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吴奇然大怒拍桌,才把他的神思一下子拍了回来。

第81章

宋裕慈定定神,抱拳笑道:“吴将军息怒…”

“这事叫我怎么息怒?!当初若不是你家主子压着,这事我早找上白家去了!哪儿还等到这阵?!”当初让自己笼络那个白安珹的人是大皇子,结果自家却吃了那么大的亏!现在可倒好,他白家竟然还敢背后如此编排自家?!

宋裕慈低声劝道:“将军此去,可是要拿什么话问白大人呢?”

吴奇然一愣:“就他家二房媳妇的话,难怪我还不该问?!”

宋 裕慈抬起头来,眼光熠熠:“将军,那位白周氏听说自从生了孩子之后,身大亏,一直在家修养,连自己家的院门…可都没出过呢。”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 人说的话,将军府里的人怎么会知道?且这话,除了将军府中,外头也并没听谁说过啊!你拿这话去问白錾,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你在他家有探子么?

吴奇然一愣,张开嘴巴半天出不了声,他是气极了,又因是武将,听了这话后一时生气没想那许多,才派人去找大皇子问责的。谁叫这事当初是他们让自己如此行事的呢?

见吴奇然被问住了,宋裕慈方又劝道:“将军细想,这事无论真假,可话只要传出去了,吃亏的吃人有女儿家。府上四小姐、五小姐为避嫌,已经去了家庙中,等个一二年后,京中再没这些流言才好回来。如今您再为此事闹上白家去,不是等于…把这事又挑起来了么?”

吴奇然脸上又黑了几分,靠回椅背上去。之前闹出那些流言之后,他哪可能会真舍下一个女儿嫁给那不成气的小子?虽自家的女儿自小到大自己也没见过多少回,心中并无多少亲情。可到底也是自家的闺女,身份放在那儿呢!

一个分了家的二房,白鋆是个被抹了职的,白安珹又摆明了是个没出息的,将军府哪怕是让自家姑娘绞了头发当姑子,也决计不可能让她们嫁给那种人家!

现在不忍下这口气去…怕真是不成。

“这事,难道就让我这么忍了?”吴奇然气得牙痒痒的,上回事后他憋着火儿,想找人干脆把白安珹打断一条腿算了。可一来那会儿白安珹天天跟着一群人混在一处,不好下手。后来又遇上周氏出事,白安珹更是连家门儿都不出了。他想出气都找不着人啊!

宋裕慈再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那白家二房又是何等人家?将军何必跟他家一般见识?”吴奇然又是一噎,是呀,那可是二房!白錾那儿可什么话都没传出来呢,自己难道要拉下脸去把这事摊开了说?!也太没面子了!

不得不说,大皇子派宋裕慈过来,还真没派错人。他人生得讨人喜欢,又惯会察言观色,硬是把吴奇然说得生生憋回了这口气、有火没处撒。

辞了将军府,上轿,绕道又换过一回轿子,这才到了大皇子府上。

把事情略说了一说,大皇子见他把事情压下来了,这才满意点头,抬手勾过宋裕慈的下巴,笑道:“今儿个倒是辛苦平善了。”

宋裕慈垂着眼睛,脸上带着三分笑,也不出声,就这么坐在大皇子下手处。

见他这副模样,倒勾得大皇子心中痒痒了起来,往他耳边凑了过去,一把搂到他的脖子上:“今儿个辛苦你了,晚上便别回去了。”

睫毛微微抖了抖,等他说完后,略停了一停,方低声应了个:“是。”

相处这些时日,他方抓着了大皇子的喜好。大皇子自大自傲,虽喜聪明人,却不喜你在他跟前卖弄聪明,于男色上更是如此。又要欲拒还迎,可又不能拒过了,他性子急,稍迟疑得久了,便会立时翻脸。

可要是一直半拿不拿的话,时候久了又会不耐烦,又转成了喜欢粘着他的那种。可真粘了吧,一两回还可,多了便又腻歪了…

说实话,应付十个风月场上的那些女人都没有应付一个大皇子累的慌。好在,时候久了,他总算是摸出了些规律。

见他这会儿起了兴,可又眼见要到用膳的时候,宋裕慈清楚,这会儿要是招惹他,他说不准便会翻脸。垂头笑笑,又扯回将军府上的事去了,低声道:“今日见吴将军气得不轻,裕慈只怕…他万一一个压不住火,再跟白家顶上。”

