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一惊,瞪大了眼睛,像是看见仇人一样跳了起来,“你想夺走我的孩子?!你做梦,你休想!阿珩和阿瑾都是我的孩子,他们是不会跟你走的!”

谢葭坚定道:“孩子们跟着你,一点规矩都没有,将来大了出门去,丢的是我谢家的人,我不能坐视不管。”

元氏开始慌了。谢葭是家主,占着天然的地位优势。他若硬要把孩子带走,她怎么也拦不住。她只好让了一步,抓住谢葭的袖子道:“别,别带走他们!我这就从宫里找人教他们规矩,绝对不会出一点岔子!”她若留不住谢葭便不强求了,大不了继续过着以前虽然无聊但很安闲的日子。但是要失去一双儿女,她受不了!

谢葭虽气,但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他甩开元氏的手,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装死了老半天的赵斯等人赶紧跟上。

谢葭走后,元氏便嚎啕大哭起来。刘嬷嬷赶紧上前捂住元氏的嘴,怕传出去了不好听。元氏一瞧刘嬷嬷一脸的血,哭的更加伤心,却不再鬼哭狼嚎的了。“嬷嬷,你说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刘嬷嬷心道还不是你不中用,但见元氏哭的这样难过,只好安慰道:“主子放心吧,看大人最后的意思,两位小主子是不会被带走的。”

“唉…”元氏长叹一声,心力憔悴的喃喃道:“我叫他回来,还不是为了阿珩和阿瑾的前程。没有阿父在身边,他们总归是矮了旁人一头。他在阳夏那种小地方,能混出什么出息来啊!平白耽误了孩子。”

刘嬷嬷劝道:“主子的苦心奴婢明白,只是这种惹大人不快的话,以后可万万说不得了。闹了这么一回,大人只怕气坏了。”

刘嬷嬷说的没错,谢葭真的是气炸了。刚才在元氏屋里,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拼了命才忍住掐死元氏的冲动。他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摊上这么一个泼妇。当初他说的明明白白,他胸无大志,自知身份低微,无尚公主之意。可圣旨就那么砸了下来,他能怎么办?抗旨?

谢葭越想越气,走的飞快。这公主府空旷的很,让他感觉阴气十足,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谢葭打定主意,明天就去给父亲请安,过几天等常氏的病好些了,他们就搬到谢家的宅子里去。父亲那里虽然窄了点,但容得下他们几个。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常氏还病着,脚步一顿,叫人带路去了常氏屋里。

谢葭进屋一瞧,谢瑶正坐在常氏榻前,母女两个小声的说着话。听到动静,谢瑶便站起身行礼,常氏也挣扎着要起来,被谢葭给拦了。

“你我之间,不必见外。”谢葭怕吓到常氏,尽量把一身烦恼都抛到一边,温声询道:“你可觉着好些了?”

常氏靠在一个绛色软垫上,更衬得她肤白如纸,柔柔道:“多亏良人请来了大夫,刚喝了退烧的药,已经好多了…”

谢瑶见父母说上了话,悄悄的告了退。

从常氏的屋子出来后,谢瑶长长的吐出口气。外头虽冷了些,却叫她精神一振。谢瑶抬头望着夜空,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明亮的月光映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白如美玉,整个人都在淡淡发光一般。

映雪忍不住赞道:“姑娘可真美。”

谢瑶笑着瞪了她一眼。主仆二人回屋后不久,元氏屋里的阿宛就悄悄的跑了过来,细细的把刚才发生在元氏屋子里的事儿给说了出来。从大夫进屋起,谢瑶便悄悄地告退了。虽然她并不意外后来会发生什么,但这会儿亲耳听到,还是十分高兴,叫映雪厚赏了阿宛。

阿宛走后,映雪急道:“姑娘,您倒是大方了,咱们带来的银钱可所剩无几了。”

谢瑶毫不在意,“不过是一点小钱。等回了阳夏,咱们还缺这点儿银子?”

映雪惊喜道:“咱们要回阳夏了?!”

谢瑶含笑点头,“不过还要等上几日吧,娘亲还病着呢…”

映雪才不在意这几天,开心不已的去帮谢瑶收拾起行李了。谢瑶拦不住她,索性由着映雪折腾。她坐在一旁出神,开始想以后的事情。虽然她成功揭穿了元氏,暂时摆脱了元氏的控制,但这还不够。如果他们一家真的回了阳夏,她的命运就会改变了。那么以后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吗?她还会不会和姐妹们一起进宫,会不会再遇到…元谦?

