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爱女人,可也不爱男人。什么都不爱,就只爱个自在。

想吃什么就能吃上、想喝什么就能喝着,想几时睡就几时睡,想几时起就几时起。这等日子,才是他所钟情的。

性子要是上来了,他能日日邀人四处吃酒、斗诗、捧戏子、戏优伶。可要是一时失了兴致,任天王老子来请他,他也连门儿都不乐得出,好脸色也不给半个。

活的就是个恣意,别人看不懂,可他就这样舒坦,就爱这样过活。

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天,上面繁星点点。姜哲摸了摸下巴,叹了口气:“怎么有些个憋闷?”

这些日子,虽仍是按着以往的性子来过活,可却忽然觉着无论做些什么、或是什么都不做时,有些个没趣了。

想找点儿什么乐子,或还是干脆找些事忙?

“烦呐…”说出这两个字来,姜哲忽的失笑起来——烦?他姜哲竟也有觉着烦的一日?家里人唠叨他不烦,老爷子骂他他当曲子听。父亲拿板子揍自己自己就当是练筋骨了。

可如今,他竟会觉着无聊也是一种烦闷?

找乐子?他一时没想起要找什么乐子来做,可找事做?要找什么…

“前面的可是姜家三公子?”

后面传来人声,姜哲回头看去,见一个小厮模样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冲自己恭敬问道。

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在哪儿见过来着?

又摸了摸下巴,姜哲歪着脑袋问道:“你是哪家的?”问完,才发现,不远路口处停着个轿子,周围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

眨眨眼,看着那没贴名姓的灯笼,眼睛在那几个目不斜视、神情威严的“小厮”身上扫了扫,抬手一拍脑袋:“哦,走眼了,可是五爷?”

那小厮正想答呢,却见他认出来了,才含笑道:“正是。”

跟着小厮走到轿子边儿,五皇子已从轿上下来了,含笑看向姜哲:“姜三爷这么晚了,怎么不带着下人一同回去?”

他不过是办完了差事路过此处,碰巧从此经过,就见姜哲在那边发呆。知道他是韩家的亲戚,才好心停下,叫他一声——别是刚吃过酒水,再跟家丁走失了。

“哦,我向来嫌他们麻烦,今儿个出来没带人。”也不是没带,有两个远远的跟着。只姜哲性子是一时一变的,烦起来就远远的轰开,除非他在大街上睡着了,不然那两个可不敢离得太近,省得自家爷变脸责怪。

五皇子见他有几分酒意,笑着摇头:“不如叫我两个人跟你回去吧。”这大晚晚的,他又长了这么一张妖孽脸,再叫人误当成是哪家姑娘女扮男装的…怎么说也算是拐着弯儿的亲戚了,哪能眼见着叫他吃了亏?

“多谢谢五殿下,这倒不必了。”说着,一指前头,“到那里,再拐上三个弯儿,就到了。”

五皇子朝那边看了看,又抬眼看看天色,他上午宴过友人,下午又忙了半日,正是头晕脑胀之时,走走倒也算是散心了?

姜家是世家大族,同姜哲相识却也没有坏处。

想罢,便道:“正巧,我也想走走,不知可耽误三公子的时候?”

耽误?倒没什么可耽误的,走着,那就走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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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儿出仕了?!”姜氏坐在屋子里,一脸的震惊,手中拿着的单子掉到地上都不知道,两眼直愣愣的瞪着自家老爷。

韩朴一脸的好笑,弯腰从地上捡起那张单子扫了一眼——是送外家的年礼。“我也是今日方知,他也不算是出仕,只是做了五殿下的幕僚。”

幕僚一职,说高也高,说低也低,端看是给谁当了。

今上没立太子,所以,几位皇子家都只有幕僚,却没有正经的东宫班底。可要是哪一位上了大位,原本的幕僚可就能一步蹬天了。

想往几位皇子府上贴的人数不胜数,尤其是大皇子和五皇子。他们挑起人来便尤为谨慎,可也不知姜哲是怎么得了五殿下的眼?

“他、他那性子…”那孩子寻常时候都是极好的,尤其是跟自己、自家的几个女儿、小儿子都是极会相处的个人。可要是疯起来那就真是个疯子!尤其戏弄起人来时,那张嘴巴真真能骂死个人!“我怕他再得罪了五殿下!”

