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谢葭那日和她提过一嘴,谢瑶就在想,她该怎么摆脱元谐这个渣男呢?她的确爱过元谐,但那已经是遥远的过去时。从他亲手断送她性命开始,她对元谐就不可能再有一丝一毫的绮思。

这是她目前要解决的头等大事。她重活一世,可不是为了嫁给元谐,或者再栽到他手里,重蹈覆辙的!

其次,谢瑶在想,前世的时候…谢葭也给她安排过这种类似相亲的事情吗?

仔细想来,尽管她只重生了短短两年,但好多事情都被彻底改变了。比如说,她在平城参加了宫宴,见到了少年时的元谦和元谐。她没有留在平城受尽元氏折磨,而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南下洛阳,现在基本能掌控住府里的局面。再比如说,这次南巡,完全是前世不曾出现过的…

所以许多事情,已经和前世没有可比性了。

前世的谢葭也很宠她,但并没有如今这样看重谢瑶。她猜度着,很有可能是谢葭也安排了这种类似的见面,但是没有提前告诉过她而已。而这一世出于对女儿的爱重,谢葭让谢瑶掌握了更多的信息,有了一点点的自主权。

老爹的一番苦心,谢瑶不想辜负。所以她想让元谐那边打退堂鼓,而不是她这里主动说不想嫁给元谐。若她执意要闹,谢葭自然不能勉强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可谢瑶不想那样。起码在她长大进宫之前,她必须尽量抓紧父亲的心,不让他对她这个女儿有一点点的失望和伤心。

换衣服的时候,谢瑶一直在出神。她控制不住地,想起另外一个问题。

前世…她为什么没能嫁给元谐呢?直到她死,她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那时候他们两情相悦,可最后嫁给元谐的,却是谢琢。

她一时想不出原因,也没有多做纠结,因为甫一出门,她就遇到了元谐。

白玉石桥边的柳树下,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正站在那里看着远方。从她这里看,只能看到他温润如玉的侧脸。

老实说谢瑶现在非常想躲开他…

可是元谐听到门扉轻启的声响,已经回过头来,远远地望着她。

谢瑶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元谐身边一个下人都没有带,好在为了避嫌,老爹叫她一直把映霜带在身边。

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声音都看起来古板无趣,“谢氏四女,见过六殿下。”

元谐温和一笑,抬手虚扶道:“谢姑娘不必多礼。两年未见,不知姑娘可还记得彦和?”

见他主动套近乎,谢瑶也没有巴上去,只是淡淡地奉承了一句,“殿下龙章凤姿,小女岂敢忘怀。”

她这话说的生硬又疏远,元谐一下子就察觉到这姑娘对他没有兴趣。她一点都不像别家的女子,和他说上一句话都要脸红心跳高兴上半天。可元谐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他并不介意谢瑶一时的冷漠,反倒愈发温柔地说:“四姑娘过誉了。前几日彦和曾与令尊把酒言欢,听闻四姑娘心思灵巧,实在令彦和倾慕不已。故而今日唐突求见,还望姑娘海涵。”

“殿下哪里的话。”她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短短的一句,倒是叫元谐不知如何接话是好了。但元谐并非轻易言弃之人,他很真诚地看着谢瑶的眼睛,柔声道:“你叫阿瑶是吧?从太皇太后这边算过来,我还是你的表哥,阿瑶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谢瑶非常厌恶他喊自己的名字,但不好发作,只是微微皱眉道:“小女不敢高攀殿下。”她想了想,觉得这样的言语游戏十分无聊,干脆抬起眼睛,勇敢地直视着元谐,想做一个了断。

之前她一直双眸微垂,神情虽严肃古板,但天生一副娇媚可爱的面容,不但不让人觉得讨厌,反倒更生亲近之意。元谐不防她突然抬起眼睛,心中一慌,眼中却有惊艳之色。这姑娘果然姿容出众,妍丽非常,胜过他见过的所有女子。

可谢瑶接下来的话,却让元谐心底一寒,彻底断了将她娶回家的念想。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挂一个基友←←

她是写纯爱的,叫【寒菽】

没错我挂出来了!

