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院中热闹的动静直传到后院里面,韩筃进了门儿、蒙头蒙脑的拜过天地,坐到床上,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提前一天过来的夏荷此时过来,进屋后先笑着冲韩筃道喜,方低声道:“这个院子里还有个小厨房,是夫人特意叫人收拾出来的,昨天晚上已叫他们收拾过了,今儿个就能用了,我让他们准备了些好克化的吃食,小姐可要略用一些?”这一折腾就是一天,房里没人时倒能让新娘子用些补补气力。

“等会儿吧。”从早上起就没吃什么正经东西,可直到这会儿韩筃却丝毫不觉着饿。她知道,这是因为今日事太多、又太重,这才闹得没胃口,硬吃些什么反倒不好。

第47章 夜(倒V)

夏荷怕她一整天都没有正经吃过东西,心里再不好受,笑劝道:“庄子上送来的朱果昨儿个已经叫人带过来了,这会儿拿冰糖在井里镇了一些,小姐可要用用?”

这朱果的种子是今年年初时从宫中传出来的,长公主知道韩家这两个丫头爱鼓捣新鲜东西,就让人给韩家送了些种子过来。再加上韩筣一听说就闹着要用这行子做新鲜吃食,韩家便让京郊的几处庄子上头都种了些,这会儿已经得了。

听说有这个东西吃,韩筃倒是点了点头,那东西酸酸甜甜的,又开胃、又好消化,又是拿井水镇过的,这会儿倒想用些。

少用了小半盘子,外头便又传来了动静,众人便知道——这是新郎倌儿来揭盖头了。

乱哄哄的一大群人进了屋子,从盖头下面看过去,韩筃只觉得满眼都是脚丫子。

一双男子的鞋朝前踉跄了两步,边上传来阵哄笑声——走过来的应该是白安珩,这鞋她记得,刚才拜堂成亲时他穿的就是这双。

看着那两只脚一步、一步的走到床边儿,韩筃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不一会儿,眼前的光亮逐渐扩大、再扩大,直到彻底揭开。

韩筃垂着头僵了一小会儿,才微微抬头,看向面前那人。

自去岁一见,二人这才是第三回正经见面。

屋中的烛光映得人看不太清面色,韩筃只觉得那人同之前不大相同,却又似乎没什么变化。只那双亮亮的、宛若星辰般的眸子,还是同之前一般的光亮,看着,就似能把人吸进去一般,带着一股子让人安心、又会心生期待的气息。

大红的烛光把屋内映得如同白昼一般,白安珩这会儿只觉得满眼、满心都是面前这个人。大红的衣裳,映着娇俏的佳人。虽那脸上的妆有些太重,把她原本的样貌遮了许多,却仍是自己心中记得的那个人。

脸带含羞,眼中含情,要看不看的这么半仰着头对着自己。

心中阵阵的发软,忽想起她那巧手绣出的活灵活现的猫儿、给自己做的扇套、鞋子…

眼睛不由自主的顺着她的衣裳朝下看去,白玉般的手,映着盈盈的烛光,细滑得仿佛玉脂一般。心中颤了颤,只想拉过她的手细瞧瞧,为了自己做那些,可有伤着过她的手?又到底是如何一双巧手,竟能透过那针线把她的心意一针针绣给自己看?诉给自己听?

“新娘子这般貌美,把新郎倌儿都看呆了!”

喜娘的一声说笑,这才把白安珩的魂给唤回来,脸上一红,好在,映着那烛光倒也不大显,转过头来,正见自己母亲一脸笑意止也止不住的看着自己,连带着那些亲戚家的姑嫂们也都笑嘻嘻的,显是正拿着这对新人当热闹看呢。

等白安珩出了这屋儿,韩筃才又长松了口气,抬抬眼皮,见钱妈妈跟几个丫鬟全都笑得找不见牙了,不由得有些着恼:“打水来,我要洗把脸。”

八月初的天,白日里还热得人一身汗呢,脸上被糊了那一大堆的脂粉,再一出汗、一冒油,油腻腻的让人心里难受。还有身上的这身喜服——好看是好看,可也太重太热了!