老实说,谢瑶还是想进宫。她既然托生到了这副好皮囊里,要放出宫去难。而且她想给母亲和兄弟们谋个好前程,还是进宫最靠谱了。有了上辈子的经验,她相信自己能少走些弯路,不至于再受那么多的苦。

拿定了主意的谢瑶便在谋划,还没进宫的这几年,她都需要做些什么。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映雪忽然凑过来道:“姑娘,奴婢有件事想不明白。”

见谢瑶看了她一眼,没有发怒,映雪便道:“刚才那个阿宛是不是傻啊?太太那里刚出了事,她就跑到我们这里来,拿了那么多的赏钱…背主这种事儿,一旦被发现了,那可就是一个死…”说完那个“死”字儿,映雪自觉失言,咬住舌尖缩了缩脖子,生怕谢瑶打她似的。

谢瑶倒很平静的笑了笑,“她来咱们这儿,无非两种可能。其一,奉元氏之命打听咱们的口风。其二,见财眼开。”

映雪摇摇头,否认了第一种可能,“太太瞧着不像…”她没敢把话说全了,简单的说就是,元氏现在根本就看不上谢瑶这个小丫头。而且以元氏的个性,并不像是那种会叫丫头来打探消息的人。元氏没那个心眼。要是阿宛是主院特意派来的,那也顶多是刘嬷嬷的主意。

可现在主院正乱成一团呢,她们自身难保,哪有闲心再来探谢瑶这边的情况?

八成就是后一种可能了。

映雪想明白后,心有戚戚然,叹道:“这个丫头,只怕活不长了。”

谢瑶见她物伤其类,温柔的安慰了一句,“你怕什么呢。只要不背主,便不会惹上这等麻烦。”

她的语气轻柔和缓,却叫映雪一震!四姑娘她竟然早就知道会连累阿宛!甚至就连今晚隐晦的帮了她们的徐姑姑和阿梅,恐怕也会被回过神后的元氏整治。

映雪张口想劝谢瑶两句,姑娘的手段太过毒辣了。可这时,她脑中忽然飞快的闪过了什么——谢瑶刚才安慰她的话,又何尝不是在警告她?身为奴才,就必须跟主子一条心,不管主子对了还是错了,她必须与主子完全一致,这样的奴才才是忠仆!

映雪回过味儿来,吓出了一身冷汗。

谢瑶托腮看着映雪脸上的表情变化,好笑道:“好啦,别担心了。说不定那个阿宛就是元氏派来的人呢?”

映雪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你放心,只要你好好的跟着我,我是不会亏待你的。”谢瑶握住映雪的手,柔声道:“今晚帮了我们的徐姑姑和阿梅也是。等咱们回了陈郡,我会想办法带她们一起离开。”

映雪眼睛一亮,这才放心了些。她们家的四姑娘,好歹不是那般狠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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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脱身

自打那晚大闹一场之后,谢葭便不再外出跑官。每日不是教教几个儿子读书,就是去看望生病的常氏。过了三日,谢葭带着府里的孩子们去给谢老太爷请安。除了谢瑾,她还被关在屋子里,由元氏请来的盖嬷嬷教导规矩。

谢葭之父谢沛是当今太皇太后的庶兄,为人正直古板,不好女色,一生只纳了谢葭的娘亲那么一个妾室。谢葭生母无福,早早的便去了,谢葭打小便养在嫡母高氏膝下。

虽然谢沛在外做官,很少归家,但在谢葭心里最敬重的就是这个父亲。谢瑶以前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现在想想,虽然管家的人是祖母,但谢沛才是他们这一支真正的家主。她想走的更远,一定要和祖父打好关系才行。

不过她现在还小,枪打出头鸟,不宜做的太过明显,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否则“早慧”的太明显,苏的过分了就不好了。

祖父这里没有女主人招待,她们两个小姑娘行了礼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谢瑶还好,才四岁的谢玥连茶都不敢喝,大眼睛时不时眼馋的看向一旁桌子上的点心,可就是攥着手帕子不敢伸手。谢瑶看不过去,就给她递了一块,吓得谢玥战战兢兢的接了过去,连声道谢。

谢瑶笑笑没说话,她不是好心,只是不乐意看谢玥眼神乱飞,瞧着丢人。若是前世,她定觉得谢玥可怜的紧。可经历过那么刻骨的背叛之后,她再也无法对谢玥生出一丝一毫的同情。

无论何时,人总是把自保放在第一位的。谢玥用她的楚楚可怜保护自己,那么她为什么不能用微笑的皮囊、狠绝的手段自保?

