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珩一愣,抬头向五殿下看去,见他却低头夹了一只虾球送入口中,没再提这话。心中沉吟——五殿下甚少提及朝中之事,如这等事情更是头一回说起…话说回来,兄长当年为何一意孤行的要去边关?去年又为何没能赶回京中?现在,五殿下忽又说他今年能回来…莫非,长兄去边关之事,同五殿下有何干系不成?

心中存了事,再好吃的酒菜也尝不出滋味。几人各怀心思的用罢了,方告辞离去。

下得楼来,就听外面几人在楼下那里摇摇晃晃的大说大笑,皱着眉头看过去——不是韩笵他们又是何人?

韩笙眉头锁起,停下了脚步,朝那几人看去,就见韩笵搂着一个模样清秀、身态袅娜不过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正一口朝他脸上亲去。旁边还有几个拍着巴掌大笑的。

运了运气,到底没过去触这份眉头,转头见白安珩也微皱着眉头向那边看去,知他也认出韩笵来了,不由得叹了一声:“让你见笑了。”

白安珩摇头道:“这也没什么,虽连着亲,你家到底也管不了他。”

“原先还好,他在家中住着,父亲一生起气来,把他关在自己院子里就好。现在可倒好,老家的老太太给他撑腰,让他搬了出去…”韩笙无奈摇头,“就只怕事后惹了麻烦,还得找到父亲头上去。”

白安珩苦笑了起来:“可不是么。”心中却道,要是二房家的那个弟弟跟这位遇上,到正好是一对儿——狼狈为奸,都是一个德行的!

看着下面走远的马车,五皇子方含笑走回桌边。

姜哲仍是那副浪荡模样,歪坐在椅子上,行动间都带着万种风情:“今儿个可合了你的意?”

五皇子抬头笑道:“多亏先生的主意。”

“你就不怕那小子性子没个深浅、再坏了你的事?”

五皇子摇头道:“先生的表弟是个聪明人,不然先生也不会同我提起他来,我自信他能坐得好那个位子。”

姜哲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只盼着皇上的身子骨更好些。”

五皇子眼中一沉,长兄比自己年岁大,因自己是嫡出,文臣中呼声向来很高。可大皇子的母族却在军中颇有威望…不然,如瑾也不会因此六年前执意去往边关,现在,也不必非让才刚十八岁的韩笙去兵部。

自己手中虽有不少文官,可偏偏武将这里…实是太少了!

抬手在五皇子肩上拍了一拍,姜哲笑道:“莫想那许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只想着下下个月娶我那表妹的事就好了,赶紧再生出几个嫡子嫡女来,才是现下最大的事儿。”

五皇子不由得哑然失笑:“先生只说我,如何不想着自己也尽早娶上一房妻氏?”

姜哲脸色一变:“停!我到京中,就是烦有人念我,要是这会儿连你也念叨起来,我这就出京!”

“不念、不念,只这一回,再不敢了。”五皇子连连摆手,姜哲这人,不细交时根本不知他胸中竟有如此丘壑。要不是那日自己忽然兴起的停轿同他走了一路,哪能得此帮手?

如此看来,还要多谢韩、白二家的联姻之事呢。要知道,自己身边谋士虽多,可能如姜哲这般一针见血,又无所顾及恣意直言的人,实在太太难得了!得其所助实为大幸,这才以“先生”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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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递过巾子,韩筃关切道:“喝了多少?胃里可难不难受?”

白安珩回来时身上就带着些酒味儿,韩筃只一想起新婚那日晚上,这时再闻了那味儿,就觉得背上有些发凉。之后这些日子,哪一日可都没有头一日那般的…肆意,自己的衣裳也没再被扯坏过。

白安珩接过巾子擦了把脸,呼了口气,倒没想跟韩筃想到一处去,把巾子递给丫鬟,笑着对韩筃道:“今儿和你二哥出来时遇上你的表哥了,我们几个同五殿下一处略用了些吃食,没吃多少酒。”

韩筃心中稍安,自己当初在家时,也从没听说韩笙哪回跟人交际后大醉过,至于姜哲跟五殿下…想必五殿下定是个稳妥的人,哪里会烂饮?

略过自己那个没谱、且时不时抽个风的表哥,韩筃接过丫鬟们递来的醒酒汤,送到白安珩面前:“好歹用点子,省得明早头疼。”

白安珩五观略扭了扭:“今儿个真没吃多少酒…”

眨眨眼睛,韩筃忽然心中冒出个想法来——他…莫非怕吃酸的?