韩朴忙笑着宽慰道:“那孩子也是个心里有数的,你想想,他要是不乐意,谁还能按着他的头不成?可见五殿下是个有慧眼的,五皇子为人你也知道,若不能收服了他,以你那三外甥的性子,想必也不会乐意甘心做人家幕僚。”

幕僚终究不是臣子,除非跟着的主子抬举,不然哪能容易出仕?再一个,要是跟着的人倒了,之后也就算是彻底断了他们的路。

“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姜氏的手没地方摆没地方放的,坐在那里就跟坐到沙子地上似的,呆也呆不踏实,“不行!我得叫他过来问问!要是真心想出仕也就罢了,可别哪天忽一变脸子,扭头就走!那是五殿下,不是他的伯伯、叔叔!没人让着他!”

说着,就叫人进来稍信给姜家老宅去,让姜哲这一两天得了功夫过来一回。

“罢罢。”在她肩头拍了拍,韩朴劝道,“这事,知道的人极少。要不是那日我遇上他正跟五皇子在一处时心中疑惑,问了一声,也不知他竟去五殿下府上做了幕僚。”姜家毕竟是世族,若叫外人——如大皇子一系的人知道了,指不定还当姜家也跟五皇子绑到了一处去呢。

“这些我都不管!”姜氏翻了他一眼,“我叫我外甥过来说话儿,别人还能知道我们说什么不成?就是叫他过来打上一顿也没人能说个不字!”

韩朴哑然失笑,忙借口有事,躲到了外书房去。

不得不说,能叫那头野马收心办差,韩朴也是呆了半晌才勉强回神。再看向五殿下时,眼中不由自主的竟带出了一丝敬佩之情,同时心里也冒了一丝疑虑——别是姜哲那孩子颜正才…

五殿下可正要取自家三女儿呢!他要是跟筣姐儿的表哥真有些个什么,哪怕他是未来能上大位的那个,韩朴也决计不会甘心!

可看着五皇子同自己说话时自若坦然的神情,韩朴自认——以五皇子一个刚满二十的年轻人来看,就是他有再深的城府,若真有那等事情,在自己面前也绝难掩饰至此。

因此,这才算是勉强放了心,回家后方告诉了姜氏,也是叫她从姜哲那头再询问询问的意思——他也奇怪,姜哲到底因何才愿意收心做人家幕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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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今日三表哥过来?”韩筣好歹得了些功夫,身上的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抱着大迎枕歪在床上,恨不能再不下地。

韩筃看看她那副懒楼儿,好笑道:“你这个样子,叫那几位姑姑看见了,只怕耳根又不清净了。”

韩筣翻翻眼睛,挥手道:“管不了那许多了…二姐姐,你说,三表哥过来,咱们能不能出去松快松快?”整日整日的学那些规矩,她都快学疯了。想想之前那些日子,自己想弄些什么、做些什么,只要母亲同二姐姐点头,自己在这府里就是翻了天也没人来管!

可如今,连要怎么喝水、怎么嚼饭咽米都有人在一旁盯着,简直要了亲命了。

“三小姐,外男。”神出鬼没的秋菊的声音忽然从边儿上传了过来,吓得韩筣身上一抖,脸色变了变。

“怎么想见三表哥了?”以前也没见他们两个特别亲近啊?韩筃心中纳闷不解。

韩筣抿了抿嘴,这才凑到韩筃耳边低声道:“成天看那三位…板着个脸,跟墙上的砖似的,看看美人也好换换眼啊!”

“噗”的一声,韩筃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瞪了她一眼,在她额头上一戳:“没正行的,叫五殿下知道了,以后哪还敢叫你见外男?”

