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来的是大管家,后头姜氏也接待着了管家娘子,五十多岁的人了,竟还要跟着小子、媳妇子们往北跑这一趟,真真是…让夫妻二人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家中经年的老管家,韩朴夫妇自然要很给面子的,礼也不敢让他们行全了,还拉着几个儿子女儿出来,再立着听他们二人交代老家老太太的话…

“你说多少?!”姜氏瞪大了眼睛看着韩朴,一时不信自己的耳朵。

“三千两的银票。”韩朴脸色有些发黑,把大衣裳随手丢到椅子上,一屁股坐到炕上,热烘烘的炕只烤得他火气倒更旺了,“过了年才十八岁,老太太竟一出手就给了他三千两!也不怕他小孩子家家的拿了银子再出去祸害?!”

“这…这也太…”自家二儿子一个月才五两月钱!朝廷官宦一年的俸禄才多少?!这三千两,都够自家富富裕裕的过上小二年了!“是只笵哥儿有,还是池哥儿也是如此?”

若真是叔侄二人都有这许多银子,自己夫妻哪敢叫他们二人再在府上住着?老家的老太太到底什么意思?!

说到池哥儿,韩朴的脸色才略好看了些:“刘三是当面同他两人说的话,事后才偷偷寻了笵哥儿,银票也是他偷偷交给他的。是小厮帮他收拾东西时无意间看见,这才报到我这这来的。”

早就听说家中老太太偏爱这个孙子,之前只当是一般的溺爱、手松些,却没想到…这可真见是怕他受委屈了啊!

“这事,只做你我不知道,反正春围前我不是准他再出门的,就是有再多银子,没处花,也惹不出事来!”

叫孩子上京是来备考的,又有嫡亲叔叔看顾,哪里委屈得着他?老太太这是怕自己夫妇虐待他不成?且那刘三显是老太太派来的,放着长子长孙不理会,倒如此偏心一个庶出的孙子,这又算是什么?好在,到底是大房那边儿的事,与自己这边无关。

第36章 宋家妇

想明白干系之后,姜氏心里虽还是存了些气,却还是点点头,没吭声的应了下来。不过细想想倒还好,至少,自己过门后便同丈夫在京中、任上同住,老家里的老太太,自己除了新婚那阵,这些年间也没正经伺候过。

不像家中大嫂,想必平时这日子定不会太过好过。

那边韩笵得了银票尚不知足,拉着刘三本想跟他念叨念叨二叔对他的“虐待”,可又一想,之前在老家时,这位刘三就跟嫡母一个鼻孔出气,总时不时的“规劝”自己几句,以显他自己在韩家多有地位,连主子爷都能说道。

如今,那银票是老太太交代的,他不敢不交给自己。但自己若是有什么话要说,他哪能真一字不差的传给老太太听?

因此便道:“你且等两日,我有家书要给老太太请安,你走时一并带着,务必要亲手交到祖母手中!”

写封家书要用两天么?

刘三笑一副眯眯的模样点头应了声“是”。反正这位四爷是个什么德性这些年他也算是看明白了,二老爷的性子——早年间伺候过,自然也是清楚的。写信?只怕是要回去给老太太报委屈去吧?反正上头主子们有什么不合,跟他们这些下人又有什么干系?

等过些年老太太一闭眼,倒要看看到时这位四爷,还会有谁搭理?

韩家祖籍在汾安,就中这里没有牌位等物,过年时只遥遥在主宅院中冲着汾安老家的方向磕个头,便算是祭过祖宗了。

之后便是放炮、散钱、守岁等等,不必细说。

转过头来便是大年初一,宫中摆宴,大宴群臣。韩朴、姜氏,自然在列,连韩筃和韩筣两个也被太后亲口点到,命她们一并入宫,拜见太后等宫中贵人。倒是韩笙,因为尚未入朝为官,身上无事一身轻,用不着进宫受那个罪去。

