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说着要再去拿那奏折瞧瞧,皇帝一把按住她的手,摇头道:“你啊…”

谢瑶吐吐舌头,道:“阿瑶说的可都是实话。况且这言官当时根本不在宫里,他这折子,纯属乱扯嘛。”

皇帝揉揉眉心,汗颜道:“传言皇祖母生于长安,有神光之异。朕出生时…”他没好意思说下去,只摆摆手道:“你不必如此认真,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好。”

她当然知道,这些传说不过是为了衬托统治者的伟大,由人们编造出来的。虽然是真相,却不可拆穿。这个时代奉行的是愚民政策,总归还是有人会相信这些鬼话。

皇帝睇她一眼,试探道:“看你的意思…是不想由恒儿做这个太子?”

谢瑶唇边绽起一丝微笑,“臣妾可还没活够呢。”

皇帝微微皱眉,沉思半晌,低声道:“鲜卑旧制,早该废除,只是现在恐怕还不是时候。看来立太子一事,只能往后拖一拖了…”

太皇太后刚走,此时的皇帝实在不适合为了一个妃子的性命,闹出什么大动作来。

如果不确定能够保住谢瑶的性命,皇帝不敢冒这个险。况且元恒如今还小,此事急不得,只有使用拖字诀。

于是等到朝臣们再次上书请立太子的时候,一向宽厚随和的皇帝突然大发雷霆,称自己正值壮年,无需早早定下太子人选,大袖一挥,将所有请立太子的奏章都扫下长案。

如今朝中再无太皇太后,皇帝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他说的这样斩钉截铁,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安静的针落可闻,没有一人敢站出来挑战天子之威。

此后不久,皇帝突然下诏,以孔子二十八世孙、鲁郡孔乘为崇圣大夫,给十户以供洒扫。

朝中纷纷揣度圣意,觉得皇帝似乎有意以汉人的礼法立长。想来也是,谢昭仪正得宠,皇帝定然舍不得爱妃性命。皇长子虽犯过大错,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当年不过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如今几年过去,也不曾听闻皇长子德行有失,他与皇帝毕竟是亲父子,说不定皇帝属意大皇子也说不定。

但就在大臣们准备拥立大皇子的时候,皇帝突然下旨,巡幸阴山行宫,似乎有意躲开此事。

为了避风头,皇帝这次不仅带了谢瑶一人,几乎是所有的后妃、皇弟都被他带上了。

当然,除了元谐。事情过去这么久,他仍抱病在家。起初他是真的病了,可等元谐的病好了,便是皇帝让他病了。

前段时间宫中的氛围太过压抑,这回能再出来走走,谢瑶胸中的抑郁之气一扫而空。

阴山位于洛阳之北,地处大草原。谢瑶和翁幼雪两个时不时一起跑一跑马,只觉天高云淡,神清气爽。

等跑累了,她们便回到宫人专门搭建的凉棚里歇息。翁幼雪羡慕地望着谢瑶道:“阿瑶,你的身材保持的可真好,穿骑装还是那么好看。我生完阿忻之后胖了好多呢。”

“我看是你贪吃,嘴巴停不下来吧。”谢瑶看着翁幼雪手中的点心,取笑道。

翁幼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默了默,忽然想起什么,抱怨道:“这个南珍姐姐真是的,怎么越来越难请!”

提起魏南珍,谢瑶的笑容渐渐收起,轻叹道:“前段时间立太子之时闹得太凶,恐怕此时阿姐也是为难呢吧。”

翁幼雪愤愤不平道:“我就不明白那个林淑仪有什么好,阿姐为何对她那般好?她们不过是入宫之后认识的,哪里比的上咱们几个的交情。”

谢瑶摇摇头,轻声道:“缘深缘浅,又岂是由认识的早晚决定的。”

翁幼雪想了想,虽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点头,“唉,终究是回不去那个时候了。”

谢瑶伸出一根玉指,点了点翁幼雪的眉心,调笑道:“你这丫头,真是做了阿母的人了,怎的突然老气横秋起来。我可还年轻得很呢,不跟你这老人家玩儿了!”说着便跑了起来,翁幼雪追着她打闹,两个人玩的开心,却见翁幼雪突然笑容一僵,停下了动作,警惕地望着前方。

谢瑶亦恢复正行,问道:“怎么了?”

