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桐去寻袁氏,也听到过两三次,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毕竟是四叔房内的事,二伯母怎好逾越?

后来四叔也被闹得不胜其烦,有惠姨娘两人不断吹枕边风,四叔对佟姨娘也不满起来,可佟姨娘有自持,也不怕同四叔吵,四叔有次气懵了,还跑去势坤楼找爹爹,埋怨爹爹那时怎么同意了四婶婶来京去晋州的?

槿桐心中好气,可碍于爹爹在,也不便说什么。

近来京中虽是太平,太子监国虽然诸多质疑声,可太子的地位日渐稳固,在大理寺里做小动作的便也越来越少,爹爹在家中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势坤楼被就只有一个粗使的丫鬟在打扫,她有时间就去势坤楼给爹爹斟茶,捶捶肩膀,爹爹也很是欢喜。

自从去年大理寺风波不断开始,她同爹爹在一处的时间就少了。

眼下,才有时间弥补起来。

他在势坤楼里看到二哥的来信,大致是说晋州那边都打理好了,让爹爹放心。晋州还有些遗留的事项未完,他需在晋州再呆一段时间,会赶在年关前回来。

槿桐嘴角梨涡浅笑,二哥终于要回来了!

今年大伯父和大伯母要带长房一家一道来京中过年,要是少了二哥,哪有过年的气氛呀?

本是大团圆的日子,只是四婶婶,槿玉和如南却不在,四房那边热闹是热闹,只有一个方如峰在,却怕是没了往年的气氛。

若是二哥将四婶婶和槿玉带回便好了。

她竟会如是想?

方槿桐笑笑。

继续替爹爹整理书桌,二哥的书信下,零零散散几封,都是旁人写给爹爹的,方槿桐统一规整,叠好去放的时候,从中掉落出一封来。

方槿桐蹲下去拾。

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方槿桐掌心微滞。

“三叔亲启。”

沈逸辰?

方槿桐愣住。

沈逸辰是有给爹爹写信的,还不止一封,却一封都没有给她写过,爹爹也没同他提起过。方槿桐羽睫半覆,眨了眨,心中说不上是有些失意还是旁的。

方槿桐怔了怔,还是起身,将整理好的信封一同放回原处。

转眼到了腊月。

阿梧给狗蛋做的几件厚衣裳瞬间派上了用场。

狗蛋穿着衣裳在苑中大摇大摆,横冲直撞,很是耀武耀威。

方槿桐蹲下,摸着它头顶上的毛,幽幽叹道,真是同你主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汪!”狗蛋表示抗议。

它已经放弃它主人了,它现在的主人是方槿桐,监护人是阿梧。

阿梧给它做吃的,还给它做衣裳,阿梧才是衣食父母。

见到阿梧来,狗蛋尾巴都要摇断了。

方槿桐好气好笑,看你终日就知道吃,都长成一个圆球了。

“汪!”狗蛋骄傲,它的最高目标是混吃混喝,长成一个圆球,目前都已经实现了,省下的,就是它的狗主人不要将他要回去就好了。

阳平那边。

嫁衣改好了,试穿的时候,她同戴诗然,曲颖儿一道去看过。

早前觉得苏苏那身嫁衣已经很美了,再见到阳平这身,才知道何为雍容华贵,尽显端庄大气。

曲颖儿就叹,礼部的手笔就是不一般。

方槿桐和戴诗然就跟着点头。

出嫁婚期定在腊月二十二,钦天监算出得良辰吉日。

也就是说羌亚来的迎亲队伍,腊月二十就要来京中。

今日都腊月初八了,算一算,乌托那也就还有十余日就到了。

阳平忽得生出几分紧张。

曲颖儿打趣。

戴诗然掩袖笑。

方槿桐心中却生出几分不舍。

苏苏出嫁了,阳平也要远嫁,戴诗然的亲事订下了,不日之后就要嫁去庐阳。

偌大一个京中,似是忽然之间也只剩下她和曲颖儿了。

方槿桐想起爹爹早前随意提起的,听说曲国公在给曲颖儿寻亲事。

曲颖儿和良山…

方槿桐心中微叹。

等马车回府,候在门口的小厮上前:“三小姐您回来了?”

