两面煎饼的感觉,让黄穆德特别不是滋味。

陈怡玢觉得有趣,想着陆云鹤的朋友里,黄穆德倒也还算正直,听说在老家也有一位旧式太太,但是出国这两年,没听说黄穆德在外面又找了新式女郎当女朋友,作为陆云鹤的朋友而言还挺难得的,她道:“我打算先找一份工作。”

黄穆德以为陈怡玢会去找陆云鹤,结果听到陈怡玢说要出去找工作,惊讶的重复了一遍:“找工作?”

陈怡玢收拾好碗盘后,又拿出擦手的雪花膏来细致的抹着手指,一股淡淡的香味从她手里弥漫开,陈怡玢道:“是呀,我总不能这样坐吃山空,等待别人接济呀,这些天我想了很多,觉得我应该靠自己站起来,我听说在沙弗市,女人都可以当官选举了,我不求当官,能养活自己活下去就可以。”

黄穆德当然知道沙弗刚通过女性可以选举这个法案,但是没想到这种话会从陈怡玢嘴里说出来,因为在他印象里,陈怡玢虽然很聪明,但是也还是带着旧式女人的味道,因循守旧、以夫为天。

这些黄穆德都能理解,毕竟陈怡玢没有受过正统的留洋教育,就算她哥哥们都是留洋进步人士,但是她仅在国内读过几年女子学校,比上层人家把女孩也仔细认真的教育真是差了很多的。

黄穆德嘴上说到:“你这个想法真的不错,看来沙弗的进步之风也让你受到了感染。”

他想着,陈怡玢虽然受教育不多,但是已经比国内旧式女人强很多了,能想到主动靠自己的双手这点,就让黄穆德略高看了她一眼。他又鼓励了她一番,劝说她不能白白来英国一次,要多见识、多学习,出去工作也是磨练的一部分!

第006章

黄穆德虽然嘴上支持陈怡玢出去工作,并且对她的看法有了一点改观,但其实还觉得她没有学历、英语甚至还不太好的一个东方人在沙弗找工作,大概最后只能在某个脏乎乎的小饭馆做一些端盘子、洗碗这样的低下工作,然后陈怡玢这样的旧式大家族出身的闺秀终究会受不了这样的工作而宣布失败。

然而陈怡玢对于这件事其实想了很久,在月子里的时候就把她的优势劣势对比了一下,最终大致给自己划了方向。

第二天一大早,陈怡玢穿上一身利落的裤装,陈怡玢以前的衣服是没有裤子的,这条裤子还是从陆云鹤没有上过身的西裤改小的,她没有刻意裁剪出线条什么的,她一个孤身女人在外找工作,尽可能的模糊她的女性特征,所以这条裤子显得有点肥大,不过尚在得体的范围内。

外套也是拿陆云鹤的呢子大衣改造的,这件外套的布料有点厚,陈怡玢改造的时候有点吃力,因为是在月子期,她也没有太使劲儿,做了好多天才将肩膀和袖子改好。

陆云鹤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他的这件大衣穿在陈怡玢身上都快到膝盖了,将她整个人都藏在外套下,从后面看,将她的女性曲线基本都遮挡住了,如果她再剪一头利落的短发,从后面看起来就像一个瘦弱的东方男孩一样。

外套里面穿着她来沙弗后学会做的手工针织毛衣,那时候国内还没有流行起针织毛衣呢,陈怡玢跟隔壁留学的刘太太学的,她虽然织得很一般,但是也毫不在意的穿在了身上,外面罩上陆云鹤那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围着一条厚厚的驼色大围巾。

她站在镜子前面,外套有些大、毛衣针脚不齐、裤子有些肥,这些组合在一起的装扮其实有些不伦不类,不过也比她穿着自己那些中式的袄裙、旗袍来得顺眼。

就这么的兴冲冲的赶着早车出门了,其实她还想用纸张写一点她的简历之类,后来发现现在21岁的她没有任何经历可言,没有上辈子那些金光闪闪的履历,她现在就是一个纯家庭妇女,只得空手出门了。

公交车晃晃荡荡走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在九点多晃到了沙弗市,她下车又走了很远才到她的目的地。

上辈子她虽然陪陆云鹤在沙弗市住了很久,但是还没有真正的逛过这个城市,只在乡下角落里每天算计吃穿和打扫家务,后来她五十多岁的时候旅游重回故地,才将沙弗市好好的走了一遍。

时光倒流三十年,重新回到这里,虽然没有上辈子来的时候那些新奇的建筑物和商店,但是一些标志性的老建筑仍在,这也许就是沙弗的美丽,新旧融合得恰如其分,拐过街角的那个著名的布莱特兄弟银行,陈怡玢找到她要来的地方:沙弗金融城。