把头上的首饰一件件摘了下来,用湿水洗过了脸、再换过衣裳,韩筃这才觉着自己又活了一回似的。

轻嘘了一口气,夏蝉正又问道“小姐可要用些什么?”时,方觉着有了点儿胃口,便点点头。

小厨房里的厨娘是家中带过来的,因为有了韩筣胡捉摸出来的一些菜谱,韩家人的口味多少都有些变化,这才特特带了厨娘过来,专门预备小姐的饭菜。这会儿,便有了用武之地了。

拿蘑菇辣酱跟泡发的山珍做了个小炒,再做了几个小菜配着梗米粥送进了新房,韩筃一见,胃口就开了。

她虽吃辣,却不像韩筣似的那么喜辣,只少少的有点儿味儿便好。跟桌子此时摆的那些大鱼大肉比起来,还是这几个小菜更合胃口。

少用了些,又漱过了口,再坐回床上时,就听前面有人扶着白安珩回来了。

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架着新郎倌儿进了新房,见白安珩连路都走不了了,韩筃吓了一大跳,忙一边预备人准备醒酒汤,一边扶着他睡到床上。

她上辈子都从没正经伺候过醉鬼!何况现在?

宋裕慈那就是个人精,应酬之时,只有他偷着灌别人的,从没真正被人灌醉过。就算酒多了,也宁可自己在前头书房里面睡,从没到后面来过,便是上辈子娶韩筃之时,也不过是六七分的醉,并不像现在白安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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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韩笙摸摸下巴,心里有些个后悔的盯着后院大门那边。谷恒睿走到他身边,在他肩上拍了拍:“行呀,小舅子灌妹夫灌的够狠的啊?”

韩笙自己后悔了,还硬着脖子道:“今日本就应该灌他,谁叫你们不拦着的?”说罢,这才想起来,指着谷恒睿道,“你不是傧相么?不是应该帮他拦酒的么?”

谷恒睿拍腿大笑道:“谁说我非得帮他拦了?再者说,我看他小子不顺眼久了,就等着这日报仇了呢!”

“报仇?他怎么你了?”

见韩笙不解,谷恒睿一翻眼皮:“谁让他是今科的状元呢?因为他,我家老子一见了我就骂,说我跟他自小相识,之后书信也从没断过,怎么就不如他了?怎么就连个进士都没考中呢?我就等着这一日了呢!”说罢,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眯起了眼睛,“听说,下个月就是你的好日子了?”

韩笙打了个哆嗦,想起了他之前请的两位帮衬的好友——要是他们也临阵倒戈的话…自己岂不也是要被人抬进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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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头躺在床上,白安珩只觉得头痛欲裂,没一会儿,就觉着有人拿着温热的帕子在擦自己的脸。动作轻柔、小心、仔细。

自己身边儿的小厮,可从没这么手轻的啊…

昏昏沉沉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丝亮光,费力的睁开眼睛,摇曳烛光之下,一张不知何时刻到了心中的容颜便在不远处,见自己睁开看来,那双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转过头去,开口叫道:“夏荷,醒酒…”

话没说完,就被床上那人一把拉住了手,韩筃诧异回头,还没等看清白安珩脸上是何表情,便被一把拉到了床上,被他抱到了怀里。

夏荷应声端着醒酒汤过来,正看到小姐被姑爷抱到了床上,脸上一红,忙慌张往后退,手中不稳,醒酒汤一下子泼了她自己一身。

“怎么了?”夏蝉端着个水盆,里面是刚换好的温水,正要送进去给小姐,让她帮姑爷再擦擦脸的。

夏荷连忙慌张摇手,后面钱妈妈走了进来,见两人站在门口打哑谜,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们先下去吧,我在这里伺候着。”两个还没出门子的大姑娘,哪好在这时听这种墙角?还得过来人当这个差事才对。

被人拉到了怀里,韩筃只觉得心里噗通噗通直跳,分明有过一世的经验了,可这会儿还跟头回上轿子的大姑娘似的,慌张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到哪儿。

白安珩许是真醉了,把她到怀里后,便半支着身子,只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她。看着她光洁的额头、秀气的眉毛、温婉醉人的眼睛、高挺秀气的鼻子、红艳诱人的唇。

抬起手来,轻轻在她细嫩、刚刚绞过的面孔上抚摸了两下,竟有些发呆的低声叹道:“我的新娘子,果然好看。”