不光是韩家,白家也是如此,因此宴席之上韩筃自然又见着了白家夫人。

若是平日里,有白夫人到的地方,韩筃自然要避开一些,可现在这宫宴之上,便不能顾及那些规矩了。

见着韩筃韩筣日两个,白夫人先笑着拉过韩筣来细看了看,冲姜氏道:“你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养出的女儿一个赛一个的好,倒是我运到好,先抢了一个回去。”

两人说笑了几句,就听白夫人又道:“唉,说起我那二儿子,连大过年的都不受出书房,成日家不是抱着书本看,就是盯着帕子发呆。”

听到帕子二字,又见白夫人含笑看向自己,韩筃不由得脸上发烫,再垂下头来。年前送过去的那条帕子,确是自己精心之作,光画样子就磨着韩筣改了好几回,才选中了那一张,又足足绣了小半个月,才算满意。

虽看上去只有银色、白色二色丝线似的,可天知道,光白之一色,她就选了深浅不下十几种,才把那猫儿绣得活灵活现的!让帮她分线的几个丫头都直嘀咕,说眼睛都快挑花了。

不过寸大的一只小猫,花的心血功夫比之前送过去的那些不知多了多少。

自己是绝意定下心来,才愿意花这翻功夫的,就如她看到了白安珩愿意在自己身上花的心血与期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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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中较偏的位置坐下,韩筃这才偷偷松了口气。以她的身份本是进不得这等宫宴的,她不比韩筣,怎么说韩筣也算是预定的皇子妃了,坐在这里还算有资格,自己呢?则是仗着被太后赐过婚的便宜才在这里有一席之地。

上面太后示意过后,下面众人方能动筷,韩筃这才有功夫抬头四处打量,除宫中贵人们之外,还有已出宫嫁人的公主们在太后身边作陪,更有如长公主这般的圣上姐妹在坐。

再一转头,见前面一桌上坐着和怡县主,先愣了愣,才恍然——虽宋裕慈的品级不够,他和宋母都不能入宫,可和怡县主身上的品级却是实打实的!不似自己上一世时,因自己嫁夫随夫,自然也没资格入宫。

这还是自赵茹岚嫁入宋家之后,自己头一回同她相见呢,韩筃心中不由升起了几分好奇,远远打量着她的脸色。离得远些,看不大清楚,不过比起以往,她脸上的笑意倒是多了几分,只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着她脸上的笑有些勉强。

不多时,上面太后似是累了,便倒后头歇息去了,其余的人便不像之前板生生的坐在原处。有些原本相识的,便趁这个机会起身走动,寻平日相熟的人说话不提。

韩筃正同韩筣低声说着话,身边不知何时坐下了个人,一转头,见竟是赵茹岚?

“见过县主。”韩筃忙起身行礼,再抬起头来时,这才发现——赵茹岚的脸上扑着一层厚厚的粉。

不过只比自己年长一岁,如今也才刚满十八岁,怎么就要用这许多的粉?

韩筃心上疑惑,想了想,怕是她原本脸色不大好还是怎么着?

赵茹岚脸上笑得勉强,看了看韩筃又看了看韩筣,叹了口气:“听说你们的好日子就在来年?倒要恭喜了。”

“多谢先祖挂怀。”忙压下心中疑问,韩筃垂首应道。

就听她又开口叹了一声:“以前还是年轻气盛…若有不当之处…你们…”似是不惯说这些软话,赵茹岚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说了些什么。

“哪里的话?往日倒是我们说话没轻没重的,县主不怪已是大度了。”韩筃心下越发奇怪,连忙应道,边说着,便偷偷再往席上打量了一番,想了想,心中略有了些定论。

今日来的人中,多是达官贵人的家眷,虽多同赵茹岚相识,可往日和她较好的那些女孩子们,却一个都没有。自己同韩筣虽平时和她没甚交情、还略有些分歧,可若论相熟,倒还是同自己二人更熟一些,也难怪她会跑过来跟自己二人说话。

这话头略了过去,便又聊起其它,应景说了几句宫中宫宴的气派、太后娘娘气色大好等话,那边赵茹岚又一转话头,眼中略带期待的同韩筃道:“来年你的婚事,我可能过去贺喜?”