这货说我题目起的不对。我说应该叫啥?她说《8岁小艳后》

8!岁!小!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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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选妃

她嘴角微扬,神色明亮地望着他,说的却是和元谐无关的话。她用一种极其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今日赴宴之前,阿瑶遇到了皇上。”

元谐顿时如同被人劈头盖脸的浇了一盆凉水般,狼狈地退后半步。那张如同面具一样、向来带着春风般笑容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他是聪明人,一点即透。所以在谢瑶含笑问出“殿下可明白阿瑶的意思”之后,元谐苦笑一声,点了点头。不过,就算他们做不成夫妻,元谐还是想结个善缘,便和气地道:“阿瑶,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我当成兄长一般,不必如此拘礼。”

见元谐做出让步,谢瑶心底一松,笑嘻嘻地行礼道:“谨诺。”

元谐见她放下戒备,露出这般小女子的娇俏模样,摇头笑笑,温柔道:“别动…”说着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帮谢瑶拿掉粘在她脸上的柳絮。谢瑶脸色微红,慌张地退后半步,小声道:“多谢六殿下。”

元谐笑道:“我不过比你虚长三岁,阿瑶便叫我彦和吧。”平常男子要成年才会取字,但他们这些皇子的字,都是先帝病危之前亲自取的。

谢瑶歪头想了想,竟没有拒绝,俏生生地唤了一声,“彦和哥哥。”

甜甜的一句听得元谐笑容更盛,他忍住摸摸她头发的冲动,含笑点了点头。只是他脸上虽然挂着笑,心底却愈发苦涩,满心都是遗憾。他本可以拥有这样美好的女子,只可惜…他不是皇帝。

谢瑶适时道:“阿瑶出来的时候不短了,这就先告退了。”

元谐温柔地看着她,颔首道:“去吧。”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令尊那里,我会解释好,定然不会连累阿瑶半分。”

谢瑶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做出感动的神色来,迤然施礼道:“多谢彦和哥哥。”

谢瑶穿上石桥,走到对岸之后,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映霜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姑娘,您和皇上什么时候…?”

谢瑶噗嗤一笑,摆摆手道:“我和皇上当然没什么啦。我不过是诳他的。”

“啊?!”映霜惊道:“那姑娘就敢暗示六殿下,也不怕六殿下去查证?”

明晃晃的日光下,谢瑶一张白皙的小脸如同上好的白瓷般,晕着淡淡的光圈。她带着点儿小得意地眨眨眼,反问道:“我说谎了吗?今日来之前,我的确是遇到了皇上呀。只不过是偶然间,和许多人一起遇到的。”

映霜心思灵活,明白的极快,点头道:“也是,六殿下不可能拿姑娘的事儿去问皇上,若是假的也就罢了,若是真的…岂不是自己把把柄送到了皇上手上,让皇上觉得六殿下在惦记他的女人。以六殿下的性格,他不会这么莽撞。”

“你倒懂他。”谢瑶解决了一桩心事,心情大好,随口调侃了映霜一句。

谁知映霜却不接招,还反过来笑话她,“哎呀,刚才不知道是谁一口一个‘彦和哥哥’,甜的酥死人呢~”

“死丫头你敢笑话我!!”谢瑶佯怒,追着映霜打,两人玩闹一番,刚换好的衣服又被汗水打湿了。映霜欲哭无泪,赶紧拉着谢瑶回去换,谢瑶却半点不着急地说:“不必急着回去,前头宴会上只怕还有的忙,少了一个我,短不了什么。”

她说的没错,前面的宴会上,太皇太后叫了几个十二岁左右的未婚少女上前同她说话。那些姑娘都是陈郡当地的贵族世家之女,大多生得如同花朵一般娇艳动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太皇太后打算给皇上选妃了。