沙弗金融城这个地方是沙弗十几个区中的一个,甚至是这些行政区中面积最小的,它只有一平方公里,但是这一平方公里的土地却是寸土寸金,这里矗立着世界上各大金融机构的总行、分行,有国际银行、证券公司、保险公司等等,各种金融机构林立,构成了这一平方公里的基本组成。

一战前这里是世界上最繁华的金融贸易中心,后来因为一战的影响导致很多银行破产关闭,直接导致它最重要的国际证券发行业务转移到了纽约华尔街,从此以后,沙弗金融城就再也没有当年的盛况了,而且一战后二三十年的低潮让这里一阕不振,从世界第一交易量的金融中心变成了世界四大金融中心之一,虽然还声名显赫,但是到底不比从前了。

陈怡玢走在金融城的街道上,两旁虽然林立着银行、证券公司等金融机构,但是这些公司的建筑都不是冰冷的高楼大厦,反倒是充满厚重历史味道的老式建筑,巴洛克风格和哥特风格的建筑有很多家,最著名的就是刚才街角的那家沙弗证券交易所。

沙弗证券交易所是典型的白色哥特式建筑,据说这栋建筑始建于十六世纪,到如今已经是几百年的历史建筑物了,建筑外那繁复的花纹每年都让银行花费高额的维护费用,但是站在交易所的大厅里的时候,阳光从拱顶上圆形的花窗照射进来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好像站在圣灵的光辉之下,忍不住让人想膜拜这里。

所以沙弗证券交易所的建筑物不仅是沙弗金融城的标志,交易所本身也是金融城里的巨头。

走在金融城的街道上,不仅有看起来让人望而却步的金融机构,也有很多个卖吃食的小摊子,走在路上到处可以闻到这些诱人的味道,这些诱人的美食和哥特式建筑消弱了金融城给人的距离感,让人不禁感叹金融城的美妙。

陈怡玢走在路边,被一份排了很长队伍的炸鱼块和薯条的摊子吸引,她早上出门还没有吃早饭,于是排了一会儿队伍买了一份。炸鱼块和薯条是沙弗市经久不变的一种食物,沙弗人尤其喜欢,在他们的饭桌上,每周大概要吃两三顿的频率,越是贫穷的家庭越吃得多,因为这两样食物在沙弗很便宜。

陈怡玢拿着鱼块和薯条在街角的报亭买了一份报纸,找了一个临街的咖啡店,点了一杯热咖啡,在四月带着春天气息的微风里一边吃饭一边看报纸找工作。

结果看了报纸之后,陈怡玢才开始觉得头疼,因为她误算了经济形势,以为现在是一战后的繁荣期,结果发现报纸上招工信息很少,而报导失业的反倒很多,甚至有多家沙弗金融城的分支机构关门回了本部,她吃完饭往金融城深处走去,发现果然有很多建筑和商铺的大门是关着的,大街上来往的人也没有上辈子她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么多了。

人们步履匆匆,夹着公文包,脸上的神色显得忧心忡忡,陈怡玢看着报纸上金融城的招工信息,现在似乎只招两类人,一类是顶层的精英人士,比如ceo或者经理级别的人才,这种虽说难得对外招工,但要求极多,要求学历、从业时间、甚至曾经就职过的公司,甚至还有曾经接手过的金融案子之类,到最后这种顶级人才的交流其实还是靠猎头公司来寻觅的。

而第二种招工的人就是金融城机构里最底层的、甚至是编外人员的,比如保洁、保安之类的工种。

在现在这种经济萧条期,只有大批量的裁员,人人自危还顾不过来,很少有招普通业务员,甚至给普通人从底层开始学习知识往上爬的机会,基本内部换岗的居多。而在金融城工作的普通职工基本不会想跳槽到金融城外面工作,因为金融城的薪水是全沙弗、甚至是全国上下最高的薪水,有统计显示金融城区的工资要比沙弗市里别的工作高出30%

不管是现在还是在几十年后,在金融城里的一个体面工作都是值得让人骄傲的工作。尽管后来金融城因为经济萧条而逐渐降低了薪水,但是也仍然比别的地方高出一块。

但是现在在金融城里工作的人完全想不到在短暂的经济繁荣之后是长久的寒冰期,金融城里的人们还在怀念着一战前金融城世界金融老大的位置,以为战争之后就会恢复昔日地位,事实上,转移走的业务再也回不来了。

陈怡玢在上辈子是知道金融城这段短暂的繁荣期的,甚至知道只维持了两年,但是没想到所谓的繁荣实际上没有真正的持续两年,不过是一年有余罢了,到第二年的时候是在延续之前的余温,待余温过去,就只剩下冰冷了,这冰冷甚至会持续二三十年。