韩筃一顿,含笑点头:“那就等着你的大驾光临,到时我送贴子过去。”听了这话,赵茹岚果然一副松了一大口气的模样。

又过了一会儿,太后换过衣裳回了前头,赵茹岚方依依不舍的起身回了自己桌上。

韩筣这才偷偷拉了拉韩筃的袖子:“姐姐,她怎么…”

之前虽就瞧出赵茹岚婚后的日子怕不大好过,可她竟巴巴的要想在韩筃的婚礼上过来贺喜?往日两边也没那么熟吧!

韩筃远远的看了赵茹岚一眼,见她还在强笑着同她身边的一位夫人说着什么,轻叹了一声:“到时便让她出来散散心吧。”不过一张贴子的事,宋老太太那脾气,只怕把她拘得够呛。那样一个恣意要强的女子,一日为了宋家妇,再多的苦水,也要自己和泪咽。

若是她嫁的是其它人家,受了婆婆的制,韩筃还会觉着是她往日里太过恣意了,也该叫人管上一管,可宋家那位老太太…那可是自己亲身伺候了十年的主儿,绝不是个好相与的。

待宴席尽,各个家眷便都退了出来,前面同皇上一同用膳的男人们,和后头与太后一处用膳的女子们,都在宫门口处相汇,再一同各归各宅。

赵茹岚脚步缓慢,一步步的挨向宫门口,脸上有些迷茫、有些沉重。扶着她的丫鬟轻声道:“县主,再不走,只怕宫中要上锁了。”说着,见她脸上还是那副愣愣的模样,轻叹一声,“爷怕是还在前面等着咱们呢!”

听到宋裕慈,赵茹岚的眼睛亮了亮,“嗯”了一声,脚步也快了起来。

虽然宋裕慈不能入宫,却温柔体贴的说好要在宫门口等着自己。可明日一早…明日一早…

手,轻轻的扶到小腹上,赵茹岚缓缓闭了闭眼睛,还差几日,自己才算坐完这回的小月子。原本她不应该来这回的宫宴的,可她不绝不能让人看轻、绝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己在宋家受婆婆刁难!

那样好的丈夫,虽婆婆难相与,可怎么说也是自己选出来的!那又是位寡母,小门小户的,待自己严苛一些也是有的…就像李妈妈说的,她都多大年纪了?等熬死了她,自己不就活出头来了?

一时,又想起借口自己小月不能伺候丈夫、又被那老太婆塞进来的几个丫鬟,赵茹岚暗暗咬了咬牙,忍忍…再忍忍…再过一两个月,等自己的身子大好了,再怀上个哥儿,到时看那老太婆可还看像上回一般的折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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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摆宴、外出赴宴,姜氏带着小女儿、小儿子忙忙的这奔、那跑的。倒是两个待嫁的女儿乐得在家中老实呆着,反倒清净了许多。

不过,韩筣那里,几位宫中的女史又加起了课,讲的都是宫中过年时的种种规矩、王妃过年时应遵守的规矩。还拿上回韩筣参加宫宴的事情当例子,念叨的韩筣脑袋都快炸了。

所以,韩家中最清闲的莫过于韩筃了。

第37章 春围

韩筃歪在火炕上,捏着怀中雪团儿肉乎乎的小肉垫,难得不用动针线的日子,还好家里有这么个小家伙给自己解闷。

想想小妹这回过年就七岁了,前几日嚷嚷着不许自己再捏她的脸,小弟又因是个男孩子,时常不在后院晃荡…

正想着,心里忽又冒出了前世自己的那两个孩子…心中仿佛针扎一般的疼了一下,忙闭上了眼睛。

自回来之后,除了头几日外,她再没想过那两个孩子。

不是真不想,而是不敢想…

自己已经回来了,他们则留在了上辈子。没了亲娘的孩子会怎样?韩筃不敢想。而这辈子会不会能生出他们两个来?韩筃更不知道。

可要是等自己过门之后,再得了孩子,把这辈子的孩子完全当成上辈子的孩子来养活,对于这辈子的孩子来说,却又似是不公平的。就像这辈子自己要嫁给白安珩的话,绝不能抱着同对宋裕慈一般的心思想他,对他,也是不公平的。