这个时代的选秀制度还没有那么严苛,没有世家女子必须入宫选秀的规定。适龄女子可以自由婚配,想进宫的就由家族选送进京。当然了,皇家想要哪个姑娘,还是占有绝对的优先权的。

谢瑶刚才离开的时候,这场“选妃宴”还没有开始,但她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会发生,是因为她认得那些姑娘之中的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高寄云,前世皇帝的另一个宠妃,谢瑶一生最大的对手之一。

高寄云与谢瑶的祖母高氏出身同族,是族中的嫡长女不说,还是有名的洛阳第一美人。前世,她就是在这一场选妃宴中脱颖而出,成为皇帝的宠妃,接连生下了大公主和二皇子,一时风头无两,人人称羡。

谢瑶比她小五岁。谢瑶进宫的时候,高寄云的地位已然稳固。她以同乡为名拉拢谢瑶,起初二人的关系还算不错。但随着谢瑶的得宠,两人之间终究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最终谢瑶发现她一直无子的原因…就是高寄云在捣鬼。

谢瑶重回宫廷之后性情大变,她以雷霆手段毒杀了高寄云,将二皇子抱到自己膝下抚养。在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看似是她赢了,可最后呢?谢瑶被同样的毒毒死,宿命的轮回,是不是很可笑?

今日进宫,映霜知道天热,特意多带了两身衣裳备用。换衣服的楼阁名为绿波阁,小楼被池水环绕,池中铺满了碧绿的浮萍,明净喜人。谢瑶被映霜赶进去换衣服,谢瑶见她急急忙忙的样子,好笑道:“不是说了不急吗?”

映霜手上动作不停,连额头上的汗都顾不上擦,看都不看谢瑶一眼,自顾道:“姑娘已经拒绝了六殿下,还不抓紧皇上?”

“噗!”谢瑶忍不住笑出声来,“好霜儿,我八岁生辰还没过呢,你说我急个什么呀。”

映霜理直气壮道:“姑娘眼下是还小,但现在就让皇上记住,岂不更好?”

谢瑶承认映霜说的有道理,可说真的,或许是因为前世元谦对她很好,之前她有恃无恐,都没想过要提早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这个问题。她倒真的不太担心元谦会性情大变,突然不喜欢她。

但谢瑶转念一想,不知道是因为她今生提早见到了元谦,还是旁的什么缘故,这位少年天子和她认识的那个元谦有些不一样。所以,她还是不能太过大意了吧。

匆匆忙忙换好一身绿罗裙,回去的路上,主仆二人都规规矩矩的,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没有再打闹,免得再弄脏了衣服,在圣驾面前出丑。谢瑶见映霜一脸“我有话要说”却又吞吞吐吐的样子,好笑道:“霜姐姐,咱们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你可别憋着了,一会儿到了宴上,你想说话都没机会。”

映霜咬牙道:“我只怕我说了,回头姑娘再恼了我呢!”

“少来这套,你只管说便是。”谢瑶说完,见映霜还是不为所动,心中已经有数,主动开口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既然我对六殿下无意,为何还要对他笑脸相向?”

“姑娘…”映霜被她拆穿,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您可别误会奴婢,奴婢满心都是为姑娘打算的。”

谢瑶拉着映霜的手摇了摇,不介意地笑道:“你向来聪慧,想必心中已然有数。你且放心罢,我自有我的计较。”

在今天见到元谐之前,她想了千百种应付元谐的法子。可元谐这个人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她的想象,她必须见招拆招才行。起初,她以冷漠的姿态试图让元谐明白她对他无意,可元谐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甩不开。接着她灵机一动,改变策略,借着皇帝的势成功的把元谐给挡了回去。

她现在终于想明白,当初她和元谐的婚事为什么没有成了。

除了她能带给他的利益比不上谢琢之外,还有一件小事,由于当初没怎么在意,就被她在漫长的岁月中悄然遗忘。

其实前世在谢瑶进宫为妃之前,她也曾见过元谦一面。但因为那匆匆一瞥间他们并没有多少交集,所以谢瑶就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是在谢府里,她记得元谐答应过那天会来找她。她远远看到一个高挑的男子背对着她站在凉亭中,便以为是元谐。她踮着脚跑过去,正想要恶作剧,男子却已转过身来,一双墨眸略带吃惊的看着她。谢瑶反倒被他吓了一跳,因为那人…分明就不是元谐。