韩筣脸色僵了僵,把头转到另一边去:“为他吃了这么些的苦,到现在连他长的什么样子都还不清楚呢…”

第34章 心意定

听了她的话,韩筃不禁心中疑惑:“以前不是见过几回?”她都记得五殿下的模样,怎么三妹妹反到想不起来了。

韩筣悠悠叹了口气:“当时不是想着,皇亲国戚的,又是皇子的,心里害怕,就没看多看么?只记得他是个二十来岁的,别的…”她真心想不起来啊。

“…挺周正的个人,至于模样…”歪头想了想,五皇子模样生得不差,可也不是最好,至少比不得宋裕慈的风流,也比不上白安珩的飒爽。“很有气势的一个人。”那气势,韩筃说不大上来,应是皇家人身上才有的那种气势,有了这股子气势,直叫人能忽略掉他的模样、相貌。

凉凉的看了韩筃一眼,韩筣点点头,不说相貌,也就是说——长像一般呗。就跟向别人问某个没见过的女子长的是什么样的?要是别人说“挺可爱的”,也就是说那人长的不漂亮,也只能用“可爱”来形容了呗。

“苏姨娘来了。”姐妹两个正说着话,外头婢女来报。

自从圣旨下了之后,苏姨娘在自己的屋子中高兴的连哭了三个晚上,之后却不大敢跟平日似的老往韩筣的院子里面跑了——就是平日,十天里她也就敢过来一回,生怕自己来得多了,再叫夫人不待见韩筣。

而如今,韩筣的院子里面住上了三位宫里出来的女史,那可都是身上有品级的、且还是宫里出来的人!苏氏这许多天,才是第二回过来。这是生怕自己是个姨娘,再让宫中贵人们知道韩筣有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母亲而生出低视之意。

见三位女史都不在这屋,筃姐儿筣儿又忙着让茶起身,苏姨娘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忙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到茶几上,结结巴巴的道:“这几日闲着做了点儿东西,也不知您用不用得上…”

听到那个“您”字,韩筣无奈叹了口气。上一回她过来时自己就说过了,不必如此客气,她还没出门子呢,哪能叫生母这么称呼自己?

可无奈,苏氏是个最胆小谨慎的,死也改不过口来。

包袱里是一些贴身的衣裳,苏氏在那边两只眼中全是欣慰和感叹的盯在韩筣的身上:“贵人们的衣裳都是有规格的,我也不知道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就只做了些里衣…好歹针线还算能拿得出手,您别嫌弃…”

这些话听得韩筃都觉着心酸,可她跟韩筣一般,连劝都不知道要怎么劝才好。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心中叹了口气——以前苏姨娘就够战战兢兢的了,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老鼠胆。

等苏姨娘走了,韩筣才又叹了口气:“今后的日子…我自己是不怕的,可她这个性子…”她只怕自己出了府后,虽苏姨娘是自己生母,可她自己就是个死也立不起来的,再叫下人们偷偷作践了去?

韩筃笑道:“有母亲在,姨娘受不了委屈的。”姜氏不是个小气的人,以前家里的那些通房什么的她也容得下。倒是韩朴嫌乱,都陆续的打法了——韩朴不喜女人逾越。若是有什么事,都只管找夫人去说,要是合理的,姜氏自然会安排处置。

可偏有些长了许多心眼儿的,趁着自己过去时话里话外的要这要那。他平素性子不错,可就是不耐烦这些后院琐事,但凡哪个多嘴、不安份了,他也不训斥、也不应允,等出了这屋子,转头就把人打发了了事。

打发人是省事,可家中没谁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所以剩下的丫头们心大了后继续作,然后就继续被打发出去嫁人,再然后…家里剩下的就只有最老实的苏姨娘,和不好乱动的李姨娘了。

这会儿只剩下这一个姨娘了,又是王妃的生母,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姜氏也自然会好好把人供起来,绝不会给她半点儿委屈受。

韩筣默默看了韩筃一眼,心中颇多愧疚——她知道姜氏为人不错,对苏姨娘从不严苛,对自己也素来极好。可心中那些想头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便是白日里累了一天了,一到晚上、做梦时就会梦见以后有可能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日子…

她想认命、想按着这里的规矩来、不想给韩家惹麻烦,可回回梦里都梦见自己人在皇宫,丈夫当了皇帝,左拥右抱的和妃子们取乐,把自己远远的丢在形似冷宫的地方…她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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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筃穿过萧条一派的花园,回了自己的小院儿,一进门儿,就见后头又有人过来,便干脆站在院子里略等了等,就见二哥一脸兴奋的抱着一个雪白雪白的毛团儿进来,见韩筃人等在院中,笑道:“哟?怎么?知道二哥要来,到院子里来迎我?”