韩家白家用的睡酒汤都是酸口的,这一碗下去,胃口且要翻腾一阵。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韩筃忍不住低头一笑。

第53章 怒

面前的女子笑靥如花,在昏黄的灯下更显娇媚,让白安珩心中不由一荡。这几日,二人几乎夜夜恩爱,只自己不敢太过劳动她了,生怕让她次日不好起身,到底没敢太难为她。这会儿又喝过了酒,心中那股燥意哪里还忍得住?

刚想抬手去拉她的手,就见她侧转过身去,把手中的睡酒汤交给丫头,又吩咐道:“让厨房备些蜂蜜水来。”这才回过头来道,“家中父亲若是吃酒吃的不多,又怕次日起来头疼,便让人预备些蜂蜜水来,相公试试可好?”

“好。”忙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压下心低的燥意。这会儿外面天还没彻底暗下来呢…到底,不大合适。

转身坐到窗边炕上,见雪团儿又团成了一团儿,正仰着身子,怀里还抱着个不知什么做的圆滚滚的东西,白白的大毛尾巴正一甩一甩的,见自己过来,方歪着脑袋,就这么仰倒着看着自己。

白安珩不禁失笑,抬手就去摸它。雪团儿还当有人要跟自己玩儿呢,四爪松开,一把抱住白安珩的拳头,依旧仰着身子在炕上扭来扭去,就是死活不肯起身。这时方看出,它刚才抱着的原来竟是个洗干净了的桃子。

“这小家伙别是不会走吧?就懒成这样都不肯起身的?”一边拿手在它怀里抓弄着,一边看着扭得跟条活鱼、外加撒娇耍赖的小白猫,白安珩不由得笑出声来。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倒是三妹妹那儿的雪球好动,可每天都少不了要打些东西,桌子上都不敢摆精细的玩意儿了。我出门子前,那只猫已经上房了,轻易不乐意在屋子里面窝着。”正说着,见外头的蜂蜜水兑来了,韩筃接了过来,送到桌榻上面。

知道是蜂蜜水,白安珩方一口喝了个干净,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见手还被雪团儿抱在怀里不肯松开,又笑道:“那还是雪团这样的好,乖巧。”要是跑到房顶子上,一日一日的见不着影儿,只等着吃饭时才下来,那哪里还能给人解闷?倒成祖宗了。

“今儿母亲叫我同大嫂过去,说是不日二叔一家就要进京…”韩筃话未说完,就见白安珩抬起头来,眼中露出诧异神色,忙关切道:“怎么了?”

白安珩抿抿嘴唇,轻叹一声:“等他们来了,那几个姐妹倒还好,没事时就是一处说说话什么的也不妨。我那二婶…”抬起另一只免糟雪团毒害的手,在头上轻敲了两下,苦笑着叹了口气,“我那二婶心里眼里只有我那堂兄弟,那孩子刚十四,当年我们进京时,便已是霸王似的性子了。”

韩筃一愣,莫非,又是个韩笵那样的人物?

没想到,她这里刚想到韩笵,白安珩也想起了刚刚在酒楼下头遇上的人的事儿,本不想说,可到底是妻子家的亲戚,让她心里有个数也好,低声道:“刚才同五殿下他们一处用饭时,在酒楼那遇上了你家的那位堂兄。”

韩筃心里一跳,诧异看向白安珩——怎么这么巧?自己才刚想到,莫非那两人性子真有几分相似不成?

白安珩苦笑了一声:“你二哥气得当场就要过去动手,叫姜表哥给拦住了。”

“他…又做了什么?”

听她说了个“又”字,白安珩便知,她定是多少知道了些韩笵那人的性子,只外头的肮脏事不能拿来污了她的耳朵,只得道:“倒也没什么,只似乎到处嚷嚷的叫人知道他是韩家的人…”

韩筃苦笑一声,低头也摸着雪团儿的小脑袋,心不在焉的捏捏它的耳朵:“我那四堂兄就是那个性子,相公便是不说,我也是知道的。他人在京中,这里又不像汾安老家,只怕出门在外,打的还是我父亲的幌子…”可说又不说得,骂也骂不着。

韩笵被老太太撑腰,自己单住了出去,这一下子可不就没人再拘着他了?韩朴家一系连问都不能多问一句,不然再被老太太大帽子一扣,谁吃得消?可要是韩笵真出了点什么事,老太太责问的还得是他这个二叔!