她惊慌地对这位陌生的贵公子认错,匆匆地逃掉了。后来元谐轻描淡写地问她见到皇上了?她那时候才知道那人就是皇帝。她紧张地向元谐描述了当时的情景,可元谐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毫不在意地安慰她,告诉她没关系。

那时候她对元谐满心爱慕,他说的话她简直当成圣旨一样,哪有不信的道理?接下来的日子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直到一道圣旨打破原有的轨迹…

她曾经像个傻子一样被元谐耍了一辈子,这一世,他若不招惹她也就罢了,但如今元谐既不想娶她,却又要认下她这个根本就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的“表妹”,打的是什么鬼主意,难道还不是一清二楚吗?

他还想利用她!

她自然要让他“称心如意”。然后让元谐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偏离他预期的轨道,让他好好尝一尝被人背叛和欺骗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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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谢瑶回到宴会上的时候,谢瑾和高寄云等几个姑娘正围绕在太皇太后身边。远远瞧去,花团锦簇一般,个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明艳动人。

其中自然以有“洛阳第一美人”声誉的高寄云最为出挑。只见她一身白玉兰散花对襟短襦,头梳双刀髻,更显体型高挑。高寄云肤白胜雪,眉目如画,举止文雅端庄,气质样貌皆为上乘。

一旁的谢瑾生得浓眉大眼,倒也算是个美人。只是放在高寄云身边,那就根本不够看了。

太皇太后的目光也主要集中在高寄云和谢瑾身上。她一听说高寄云十三岁了还未定亲,便知这个姑娘有意进宫。

她又问了高寄云几句话之后,心下满意非常,当下就对柳姑姑使个了眼色,算是把高寄云这个孙媳妇儿给定了下来。

谢瑾对高寄云这样的漂亮姑娘抱有明显的敌意,一直在不停的抢话。好在太皇太后和善,又念在她是谢家的嫡长女,没有多做计较。

可笑谢瑾还以为自己得了太皇太后的青眼,不停的用目光向高寄云示威,仿佛在宣告着她的尊贵地位。

然而,无论是貌美如花的高寄云,还是引人注目的谢瑾,坐在一旁的皇帝元谦一眼都没有看向她们。这让高寄云等人非常失望。

可谢瑾却面露喜色。

因为她听到太皇太后对她说,过几日她老人家想回家省亲!

回家,还能回哪个家?当然是他们家了!若是去二叔谢菽他们家,不就跟一旁的谢琦说了?

宴会结束后,谢瑾愈发得意,回去的路上看都不看谢瑶一眼,牛气的简直鼻孔朝天。二房的谢琦也以为谢瑾入了太皇太后的眼,马上就要进宫当娘娘了,半点骨气没有的往谢瑾身边凑,把谢瑾捧的很是受用。

一回到谢府,谢瑾就急匆匆地跑去前院跟谢葭邀功。

谢瑶不缓不急地走在后面。外出归府,论理,她们都要给父亲请安。

还未进得屋去,隔着一层青竹色的纱窗,谢瑶便听到谢瑾在里头炫耀。

“阿父,这回您可不能再向着那个谢瑶,说我没她懂事了!您不知道,太皇太后可喜欢我了呢!”