那边谢沛听说儿子打算回陈郡本家去,倒没有阻拦,只是严肃的点点头,“嗯,回家去也不错…还是家里好啊。”谢沛是南人北相,身材高大又壮实。他读了一辈子书,却生了一张黑脸,不像是个文人,倒像是种地的老农。说起老家,他黑红的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来,看着让人有些心疼。

谢沛有官职在身,满心想着南下,可惜他走不了。谢葭不好接话,怕引得父亲伤心,就只是笑笑没接话。

谢瑶安安静静的听着父子两个说了些有关故乡的趣事,忽听祖父话锋一转,竟说到她们身上,“瞧我这记性,竟差点忘了。今儿早上宫里来了人,太皇太后让我递个话,过几日叫几个小的进宫去。太皇太后想看看几个侄孙女儿。”

太皇太后倒是细心,知道元氏病了不便管事,谢葭又孝顺,肯定会来谢沛这里请安。

谢葭闻言一怔,面有赧然之色,“阿瑶还好说,只是阿瑾,孩儿正叫人教她规矩…阿玥又太小,只怕会冲撞了太皇太后。”

谢沛扫了谢瑶和谢玥一眼,看到谢瑶平静的垂眸端坐,谢沛满意的点了点头。等他眼风扫到谢玥那里,却见谢玥小小的身子都要缩成一团似的,吓得不行。谢沛暗叹一声,知道这是个不中用的,便道:“阿玥便罢了,回头你带阿瑾和阿瑶进宫去吧。阿瑾毕竟是你的嫡长女,不带进宫去不好看。”

父亲发了话,谢葭再不情愿带谢瑾出门,也只好应声称是。

说完了孙女,谢沛又考了考几个孙儿的功课。长孙谢珩一心向武,满口鲜卑话,几乎是大字不识一个。谢琅倒还好,粗通文墨,勉强应付过关。至于谢璋呢…傻了吧唧的,话都听不太懂,什么都考不出来。谢璋懵懵懂懂的看向谢葭,和祖父聊天儿还挺高兴似的。谢葭此时顾不上他,满头黑线的向父亲请罪,“都是孩儿疏忽,对几个孩子疏于管教了。”

在这个男权社会,谢葭又是做官的,忙了一些疏忽了家里是能够理解的,谢沛当初不也是不着家?才导致这两个儿子文不成武不就的。谢沛不责怪儿子,都把责任推到元氏身上,不悦道:“元氏的病可好些了?你身边没个能管家的人,也不是个事儿。”

父子俩说起了元氏,那就不是谢瑶这几个小辈可以旁听的了。谢瑶连忙拉着谢琅、谢璋站出来告罪,道是想去花园透透气。谢沛有些意外,这个丫头倒是挺有眼力见儿。他和蔼的笑了笑,吩咐管家带他们几个小的出去转转。过两日他们就要搬过来住了,熟悉一下环境也好。

谢玥是个小跟屁虫,见了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跟在谢瑶身后。

谢珩虽然想听,但大家都走了,他也不好赖在这里,只好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等出了门,他就一个人走了,像是谢瑶他们是什么脏东西一般,不愿与他们为伍。

谢瑶倒觉得自在,恨不能把谢玥也推过去,图个清净。

谢琅本来想和自家妹子说几句悄悄话,碍于谢玥在场,他们都不好开口了。谢葭的三子三女,长子长女和小女养在平城,谢瑶他们则在阳夏长大,小孩子不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彼此之间生疏的很,一点儿都没有“哦你就是我兄弟啊、你就是我妹妹啊”这种感慨。相反的,因为拥有同一个父亲,却有着不同的母亲,他们彼此之前都有着隐隐的敌意。

谢玥的处境尤其尴尬,她的生母吐奚氏虽然是鲜卑人,但只是一个卑微的婢女,并不得谢葭宠爱。吐奚氏为了母女俩的平安,一直在元氏面前被当成奴婢一样使唤。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见元氏对她有几分好脸色。