白安珩宽慰的拍拍她的肩膀:“总归会有办法的。”看他不顺眼的可不光是韩笙一个,姜家三爷也显然看他不顺眼,只一时懒得理会罢了。至于其它…若他真挑火挑到了韩家人身上,那是自己妻子外家,自己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说道了几句,二人便洗漱休息下了,春宵几度,自不必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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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筃每日里除了给婆婆请安,同长嫂说话,再就是偶尔同亲戚间的交际走礼。又有九月长兄娶妻、十月自家三妹出嫁、嫁的又是皇子,自己这边必要打点一二儿。

再有,听说白家二房家中姐妹不少,忙叫夏荷几个翻出些东西来,预备表里。

“听说那两位都是二爷的堂妹?”夏荷得先问明白了,才能去按给着晚辈的礼准备东西。

韩筃点点头,想了想道:“把给二房大爷的礼也提前预备出来,听说是独子,上头三个都是姐姐,礼怕是不能轻了…再多预备出两份来吧,免得临时有什么,倒不方便。”

家中偶有亲戚往来,若是有晚辈,这些东西最好都要提前准备好,免得到时缺了礼数。

夏荷应了一声,又多备出了两份来,拿给韩筃过目。

外头夏蝉回来,进门儿便道:“小姐,外头又出新鲜事儿了!”

“怎么了?什么事值得大呼小叫的?”韩筃点点头,让夏荷把东西拿走,才看向夏蝉。

“听说今天敬王府派车到了宋家,把县主接回去养身子了呢!”

韩筃先是一愣,随即松了口气。以宋家那位老太太的性子,敬王府这么做虽是打脸,却也真真能镇住她了。那是县主,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更不是他宋家想祸害就能祸害、想糟蹋就已能糟蹋的。更不是她宋母想休便能休得了的人。

心中刚惆怅了两分,就听夏蝉凑到自己身边儿,低声道:“小姐,还听说,宋家有两个老太太给那宋探花的妾,说是有了身子,叫今天过来的敬王府家的人过来,一碗汤药灌了下去,当时就落红了!敬王府的长史说了,我们家嫡出小姐的孩子还没下来,哪个小妇养的敢生在前头?!那宋家的老太太听了,连声儿都没敢吭出半声来,躲在屋里半丝声音都不敢出呢!”

韩筃又是一愣,诧异抬头看向夏荷,上辈子在自己生出珍哥儿前,宋家的妾可哪个都没有怀过啊,莫非是宋母看那赵茹岚太不顺眼,才偷偷让那些丫头停了药?

倒也是,赵茹岚是什么身份?且之前又有那克夫的名声在外,宋母知道了后,想要故意恶心她、让庶出的孩子先生出来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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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赵茹岚脸若枯槁,面色蜡黄。这是她掉了的第二个孩子了…是她无能,没能保住它…自己明明已经多加小心了,吃食上头也更为细心,平时能不轻易动弹便不动弹。可哪想到,过去给那老太太请了一回安,就摔了那一脚…

敬王妃进了屋,见到的就是自家女儿直愣愣的睁着眼睛,半点活气都没有了。心中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走到床边儿坐下,也不劝她,只道:“宋裕慈那两个怀了身子的妾已收拾干净了,孩子拿掉了。”

那两个妾的事她知道,是她觉着自己有了身子,她们又是婆婆送来的,方停了她们的药,好做那贤良大度的人…

“从没听说过哪家的嫡长子还没正经落地,就叫小妾也开怀生孩子的。”不理会自家女儿的神色,敬王妃一股气的说道,“那探花郎若真是个真性情、真心疼你的,就是出于孝道,又哪会一口气收上十四五个妾、还个个都睡过?!”

赵茹岚身上一震,手,不由自主的攥了起来。

“如今虽是以仁孝治天下,可愚孝之人,就是再有本事,这辈子也没大能为。还能家中老母说什么就真听什么?要是他家那老母说皇帝不是个好的,他还敢因为老母的话去弑君不成?!”

说着,又瞪向赵茹岚,看着这会儿顺着她眼角流下来的泪,强忍着心疼,硬撑着又道:“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是咱家再看不上他那个风流浪荡子模样,你既然已经出了门子,我赵家也绝不会让你被人休弃回来!