谢瑶嘴角微挑,走到门前,自有几个机灵的小厮抢着打起了竹帘,一口一个四姑娘好。

她礼貌地浅笑,抬步进了屋。谢葭含笑望着她,谢瑾轻哼一声,扭过头不理会谢瑶。

谢瑶请了安便告退出来,谢瑾还留在那喋喋不休说个没完。她好不容易得着一个把谢瑶比下去的机会,哪里肯轻易罢休?也不顾谢葭被她闹得头疼。

其实此时此刻,比谢葭更头疼的大有人在。谢葭同父异母的弟弟谢菽当属其中第一。

他们的父亲谢沛身处天子脚下,谢家又是太后本家,消息自然灵通一些。在圣旨下来之下,谢沛就听说圣上有奉太皇太后南巡的意向。

谢沛挂念着两个儿子的前程,在写家书的时候,他特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远在洛阳的兄弟俩。

论理说他们两个都提早知道了南巡的动向,应该提早作些准备才是。谁知道谢菽却没当回事,府邸没修葺不说,提都没敢对郡守提,生怕消息不实,平白惹了郡守大人生气,最后白忙活一顿,岂不是不美?

谁知南巡之事竟然成真,凭白被那谢葭捡了个天大的便宜。现在谢葭可是郡守齐文斌眼前的大红人,这怎么能不让谢菽眼红?不但如此,今天谢琦还告诉他,太皇太后要回府省亲。可她老人家不来他这个嫡子的府上,反倒去了谢葭那里,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真是心塞的要死。

谢菽心中不平,怎么想怎么不舒服。晚上回屋睡觉的时候,袁氏见丈夫愁眉不展,便问他怎么回事。谢菽起初还不肯说,后来被这妇人缠的烦了,才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谁知袁氏比他还激动,一听就气炸了,从榻上跳起来骂道:“你这阿兄好不要脸,得了好处也不想着提点自家兄弟一二,就知道自个儿吃独食,也不怕噎死!”

谢菽本来就心烦,听袁氏像泼妇骂街一样咒骂自家兄弟,不但没有感到好受一些,反倒更加心气不顺,没好气地说:“得了吧你,少说两句,憋不死你。”

袁氏不依道:“我看你是喝多了酒喝傻了,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谢菽皱眉,“这话怎么说?”

袁氏本来都要睡了,这下子来了谈性,干脆坐起身来,寻了个青缎靠枕垫在身后,抬眼看向在房内走来走去的谢菽,冷笑道:“你还不省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代表的就是正统!甭管你是嫡出庶出,她回家省亲住在哪儿,谁就是谢家这一脉的继承人!”

恰好这时,屋内烛花突然传来一声爆响,听得谢菽一个激灵,大半夜的,冒了一头的汗。

“这可如何是好?”谢菽又是惊又是悔,眼下的情形对他实在太过不利,瞧他庶兄谢葭整日跟随圣驾,干的都是体面又出风头的差事。他呢?一个管后方的御丞,只能整日看管着那些犯人,以防他们闹事,真是吃力又不讨好!

袁氏瞧不上他这副窝囊样子,白了谢菽一眼道:“这还不简单。大伯不是管着郡里的人事吗?接驾一事又由他全权负责。明儿个你只要跟他说一声,让他帮着把你调去个体面的位子就是了。”

谢菽失望地摇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明主意!我和大兄向来不和,早早各自开门立府,他凭甚帮我?”

“凭你是嫡出!凭你阿母是被三媒六证娶进来的!”袁氏恨道:“你大兄禀性愚弱,不堪大任,也不知道是交了什么好运气竟然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他自己挣的官位也就罢了,谢家的爵位,决不能被他抢走!”

谢菽垂头想了一想,竟是别无他法,只好道:“唉,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明儿我去同大兄说说,若是不成,也无他法。”

“也不尽然。”袁氏嘴角上翘,唇上那颗黑痣仿佛淬了毒般,在昏黄的烛光下,带着一股森然之气。“他若不仁,就别怪咱们不义。接驾之事不是由他全权负责吗!你就偏生跟他对着干,让他也捞不着好果子吃。等谢葭犯下滔天大罪,你看他还如何和你争这奉恩公之位!”