尽管如此,由于谢玥是在平城长大的,又有鲜卑血统,所以谢瑶和谢琅都不自觉的把她归到元氏那边的人。

谢璋年纪小,不懂得这些,按理说和同龄的小孩子打成一片并不困难。只是谢玥的胆子太小了,谢璋嫌她无趣,渐渐就没了和她说话的兴趣。

四人没滋没味的逛完了园子,看时候差不多了,便回到正厅,正巧赶上谢葭打算告辞离开。几个小的再次给祖父行了礼,一行人告退出来,回到长公主府。

回府后,谢葭直接就去看常氏了。谢瑶却很规矩,和谢玥一起去了元氏那里请安。元氏看见她们就烦,没什么精神的说:“知道了,退下吧。”谢瑶就乐颠颠的回了自个儿的院子,看着映雪和周嬷嬷带着两个小丫头收拾行李。

她当初来的时候就存了早日回阳夏的心思,因此打包的行李不多,只消一个下午便收拾妥当。周嬷嬷谢瑶是一定要一并带走的,只是不知道那两个小丫头如何打算。两人都是刘嬷嬷送过来的,卖身契都攥在刘嬷嬷手里。

几人忙了一下午,闲下来后,谢瑶赏了她们一壶酪浆。几人连道不敢,最后还是映雪打头喝了,她们才敢小口小口的抿。

除了周嬷嬷挨着半个屁股坐下来,三个丫头都站着。谢瑶看了映雪一眼,映雪会意道:“芷萱,芷菱两位妹妹,咱们姑娘眼瞅着就要搬到老太爷府上去了,我和周嬷嬷是一定要跟去的,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个意思?”

芷萱和芷菱对视一眼,齐声道:“奴婢愿意终生侍奉主子。”她们两个既然被刘嬷嬷赏给了谢瑶,日后就算谢瑶走了,元氏手边能使唤的人多,也肯定不会重用她们。虽说谢瑶眼下可能顾忌着她们是元氏送来的人,但日久见人心,总有办法向主子表现她们忠心的机会。

两人当中,芷萱和映雪同岁,也是汉人。九岁的芷菱却是个地地道道的鲜卑人,到了谢瑶这里之后才改了名字。

昨儿晚上谢瑶就和映雪商量好了,这两个人不论将来能否收用,若是她们愿意就先带着上路。映雪担心她们有坏心,谢瑶却笑道,路上得有两个干活儿的不是?映雪也笑了,心知谢瑶待她终究是不同的。

两日后,常氏的病情已有很大好转,可以不用丫鬟的搀扶下地活动。次日一早,他们就要搬到谢府。终于要从长公主府脱身,谢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这晚她早早洗漱,正打算睡个好觉,就见芷菱一脸不高兴的进来道:“姑娘,五姑娘来了!”

谢瑶也有点不高兴,不大想在这个时候应酬谢玥。但一想到谢玥可能是来给她送别的,她不见人家倒显得失礼,只好道:“把我见客的衣服拿过来吧。”

芷菱应了一声,一面服侍谢瑶换衣服,一面小声抱怨,“五姑娘也真是的,要来不知道早点过来,还要折腾姑娘多换上遍衣服。”

自打那日芷菱和芷萱两个表明了心迹,谢瑶便叫她们进屋服侍了。但谢瑶对映雪宽待,那是因为有前世的情分在。对芷菱她们,她便没那么多顾虑了,当即训斥道:“放肆!五姑娘是主子,岂是容你在背后议论的?”

芷菱见她突然翻脸,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迭的告罪求饶。

谢瑶也不管她,看向一旁的芷萱。芷萱虽是和芷菱一起进来的丫头,可她要本分上许多,知道这是主子在调-教奴才,哪里敢给芷菱求情?故而只是默不作声的凑过来,帮着谢瑶换好了衣服。

谢瑶整了整袖口,这才道:“行了,别磕了。回头再破了相,出去叫人看了,丢的不是我的人?”