“今儿个我们做父母的能为你出这一回头,等哪日我们闭了眼睛,你再受上天大的委屈,难道就能仗着你那些兄弟们给你出头了不成?你是县主,就是皇上恼了他宋家,也绝计不会动你半根手指头!他宋裕慈要真是爱你重你,哪会让自己母亲如此作践于你?!

“他既这般待你,你现在这自轻自贱的是贱给谁看?无非是拿刀子戳我们父亲两个的心窝子罢了!想想你以前,再看看你现在,我看你以后也别再让那宋裕慈进你的屋儿了,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哪里还配当个母亲?!”

第54章 螃蟹

听着母亲的话,赵茹岚身上不由自主的颤了起来,泪水越流越多,心也是越来越冷。是啊,他若是真心爱重我的话,怎么不管是从哪儿来的、由谁给的,哪怕是自己给他做主开了脸的,怎么那十几个妾他都挨个睡了个遍?!竟连个样子都不肯做!

有些事,没想明白前,心里总是抱着丝盼头。现在,这盼头的画皮被自己的母亲生生撕扯了下来,丢到她的脚边,直白让她看个清楚,便再也躲不过去了。

一边抽噎,一边窝在母亲怀里哭泣着,好半天,才哽咽道:“母亲,我知道了…”我是县主,是皇上御赐亲封的县主!便是哪一日他宋裕慈登阁拜相了,自己也是皇家的血脉,再断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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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小厨房的门口儿,韩筃指使着厨娘丫鬟们团团转,好容易得了,几个丫鬟手里捧着托盘,上面摆着七八个碗,送到了她的面前。

拿着勺子,接过了一个,尝了一小口,品品滋味,拿清水漱过口后又换了另一碗。

最终,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个味道还可以,还有这个。这个的药味重大些,大夫也说药性更烈,等哪回爷醉得厉害再给上这个,平日里就用这个便好,时常吊着高汤备用。”

“是。”下面厨娘们齐齐应声。

头天晚上发现白安珩于那太酸的东西吃不消后,韩筃便惦记到了心里,今儿个起来忙完了旁事,便亲自盯着厨房,让他们找了十来个方子,从中选了七八个平常家里容易做的醒酒汤来,尝过味道,选出不那么难以下咽的来给他备着。

搁到以前,上辈子她是没法子了,才会下厨做饭。而这辈子,自己下厨的兴致还是被韩筣给调起来的呢。韩筣那里稀奇古怪的想头极多,但凡想起来什么,就要试着做出来。自己被她带得,也变得爱动起脑子来了。几道韩家、姜家的家常大菜,都被姐妹二人动着心眼儿改动了不少。

那些菜色的滋味不错,模样也极好。到了白家之后,每日孝敬着送到父母、长嫂那边,众人也是十分喜欢的。就连白安珩,用过之后,也时常夸赞,倒把韩筃下厨的兴致一提再提,动不动就过来看看,有了什么新主意也会叫丫鬟们记下来。

等回头韩筣那边事情结了,便把自己的一些个想出来的、试出来的新菜给她写个贴子送过去,姐妹间虽不能时常见面,用这个法子倒也断不了交情,还能打法时间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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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将至,桂花飘香,眼见着那螃蟹陆续下来了,虽有白家二房进京的事情梗得人难受,可白夫人的兴致还是越发的好了起来。

白家这处宅子,是早些年前白大人在京为官时便有了的。如今品级上去了些,再加上大儿子娶了媳妇、二儿子又要娶妻,便提前两年就派人回京,把周围的几户人家买了下来。如今白安珩的二房,便是原本白家西面、新买下的地打通重盖的。

韩筃在的院子虽不大,可后头的小院儿里头也弄出了些假山树木,种着满满的梨树,只是年头不长,树木还相对较细,不过听说到了初春之时,景色可是十分美的。

如今眼见着快八月十五,白夫人算了算,估摸着十五那几日,怕正是白家二房入京的时候,为了省得到时佳节过得窝心,便干脆提前些日子,让庄子上头进了几大篓子螃蟹,合家摆起了小宴。

“先舒心几日再说。”姜氏看着那几大篓的螃蟹,总算是把之前心里的那些个憋屈窝心事儿都丢到了一边儿,指着那篓子吩咐下去,“给两边儿亲家各送去两篓,给媛妃家送去一篓,剩下的拿一篓子给他们几处捡上分分,挑那大的好的咱们自家享用了就是!”

