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瑶忙让人请她进来,容妈妈行过礼后,急急道:“大小姐,您快去趟王府吧,穆夫人和王妃吵起来了。”

穆夫人不是才给炖了莲子百合汤么?怎么一下子又去晋王府了,还跟王妃吵起来?

穆清婉也是一脸诧异。

张妈妈笑道:“夫人这汤啊,从昨儿晚上就炖起,小火一直熬着,又让奴婢端下来,放在温水里保着,等两位姑娘忙了再端上来,温度正好,不凉不烫。夫人自个一大早就出去了。”

原来如此,想想刚才喝下去的那碗汤,还真是满满都是娘亲的爱,穆清瑶觉得心暖暖的,先前对穆夫人的那点子芥蒂顿时消散了不少。

衣服也懒得换了,直接去了晋王府。

晋王府里,果然穆夫人正白着脸喘粗气,一见穆清瑶来了,一把捉住她的手:“走,回去,这门亲事黄了。”

“瑶儿,不许走,亲事是太后订的,可不是她殷紫茹说黄就黄的。”素来绵软的王妃,今天似乎也是气着了,拖住穆清瑶的另一只手道。

“娘,怎么回事啊。”也不见夜笑离,穆清瑶感觉一阵头痛。

“你问她,问她怎么了?阿瑶,娘可不是来捣乱的,你既然坚决要嫁,娘也没法子,得尊重你自个的选择,夜笑离身子弱,你愿意认,娘也只能跟着认,可是,你听听她刚才怎么说的,我说要把婚事提前,她竟然不肯,当我女儿是嫁不出去的么?我告诉你,要不是你儿子巴巴地求着我女儿,我女儿才不会嫁呢。”穆夫人怒气冲冲道。

“殷紫茹,你又把话往歪里说,谁不同意了,我只是说,婚期是太后娘娘订的,得问过太后娘娘才行,你就发火,说什么不嫁了,你分明就是来找茬的。”王妃气得叉着腰,完全没了平常的高雅气度。

“我屈尊降贵来跟你商量,只是把婚期提前一点,你啰啰嗦嗦的,分明就是不乐意,不乐意正好,女儿我不嫁了。阿瑶,跟娘回去。”穆夫人拉住穆清瑶就走。

“娘,为什么要把婚期提前?”穆清瑶拉住穆清瑶的手问。

“我…反正也是要成亲的,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关系?”穆夫人有些不耐烦。

太后之所以会让钦天监挑日子,是很看重夜笑离的婚事,能让钦天监选日子大婚的人可并不多,怎么能够随随便便改了。

娘若真看重自己的婚事,又怎么会说一句,迟一天早一天有什么关系的话来,这个时代的人,不是最信讲究的么?黄道吉日或许对这一对即将成亲的夫妻来说,就是最早的祝福,也许会影响一生呢?

虽然自己不信,但她相信,穆夫人是信的,一个明明信神的人,却不在意神的指示,这说明什么?

要么就是娘心里只这么在意她,要么娘确实有事要离开,想在离开前参加自己的婚事。

穆清瑶情愿相信是后者。

“娘,你要回北辽了?”穆清瑶幽幽看着穆夫人道。

穆夫人眼圈一红,象个孩子般嘤嘤哭起来:“阿瑶,娘上回…没让你嫁个好的,对你的婚事敷衍了事,这一回,娘是真的想看你好好的出嫁,至少,娘要亲手把红绳交到夜笑离的手上,让他好好的,真心真意的,疼我的阿瑶一辈子。”

果然是这样。

穆清瑶长吁了一口气,真不知道,如果娘是不在乎自己,自己又会怎么想。

“娘可去请示过太后娘娘了?”穆清瑶将穆夫人揽在怀里,柔声问。

穆夫人摇头,她正是来找王妃商量的,谁知一开口,王妃就拒绝了。

穆清瑶转而拉过王妃:“王妃娘娘,您不喜欢阿瑶么?”