方槿桐颔首。

小厮道:“今儿腊八,二夫人让人做了腊八粥,说若是看到三小姐回来了,就让三小姐往西苑去。”

方槿桐才回过神来。

今天是腊月初八,是要喝腊八粥的。

二伯母定是让周妈妈做了腊八粥。

从小到大,每逢腊八,周妈妈都会做腊八粥,她和二哥,槿玉,思南,如峰,如南还有如勋都会去二伯母苑中喝粥。

周妈妈做的腊八粥特别好喝,承载了整个幼时的记忆。

方槿桐也是极喜欢的。

到了西苑。

翊维盛粥了碗给她,她笑了笑,对着二伯母就开始喝起来:“嗯,好喝,周妈妈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周妈妈笑得合不拢嘴:“三小姐喜欢就多喝两碗。”

方槿桐笑眯眯道好。

袁氏素来疼她,也笑得合不拢嘴。

“槿桐,你明日可有安排?”袁氏问。

方槿桐想了想,摇头。

袁氏想去看槿舒,问她要不要一道去,方槿桐赶紧点头,去去去。

槿舒已经出了月子,可以在府中随意走走,身子也恢复得很好,精神和气色都好,袁氏才放下心来。

小家伙能吃能睡,不到三个月,已经长得很壮实。

楼氏欢喜得不得了。

周妈妈时常做些方槿舒爱吃的菜式和点心过去,都在京中,走动也方便。

楼氏也是不介意的。

楼氏听袁氏说今年年关方家团圆,连方槿柔都会回京一道过年,楼氏也道,让槿舒也一同回方府过年吧,一家人难得热闹。

袁氏感激。

相处之中总懂得体恤,便会处得和谐长久。

袁氏给楼氏备了不少礼物,翌日一道带去。

腊月十五,槿桐收到洛容远来信。

槿桐想起木头早前说过十月要来京中的,应当似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心中,洛容远果然提到,灾情稳定,诸事顺利,不必担心。只是樊将军家中父亲病重,告假回家,他还需得代樊将军镇守一段时间。

代樊将军镇守,便是一军最高统帅了,也就是说木头等于变相升迁了。

方槿桐感叹,像木头这样一门心思,却很少话语的人,在军中一定很得樊将军喜欢。

木头想在军中混到出头不过是时日问题罢了。

姨父和姨母定然高兴。

方槿桐放下信笺。

阿梧关心,表公子信上说什么呀?

方槿桐道,木头忙着呢,怕是要正月过后才能回定州了。

阿梧叹道,那洛大人和顾夫人定会想念表公子的。

方槿桐叹道,是啊,她也许久没去看姨母了,正月过后也是应当去一次的。

腊月十八,沈永波和沈安安回京。

槿桐十月去了趟富县。

回来的时候去恒拂别苑寻沈安安,侍从说二爷和小姐去户县了。

户县离京大约十月日。

槿桐才知,安安的娘亲是户县人。

安安的娘亲过世了,但安安的曾外祖父尚在。

十一月初十安安曾外祖父的寿辰,沈二叔带了安安去户县。

安安自幼长在怀洲,曾外祖父也就见过一两次,此次去户县,家中留她小住了月余,再加上往返的路途,沈安安是腊月十八才回京。

一回京,安安便来寻槿桐。

“槿桐槿桐,我可想死你了。”一脸委屈模样。

槿桐好笑:“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沈大小姐了?”

沈安安恹恹道:“户县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在那儿足足呆了三十多日,身上都要生出霉来了。”

槿桐呈嫌弃状态,有这般说自己的吗?

沈安安嘻嘻笑起来:“就同你说说。”

槿桐没好气,敢情是恶心我一人来的?

沈安安上前挽她胳膊:“哪有!”

“二叔不是同你一道的吗?”方槿桐记起。

沈安安看了看四下,轻声道:“槿桐,悄悄告诉你,我爹把我送户县就走了,我觉得我曾外祖父生辰只是个幌子,他连我是谁都记不住了,怎么还能点名让我去户县?我爹是拿送我去户县当幌子,他和哥哥总是这般,一定又是朝中出什么事了,哥哥和他商议好了,他表面上同我取户县了,实则去做旁的事情了。”

方槿桐错愕。

沈安安继续道:“我那天听人同爹爹说,近来太子越渐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人,哥哥不在,好些人来京中寻爹爹,说要同怀安侯府一道,上述弹劾太子。”

弹劾太子?