大 皇子这会儿确是没真刀真枪做什么的兴致,听他说回这事上,方松了手,斜靠到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拨着边儿几上倒放着的个茶杯盖儿:“武夫便是武夫,没个耐 性。他若是做了什么,指不定白錾那个老狐狸就会当成是我指使的…”不过是个侧妃的父亲,不过是个定远将军,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京中一二品的大员何其多?若不是自己看中他手中还有些旧部方用个侧妃的位子笼络了一下,等将来坐上大位,谁会理他?

宋裕慈不动声色的点道:“毕竟,这话是那白周氏说的…”

大皇子心中一动,随即拍腿大笑:“是了是了!白家大房二房早就分家了,这会儿虽住得近,却并不是一家!”说着,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把这话给他散出去,让他干脆陪个闺女过去便是!”

吴家大势早去,这几年又没大战事,皇上早把他架空在京,轻易动弹不得。吴家本就是泥腿子出身,根本没有根基,这会儿大皇子又已把吴家手底下的人笼络了个七八成,并不怕他家这会儿倒戈。

宋裕慈微微低头,应了声“殿下说的是”。大将军府本就没什么根基,当初大皇子舍的那个侧妃位子其实并不太值,只那会儿自己还没攀附上敬王府、大皇子府,不然倒是能出言劝上一劝。

现在吴奇然心里憋着火,又颇有几份莽夫的意思,若真是一时冲动跟白家顶上,只怕…还不如干脆舍弃来得干净。好在,吴家的势力大皇子这边已经接过了不少,剩下的要不要的便无所谓了。

抬抬眼皮,宋裕慈轻声提醒道:“吴侧妃听说近日身上不大好?”

大皇子一愣,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转头瞧了他半晌,方回过味儿来,挑挑眉毛,又伸手去勾他的下巴:“倒是,她身子不好,就叫她好好养病吧。”说着,朝宋裕慈那儿贴了过去,笑道,“怎么?吃她们的醋了?”

宋裕慈脸上含笑,闭目迎上。心中则泛起阵阵冷笑——蠢货。

————————

顺哥儿的胳膊、腿儿,愈发的浑圆起来,夏日天热,胖小子的身上摸上去倒觉着凉凉的。韩筃本就喜欢逗她,自从觉出他身上摸着凉爽顺滑后,更是有事没事便捏捏胳膊捏捏腿儿什么的。

夏荷跟夏蝉坐在一边儿给韩筃打着扇子,就见她把胖小子搁在床上,让他睡着,自己却去揉捏他的小肉胳膊。

“五皇子妃的日子也快到了吧?”捏够了儿子的胳膊,见他还老实睡着,韩筃才靠到边儿上,拿起做了一半的绣活儿来。

“说就是七月里呢,不过就这两天的功夫。”夏荷见她又要绣东西,便停了手中的扇子,拿起一边的线来,“这几个颜色的快不够了?我再分些。”

夏蝉手中的扇子摇个不停,见夏荷去分线,笑道:“你倒舒坦,就着我给奶奶扇的风分线?”

夏荷抬眼瞪了她一眼:“是谁说分得眼睛疼的?这会儿说又说这便宜话?”

夏蝉忙贴过去摇晃她的胳膊:“是我们的错,好姐姐,我给你扇扇?”

“你快松开就都有了,这么热,还巴着我,要给我捂出痱子来?”

两个丫鬟斗嘴,韩筃在一边含笑听着,低头绣着小衣裳——这是要给韩筣那边预备的,顺哥儿这儿的大大小小已经做了许多,韩筣那边日子快了,指不定哪天就要用上,得提前预备好了才行。

正绣着,低头拿剪子时看见睡在窗台边儿上的雪团儿,韩筃疑道:“这两天它怎么更懒了?”