她平素清冷端庄惯了,很少在王妃跟前用撒娇的语气说话,王妃又是极爱她的,听了这话,心都软了,更怕她也象穆夫人一样误会,忙道:“喜欢,当然喜欢,孩子,你该知道,母妃我心疼你,比心疼阿离还要甚。”

“那您不想早点让阿瑶进门么?早一天进门,阿瑶也好早一天叫您一声母妃啊。”一声母妃把王妃的心都快融了,点头道:“我自是巴不得你们明天就成亲,可是…”

“太后娘娘有我呢,一会我就进宫去,母妃您会陪我的,对吧。”

“嗯,好,咱娘俩一同进宫去。”一转头,瞪了穆夫人一眼:“你就不必跟着了,没得让太后娘娘心生膈应,天下有几个象你这样做娘的,就算有天大的事,女儿出嫁,你就不能晚几天么?”

这话让穆夫人脸一红,到底还是觉得对不住穆清瑶,对着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穆清瑶道:“没事的,就象娘说的,早几天成亲也没关系,只要嫁的是阿离这个人就行。”

穆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最近她和阿瑶之间的关纱有点隔骇,主要是因为成亲的事情。

她正想法子弥补呢,可是,大辽的事又刻不容缓,真让二公主的女儿嫁给了北院大王的儿子,那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成果就会毁于一旦,必须趁早阻止。

到了宫里时,正好碰到淑妃带着那个五品女官走在上回落水的长廊上。

见王妃和穆清瑶过来,淑妃想躲,五品女官扯了扯她的衣角,淑妃见只这一条路,这会子避开也太着痕迹了,便只好迎面过来。

王妃正要行礼,淑妃忙上前一步托住:“自敢让王妃您行礼,这位是穆姑娘吧,上回一见,只是匆匆一面,今儿才看清,穆姑娘果真是天仙般的美人儿。”

穆清瑶硬着头皮也要行礼,淑妃忙道:“见外了,穆姑娘,阿离世子也算是我家弟弟的至交,免礼,免礼。”

淑妃娘娘清瘦了很多,一双原本就大而亮的眼睛,如今就象镶嵌在脸上的宝石,越发显得黑亮了,小小的脸上,好象只看得见这双眼睛。

看她眉宇间蕴着浓浓的忧郁,与之前见过那副可爱巧笑的模样来,实在判若两人,而且,上回她对穆清瑶可是一点也不友好,今次可是亲切得很。

想来,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穆清瑶弄下水去的,还把她当成救命恩人呢。

“娘娘身子可好些了?”穆清瑶不动声色地问。

“劳姑娘挂心,好多了,正要谢过王妃呢,若不是世子赠药,本宫现在还躺着起不得身呢。”淑妃柔柔地说道。

她三十多岁的样子,又长了一副娃娃脸,看着确实象穆清瑶的姐姐一样。

现在天气并不暖和,她又是大病初愈的身子,怎么会站在这湖中长廊上吹冷风?

王妃又与淑妃寒喧了几句,便继续往慈宁宫去,穆清瑶走在后面,手被人碰了一下,回眸间,就听见五品女官说道:“小心贺小姐。”

穆清瑶怔住,贺雪落也进宫了?

她正要谢过女官,女官却低眉顺眼地离开了。

手心里多了个小纸团,待走到背避处,穆清瑶打开纸团匆匆看了一眼:小心太子。

纸上却写的是另外四个字。

加在一起,就是小心太子和贺雪落。

安嬷嬷正端着一盘点心往殿里去,见王妃带着穆清瑶来,喜出望外,忙上前行礼:“这个点,王妃怎么来了?啊,奴婢知道了,您这是带着清瑶姑娘来看望太后的吧,太后正念叨着清瑶呢。”

穆清瑶很喜欢太后身边这位嬷嬷,行事精明果断,又机敏能干。

“嬷嬷,几回来,都没好生给您行礼,那次重伤,若不是嬷嬷果断,阿瑶这腿伤到现在还未必能好呢?”虽然是假伤,但那天被侍卫抬到慈宁宫外,整整凉了小时个时辰,就算是装受伤,也装得很累好不好,何况寒风习习的躺在担架上,着实不舒服得紧。

多亏了安嬷嬷果断,要不还不知那几个侍卫会如何处置自己这个半死人呢。

“清瑶姑娘客气了,这可不算什么事,平素老奴没少得世子爷的好,姑娘千万别记在心上。”