口中的酒气喷了过来,却不招人讨厌,韩筃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来他是真醉了呢,虽说今日是…好日子…可他醉成这样,圆房的事便是往后错错也无妨,不然再伤了身子…

正想开口说话,却忽见面前那人低头压了下来。

唇贴在自己脸上,仿佛是试着自己的肌肤细腻与否一般,只轻轻的蹭来蹭去。蹭得韩筃满脸通红,抬手推了他两下,却只觉着他重得纹丝不动,把自己死死压在床跟他的中间,动弹不得。

那唇一点一点,蹭过自己脸颊,又去蹭额头、眼睛,又顺着鼻子蹭了下来,停到自己唇上时忽然顿了一顿,就见,他又抬起了头,直直的盯着韩筃半晌,忽开口道:“娘子,为夫要无礼了。”

还没等韩筃回过味儿来,就见他抬起手来,放到自己双肩上,双手一用力“嗤拉”一声,贴身的衣裳竟被他生生扯开了!

这得是多大的力气?!

韩筃一下子就吓傻了,宋裕慈向来温柔小意,这徒手裂衣的功夫她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人正愣着,身上就被人拉扯的七零八落,紧贴在自己身上的一处变得硬梆梆了起来,把韩筃的脸吓得有些发白——要是跟他撕扯自己衣裳似的那般粗鲁,今天晚上…自己哪还活得成?

“二郎、二郎…可要喝些醒酒汤?”韩筃后悔了,她应该先喂她喝醒酒汤的,不应该先给他擦脸!

白安珩此时哪里听得清楚?只觉着身下、手中的女子娇弱无比,肌肤仿佛缎子似的滑不留手。

他不像其它人家的男子,刚知晓人事时,便有通房丫头教导人事。更不像那些纨绔子弟风流才子们似的,能和青楼女子交那鱼水之欢。家中父母管得严是一说,后又有先生管教,便是外出游历那几年也从未试过。

两日前,自己便得着母亲、好友偷偷塞给自己的春宫册子,因怕她这晚上难受,着实好生研究了两日。这会儿猛一挨着她,人就跟着了火似的。

莫说这会儿他喝多了,便是滴酒未沾,只一抱上她,便也能立时醉了。

第48章 见公婆(倒V)

精力尽散后,俯在她身上,在她脸颊上留恋的再亲吻数十回,白安珩方见她缓缓睁开眼睛,略带迷茫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轻笑着叫了声:“娘子。”

韩筃眨眨眼,只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看,这才回过神来——他酒醒了?!何时醒的?!!

身上轻抖了一下,脸上再烧了起来,想抽出身子缩进被子里,这时才发现——因白安珩是喝醉了叫人架进来的,所以本是横躺在床上的,自己被他拉到了床上,可不也是横着的?那被子时此时横在自己身子下头、被二人当成了褥子枕头呢!!

见她脸带娇羞的想要躲闪,白安珩不禁笑着一把把她抱住,深深吸了口气,口鼻中都是她身上那淡淡的香:“娘子、娘子…”终于,被他娶进门儿了。

如此貌美手巧又温柔和顺的女子,竟成了自己的妻?自那回山上一见后,跟之前那回的大登科比起来,他最盼着的,其实还是这小登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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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红被翻浪,数不尽的春色都在鸳鸯帐下。

次日早起,韩筃只觉着腰腿酸软的连床都险些下不了了。偷偷抬眼看向白安珩,正见他也含笑朝自己看来,又忙低下了头,眼中忽的应入了了一片红色,愣了愣,再细看了看那块东西,韩筃一下子傻了。

“怎么了?”二人才刚起,因是头回洞房,又折腾的太晚,都没好意思叫丫鬟进来伺候。见她坐在床上发呆,白安珩忙凑了过来。

“元…帕…”韩筃一脸通红,本想掩了落在床的那块红,却又情知没有元帕不好交代,只得拿手轻轻一指,便再不敢看。

白安珩一愣,也看到了那块阴红,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头日是自己醉了,所以二人没顾得上元帕的事,可那记号却留在了…被子上,且还是正面!