芷菱吓得想哭,可又怕谢瑶听了哭声不高兴,咬着嘴唇不吭声。谢瑶吐出口气,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今晚不用你服侍了。”

芷菱捂着脸,跑出去的时候,眼泪还是溢了出来。

芷萱战战兢兢的服侍着谢瑶去了正厅,她本还有唇亡齿寒之感,但很快,她就明白了谢瑶的用意。

谢瑶一进厅就说:“五妹妹,叫你久等了。你不知道刚才那个奴才多气人,还敢在我面前多嘴多舌,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够不够格。”

谢玥脸色一白,到了嘴边的哀求,愣是说不出口了。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谢瑶这院子不大,她也瞧见了刚才有一个丫头哭着跑了出去。她缓了好半天,先和谢瑶表达了自己的不舍之情,姐妹两个姐妹情深了一番。等谢玥见时候晚了,终于沉不住气,竟双膝跪在谢瑶面前,哀声道:“求四姐姐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014 内鬼

谢瑶不动声色的由着谢玥跪了一会儿,倒把谢玥给跪懵了,一脸“你竟然不扶我起来”的震惊。

谢瑶好笑的看了芷萱一眼,芷萱却不敢笑,顺着谢瑶的意思上前扶起谢玥。谢玥愣愣的坐了回去,来之前打好了满肚子的草稿,突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她想不起来要怎么开口,就默默的流泪。谢瑶懒得哄孩子,本想着等谢玥哭够了就会说正事儿,结果她竟像开了水闸子似的哭个没完。结果等到谢瑶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时,谢玥立即就噤了声,好像刚才委屈的要死的人不是她似的。

谢玥怯怯道:“其实…阿玥老早就想来找四姐姐了,只是怕打扰了四姐姐休息。”

谢瑶淡淡的笑,心想着你已经打扰到我休息了。

谢玥见她不接话,只好硬着头皮说:“那天咱们从祖父府上回来,姨娘就骂我没用…姐妹们都能进宫面圣,只有我被丢在家里…”

谢瑶恍然,哦——原来是这件事儿。

她笑眯眯的安慰道:“五妹妹不必太过伤心了,宫里规矩大,你年纪小身体又不好,阿父是体恤你,才不教你进宫的。”

谢玥:“…”她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啊!姨娘不是说一般这个年纪的姑娘听了这话都会表达同情,然后帮她在阿父面前求情的吗?

谢玥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办了,急得又要哭。谢瑶奇怪道:“五妹妹为何流泪?等会儿你从我这屋子出去,只怕别人要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呢。”

谢玥只好憋住泪意,可怜巴巴地望着谢瑶,“阿玥怕被姨娘骂…四姐姐心善,可否帮阿玥在阿父面前美言几句?阿玥…阿玥也想进宫见识一番。”

谢瑶满脸惊讶,却在谢玥期待的目光里反问道:“怎么,五妹妹,难道姨娘经常打骂你吗?真是反了她了!咱们家的奴婢,竟然管到主子头上来了!”

谢玥:“…”姐姐你重点不对啊!

她愣了愣,急忙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姨娘对我很好的,不关她的事…”

“哦,那就好。”谢瑶将自己的帕子递给谢玥,温柔道:“妹妹擦干眼泪,回去歇着吧。我人微言轻,在阿父面前说不上话。你若想进宫,不如去求大姐姐帮忙,左右我是没有那个能耐的。”说罢叫芷萱拿来一盒精致的糕点,叫谢玥一并带了回去。

谢玥哭哭啼啼的走后,谢瑶就立马回去洗洗睡了。只是临睡前,她叫芷萱给芷菱也送了一碟子点心。

芷萱和芷菱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芷菱在芷萱面前也不避讳,将盘子一推,不乐意道:“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一甜枣?别人吃剩的东西,我才不要!”

芷萱忙把今晚上发生的事情统统告诉了芷菱,芷菱听了,十分不解,“四姑娘这样我就不懂了,明明她就不喜欢五姑娘,这么点小忙都不愿意帮,为何我顺着她的心意说了五姑娘一句,她反倒骂起我来?”

芷萱长叹一声,帮芷菱掖好鬓角的碎发,轻声道:“谁叫我们是奴才呢…”

主子们可以想的,可以说的,她们统统都不可以。

芷菱闻言一愣,不说话了。

芷萱见她丧气,忙安慰道:“但你瞧映雪姐姐,人家在主子面前就有那个体面。等咱们熬到映雪姐姐那个位置,和姑娘更贴心了,说话也就能大胆些了吧。”而现在,她们在谢瑶眼中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奴才,是个可以随手用来对谢玥指桑骂槐的工具。

芷菱仿佛想通一般,拿过糕点狠狠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道:“做主子可真好…”