两个丫鬟顺着也一起看去,见雪团摊得平平的,正四脚朝天的睡在那里,小呼噜一个连一个的打着,都不由得笑了起来:“只怕是天太热的缘故吧?这几日都不见它怎么动弹。”

抬手去摸摸那摊成一张毛饼似的肚子,韩筃也笑了起来:“睡成这样,不知道的还当它是个小人儿呢…怎么好像又胖了?可见是吃的多、动的少。”摸着那有一点点凸出来的小肚子,韩筃不由得失笑了一下。

“家里头属它的日子过得最舒坦呢。”夏蝉也被引得不再缠着夏荷了,转眼看向雪团儿,笑道,“要说这猫儿也跟别人家的不一样儿,除了前一阵儿晚上出去过两回外,平时竟只在屋里窝着,连院子里头也不大去,再没听说过这样儿的。”

几人说笑着,忽听外头有声音,没一会儿白安珩便打帘进来了。

“怎么今儿个回来这么早?不是说跟我哥哥他们出去么?”韩筃忙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今儿个是白安珩休沐,早就约好跟韩笙、姜哲他们一同小聚,韩筃还以为他得晚上用过饭才回来呢,哪成想这会儿就到家了?

“不过晌午聚在一处说了会儿话罢了。”洗过了手,先去里间换着衣裳。

韩筃跟了进去,就听他道:“过几日再到我休息时,要跟他们再出去一回,不过那回要到京郊,头天去,住上一晚再回。”

“要出京?可是去谁家别院?”韩筃随口问道。

白安珩愣了下,一边系着带子一转过身儿来奇道:“你怎知是去别院?”

第82章

白家在京郊虽有些庄子,可那也不能算是别院啊?庄子上的东西并不太齐全,多只是为了照看附近田地才建的,主家平日也并不过去,弄那么好也没什么用。

别院却不同,多是主家在城里住久了、呆腻了,才会到那儿去稍作休息的,里头用的、玩儿的、样样齐全,甚至还养着些戏子优伶以供玩乐。

这等别院别说白家因这些年不在京中并没建起来,就连韩家也并没有的。

韩筃也先是一愣,随即才想起来——这些都是上辈子时听说过的事儿了。冲他笑笑,接过他换下来的衣裳随口道:“之前似是听人说过,有些人在城外建的别院,里头要什么有什么,比京中的宅子还好呢,这才想起。”说着,冲他笑道,“怎么?莫非真是去哪家的别院?”

她虽对白安珩放心,也知他平素不会去那些地方,跟着的人又是韩笙他们。可这会儿想起那些别院是做什么的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白安珩眼睛弯了起来,只冲她笑,也不说话,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吃了一盏后,出去又捏了一会儿还在睡觉的胖小子,等在屋子里头转够了一圈儿了,才拉着她到了里间儿。

从背后环着她的腰,下巴下在她的肩膀上,嘴巴就在她的耳边,声儿里带着笑:“你就不怕你家相公被人勾引坏了?”

这是打哪儿说起来的?

韩筃不由得翻翻眼皮,侧过脸儿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相公是跟着我娘家哥哥、表哥他们一起出去,他们若是敢带坏你…”除非那两个脑袋叫门给拍过!

白安珩这才吃吃笑了起来,笑了好半天,在她面颊上轻啄了一口:“是别院,且不止一处。”

“不止一处?”韩筃不由得诧异问道。就是他们去谁家别院住上一夜,她也信他知道轻重,不会做那些不该做的事儿。可要是去不止一处…“是谁家要置办产业不成?”莫非是姜哲又或是韩笙,想买一处别院自家用?

“这倒不是。”说着,声音放轻了几分,“有人投奔五殿下,把麾下产业过了一些过来,我同你两个哥哥去看看。”

原来如此…不过…“送别院,这又有什么用处?”送田地送铺子她都明白,可这别院…

白安珩心情正好,他听韩筃特特提起那别院,就知道她也知道那些地方是做什么用的。本来就知道她非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妇人,这会儿见她明白,自然乐意同她说说——自己说的话,她是绝计不可能同其它人说的。

“别院自有别院的用处。”说着,把她又往怀里拉了拉,贴近在她背上,细细解释,“京中多有纨绔爱去那些地方,那里头伺候的人、服侍的下人,却都是主家的。平日里来的是什么人、花了多少银子,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这些,可非是那些单能生财的店铺能比的…”

韩筃心中一惊,合着,这些别院还有这等用处?倒也是,去那些地方的人都是一去一整日,有的还要在那儿住上三五天,真有些什么私密事,就算他们把伺候的人都差下去了,那也是别人的地间儿啊!