大红的缎面儿被子上红了一块儿,还好因是新的,所以倒还能看出来,只是这记号没留在帕子上倒留到了这儿…

不由得尴尬抬手搔搔脸颊,弯下身去小声跟自家娘子商量:“不如…我随便弄点血滴在那帕子上?”

“那怎么行…这个…可怎么办?”崭新的被子就被染了,叫丫鬟们见了,哪个会猜不出来是怎么回事?脸到底丢了!

两人全然没了主意,一时间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阵儿,随即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头天因白安珩吃多了酒,二人还没正经怎么说过话呢,这会儿虽因着这份尴尬有些为难,到底把之前心中的那层生疏给撇散了开来。

白安珩换上里衣,又翻出一件女子的衣裳给韩筃披到肩上,见头天晚上她身上的衣裳已被自己撕扯的不成样子,不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忙低声道:“我叫她们进来了?”

钱妈妈是个有年岁的老妈妈了,于这些事情至少比这两个才刚刚圆房的新人要强得多。

进了门儿,被韩筃偷摸的拉到了床边,见到被面上的那块血污便含笑叫人收了被子,又伺候韩筃梳洗起身。

身边儿被夏荷搀着,韩筃半垂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白安珩身后约半步的位置,朝正房那边走去。

虽刚起身的那时确实很不舒坦——要紧的是两腿酸痛无力。可这会儿到底好了许多,但走在半步前的白安珩并不知情,他只道自己辛苦着了自家娘子,昨天晚上也…太过孟浪了。

脚步走得那叫一个慢,且还时不时的偷偷回头,想伸手去搀扶她一并走着,又怕自己的身量太高、扶着她时让她再不舒坦,又怕她面嫩,在丫鬟下人面前如此,让她磨不开面子。又怕自己走得太快,她身上不舒坦。还怕她腿上无力,要是走不动了、或是扭着崴了脚可怎么办?

前面姑爷一步三回头,后面韩筃的头低得越发低了,到最后,都恨不能把脸蒙起来,不再受左右那些下人的打量。

“爷…我跟的上。”

后头传来低低的、柔柔的一声,让第不知多少回正偷偷侧过脸来看看她跟没跟上的白安珩愣了愣,随即不自在的“嗯”了一声,稍稍放快了脚步,走了没几步,干脆停下脚步,从夏荷手中接过韩筃的手。

不自在的看向另一边:“一同过去吧。”

本不就是一同走着的么…

眼睛落在二人握着手中,韩筃心中些许有些不自在。她倒不是生怕现下这会儿的作态让下人们嚼什么舌头,只是怕…要是一会儿让白夫人见了,再让她心里生出不自在来呢?

白夫人笑咪咪的接过了媳妇茶,这小两口还没进门儿时她就听下人来报了,说是二爷心疼媳妇,走得慢了些,还非要拉着人家的手呢。

自家二儿子好容易把媳妇娶了回来,且仕途上也相对随顺,再看看站在一起的那对金童玉女般的新人,那叫一个般配啊!让她这心里要多宽慰有多宽慰。

大儿子家的孙子已经抱上了,自己还有一个小儿子刚刚成了小大人,只等二房这里再给她添个孙子孙女的,她这日子就算彻底过舒坦了。

白大人也并不为难二人,笑着接过了韩筃的茶,饮了一口,看看自家这个儿媳妇——不错,素实兄果然没吹牛,他家这个女儿确实生得很好,确是配得上自家的儿子。

虽说娶妻娶贤,可谁会怕贤良女子生得好呢?能德才貌三全了的话,哪个也不会嫌多。

韩筃之前还在担心,自己若是同白安珩显得太过亲近,会不会让婆婆心里不痛快?至少,上辈子在宋家时,那婆婆就见不得宋裕慈给自己好脸色。要是当着婆婆的面儿冲自己笑上一回,那宋老太太当面就算不说什么,可之后必要找自己的不痛快。

她以为,做婆婆的人说不定都是这般的舍不得自家儿子被媳妇占了去呢。

可这会儿见白夫人的态度,却让她心中稍安,又见坐在一边的王氏,这才转了过来——怕是因为宋家只宋裕慈一个,他是独子,又自幼没了父亲,那宋家老太太只拿他当了命根子,自然见不得媳妇同她家的儿子太亲近,才会心生嫉妒。

而如今白夫人身下足有三子一女,这会儿还有尚未长大的小儿子,连孙子、外孙女都抱上了,更便不会对哪个子女特别关切,方会如此大度吧?