毛茸茸的尾巴在自己手心儿里一甩一甩的,雪团儿跟韩筣那里的雪球不同,雪团儿懒,最爱四脚朝天的躺着,有时犯起懒来时,它能仰躺在炕上,从西边儿蹭到东边儿、再从东边儿蹭到西边儿。

之前有一回,它还险些就这么四脚朝天的蹭到地上去,让眼急手快的夏蝉一把抱住了,可把众人吓了一大跳——那么高的地方,再把它脑袋磕坏了?

韩筣那边的雪球则正相反,最爱动,不管看见什么都要过去扒拉扒拉,韩筃每回去韩筣日那里的时候,都听她抱怨说“今天雪球又把什么什么给打了”的话。

夏蝉跟秋谷说笑时还道:“还好你家小姐嫁的是位王爷,家里好东西多的是,倒不怕打,要放在寻常人家,只怕好东西都不敢摆了呢。”

嘴角勾了勾,任脑子飞到那不着边际的所在,不再去想那些想不通的事。

忽听外面有人说话,没一会儿便进来报道:“白家二爷亲来的,送了小姐几支梅花过来。”

几枝刚剪下来的腊梅,上头或含苞待放,或迎雪怒绽,把屋中装点得鲜活了起来。

夏荷夏蝉几个笑得合不拢嘴,不等韩筃开口说话,就先给抬花儿的小子们打赏了一大串钱。

钱妈妈笑道:“这还没出正月呢,就惦记上了,还有六七个月的功夫,也不知要怎么熬过去呢!”

韩筃这几个月都叫她们打趣的脸皮厚了起来,听了这话也不理会,只叫人拿瓶子插好,自己这里留了一红、一黄,剩下的几盆分别送到了母亲房中一盆、两个妹妹处各一盆。

看着这两盆梅花再出起神来——来年二月就要下场了,可要给他预备些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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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寒意尽去、春暖花开,二月间正是乍暖还寒的日子。

韩笙骑着高头大马,身边跟着黑着一张脸孔的韩笵,朝着会场而去。

下了马,取好自己的东西,整整衣帽,便准备入场。一转头,正看见白家的人也到了,两边远远的打了声招呼,韩笙便凑了过去。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拉过白安珩手里提着的东西左看右看,一脸叹息之色的又塞回了他的怀中,冲着一脸纳闷的白安珩长叹一声:“唉,还没出门子就已经把我搁到了天边儿去了,可见就快不是我家人了!”

原本被他闹的有些莫名奇妙,这会儿听到他如此说,白安珩方明白了过来,含笑把自己的东西收好,又扫了一眼韩笙拿着的那些。

二人用的是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家什,那装笔墨的袋子、抱着吃食的兜子,都长得极像。可只要细看来,便能看出——阵脚疏密上面却有些不同。

自己的精细得很,韩笙的那个就略粗糙一些了。可那要看是跟谁的比,反正比一般人做出来的是不差的,可跟自己这个嘛…

把手放到唇边轻咳了一声:“韩世兄,请。”

翻翻眼睛,把心里的无奈不爽咽了回去,二人一先一后的进了考场。

九日后,多少竖着进去的,这会儿全都横着出来了?

韩家的家仆一脸焦急的等在门口,车子正好跟白家的在一处,两辆车上的主子这会儿也正站在一起说话。

韩筝一脸的好奇,一边扶着车上的门框子颠着脚一边向身边人问道:“我二哥怎么还没出来?你看见你二哥了吗?”