韩筃失笑:“哪里是特特的等你?刚才筣姐儿处过来,听见你来才略等等的,这是什么?”

韩笙一脸得意的把怀里那团东西举了起来,一只雪白雪白、毛绒的小东西被他双手抓着,从圆团变成了个长条,竟是一只一眼蓝、一眼金的大猫!

“这可是稀罕东西,叫什么波斯猫,从域外来的呢!你二哥哥给你寻了好久才弄到,可喜欢?”

韩筃两眼立时就亮了,这东西不过两个巴掌大小,看着似是刚刚断奶,她前一世在长公主府里见过一只,只是比这个大上许多,长公主爱得什么似的,怎么现在竟让哥哥弄了一只回来?!

“外头怪冷的,小心再冻着它?二哥也真是的,怎么就这么直直抱来了?!”韩筃想接,又怕自己不会抱,急得真叫丫鬟小心接过来送进屋去。

韩笙见她只顾着猫,都不理自己的,长叹一声:“唉,白安珩那小子也真行,竟知道弄这么个玩儿意来,这会儿连你哥哥都要退避三舍、退到猫的后头去了。”

“什么?这猫跟白家又有什么干系?”韩筃见丫鬟们把猫抱了进去,又听他如此说道,疑惑转过头来。

韩笙一捂嘴,冲她挤挤眼睛:“哎呀,说漏嘴了…算了算了,这小家伙是你那未来的相公给你弄来的,听说是从宫中弄出来的呢,稀罕得很,行了行了,我得出去给他写贴子去了,就说二妹妹有了猫儿忘了哥哥…”说罢,竟一溜烟的转身跑了。

韩筃站在院子里头直瞪眼,半晌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脸上又是一红,忙在丫鬟们的偷笑之中回了屋子。

听说二姐夫送了二姐一只小奶猫,且还是一只眼睛一个颜色的,正在跟绣娘学绣花的韩筌丢下活计就跑来了,还带携带了一只刚从先生那里头跑出来的坏小子——韩筝。

“听说是宫里来的?”韩筌拿手去戳那只睡得四爪朝天的小家伙,眼睛都恨不得长在这小东西身上。

韩筝则干脆趴在床上,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一脸兴奋,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它:“它还会打呼噜!”

“别吵着了它。”别的东西尤可,因上一世经过、见过,虽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要再嫁一回,可韩筃却因为怎么说也是第二回了,并不十分期待,且心里还有些忐忑之情。

可这一回,这么个白乎乎的小东西,真真送到了她的心坎儿里面,见韩筌直捏小家伙的爪子,心里都有些不舍得,生怕她手重,再给捏坏了。

看着这只猫儿,想起自己平日给白安珩做的那些个东西…虽也用了心,可其实却并不是什么太费功夫的活计。

现在想想,以他家的规矩,怕是这辈子家中后院都只能有自己一个了,要是自己不用心、没想要真心实意的跟他过日子,以他现下对自己这般的好、对未来的经营,自己实在亏欠他许多…

看着那个小家伙,韩筃又出起了神。嫁过一回人——虽说是上辈子的事。可到了这一世,心中却总隐隐有二嫁的感觉。前一世在宋家时,听宋母请来的那些讲因果的姑子们说:这女人呐,一辈子就只能跟一个男人,不然到了阴私地狱中,会被娶过她的男人们人割开了分!死后会受无尽的苦楚!

这话虽从没在哪本经书上见过,却印到了她的心中。等到了这一世时,她是真心打着自己独活一世的想头。

就是后来有了白家的事,也只隐隐的抱着应付的心思,没真心期待过将来的日子,且还有些暗自抗拒。

可几次见到那人时,他的眼睛、他看自己时的眼神,却又在午夜梦回之时,时常出现。叫韩筃心中纠结万份。

直到这会儿、看着这只软乎乎的小东西,方心中隐约想明白了——自己已经重活了一世。要是一直背着上一世的种种,不光对不起家里人、白家人,更对不住自己才是!