“要是…再弄上什么暗间儿,人家在那儿说些什么就真都能一字不落的叫人知道了…”

抬她在她头上点了点头:“傻丫头,真有那十分紧要的事,人家就在自己家的地界儿里说了,谁会去那儿?”说罢,又轻叹一声,“去那儿的多是些有钱无处花的、又或寻乐子的。可就是这些人,也能打听出不少私密事来。”

三皇子竟把这些交给了五殿下,投诚之意极是明了,于五皇子也算是以外之喜了。

韩筃虽不知内情,却也能猜出几分,知道自家丈夫非是去做那些鸡鸣狗盗之事,便也就安心了。只心中一转,不由得轻声道:“我不懂朝上之事,只是…上头那两位…咱们同…”说着,伸了个巴掌出来,“走得太近,要是将来…”

上辈子回来时,朝中形式尚未明了,可当时若不是五皇子大势已去,宋裕慈至于巴巴的赶紧把自己除掉好腾地方么?

这一世虽有许多地方不同,可到底自家离五皇子那边也未免太近,万一有事,以大皇子那性子,秋后算起帐来,恐怕一家老小都没个好!

白安珩心中紧了紧,知道她是为家、为己忧心,轻轻握着她的手,又在她颊上轻吻一下:“咱们家中的事…你还不甚清楚。大哥自幼便是五皇子伴读,之前咱家回京时,五皇子于我也有颇多照应…”

有 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得了的,她的担心自己明白,只说她心中能为此事担忧,于女子中便是有远见的。自己身为大丈夫,自不能让她为此操劳忧心:“有些事,非 是一朝一昔之功。此事不光是咱们家,便是岳父家中也是一般。只一个,父亲现下还在朝中,父亲一向思虑深远,非我与大哥所能及的,就是将来…也并非一无归 处。”

将来如何,还要看上位之人欲意何为,就算有从龙之功,也未必能真保你几世富贵。

韩筃缓缓点头,她忧心是应有之意,可这些事情早就非是自己一个弱女子所能及之事了。自家也好,白家也好,都早早就卷入了这浪潮之中,她所要做的、所能做的,则只有一个——“夫君要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他是这个家的主心骨,路让他去选、去走,自己唯有在他身后默默支持,打点好一切。

白安珩愣了愣,定定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原本是想让她安心,才解释一二,可她…

点点头,白安珩轻轻“嗯”了一声,再把她抱进怀里。

这个女子总是叫自己如此安心,在她的面前,也变得愈发坦然、自在。

七月初十,韩筣为五皇子添了个嫡长子。皇上大喜,宫中赐下各色赏赐。韩筃也陪着甘氏、王氏一起去看了几回。

姜氏带着媳妇、小女儿也一起上了五皇子府。韩筣人虽虚,精神却很好,那孩子养得也身子康健,和五皇子生得极是相近。

等 到了十四那日,白安珩从宫中回来便收拾出府,连同韩笙、姜哲一起出京,外人问起时,便说这三个相约出城到庄子上小住去了。这大夏日的,若是家中在京郊有庄 子的,能偷闲出去谁会在京中闷着?也就只有要日日当差走不开的才在京中挨着罢了。年轻公子,更是少有能忍得住的。

再加上这回皇上放出秋猎之事,那些年少子弟,更是一得了空便约上三五好友,骑马出城,或试试射猎、或练练骑术。

一转眼,就进了八月间,秋菊绽放,眼见就是八月节了。

韩筃一早梳洗完毕,便起身去甘氏那里。人到时,甘氏正在侧房。韩筃听说,知道她是在照看珊姐儿,便直去了侧房。

屋子里面闭着门窗,点着炭盆儿。甘氏便坐在床边儿,一个小小的红包儿放在炕上。

听见韩筃过来了,甘氏笑着转头,等她行过礼后让她坐下,又问那边的奶娘:“这几日晚上天冷,都仔细些,莫叫姐儿受了寒。”