安嬷嬷说着,嘴角向殿里斜了斜。

穆清瑶就听见贺雪落沉稳而清爽的声音自内殿传来。

王妃就回头温柔地看着穆清瑶,她知道,穆清瑶与贺雪落不对付,这会子都在太后跟前,不知贺雪落又会弄什么妖蛾子。

穆清瑶对王妃笑了笑,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王妃知道,这个儿媳可比自己要精明得多,倒是松了一口气,率先进了殿。

殿里,除了太子和贺雪落以外,在坐的还有皇后,看来是皇后亲自带着贺雪落过来见太后的,一个小小的良娣,还怀着别人的孩子,皇后还真把这个小媳妇看得重呢,不是向来与贺相不对付么?如今算是狼狈为奸了?

“晋王妃,你来得正好,雪落刚才正给哀家出一个题目呢,你来猜猜是什么?”太后一见王妃,便满脸是笑道。

王妃不动声色地向前,礼数行完后笑道:“臣妾可不会什么猜谜,尤其是贺小姐的谜更是难猜,皇嫂你可猜了来了?”

王妃分明就是一语双关,太子一直无子,这会子会个怀了身子的贺雪落纳进东宫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借种生子呢,只是,贺雪落肚子里的是谁的种,整个京城不知道的,怕没有几个吧,这还算是个谜么?

王妃冷笑。

皇后果然嘴角一阵抽抽,无奈道:“是啊,本宫也是年纪大了,脑子没年轻人灵光,正好清瑶进来,她们年岁什么的都相仿,不如让她们两个斗斗谜如何?”

皇后也算是一语双关,穆清瑶与贺雪落都曾经是公孙昊的女人,只是一个有子,一个无子罢了,皇后的意思是,咱们半斤对八两,我不笑你,你也别笑我,到底太子纳的只是个小妾,你家的还是个正妃呢,照样捡破鞋。

太后可听不出这么多机锋,一摆手道:“斗什么谜啊,别斗了,来,阿瑶,哀家的好孙媳,坐到哀家跟前来。”

贺雪落来了很久,一直坐在太子的下首,而穆清瑶一来,就坐在了太后的身边,在太后心里,孰亲孰疏,立见。

贺雪落一进来,就绞尽脑汁地讨好太后,好不容易把老太太弄开心了,穆清瑶一进来,便抢了她所有的风头,好在她如今也不如当初那般沉不住气了,脸上依然笑着,只是,眼底没有半点笑意,尽量敛下的眼帘盖住的,是阴戾可怕的恨意,放在两侧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你不是要准备婚礼么?你们的婚期可是近得很呢,可忙得过来,要不要哀家把安嬷嬷借你几天,忙着筹备筹备也好。”太后抚着穆清瑶的额发,是越看越喜欢这孩子,第一次见面时,这孩子伤得不成样子了,可怕太后吓坏了,后来再见,难得这孩子长得周正又不媚俗,正是太后喜欢的类型,最重要的是,阿离终于肯成亲了。

“安嬷嬷,好啊,臣女正是有好多事不懂,要是能得安嬷嬷指点一二,可是臣女一世的福报呢。”穆清瑶说着又苦下脸来:“可安嬷嬷是太后您跟前最得力的,又是最了解您的,臣女可不好意思把安嬷嬷借去,还是留着侍候您吧,就算是臣女的一点孝心了。”

一席话,把太后和安嬷嬷都哄得眉花眼笑,太后故意板着脸道:“怎么还臣女臣女的呢?以后你就是哀家的嫡孙媳妇,快叫皇祖母。”

穆清瑶也不扭捏,开口道:“清瑶是民间长大的,还是叫您一声皇奶奶吧,觉着亲一些。”

太后听得一滞,眼眶不有点泛湿,当初这孩子正是因为商女的身份,才被北靖侯府瞧不起,受百般欺凌,如今要嫁进皇家了,半点也不以自个的出身为介,还是不忘初心,皇奶奶,很好,确实亲切许多。

笑道:“嗯,就皇奶奶,顺耳得很。”

皇后就道:“穆姑娘到底是与众不同些,一来就逗得母后您乐呵呵的,可怜雪落,费了多少心思才让您笑一笑啊,母后果然是偏心的。”

太后素来不喜欢勾心斗角的,皇后这般直白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抱怨倒让她更喜欢,笑道:“哀家不是偏心清瑶,是偏心阿离,谁让太子娶了好几个啊,我家阿离可是只有清瑶这一个媳妇儿,不看重怎么能行?”