日子,都是经营出来的。有什么样的因,便有什么样的果。

想想前一世中,若不是自己从没真心想了解过宋裕慈,时时刻刻拿着宋母所念的“宽容、大度”为己任,从不闻不问他在外头的事,对待家中的姨娘也只是她们不犯我,我便不去理会她们做些什么、想些什么,又怎会闹到最后那般地步?

前世之事,虽错多在宋裕慈身上,可自己却也不是全然无错——被人所骗,是自己识人不明。不知丈夫所思所想,是自己关心错了地方。被姨娘所害,是自己太过天真,当世上人都与自己一般,能各司其位。

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有错不怕,怕的是不知错、又或是知错不改。

上一世找错了方向,既然这会儿想通了、既然能有一世让自己重活,那边好生经营着吧。自己的夫,从这一世一睁眼起,就再也不是宋裕慈了,而是白安珩!

第35章 绣猫

“…二姐姐、二姐姐?”

韩筃忙回了神,看向正嘟着嘴巴的韩筌:“怎么?”

“我是说,怎么从宫里出来的,三姐姐没得?二姐姐倒有了?”

韩筃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也是不由得有些忐忑。自己同韩筣感情愈发深厚了,可要是因为这事,再叫他们二人间起了什么间隙,那可怎么是好?

韩筣日这会儿已经对做王妃的事儿心中烦闷呢,要是再有了这么一出…

“这件事…”韩筃心中犹豫起来,似乎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有些不妥当。且这个小东西是白安珩送给自己的,自己没的把它拿来卖人情的,且自己也舍不得。二哥哥又是当众说这东西是白安珩从宫里弄出来的,下人们怕都已经传开了,韩筣那里知道只是早晚的事儿…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都不说!”韩筌两眼发亮,高举着小手颠着脚,韩筝也扬起脑袋来:“不说、不说!”

那小猫睡得正香,听见周围有人在吵也不睁眼,抽抽小鼻子、咂吧咂吧小嘴,再抖抖小耳朵,脑袋朝另一边儿歪了歪,继续睡。

摸摸弟弟、妹妹的头,韩筃苦笑了一下,这不是说不说的事儿,她们不说,也有别人说,只是…

这心,就一直担到了次日。因要学规矩,这几日韩筣日的饭都是在自己房中用的,听说头天晚上有鱼,韩筣怕是又要辛苦了。

直到次日上午,快到了自己平时过去找韩筣说话的时候,忽听外头丫鬟们来传信道:“听说五皇子亲来了呢!”

韩筃眨眨眼睛,心中又是有些奇怪、又是有些隐约的期待。五皇子既然来了,韩筃便没马上过去韩筣那儿,直到快用午膳的时候才听说——五皇子不光是自己来的,还带了只白乎乎的小奶猫过来,那猫跟头天白家送来的一个样儿,都是一眼蓝一眼绿的,只是两只眼睛的颜色调了个个儿,稀罕得很呢!

看看正在炕上四脚朝天的抱着个小绣球不松爪的小家伙,韩筃“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她之前都担得些什么心呢?白家同宫中关系最近的怕就是五皇子了,那猫不是从五皇子那里弄出来的又是从哪儿弄来的?就算不是从五皇子那里弄出来的,可连白家都能得的东西,五皇子又哪里会要不到?

知道白安珩要把猫儿送到韩家来,五皇子哪会出这种差错?这婚,就算只是圣上指的、就算再不合他的心思,为了面子,他也必会把事情圆圆满满的做下来。

等到了韩筣处,果见一只白乎乎的、跟韩筃那只长得极像的小猫正在床上支着身子想往小几上跳呢。

“姐姐来了?”正在炕上逗猫的韩筣日闻声转身,笑嘻嘻的指着那个小家伙,“正好想出几个新样子来,还要烦姐姐回头绣出来呢。”

“要绣猫?”韩筃眼睛一亮,她也正有此想呢,只她于画之一道十分寻常,描样子还好说,可想新样子就为难她了。

“是呢…对了,听说姐姐那儿也有一只?是昨儿个白家送来的?”