刘妈妈笑应了声:“是。”便下去吩咐了。

等到了晚上,一大家子人就聚到了一处,在后花园里的水榭处摆了一席。

白錾知道了之后只捻着胡子笑而不语,任自己妻子施为。在他心里,对他家那兄弟跟到京中,也是极不耐烦的。原因无它,只自己那兄弟给自己单独送来的那封信上透出的意思便是——人家二老爷觉着,在地方为官多有为难之处,还不如当初留在京中呢。

京官的油水虽没那么足,可胜在安稳。

安稳?那也要看是谁做京官了。

白錾自是清楚的,自家那个好弟弟,是听说自己回来又升了,这是想回来硬攀扯上,借着东风好再往上爬爬呢。只不过…

眼中闪了几闪,现在京中情势微妙,便不能怪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不地道。那个弟弟实在是个没成算的,偏又最是眼大心空,要是让他搅合进来,自己只怕便是有几条命也不够使的。

白安珩见父亲出神,左右又瞧了瞧,白安珣和砇这会儿都跑到后面母亲那里去了,只自己父子二人,方开口问道:“父亲,可是有何心事?”

白錾这才回神,看看自己这个已经长大成人、颇有男子汉风度的次子,心中极为满意,想了想,方笑道:“你二叔一家不日就要进京了。”

白安珩点点头,不知父亲要交代什么。

“唉,如今京中情势…”说罢,便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不过便是如此,白安珩也已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京中大皇子、五皇子两系动作微妙,尤其大皇子处…听说最近跟将军府走得很近呐…将军府虽跟敬王爷一系似有些不和,却是大皇子的外家,且他家的女儿这会儿又做了大皇子的侧妃。

“你二叔那人,你也知道。”说着,不动声色的又看了自家二儿子一眼,忽然冲他勾勾手指,白安珩只得附耳过去。

听父亲交代了几句,白安珩不由自主的抽抽嘴角,再看看自家老父…好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这主意出的,真是…

“儿子明白了…”比心黑,他果然还是比不上自家父亲呐。这主意一出,谁能想到是自己家人的主意?就是二房再心有不甘,也决计怨不到自己家人的头上!且还能把如今炙手可热的自家在众人眼中降降温。

不过,如此一来,二房上京倒还算是帮了自家一个忙?

白安珩疑惑的盯着父亲又看了半天,莫非,二房上京之事,是父亲故意弄出来的?

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光亮:“父亲,前儿个听韩二哥说,他家大房的那个四子…闹得十分不堪,连岳父在朝中之时,都有人隐隐提及?”

白錾似笑非笑的看了白安珩一眼,捻着胡子叹息道:“这也是韩兄家门不幸啊,前日还有御史参韩兄,说他管家不严,家中子弟在京中惹事生非,与人在妓院为一妓女大打出手,都闹到了京都卫戍去了。”说着,还摇了摇头,“还好,后来才闹清,那并不是韩兄的儿子,而是他家大房的子侄,便是如此,也是亲戚呐。”

白安珩心中转了两转,抿着唇坐正回椅子中间,自己跟韩笙之前还在担心,生怕叫韩笵再连累到了韩家,现在想想,这不正是水满则溢么?韩家先是韩朴升官,后又同五皇子联姻,已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家了。

这会儿有个韩笵,说挨得上吧,却又早就分家了。说挨不上吧,却又是连着宗的。虽有些个恶心人,可其人的用处却也是恰到好处的吧?

也难怪自从韩笵出了韩家门,韩朴便再没管过他半根寒毛,除了真真心寒之外,只怕韩家那只老狐狸也有这个打算。

不过…

挑眼看看自己眯着眼睛举着黄酒正细细品着的父亲,人家那是不得以才顺势而为,自己家…则是这只老狐狸找来的麻烦。可见,自己果还差得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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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一壳子的姜沫跟醋,韩筃眨眨眼睛,抬眼看向孙妈妈。

“螃蟹性寒,小姐少吃一个尝尝鲜就成了。”孙妈妈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又往她面前的螃蟹壳里添了一勺子子姜沫。

这是让她吃螃蟹呢?还是让她吃姜呢?