太后这偏心也是偏得正大光明的,从不掖着藏着,因着夜笑离身体弱,皇后也拿她没法子。

太子听了便笑道:“这倒也是,阿离成亲得晚,不初兄弟几个没少拿这个跟他开玩笑,还故意把个脱得清光溜溜的丫环往他被窝里塞过,这小子可好,把人给扔出来了,弄得我跟二弟还以为阿离是断袖呢,哈哈哈。”

“咦,阿离不是断袖吧,臣妾可从没听说过,他有相好的。”贺雪落就似笑非笑地接口道:“既不是断袖,青春正艾的少年,却对一个清光溜溜的美艳丫环毫不感兴趣,这倒也是奇了。”

“可不是么?原本还以为,是因为他的病的缘故呢。”太子淡淡地斜了穆清瑶一眼道。

这话若再听不懂,穆清瑶便是傻子了,太子的意思分明就是,夜笑离很可能生理机能不行,那场病,可能让他断了做男人的机会。

可是,她又不是没跟他亲热过,他身体的反应,她早就一清二楚,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太子是想耻笑阿离,还是想要挑拨他们两人的感情呢?

王妃哪里听不出太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当着穆清瑶的面如此羞辱自己的儿子,王妃气得眼圈都红了,担忧地看了穆清瑶一眼,生怕她信为以真。

“忘了要恭喜太子殿下,您不止多了一位贤妻,更是就要升级当父亲了,皇奶奶盼了这么多年的曾孙,终于得偿所愿,真是可喜可贺啊。”穆清瑶给了王妃一个安慰的眼神,起身向太子一辑道。

这话正好戳到太子的痛处,更戳到皇后娘娘的痛处,太子成亲多年而未有子嗣,这是皇后娘娘的心病。

娶贺雪落是无奈之举,原本来着她来也就是让太后看一看的,太子多了贺相的支持,希望也能得到太后的支持,不想,穆清瑶故意往太子的伤疤上捅。

没有子嗣的皇子,是不能继承皇位的。

也正戳痛了贺雪落,好好的孩子,不可能有自己的生父,为了名声,不能得不嫁一个自己并不爱,也不爱自己的男人,堂堂相府千金,只得一个小小的良娣之位,这让骄傲自大的贺雪落如何不屈辱,如何不气,穆清瑶偏还要往她伤处洒盐。

“不客气,你和阿离成亲后,也很快会有孩子的。”太子生硬地回道。

贺雪落吞下心中的刺,也笑道:“听说穆姑娘最是懂茶,今儿难得来太后宫里,不若你我切搓切搓如何?也给太后老人家解解闷,大家一起品品今年的秋茶,比干坐着说话,岂不更美?”

她竟然连自己喜欢茶道也知道了,看来,贺雪落在自己身上下了不少攻夫啊。只是,这当口提出斗茶,是何用意?

太后素来喜茶,忙道:“这个好,这个好,阿瑶,哀家这里正好还留着今年的春茶,六安瓜片,你喜欢么?”

六安瓜片当然是好茶,何况又是进贡给太后的,更是上品了,穆清瑶听得一喜,忙起了身,焚香熏手。

安嬷嬷让人把红泥小炉提上来,穆清瑶和贺雪落两个同时做好一准备,一人一个小红泥炉子,水是接的年初梅花上的雪水,藏在地窖里的。

穆清瑶用绢扇扇着炉中的火,让火烧得更旺一些,贺雪落离她不远,也正扇着小火,看得出,她也颇通茶道。

穆清瑶便故意将身子离得她远一些,她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一个不留神,若是滑了胎,肯定会讹上自己。

可从头到尾,贺雪落也只是按步就班的烧着水,烫着壶,洗茶,一道道工序做得一丝不苟,并不见异样,穆清瑶渐渐便放松了敬惕,专心沏起茶来。

第一道茶沏好,穆清瑶刚要起身,一个宫女过来端起茶盘,刚一开步,她身子突然一仰,滑向贺雪落,贺雪落正坐着,猝不及防,宫女便和身子向她砸去,好在贺雪落反应快,及时抬手支住了她,将她轻轻一推,宫女才站稳。

皇后大怒:“岂有此理,宫里几时有这么娇气的宫女了,一盘茶都端不起么?”