奶娘下人们连连应着。

韩筃便也向床上瞧去,小小的脸儿,瘦巴巴的,看着比自家的顺哥儿瘦了两三圈儿。这会儿正闭着眼睛,小鼻子一动一动,仿佛纸糊的一般,叫人都不敢下手去碰。

“咱们先出去吧。”看过小侄女儿,甘氏也怕吵着她,便轻轻起身,带着韩筃走了出去。

自周氏缓过来了,横看竖看都觉着这个丫头碍眼,先是赶到侧屋儿去,后来又想干脆送出府去得了,被白錾叫去白鋆骂了一顿,才又想干脆挪出正房院子,随便收拾出间屋子来叫人看着便算。

甘氏实在看不过去眼了——那屋子收拾的堪比柴房。便把孩子接了过来。后头又以周氏病着,怕孩子太多再扰了她的精神,干脆把另外两个将要出嫁的大侄女也都接到了大房这边。

至于周氏?她眼前有个儿子就成了,剩下的功夫还要养病呢,且二房那院子本就不大,女儿被大房接走,她还乐不得呢。

要不是怎么说也是亲生的,嫁妆不得不出,她恨不能甘氏连两个闺女的嫁妆都一并出了,奈何——到底早就分过家了。

到 了正房后,白玲白珠也过来请安,随后便坐到一则不言不语。她们两个人到了这边,那边母亲分文未出,连句话儿也不提。下人们虽不至于说些什么,可二人心底却 极是不安的,过来后虽有两个嫂子跟着排解宽慰,到底行事做事早就被周氏压得没了脾气,这会儿更是话不敢多说一句、路不敢多行半步。

“过了十五,玙哥儿、珩哥儿他们兄弟俩个就要随驾去西露山了,东西你们可都打点好了?”接过了三个侄女,那边那个吓破了胆子的侄子也算老实,只要不理会周氏,甘氏这边的日子过得已是极顺心了。

二人忙道:“已经备得差不多了,因怕到时山中天冷,又多备了些大衣裳。”

甘氏点头笑道:“你们两个都是细心的这我倒是放心,只是怕你们年轻,经得少些,一时有些想不到的,回头叫刘妈妈过去你们那儿帮着看。”

两人连忙谢过。

第83章

甘氏又对两个儿媳妇道:“虽说他们兄弟两个要出门儿,可八月十五不能不过。今年因有秋猎,便只热闹一日,十五正日子时,咱们两府的人都凑到一处,好生过一回节。”

说罢,又把哪里摆席、请哪儿的戏班子、庄子上送的螃蟹、菊花各有多少等事一一跟两个媳妇说着。

这些事平日都是甘氏在打理,可两个媳妇却也应该知道一二,尤其是两个儿子现在都已出仕,现在虽在京中,可过上几年谁知要去哪里?到时可就该让她们自己立起门户来了。

两个媳妇受教学着,那边两个二房的姑娘也一直低头仔细听着、记着。说罢了这些正事,娘儿几个便说起闲话来了,正聊到上回去长公主府上时看见的打海外过来的新鲜花卉,一个人进来道:“周姑娘来了。”

屋里几人都是一愣,话头便打住了。

要说之前甘氏可怜三个侄女,把她们接过来养活就当是做件好事,那两个大的心中都极承情,周氏那边也乐不得呢,甘氏这一接,算是皆大欢喜。

可甘氏能接三个嫡亲侄女过来,却不能把个本就是投奔过来、跟自家大房半点关系全无的表小姐也接过来吧?

所以,这位周姑娘就尴尬了。

二房那边,原本是打着预备着拿这个表小姐当成未来少奶奶的意思才接进了二房。可二房自一进京,周氏的心思就变了。再加上后来闹了一回将军府的事,周氏的心气一下子就高了起来,哪里还看得上这位无父无母的娘家远亲侄女?

之前,白玲白珠还在二房那边时,周悦然还有个能找人说话儿的地方——虽这两位表姐都跟锯了嘴儿的葫芦似的,可那好歹也算是有人能搭理自己啊?

而现在,这两位表姐到了大房这边…虽不能见着那个人,好歹多跑跑这里,也算是有个念想吧?