听韩筣说,韩筃才知道,合着,这一回是有人域外之人进献了一对儿波斯猫,母的那只怀上了,生了一窝,一共得了五只。因此事正巧是白大人经手引荐的,皇上便特意开恩给白家留了一只,剩下的,长公主府得了一只,皇贵妃处得了一只,五皇子也讨了一只回去,想要送给韩筣,剩下的一并留在了太后处,又由太后做主,自己留下了那对大的,小的给了一直养在身边的三公主。

一窝猫,就这么分巴分巴的散了出去,韩筣日悄声同韩筃道:“太后娘娘留下那两只大的,怕是想等回头再生了小猫,再拿去送人吧?”

这笔买卖多划算?猫不比别的,一年至少要生三回,这又是从国外来的种,拿出去做人情可比别的东西稀罕多了!

“你那只是公是母?若是一对儿的话,不如等它们长大了,也凑一出,生出来拿去送人可好?!”

韩筃拿手指着她,只笑得说不出话来。可见她是憋得久了,连这话都敢乱说了!

不出三天的功夫,韩筃那里就收着了韩筣日处送来的十七八张新花样。拿在手里翻了翻,转头向送样子过来的秋谷道:“这些都是你们小姐这两日画出来的?”

秋谷忙忙的点头:“可不是么!小姐只一得了功夫就拿笔琢磨样子,要么就跟雪球玩儿。”雪球和雪团是头一日姐妹两个给两只小猫取的,正好一对儿。

韩筣这几日算是辛苦了,这会儿让她换换脑子,少琢磨那些有的没的倒也好。可见,五皇子这猫送得很及时。

韩筃抿着嘴笑了起来:“这许多,让我一时哪做的出来?回去告诉她去,让她悠着点儿画,我这针线可不比她的笔,没她手快。”

秋谷连连点头:“二小姐说的是,回去我们就劝着她,哪怕多和雪球玩会儿呢?”

——————

眼见着就到了年底,各家各户除了预备过年时节的东西外,还要准备走礼的。因进了正月便不能动针线,韩筃年前倒真真忙了一阵。

白安珩拿着手中的那方帕子直愣神,帕子是青色的,并不起眼,可上头却绣着只用银、白二色的丝线勾勒出的小白猫。

那小猫倒仰着,怀里抱着个大绣球,显是玩的正乐着。可又似乎觉着人有在远远看着它,便半支起小脑袋来,两只眼睛一蓝一金,直愣愣的看向手帕外的人。

自从定亲以来,白安珩收着过韩府送过来的、韩筃亲手绣的绣品并不算少,至少每月都能有一件半件的。可从没哪件,有这件绣得精细。

那一根根的白毛、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肉乎乎的小爪子,看着这方帕子,就好像画上的小猫都要跳出来似的。

活了!

再眨眨眼睛,看那帕子还是帕子,那小猫还是仰在里面愣愣看着自己的模样,嘴角不由得又扬了起来,心中忽然变得越发柔软、越发期待起来了——这得花多少功夫,才能得此一方帕子?

不过寸大的地方,竟能让她巧手绣成这般。

想着她坐在窗边,一针一线勾着银丝线的模样,心竟莫名跳得有些急切。之前拿到她亲手做的东西也很好,可显都没有这件更上心。怕是,她那里对自己也是越发上心了吧?

送的东西讨得意中人的意,白安珩细心把那方帕子随身收好,连走路时的脚步都又轻快了几分。看得洗笔几个小厮连连偷偷换起了眼色——傻了、傻了!公子愈发变得傻了!

眼见着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庄子上的收益早就送进府里安置好了,不过汾安老家的年礼这会儿才刚刚送到。

同来的还有老家的几位下人,韩朴看着其中一位疑道:“怎么今年是你跟着过来的?”

刘三点头哈腰的冲韩朴跪下行礼,笑道:“多年没见二爷,小的心里想得很呢,便向老爷、老太太讨了这回的差事。”

刘三乃是大管家,往日再不管出远门这些事的。韩朴笑着把他扶了起来,心中转了几转,一时没能猜测出来到底因着什么。

等见过自家二儿子、并韩笵、韩池后,韩朴这才知道他这回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长子长孙在此,外加老太太的心肝一并都在京城,不派个重些的人过来怎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