宫女下得立即跪下,转头却指责穆清瑶:“穆姑娘,奴婢与您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您为何要害我?”

这就来了么?

穆清瑶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并不分辩。

太后皱眉道:“大胆,你自己摔倒,怎么怪得穆姑娘?”

“太后明鉴,奴婢冤枉,方才穆姑娘故意压住了奴婢的裙角,奴婢才不小心滑倒的。”宫女哭道。

皇后大怒:“穆清瑶,本宫知道你素来与雪落有怨,但如今你们也都同时皇家儿媳了,说起来也是妯娌,你的心胸怎么就那么狭窄呢,非要置雪落于死地不可么?”

太子也怒道:“穆清瑶,本宫可不止一次放过于你,你不要仗着阿离喜欢你,就为所欲为。”

方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任谁也没有看仔细,这个宫女又是慈宁宫的,往日与穆清瑶和贺雪落并无瓜葛,无端端又为何要冤枉穆清瑶呢?

如此一来,她的证词便如板上钉丁一般硬实,更有说服力。

一时间,连王妃都不知道如何为穆清瑶辩护了,太后也呆了呆,眨巴着眼装糊涂,并不作声。

皇后待还要发火,穆清瑶慢悠悠地起身道:

“皇奶奶,您觉着,阿离的眼光如何?”

太后看她眼中闪着智机,心中一缓,知道她有了主意,笑道:“自然是好的。”

“那他可会选个既阴险又愚蠢的女子为妻呢?”穆清瑶又问。

“穆清瑶,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这个当口还抬出阿离来,就是想让皇祖母心软,饶过你么?你可别忘了,雪落肚子里的,也是贺相的亲外孙。”太子冷冷道。

“太子殿下,你眼掘脑笨,不代表别人也一样,我若想害贺雪落,有一千个法子可用,而且,可以做到神鬼不知,做到就算她能猜得出是我下的手,却找不到半点指证我的证据,如方才这种害人的手段,猪才会用好吧。当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还有我未来婆婆的面,我保护你家贺雪落还来不及呢,明目张胆地害她,你当我的脑子和你一样么?送把柄给你们拿捏?真真好笑。”穆清瑶满脸讥笑道。

太子被她左一个没脑子,右一个脑子笨,骂得脸色发青,却又无法反驳,气得漂亮的星眸如青蛙一样鼓鼓地瞪着她。

“或许,正是因为大家都会不相信,你会用这么笨的手段害雪落,所以才用了呢?”皇后娘娘柔柔地来了一句。

“不管如何,穆姑娘,你确实是压住了奴婢的裙角是事实。”那宫女也补充道。

“压住了你的裙子?呵呵,很好,来来来,让我用事实证明,你这个谎撒得有多愚蠢。”穆清瑶站起身来,指着自己的坐位道:“我坐在这个位置,而贺良娣是坐在这里了,你方才端着盘子从中间过,你说我压你的裙子,那么,你绕过这个方几时,必定就会摔,如果在此地摔的话,你离贺良娣足有五步远,根本压不到她,而如果,你绕过方几后,才被我压住裙角,在这里摔倒,确实可以压到贺良娣,但是,你的裙角有这么长么?我想压住你的裙角,可得欠过身子,伸长了手才行,你当我的脑子和你一样是猪么?”

宫女被她骂得脸一阵发白,在坐的只要不是傻子,很明显的事实,谁都听得明白,宫女方才这一跤,根本与穆清瑶无关,分明就是在陷害穆清瑶。

“不错,我也觉得,不可能是穆姑娘作了手脚,而且,这位宫女刚才摔倒时,我明显感觉到她是有练过武的,若她真是不小心被绊住了,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自救,根本摔不下来。”一直没有吱声的贺雪落却起身向太后行了一礼,认真地说道。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她,最恨穆清瑶的是她,巴不得穆清瑶被陷害的也该是她才对,没想到,现在为穆清瑶澄清的竟然是她。

太后不由得点了点头,这贺家大小姐也还不是那么不讲理,混帐糊涂嘛。

王妃也吃惊地看着穆清瑶:“莫非她是想跟清瑶和好?再或者,这个宫女是太子或者皇后布下的,她并不知晓?”