想着,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母亲为自己选的这户人家,果同自己家中情形相仿,婆婆又是个心胸宽大度的,自己要是再不惜福,那才是自作孽呢。

拜过双亲,认过嫂嫂、小叔子,大侄子,韩筃忙了半日,才回了自己房中。

孙妈妈和几个丫鬟婆子心中也算是安了下来,白家人口就算是简单的了,且当家主母又很是大度,二爷这处的小院子中虽有些下人,却不过都是些粗使的,并没那些有的没的的是非人。

外头书房处虽还伸不进手去,可却也同二爷原本的身边人打了打交道,都是用惯了的家生子小厮,并没什么红袖添香的丫鬟。

孙妈妈细细查看了一回,这才算是彻底定了心——就算之前听说白家家风如何如何好,可到底没亲眼见着,且有些人家虽说不纳妾,但家里通房丫鬟却有不少,除了没有正经姨娘、不叫丫头生下孩子来,其它和寻常人家并没什么不同。

这会儿看来,这白二爷身边竟是真的干净。

韩筃在白夫人在那转了一上午,用过中饭才回到小院中,这会儿在榻上歪着,怀里抱着昨天一并送过来的小雪团儿,一个小丫头正给她锤着腿。

“把册子拿过来吧。”

见韩筃要册子,夏蝉一愣:“小姐不再歇歇?累了这半日,昨天晚上也不得闲…”

韩筃脸上发烧,抬眼瞪了那个自觉失言正吐舌头的丫头:“少混说,叫你拿就拿过来。”既已经嫁出白家门,做了白家妇,有些事便要打点起来了。

嫁妆单子自己要再看一回,让他们把东西该放的收的都清点好,还有这两日好友单独送自己的一些个东西,也要清点清楚,回头要回过礼去。再有,还要预备好来月给韩筣随的礼…早上白安珩走时,又把他自己的一些体己东西送了过来,也要理清楚…

接过了几本册子,韩筃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向夏荷问道:“昨天和怡县主没来?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昨天事多、人多,又乱又忙,韩筃根本估不过来,这会儿才得了空问上一句。

夏荷脸上僵了僵,叹了口气道:“其实几日前就想告诉您的,只那会儿家里正忙着喜事,不好说这些才没说清楚——县主她…小产了。”

韩筃愣了愣,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小产?!几个月的时候?她都快六个月的身子了吧?!”

五个来月的身子,按说胎位已经稳了,哪能轻易小产?且五个月的孩子已经大了起来,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是会伤到根基的!

第49章 委屈求全

钱妈妈轻叹了一声,过来搂着她的肩膀轻拍了拍:“这也是命…这回出了这个事儿后众人这才闹清楚——合着,上一回宫宴前一些日子,县主就小产过一回了。

“这次县主又小产了,她家婆婆见闹得太大被外头人都知道了,生怕敬王爷责怪,竟放出话来说,是县主自己不小心,上回小产后没养好就硬要跟姑爷同房。这次的胎位从一开始就不稳…

“敬王府上的人事前竟连上一回县主小产的事情都不知道。似是这回县主小产、还有上回,都跟她家那个老婆子有什么干系,气得敬王爷叫人去宋家人要,要接姑奶奶回王府养着。被宋探花跪在地上求了半天,说县主身上弱,惊动不得,好歹等她出了小月子才能挪动,这两家正闹着呢。”

韩筃愣愣的坐在炕上,半天回不过神来,原来,上回入宫时她就已经小产了?难怪她上了那么厚的妆,这是生怕叫人看出她身上不好呢…也难怪,她竟会央着自己想来参加自己的婚事好散心。

“唉…又是一个痴的。”韩筃清楚,以宋裕慈的手段,赵茹岚只会怪婆婆不慈,却丝毫不会怀疑宋裕慈心存什么不好的念头。再加上他那一跪,只怕会博得一个孝名、一个深情之名。他心里,恐怕同上一世待自己一般,并无丝毫把那县主放在身上的意思吧。