陈怡玢拿着报纸先去了第一个看上眼的工作,一个小型银行在招客户经理,在这种时期招客户经理要么是这个银行业户火爆需要人来拓展业务,要么就是这个银行的经理没有搞清形势。

陈怡玢还在心里怀疑这个小型银行的到底靠不靠谱,结果到了银行跟前台人员说来应聘的,前台将她打量了一下,连鄙视都没有掩饰一下说:“我们不收东方人。”

她一听是这个理由,连问都没问,转身就走了。第一家就这么吹了。

第二家她好不容易从报纸骑缝的地方找到一条招工信息是要一个熟练的会计审核人员,她想到自己那一手熟练的算盘技巧,兴冲冲的去了,结果人家这里的银行还不用算盘,而且同时来应聘的有十几个白人,没等面试到陈怡玢呢,人家就选好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

之后,陈怡玢又试了十几个工作,基本有一半刷掉她的原因是因为她是个东方人,剩下一半刷掉她的原因就是她无法提供任何学历、工作的证明,能来金融城做体面的工作的或多或少都要有这些漂亮的硬件配备,陈怡玢虽然空有能力,但是连展示的机会都不给。

接着,陈怡玢又来连续找了半个月的工作,连黄穆德都问过她一回,她只含糊的说还在找,黄穆德早就觉得她找不到工作,听到她这么说一点也不意外,反倒是她说找到才觉得意外。

终于,陈怡玢找到了工作,保洁员。

第007章

陈怡玢的新工作是一个保洁员,俗称打扫卫生的、清洁工。

她工作的那栋大楼就是那天她极为欣赏的沙弗证券交易所的白色哥特式建筑大楼,这个大楼是整个沙弗金融城的象征,也是沙弗市的著名的建筑物之一。

陈怡玢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这里工作,更没有想到自己在这里工作的原因不是作为一个金融从业者,而是作一个清洁工。

不过就算作为一个清洁工,陈怡玢也将自己收拾的干净整洁,穿着交易所统一发的浅绿色制服,她将头发盘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小月子养出来的好气色让她显得白了不少,嘴上涂了一点红色的口红。这只口红还是她刚从轮船下来到达沙弗市那天,陆云鹤嫌弃她穿得土气,带她买衣服的时候给她随手拿的一只。

好在现在口红的颜色并不那么多,永远好卖的总是大红色,陈怡玢只涂了一点点,然后抿一抿嘴唇,便带上了一抹漂亮的红色,让她整个人都提亮了不少。

说起来,虽然口红买了一年多,但是陈怡玢涂抹口红的次数少得可怜,以前的她没有给自己化妆的意识。虽然没出嫁的时候也学过闺阁姑娘给自己描眉和敷粉,但是当时流行的细眉其实并不那么适合她,而且更重要的是,20岁的陈怡玢特别没有自信。

没自信表现在她身上就是她平常走路腰杆挺得不是那么直,看人的时候目光不能坚定的直视着对方,总有点闪烁和闪躲,羞于跟人对视,总怕别人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她胆小的内心。

她们陈家的人个子都比较高,她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在女性之中算是高个了,但是姆妈一直认为她太高,有点傻大个的味道,觉得她的身姿一点也不袅娜,没有女孩子温柔的气息,所以总教育她要学会微微含胸走路,结果含胸没学会,驼背倒是有了。

一个人挺不直腰板,就会给人感觉很软,没有主见、靠不住。

相反,到了晚年的陈怡玢腰杆挺直,看人的目光坦诚而坚定,经过多年的养尊处优和保养,皮肤养得光滑白皙,即使到了中年,看起来也比年轻时更有女性的韵味。

现在的陈怡玢到了这个证券交易所工作并没有想象中的什么某个大佬看中她的才能,破格将她从保洁员提升为ceo,这完全是做梦。她仍旧被安排到了大厅做保洁工作,而且还是最费劲的擦窗棂工作。

陈怡玢之前还觉得沙弗证券交易所那些雕花的窗棂特别有味道,阳光从这样美丽的窗棂穿过,照射在站在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们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到有一种神圣的感觉,会让人感叹这栋美丽而古老的建筑物的魅力。

然而如今她就干起了打扫窗棂这个活,瞬间所谓神圣什么的不要想太多,所谓的‘交易所每年花费大量金额维护这栋古老建筑的美丽’,而她就是众多维护中的一个。

作为参观者,怎么看都觉得好看,可作为一个廉价的维护者,就觉得哥特式建筑什么的,一点了也不美了。

陈怡玢虽然心里腹诽这份新工作,但是也仍然干的一丝不苟,保洁队的领班是一个40多岁的白人女性,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每天晚上都来检查她的工作,她都是用手指来检测陈怡玢的工作质量,每次都用手指抠弄那些死角的地方,生怕找不到陈怡玢的错一样。