把那入口尽是姜味儿的蟹黄吃了,韩筃拿着蟹八件,正想剥个螃蟹腿儿吃呢,就见桌子上头连半个腿儿都找不见了。

“螃蟹腿呢?”

见问,刚嘱咐小丫头们把蟹腿取走的孙妈妈又笑弯了眼睛:“小姐,蟹腿最寒,还是不吃为好。”

抬头看看那边正含饴弄孙的白夫人,再看看含笑跟身边儿的大丫鬟说话吃螃蟹的大嫂,再看看自己身边那几个如临大敌的丫鬟婆子们…

螃蟹性寒,这意思…

脸上微微一红,韩筃垂下头去,她才刚嫁过来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呢,哪里这么快就能有了?她们这也…太心急些了吧?

再说,莫非要是一直没有,自己就一直不能吃这些东西么了么?

就算韩筃心里再怎么不乐意,身边的奶妈丫鬟婆子们可不答应,看着她吃了个螃蟹壳后,就再不许她碰这些东西了。看看那边嫂子跟婆婆吃得欢喜,又给小叔子白安珣和长孙白砇剥蟹说话儿,韩筃干脆扭头看向边儿摆放的那一本本开得正艳的菊花去了——不跟他们至这口气了!

第55章 二房进京

白甘氏算日子算的真真半点差错都没有,她估摸着二房八月中旬进京,他家还真就在八月中旬进了京。她生怕二房会扰了自家中秋的团圆节,于是,十四那日一早,二房的车马就进了京城西口儿的门楼子。

看着二房弟妹那一脸笑得宛若自家后院盛开的菊花一般,甘氏抽抽嘴角,忙笑着迎了过去:“弟妹一路上辛苦?二叔跟侄子侄女们可好?”

“好好,哎,就是你那大侄子啊,路上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耽搁了两日,又是延医、又是问药的,要不然呐,我们还能赶上二侄子的婚事呢!”

甘氏脸上笑得得体,心中暗自感叹——还好他病了,不然只怕那婚事都能让他们搅得遭心起来。

韩筃站在甘氏身后,诧异的看着这位二婶娘。听说,二叔二婶都是不到四旬的人…可这位二婶脸上却带着不少褶子,看着怎么比自己那四十出头的婆婆年岁都大?

见二人说到自己,韩筃忙上前一步给二婶请安。

看到韩筃,二婶周氏明显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韩筃几眼,在她头上的钗环、腰间的步禁上多看了两眼,方笑着握住她的手,扶了起来:“好、好,真是好俊的模样,可有动静了?”

韩筃一愣,那边甘氏也是面皮一抽,笑着把韩筃不动声色的拉到自己的身边儿:“弟妹你也太心急了些,小两口这才刚到一块儿,连半个月的功夫都还没有呢,哪里就能有了?”

周氏忙笑着拍手道:“哎呀呀,都是我心太急了!只想着大侄子的好日子给误了,却忘了这才不过几日的功夫呢!”

说话间,那边后面跟着下来了三个年轻女孩儿,也走了过来给几人请安,韩筃眼睛扫了一圈儿,见其中两个的年岁和自己相当,差不多在十六七岁间的样子,眉眼间也和周氏有三分相似。虽不是美人,却也是周正的姑娘。

可另一个看着却要比自己小上两三岁的模样,人生得颇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眉眼间略带一丝愁意,相貌秀美,行动间袅娜如扶柳。单论品貌,就要比前面两个女子强上五六分。再加上身上穿得极是素净,头上的钗环也多以银、珍珠为主,倒跟戴着孝似的?

甘氏眼睛在几个女孩儿身上扫了一圈儿,诧异看到向那个女子,道:“这是哪家的姑娘?倒没见过的样子?”

周氏长叹一声,忙一把拉过那个女孩儿道:“这是我娘家远房的外甥女儿,生得可怜,父母双亡,又没再近的亲戚了。我见她可怜无人照看,便接到了我身边儿养活,只当是自家的姑娘一般看待。”

这会儿不光是甘氏,连问过好后便一直默不作声的王氏也抬起眼来,眼中、心里,都满是诧异——这铁公鸡竟会好心收养人家孤女?

再细看看那个女儿,人身得袅娜可人,年岁又是十四五的模样,再想起二房家那个心尖尖儿独子白安珹。莫非——这是给他相中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