方槿桐大骇。

“嘘。”沈安安示意她小声,继续又道:“不过这些朝中之事纷纷杂杂,尔虞我诈,哪能这么简单?哥哥定是同爹爹商量好了,所以爹爹才入京的。否则,人人都去寻哥哥去了,那哥哥现在何处呢?”

方槿桐明白过来。

难怪早前沈二叔说入京替沈逸辰分忧,原来是此意。

“不过…”说完前一半,沈安安换了满脸笑意道:“槿桐,我哥哥就要回京了,你高兴吧。”

方槿桐微顿。

沈逸辰…要回来了?

五月到十二月,终于要回来了…

她眼中不知是喜还是恼。

喜的是似是终于把他盼回来,恼的是,足足半年多过去了,他一点消息都没有,一封信也没有,连他在归程了,也是安安告诉她的。

连沈安安都觉得意外:“你不知道?”

方槿桐垂眸:“他没同我说。”

(⊙o⊙)…,沈安安捂嘴,“哥哥是不是想给你惊喜?”

方槿桐转眸看她,语调平铺直叙:“是挺惊喜的,大半年了,连一封信都没有。”

沈安安诧异:“可哥哥每封信,不说十有八/九都在问你。”

方槿桐也想不通。

转眼,日头便到了腊月二十。

方世年知晓乌托那同她一道打过马球赛,料想也是他们也是几分熟识,刚下了早朝回复,就同她讲羌亚的迎亲队伍今日就要入京了。

方槿桐眼前一亮,乌托那来了?

也是,今日都腊月二十了。

方世年点头,九月至十二月,不到四个月里往返了长风和羌亚一趟,这个羌亚小王子也是诚心。

方槿桐便笑,心诚则灵,乌托那要想娶阳平,肯是不辞辛劳的。

方世年又道,今日太子在宫中设国宴,款待羌亚来使,恐怕今日你是见不到乌托那的。

方世年见她这般兴致勃勃,才知晓她同乌托那关系并非只是熟识,槿桐的性子他最清楚,便也同她说道国宴的事。

方槿桐莞尔,阳平出嫁是后日,她可以明日去见乌托那。

乌托那来,定是住得驿馆。长风国中又有习俗,迎亲前,新郎官是不能私下里见新娘子的,只能等出嫁后才可以掀起盖头。长风到羌亚路途遥远,一切从宜,但在长风这里,还得按长风的习俗来。

方世年也笑,你今日要不要去长公主府?

方槿桐点头,要的要的。

腊月二十二是阳平出嫁的日子,腊月二十一肯定最为忙碌了,也要同长公主和安北侯惜别,今日是腊月二十,还能同阳平一处呆着。

她早就同戴诗然,曲颖儿一道约好了,今晚就住在长公主府。

知女莫若父。

方世年伸手去拿案几上的公文,补了一句:“那快去吧,让阿鼎送你一程。”

好,那我不打扰爹爹了。

方槿桐转身欲走,又驻足转回来。

“怎么了?”方世年问。

“爹,四婶婶和槿玉有说今年会回来吗?”她也是一时想起,才会突然问道。早前听二伯母和周妈妈在算,今年家中要备多少年货。今年是方家大团圆的日子,兴许,四婶婶和槿玉会回来?

方世年抬头看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她。

槿玉自小和她不对路,不是今日闹作一团,便是明日呛呛。

但忽然一个离了京,另一个还会念着。

方世年摇了摇头:“十月才走,到晋州至少需要一个月半月,眼下当是才到晋州不久,就是想回来也赶不上。”

也是,她如何忘了这一茬?

“爹爹,你先忙,我不打扰你了。”她合上书房的门。

方世年放下手上公文案卷,想起沈逸辰前日的信。大势已定,几处势力都愿奉皇命支持孝王,正月初一后,太子罢黜不可逆转。三叔切不可卷入其中!

几日前,太子有意在早朝后召见拉拢。

他以病痛为由,歇朝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