白安珣板着张小脸,双手背在身后,努力做成一副沉稳像的看着前面仿佛逃难的那些考生们:“还没,想必就快了。”

“你说,你二哥会不会跟我二哥约着一起出来啊?”

白安珣歪头想了想,点点小脑袋,依旧板着张小脸道:“也有可能。”

以为会约好一同出来的二人并没有一起出来,先走出来的是白安珩,他在的位子离门这里稍近一些,再加上他平日里会习些武,走出来时不过比平时稍疲惫了些,并无大碍。

见到二哥出来,再装老成的小豆丁也老成不下去了,蹲下身子、扶着车辕子就要下去,被跟出来的下人们看见了,忙把他抱了下去。这会儿心里着急,也没顾上说什么“爷是大人了,不要人抱,拿个凳子我踩着”的话,人落了地,想跑又不敢跑,急急的往前冲着。

还没等他冲到白安珩身边儿,就见听身后一个声音尖着嗓子叫着“二哥!二哥!”然后,炮弹似的冲过了自己身边,冲向自家二哥身后不远处的韩笙。

于是,小大人再也装不下去了,几步小跑了过去,被早就看见了的白安珩掐腰一把抱了起来:“可等急了?”

小脸微微有些发红,到底点了点头:“二哥可累着了?父亲母亲正在家中等着呢,咱们先上车吧。”

后面不远处,韩笙被撞进怀里的小肉弹撞得直翻白眼,随后跟过来的下人们忍着笑把韩筝抱了过来,道:“三爷,二爷累着呢,小的抱着您走可好?”

肉弹出了怀,韩笙这才咳嗽了几声,缓了缓气,挥手道:“上车上车,可有水?唉…我的位置正下风口,恭桶那个味儿啊…赶紧回家,我要沐浴!”好在,不是离的最近的,听说后头那一排的,前几天就熏晕了几个,被抬出去了。

“有有、有水。”下人应罢,又干笑道,“不过,二爷,咱们还得等等四爷。”

韩笙一拍脑袋,可不是么?这回自家来的可不止自己一个啊。

“那行,先上车吧。”

一直等到人都快散尽了,才迎着了韩笵韩大人——这位爷是被抬出来的。

原本就煞白的脸色这会儿更没人样儿了,睁开眼皮看看来接自己的下人,这位大哥干脆闭上眼睛直接呼噜过去了。

远远的,韩笙就闻见韩笵身上的那股子馊味儿了,比自己身上的重了不知多少倍,他都怀疑,是不是这位干脆掉到茅房里去了?还好,韩家这回来的是两辆车,这哥俩正好一人一辆,不至于恶心到韩笙二人。

回了韩家,韩笙痛快洗了个澡出来,跟父母、妹妹弟弟们还吃了顿饭,这才回去一觉睡到了次日下午。等他醒来后,听说韩笵那边还没醒呢。直到后日上午,韩笵那里才醒了过来。

不过,人虽醒了,却又大病了一场。韩朴忙干脆请了位太医过来给自家这位娇气的大爷侄儿看病,足足调理到放榜的那日,才勉强下得了床。

韩筃、韩筣、韩筌,再加上瞪着一对圆圆大眼睛、一脸好奇的韩筝,全都坐在屋子里面,大眼等小眼的等消息。

韩朴虽人在朝中,能提前跟同僚处打探着消息,可细想了想,却并没这么做——自家二儿子那个不着调的劲儿,要是真没考上,自己提前打听反倒怪没脸的。

韩朴和姜氏这会儿也全都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时不时的便要抬头向大门口那里看看。

韩笙一脸的不自在,恨不能干脆回自己的屋里去窝着去,也不再受现在这股子诡异气氛。原本刚考完的时候,他并没太在意自己考不考得上,又考得如何。可到了这会儿,就是自己再不在意,让他们闹得也在意起来了。

“两个要不要叫笵哥儿他们…”姜氏一语未闭,就听外面传来鞭炮声,吓得一哆嗦,指着门口道,“听听,是哪一家?!”