次日一早,谢菽匆匆去大狱交待了一番,就跑去行宫求见谢葭。可皇宫不是说进就能进的,他在外头等了半天也没堵到谢葭。结果等到日头高照,晒出了他一身的汗,行宫里才有人出来回话,说是谢大人为了准备迎驾,早早回府准备去了,没给谢菽活活气死。

他憋着一肚子气,连中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去了谢葭府上,见谢府上上下下忙做一团,却乱中有序,人人面上带着喜色,谢菽既羡慕又嫉恨地叫人通传。谁知不但谢葭没有亲自来门口迎接他,就连大管家刘亚都没露面,只独二管事赵斯一个来迎他进府。

赵斯那副笑模样仿佛是缝上去的一般,见谢菽摆着张臭脸,他也不在意,仍旧是笑呵呵地道:“二老爷这边请。”

谢菽虽然从未来过谢葭府上,但这时候的府邸布局规模都差不多,他一看方向就察觉不对,不满道:“你这奴才,怎么领着我绕远道?”

赵斯“哎呦”一声,解释道:“这您可就冤枉奴才喽!您是有所不知,那边大厨房里,四姑娘正带着丫头婆子们准备给太皇太后的家宴呢,怕小丫头们不懂事儿,冲撞了二老爷,这才带您从这边儿走,图个清净。”

谢菽惊讶道:“给太皇太后老人家备膳这等大事,怎么能让一个小丫头片子操持?!大兄未免太过草率了!”

赵斯心里“切”了一声,不以为意道:“二老爷这话就没趣了,咱们府上四姑娘,那是太皇太后身边最得力的柳姑姑亲自调-教过的,岂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可比的?再者说了,您吃过最近风靡洛阳城的烤肉串没有?那就是四姑娘想出来的法子,连六殿下都说好呢。”

谢菽倒真真有些吃惊,没想到他那个木头一样的大兄能生出这么灵秀的闺女来。但他不想被一个奴才比的浅薄了,只好尴尬地咳嗽一声,瞪眼道:“就你话多?还不给你二爷领路?”

等两兄弟终于见面,谢菽倒脸红起来,吭吭哧哧半天才把来意说清楚。他当初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也有求到谢葭头上的一天。

谢葭听了没有一口回绝,也没有满口答应,只道:“你担任御丞一职已经有些年头,临时换人,只怕大牢里会出了什么乱子。冲撞了圣驾,那就是咱们的罪过了。”

谢菽忙道:“不碍事不碍事,也不是说非要立马调动官职,只要能先到御驾跟前伺候,那便是好的。”

谢葭道:“此事我会尽力周旋一二,阿弟你先回去吧。我这里太忙,就不招待你用饭了。”

谢菽见他应下,虽然没透什么底,但也不好逼的太紧了,只好饿着肚子出来,心中暗骂谢葭小气,一口饭都不给他吃。

他嫌弃人家,不知人家也看不上他呢。赵斯送了谢菽出来,面上不显,心道:这二老爷好生小气,不给奴才赏钱也就罢了,求人上门,连礼都不送,当谁该着他呢,真真儿好笑。但赵斯不是个贪图钱财的,心里想想,也就罢了。

谢瑶那边,忙了一天,总算把膳食初步定了下来。她见时辰不早,把单子交与徐姑姑,去了常氏屋里。谁知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往日最是活泼的绿竹,安安静静地在那里摆膳,大气都不敢出。

绮竹上前迎她时,悄悄的使了个眼色。谢瑶心知,这是常氏心情不佳了。可她没两个丫头那么怕常氏,依旧和常日里一般净手吃饭、调-教谢璋。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谢葭今晚没有过来。

以往有过谢葭不来常氏屋里用膳的时候,但那是他不在府里,在外头忙公事。

可谢葭今日,分明未曾出府。

那他去了哪里呢?

肯定不是在书房。那样的话,他会特意打发人回来告诉常氏一声儿。

府里女眷不多,左右不过是元氏那里,或者谢玥的生母吐奚氏那儿。无论是哪,对常氏来说无疑都是一个天大的打击。如谢瑶所说,她在这府中最大的倚仗,可不就是谢葭的宠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