好在这些地方陈怡玢都擦到了,她是一个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极致的这么一个人,这跟她的性格和上辈子留学德国的经历都有关系。

领班叫奥贝娜,奥贝娜没找到陈怡玢的错,连续半个月都见陈怡玢这么认真仔细之后,难得的夸了她一句:“在东方人里,你算是勤快的。”

陈怡玢知道领班有点民族歧视,不仅因为她被分到的打扫片区是最大的,也是最费劲的,更因为奥贝娜看她时那种蔑视的眼神。陈怡玢没想到奥贝娜会对她说这么一句话,陈怡玢想讽刺她两句,但是想到这种冲动的事情做起来不太明智,然后她就装成一副听不太懂英文的样子磕磕巴巴的说了一句谢谢。

奥贝娜看到陈怡玢这样笨拙的样子,不禁露出了一种优越感的笑容,又说了一句:“好好干。”然后她扭着她肥硕的臀部走了。

陈怡玢这半个多月的工作时间里,早就将这栋大楼摸索得差不多了,一楼作为拱顶最高的大厅除了前台就是客户休息区,说是休息区,其实就是摆放了很多把椅子的大厅,大厅雪白的墙上四周都挂着交易指数,几乎每隔一会儿就会有一波穿黑马甲的人将最新的指数写在纸上挂到交易板上,来交易的人几乎都人头攒动的挤在交易板前面,每一轮新的交易指数登出的时候,都有人大哭有人笑的,场面很是混乱。

大厅旁的楼梯直通二楼的交易大厅,大厅里坐了千余人的红马甲交易员,他们每个人桌前都有五六部电话,此起彼伏的电话声不断响起,每个交易员几乎都同时夹着几个电话一起在说,有的放下电话站起来冲着楼上的操盘手比划着交易所内行的手势。

一直到整栋大楼响起了电铃声,所有人疯狂而紧张的工作才匆匆告一段落,有人累得仿佛刚脱水一样摊在座椅上,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消停了一点,等到下午开市的时候又会将整个交易大厅淹没在一片铃声的海洋之中。

而一楼的股民们,每天都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失魂落魄的走出交易所,也有人大声狂笑奔出交易所,在这里,一天之中看到无数种剧烈的极端情绪。

领班奥贝娜再来检查卫生的时候,陈怡玢送了她一双时下刚流行起来的玻璃丝袜,人造的肉色,穿起来好像第二层皮肤一样,时髦的女士都要备一双,只是价格颇有点小贵,一般贫民女子不舍得花钱买。

奥贝娜不动声色的将袜子塞进自己宽大的衣兜里,然后又夸她:“你很会将工作干得明白、仔细。”

陈怡玢仍旧是一副磕磕绊绊的口语,说了句谢谢。

过了几天,陈怡玢被调到了三楼管理区打扫走廊。这里是人少活也少,保洁队伍里难得清闲的好活。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陈怡玢跟着刚刚下市的红马甲交易员们涌出了交易所,在一个炸鱼块摊子排队的时候,前面站着几个红马甲,她前面站着一个红棕色头发的男士,他大概是才刚工作没有多久,脸上看起来还带着刚毕业学生的新鲜气息,陈怡玢听着他在跟同伴嘟囔着现在交易所的不景气,来开账户炒股的人越来越少了,他一个刚毕业的新人,哪来那些客户呢?

陈怡玢听着他跟前面同事一直在嘟囔着“这份工作看起来也不那么牢靠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沙弗金融城好像也不再是金饭碗了。”等等之类的牢骚。

就在红棕发男士拎着炸鱼块要离开的时候,陈怡玢忽然叫住了他,说:“打扰一下先生,我听到你刚才的话,我在你这里开个户,行么?”

红棕发男回头看陈怡玢,只见她穿着一身他们交易所的浅绿色保洁员服装,本来听到陈怡玢说要开户的声音还挺高兴,想来个热情接待什么的,结果看到这一身交易所最底层的浅绿色服装,虽说他们是一个楼里工作的,但是保洁员是最底层的人,跟他们这些红马甲是天差地别的,可是这位红棕男虽然有点不乐意,但是还是秉持绅士风度,说:“当然可以,想必你是听到了我的牢骚。”

陈怡玢很喜欢这种彬彬有礼的后生仔,虽然长相不是顶好,但是干净整齐,态度又好,不知怎的,忽然让她想起了上辈子长大后的大儿子阿光,她不觉得一笑:“那我下午去找你好么?”

红棕男叫做谢夫,他跟陈怡玢说了他的名字和工号之后,说:“下午您直接到前台那里办理开户手续,工号写上我的就可以,然后拿着条子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