次日一早,不过三四点钟光景,谢瑶便被映雪悄悄叫了起来。急急忙忙的洗漱过后,她们开始搬家。公主府离谢府不远不近,但谢葭怕起来晚了,回头路上人多再生事端,便叫孩子们早些准备。等他们忙完了一切、在谢府安顿下来后,刚好赶上谢老爷子用早膳。

跟老人家用膳,吃的都是些没滋味的清粥炖菜。谢瑶草草的吃完后,便告退出来回屋补眠。谁知才睡了没半个时辰,周嬷嬷叫醒她,道是宫里教规矩的嬷嬷来了。

谢瑶立马清醒过来,揉着眼睛问:“怎么这么早?”她还以为至少得明天才会有人来。

周嬷嬷道:“太皇太后的赏花宴就定在五日之后,姑娘的衣裳首饰还没准备好呢。早些学规矩,也好省些功夫置办东西。”

其实她们这些小辈进了宫,可能连话都说不上一句,远远的给太皇太后行个礼就算完了。可就算只有这么一件正经事要做,她们也得学上好久。这还是这一回进宫来的仓促,谢瑶记得前世进宫之前,她可是足足学了三四年的规矩,人都要被嬷嬷管傻了。

因此一听说宫里来了人,谢瑶就有点打怵。谁知道等她换好衣服,出门一见,来的竟是老熟人——柳姑姑!

谢瑶有些受宠若惊了,以柳姑姑的地位,竟然亲自教她一个小小的庶女?

柳姑姑含笑为她解惑,“四姑娘莫怪,奴婢心想着四姑娘知书达理,教导姑娘是个轻松活计,便自告奋勇叨扰府上,还望姑娘日后关照一二。”

谢瑶连忙施礼,对柳姑姑奉若上宾。

这几日谢瑾那边叫苦不迭,谢瑶却很轻松的混过了这四天。进宫前夜,柳姑姑等人已先行回宫。谢瑶早早躺下,映雪却忙个没完,不停的检查自家姑娘明日要穿戴的衣物。

结果没想到,到底还是出了岔子。

她本准备了一条嫩黄色的曳地飞鸟描花长裙,昨晚映雪叠的整整齐齐,早起用暖炉烘热衣服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灵动的飞鸟,翅膀处竟然裂了一道口子。

映雪心慌不已,有心补救,却已经来不及了。等到谢瑶转醒,她实在没办法遮盖子,便跪在她床前连声告罪。

谢瑶听了却“噗”的一笑,“行了,起来吧。别磕破了头,今儿个咱们是要进宫去的,叫人瞧见了不好看。”

“姑娘?”映雪感动的抬起头,没想到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谢瑶还愿意带她进宫去。

“多大点事儿啊。”谢瑶见映雪还愣着,自己穿起了鞋袜,“又不是你的过错,无非是那边的人耍的小把戏,上不了台面。”她努了努嘴巴,隐隐指向长公主府。

映雪见她镇定如常,终于松了口气,起身服侍谢瑶洗漱的时候,极小声地问:“姑娘知道是谁做的了?”

“元氏没那个闲心,无非是谢瑾…”谢瑶迟疑了一下,“或者谢玥。”

“五姑娘?她还那么小…”映雪吃惊的瞪大双眼。

谢瑶好笑的摇了摇头,映雪这丫头还是不够机灵。和以前的她一样,对看起来势单力薄的谢玥从未起疑。

谢瑶道:“是谁做的,倒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重要的是…我们院子里出了内鬼。”

映雪被她轻描淡写的两句话骇住,手一抖,差点没把刚端起来的洗脸水泼到谢瑶身上。

谢瑶轻轻瞪她一眼,竟把映雪吓得脱口道:“姑娘明鉴,可不是奴婢干的!”

谢瑶笑道:“我知道。行了,你也不用太害怕了。咱们屋里就那么几个人,左右跑不了她们三个当中的一个。”

映雪歪头细想,不由猜测道:“莫不是芷菱?姑娘前几日才骂了她。”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谢瑶话音刚落,便听周嬷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映雪得了谢瑶的眼神示意,亲自开门将周嬷嬷迎了进来。

周嬷嬷一进来就跪下告罪,怀里抱着那件被撕坏的衣服,道是奴婢无能,修补不好了云云。

谢瑶没接话,从箱子里又挑出一件烟霞色的银罗长裙,问周嬷嬷怎么样。周嬷嬷一顿,还是忍不住说:“这件艳了一些。”…只怕大姑娘会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