宋裕慈只觉得头都快要炸了,他当然知晓自己的母亲一直在刁难县主的事情。这事,是他默许的。

以县主之尊下嫁于他,宋裕慈知道,就算她一直迷恋着自己,心中却也难保不会有那高自己一等的心思在,就是她没有,她身边的下人们也未必没有。他是男子,绝不愿意让自己妻子、妻子身边的人、妻子娘家人低看自己一眼。

所以,在母亲心怀不愤想要拿捏新妇的时候,他只装出副孝子的样,让母亲任意而为。

母亲是没什么见识,可婆婆管媳妇却是天经地义的,且有母亲在那边为难,妻子就只有愈发讨好自己、拉拢自己的心思,不会生出别的想头,到时自己只稍对她好上三分,她就能感恩戴德的以夫为天。

可没想到…村妇就是村妇!她拿捏儿媳妇竟拿捏掉了两个孩子!

他既想要妻族势力大些,又不喜妻子在自己面前拿大。可再怎么,为了笼络住妻族,却也应该先有嫡子,之后再说什么庶出不庶出的。女人于他,不过是工具——生育也好、理家也罢、为自己笼络住些势力也罢。他能不顾及妻子在自己家过得好不好,却不能不顾及妻族对自己的意见!

他没想到,这回妻子被自己母亲折腾得小产后,母亲竟拿出上回小产的事情来说事,说什么媳妇自己不好好养身子,刚出了小月子就勾搭自己再怀上了身子…若是一般人家的女儿、哪怕是官宦人家的贵女也就罢了,可那是敬王府家的闺女!是县主!!

头疼的轻叹了口气,抬头看看面前的大皇子府的大门。

敬王爷大发雷霆,必要这几日接赵茹岚回去,赵茹岚也不省心的成日家就知道哭、哭、哭!

他才刚刚攀上敬王爷、入了大皇子的眼,这一回总不能叫自己那没见识的母亲给坏了事吧?!

既然大皇子这次叫自己过去,只怕就是要问这回的事…

心中暗暗吸了口气,也不知道大皇子这回叫自己过来是福是祸?毕竟,从上回见了大皇子的面后,就再没机会面见他,没想到,次回相见,竟是因为自己内院的鸡毛蒜皮…

书房之中,大皇子并没坐在书桌后头,而是坐到了平时歇息的一张榻上。小太监给二人上过茶后,便躬身退下,把门轻轻合上——这回这事闹得可是够大,京中都传遍了,敬王爷那火气大得能把房子给烧了。

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大皇子的脸色,宋裕慈心中一惊——那表情阴晴不定,看着却像不是不善的模样!

想着,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宋裕慈上前一步,一抱拳,一脸悲哀无奈之色,配着他那张宛若谪仙的样貌,有着一种悲恸怅然之色:“殿下,臣无齐家之能,可生母自幼支身一人将臣抚养长大,实是不能不孝…县主她与臣情深伉俪,实是不能、不能…”

说着,猛一抬头,跪倒在地:“千错万错都是臣一人之过错,殿下…”说着,人又伏到地上,久久哀痛不已。

敬王爷气得根本不见宋裕慈的面,今日大皇子竟然相邀请,自己绝不能放过这次的机会。

大皇子眼中闪过诧异之色,看着跪在面前的宋裕慈,他这算是至情至性,为不失孝道才如此?又因情深,不忍县主身子未愈不想她路上奔波的意思?

想了想,到底开口气:“平善起身吧。皇叔的意思是…还是要接县主回去住上一阵子,养养身子。”说着,声音压低了下去,“和怡县主毕竟是王妃所出的唯一嫡女儿。”

宋裕慈缓缓支起身,脸上悲哀之色不褪,更显哀痛难耐,眼圈也微微有些发红,声音略带些嘶哑:“县主她…臣…遵命。”

大皇子眼睛眯了眯,忽单手托腮,饶有兴致的问道:“平善的红颜知己甚多,还当你是个最多情的呢,莫非还是个情种不成?”

宋裕慈一阵尴尬,母亲为了分赵茹岚的宠、给她下马威,前前后后这小一年的功夫就往自己屋里塞了七八个丫头,赵茹岚也给身边的三个丫头开了脸,放到自己屋里,还有同僚上峰送的…加在一起算一算,竟有十几个了。

见他神色尴尬,原本的伪装竟有一丝破裂,大皇子忽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