等周悦然行罢了礼,屋中众人竟一时不知要说什么了。韩筃忙把话头再提起,又说起长公主府上的新鲜花卉。这位表姑娘,在二房那边地位尴尬,到了大房这里,也一样的有些尴尬——她毕竟是周氏的亲戚,同这边府里多少有些…

白玲白珠二人虽闷,却不笨,觉着周悦然在这里不大好,这时便起身,邀着这位表妹一起去看珊姐儿,三个人一并离开。

甘氏顿了顿,这才想起还有一事,忙吩咐道:“险些忘了,上回有老爷拿回来的,说是宫中的方子制出来的避蚊虫的药,我叫他们制好了,一会儿送到你们两边屋中,让他们兄弟两个出京时带上,那边又是树又是草的,保不齐的叫什么咬上一口才叫难受呢!”

二人忙又谢过,走时带着东西不提。

——————————

请过了安,说过了话,韩筃带着人一路回了自家院中,进门儿换过衣裳梳洗完毕,这才抱过顺哥儿逗着他玩儿。

夏蝉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说着说着便说到了二房那边:“听说二太太说要叫二老爷出去换个大夫呢,说之前的药吃着身上不见好。”

韩筃低头逗用儿子,拿着个串子在他眼前哗啦啦的晃荡,引得顺哥儿瞪着两个眼睛直“啊啊”的叫着。

听她这么说,不过一笑:“是药三分毒,还是以保养要紧。”

“可不是说?”夏蝉叹了口气,忽又道:“说回来,小姐可觉出来了没?”

“什么?”

“那位周表小姐这几日过来的可勤呢。”

韩筃笑笑,抱着顺哥儿坐到床上:“三个妹妹都到了母亲身边儿,她在那边也没个人可说话,不过来只闷在那边,又有什么意思呢?”

夏蝉凑到韩筃身边儿,神秘兮兮的低声道:“可我见她老往您和大奶奶这边儿看,也不知她这是要看什么呢?”

韩筃愣了愣:“往我们这边看?”想了想,“许是咱们都在一处时,只我们两个同母亲说的话多?”那两位堂妹都是不爱言语的,可不屋里就只有自己跟大嫂陪着母亲说话了?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反正那眼神儿…”叫人有些不舒服。夏蝉撇撇嘴,不再多说。

奶娘把顺哥儿抱下去喂奶,韩筃便又忙了起来。家中果子酒又到了酿造的时候、跟韩筣那边一起又琢磨出的一些店铺花样儿、还有今天晚上要做的菜、预备给娘家那边十五的节礼。

虽不是长房长媳,可却依旧每日有忙不完的事儿。这一忙,就忙到了八月十五那日。

早早的就从清和苑请了班子新戏,在白家的花园中摆了一桌酒席,早些日子庄子上送来的螃蟹等物也全都送到了。满园满园盛开的各色菊花,一本本竞相绽放,把园中装点得绚烂无比。

王氏在园子里面看着各色点心、果盘儿依次摆好,韩筃则在厨房那边看着菜都备齐、螃蟹上笼,这才松了口气。又见那边丫头来传,说人都快到了,忙忙的略一收拾,赶紧进了园子。

周氏的身子一养就养了小五个月,这会儿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干巴瘦的一张脸、蜡黄蜡黄的,坐在那里一说一笑,声音尖得让人还没进上楼就听见了。

韩筃上楼,先给甘氏、周氏请安,这才到嫂子身边儿,向甘氏道:“螃蟹已经上屉了,媳妇叫他们一回一回送过来,免得蒸得过了再走了油不好吃。”

甘氏笑着点点头:“上回五皇子妃送来的那个新法子做出来的螃蟹吃着倒好,可预备上了?”

“预备好了,挑的都是满脂满膏的,做时叫他们从中间剁了,再下油炸,这个临吃时再让他们下锅,免得放老了就不脆了。”

“这便好。”甘氏笑着点头冲周氏道,“那个法子做出来的口味是咸辣的,你身子还不大好,只怕你吃不舒坦,一会儿可不敢太劝你。”

周氏长叹一口气,两条眉毛也耷拉着:“也不哪儿惹来的冤孽,我的身子你知道,往年什么不能吃?现在可倒好,连个螃蟹都不敢多用了。”

甘氏淡笑了笑,没接她这话。好在珊姐儿岁数还小,身子又弱,这会儿天气有些转凉,甘氏怕她受风着凉,今日便不预备叫人抱她出来。若不然,这个当母亲的见了那个小丫头,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前头白錾他们也已经到了,一并上了楼,坐到了屏风那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