下人们连忙应声出去,不一会儿回来道:“是西面许府。”

于是,众人泄气一般的又坐了回去。

韩笙实在受不了了,皱眉道:“不过就是一场科举,那七老八十的还有考不过的呢,何必自找罪受?”

“就是不听听你的,我还要听听我姑爷考得如何呢!”韩朴正想拍桌子话说,就听姜氏如此说道,也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只瞪了韩笙一眼。

韩笙翻翻眼睛,又想再说什么,就听外面一连串儿的叫声传了进来:“中了中了!二少爷中了!”

呼啦啦一下子,众人全都站了起来。

“第几?中了第几?!”

那下人跑了进来,喜笑颜开的报喜道:“恭喜老爷、夫人、二少爷中了第五十五名!”

“赏!赏!”韩朴长松了一口气,大手一挥,连声吩咐道。

那人忙磕了个头,又笑道:“还要给二小姐道喜呢。”

第38章 出门

“白家二郎考了第几?”姜氏两眼一亮,连忙问道。

“白家二公子考了第三名!”自家二公子被别人家的二公子比下去了,这事原本似乎不应该让人这么高兴,可考得好的那位却是自家未来的女婿,那自然就是不同的了。

“再赏!赏三倍月钱!”姜氏继韩朴之后,又挥了一次手,下人们脸上笑得更欢实了,连忙上来道喜。

等众人乐够了、笑够了,这才有空去想别的事,姜氏疑道:“可有看到四爷的名字?”

那下人脸上僵了僵,忙道:“小的一时没看到呢,先看见二爷、跟白家二爷的名字就先回来报喜了,后头还有人看着,许靠后了些,一时没看见也是有的。”

“行了,你先下去吧。”韩朴又挥了挥手,命人准备宴席、并送到白家贺礼。

头三名的名字在榜尾,五十五名的名次则在正当中,下人们无论是从头往后看、还是从后往前看,怎么可能找不着韩笵的名字呢?

这话韩朴都不必问,必是没中,只下人们怕看漏了,才要再细找找。

不多时,报喜的官差上门了,果然韩笙中了五十五名,至于韩笵那里,直等到天黑下来了,还没看见报信的。下人们倒是都回来了,只说没看见四爷的名字。

韩朴心里清楚,乡试时,听说是大哥托了托人,才勉强挤了进去,可在京的会试就没那么容易了,没有真凭实学,怎有可能会考得中?

不过见了韩笵自然不能如此说,韩朴略安慰了几句,道:“头回下场,难免有一二失利,不过再等三年便能又下场了,这三年间你潜下心来再好生读书,自然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你。”

韩笵的脸色依旧没养回去,还是煞白煞白的,听他这么说,先是打了个哆嗦,干笑道:“二叔说得是,这回运气不好…身上有些不适…下回就好了、下回就好了。”可一想起那几天几夜在里头熬着,吃的、喝的都比不得家中。炉中的炭火灭了,竟不知怎么才能再把炭点着?又有那倒春寒的小风一吹…这日子哪是人过的?!

自己怎么就不是长子呢?!要不然,身上就算没有功名好歹还能继承家业呢!不过,身为世家大族的子弟,就是不读书又能如何?拿钱捐个小官不也是一样么?只家里老爷子不与理会,不肯花钱,老太太虽肯,到底年岁大了、又是个妇道人家,无人可用,自己又找不着门路!

想着,眼珠转了几转,见韩朴还板着张脸念叨着上进的话,不由得有些头疼,忙按着脑袋,叹了口气道:“二叔,头疼的厉害。”

被生生打断了话,韩朴运了运气,板着脸哼了一声:“好生养着吧,我先去前头了。”说罢,便出了门。

后面韩笵方松了口气,眼珠又转了起来。钱,有祖母给的三千两…话说,自己进京后,竟还没找着地方把这些钱给花出去,可见是那二叔管得太宽了些!他又不是自己的亲爹,何必如此严苛?

自己分明是个男子,他却跟养闺女似的把自己关在家里,又算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