只有穆清瑶知道,这是贺雪落的聪明之处,自己方才一番话,已经戳穿了宫女的谎言,太后根本就不再相信宫女,这一招污陷已经失败,她现在说公道话,反而能在太后这里讨个好印象。

“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太后果然恨死了那宫女。

宫女脸色惨白,眼睛死死地瞪着贺雪落,一直到被拖下去,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贺雪落面无表情,神情自若地喝了一口自己沏的茶。

“还好,幸亏方好茶没被她糟踏了。”

“是啊是啊,差点就被这些屑小坏了喝茶的好兴致,来,母后,喝一杯雪落沏的茶。”皇后也转筋得快,赶紧转移了话题。

原本对这位皇后娘娘还有些好感,原来,她也是一丘之貉,很好,太子这对母子,不给些颜色瞧瞧,他们以为自己是泥做的,好拿捏呢。

另一个宫女端了贺雪落沏的茶,给在坐的每一位都一小杯。

太后端起,轻轻泯了一小口,眉开眼笑:“不错,好茶,比哀家平时喝得感觉更清新一些。”

“穆姑娘不再沏一轮茶了么?”等大家都喝了一回,贺雪落淡淡地问道。

穆清瑶浅浅一笑,沏了一小壶,也分添在小杯里,宫女照样端起送茶,贺雪落道:“臣妾迫不及待就想喝,先给我来一杯吧。”

太后笑道:“行,你们正斗茶呢,你自是急着看清瑶沏的茶如何。”

茶盘端至贺雪落面前,她抬着手,似乎在犹豫,该喝哪一杯好:“茶浅酒满,清瑶这茶添得在满了,还真是怕烫手呢。”

说话间,她端了一杯,似乎烫着,又放下,再端起另外一杯。

穆清瑶便盯着那个才被她碰过的杯子。

宫女将茶先送给太后,端的不是那个杯子,又送给皇后和太子,也全都不是,剩下的那杯,只是贺雪落方才碰过的,给了王妃。

穆清瑶不能断定,那杯茶是有问题的,但心却提着,因为,她感觉,这才是贺雪落真正下手的时候,先前那个不过是预热。

在坐的,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后,太子,王妃,地位都极为尊贵,原想着,这杯茶可能会给太后,但贺雪落很狡猾,知道害太后太过明显,也太过冒险,皇后如今是她的婆婆,太子是她的同盟,更不能害,那就只有王妃,如果王妃喝过自己的茶而中毒,不管王妃信与不信,自己在太后,王妃心里的印象将会大打折扣,这门亲,还能不能成得了,是个未知数,更有可能,如果毒性重,她既杀了王妃,自己是怎么都脱不了干系的,

如此一箭双碉,还真是处心积虑,阴险狠毒。

如果自己现在示警,不让王妃喝那杯,叫破她的阴谋,那她若是没有在茶杯上做手脚呢?

岂不是冤枉了她,太后更会对自己产生怀疑,印象败坏。皇后和太子会借此在作文章,自己这顿责备肯定是免不了的。

阿离深得太后疼爱,太后是阿离最亲的亲人之一,他在乎的人,穆清瑶又岂能不在乎?

决不能让太后对自己不喜,害阿离不好做人。

可现在怎么办?不管叫不叫破,此事都很麻烦,情愿叫破也不能让王妃赴险啊!

“母妃!”王妃端着茶正要喝时,穆清瑶唤道。

王妃果然看着她,茶还停在唇边,正要喝。

“你先别喝,早上出来时,空着肚子呢,先用点点心了再喝茶,对胃更好一些。”穆清瑶起身,很自然地接过王妃的那杯茶,轻轻往小几上放下时,手一抖,那杯茶便洒了,正好将一碟点心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