翁幼雪微微皱眉,厌恶道:“老七在前面呢。”

谢瑶浑身一僵,只觉身上如有一条阴冷的毒蛇爬过,缠的她喘不过气来。

翁幼雪口中的老七,正是当年在毒死谢瑶之前,侵犯她的北海王元详。

谢瑶转过身,就见元详鬼鬼祟祟的在前方打转,见她们都注意到他,便策马过来,嬉皮笑脸地道:“季豫给两位嫂嫂请安。”

翁幼雪也不知与元详有何不愉快的经历,没什么好脸色的说:“七弟不必多礼。”

元详却仍是笑吟吟地望着二人,目光大胆的在谢瑶脸上流连,“三嫂嫂季豫是见过的,至于这位嫂嫂…想来天下有这般容貌的,也就只有皇兄心尖儿上的莲昭仪了吧?今日有幸得以一见,嫂嫂当真不愧第一美人之名。”

谢瑶忍住内心的厌恶,虚以委蛇地笑道:“七弟谬赞了。”

元详笑道:“兄弟间常道皇兄视嫂嫂如珍宝,平日有甚么男人们在的场合,皇兄都不携后妃相伴,想来是怕嫂嫂容光过盛,引来某些宵小冒犯了嫂嫂。”

谢瑶心中冷笑,她不爱参加皇帝和他兄弟们的宴会,可不就是不乐意见到元详他们这些人?元详口中所指的兄弟们,应当就是指他自己和他一母同胞的兄长、四王元词了。这两人当真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论无耻下流,贪财好色都是一等一的下作。

他言语不敬,翁幼雪听了都生气,谢瑶却按住翁幼雪的手,浅浅笑道:“七弟真会说笑。天色不早,本宫也该回去了。”说罢对翁幼雪侧首道:“咱们明儿再来罢。”

翁幼雪怕再见到元详,就道:“明儿还是罢了,伏月到了,我得给阿忻赶两件衣裳。”说着便告退离去,步履匆匆。

她虽不曾挑明,可谢瑶如何看不出,翁幼雪这是恶心元详呢。不用说也知道,翁幼雪肯定被元详这个无耻之徒调戏过。

谢瑶并不留她,也不着急走,只是慢慢地走向棚子。元详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跟只粘人的苍蝇般紧追不舍,“那嫂嫂明日可还来顽?”

谢瑶莞尔道:“本宫难得出宫跑马,自然还是要来的。只可惜皇上政务繁忙,幼雪又被琐事缠身,本宫就要形单影只了。”

元详一听,心中大动,忙道:“嫂嫂说的这是哪里话,季豫不才,国家大事上帮不上皇兄,陪嫂嫂跑跑马,还是做得的。万望嫂嫂不嫌季豫无趣,千万不要推辞才好。”

谢瑶娇笑道:“七弟这般年轻俊秀的人物,怎的如此妄自菲薄?”

元详听见她娇软的笑声,只觉得整颗心都酥软起来,笑容满满的堆在脸上,显然大喜过望,“那嫂嫂这便是与季豫约好了?”

谢瑶却不说话,只是淡淡一笑,转身离去,把元详的魂儿都给勾跑了。

殊不知谢瑶想勾走的,却是他的命。

第107章

按照元详的预想,次日应该是个风和日丽、适合与佳人相约的好日子。却不想天降暴雨,整个草原都被黑沉沉的乌云笼罩。

元详狠狠的摔下帘子,骂骂咧咧地抱怨道:“什么鬼天气!”这样的天色,谢瑶想必不会出来骑马了!

眼看着到手的美人儿就这么飞了,元详哪里甘心?他在屋里打转儿,纠结了半晌,心一横,还是出了门。

看谢氏昨天那个风流模样,分明就是对他有意思,就算不能一起骑马,也能干点儿别的…元详越想心里越痒痒,皇帝今儿个一早就去阴山各部巡视了,根本不在行宫里,正好方便他行事。

元详一路风尘仆仆,兴奋的像个刚开荤的毛头小子,赶到谢瑶宫门口的时候,身上竟还带着雨珠。

当值的映雪见了他,吓了一大跳,吃惊道:“奴婢给北海王请安。七殿下怎么会到我们昭仪娘娘这里来?”

元详见映雪肤白胜雪,不由靠近她两步,轻笑道:“姑娘不必多礼。本王原本与娘娘约好了一道跑马,不想天公不作美,下起了这瓢泼大雨。本王担心这雷声会惊扰了昭仪娘娘,特意来向娘娘请安。”

“这…”映雪迟疑道:“这恐怕不妥吧?我们主子正在午睡呢。”

元详这人也算个奇人,一听映雪这么一说,脑中便浮现出一副美人小睡,衣衫半解的香艳场面。他心中大动,忙拉扯着映雪道:“好姐姐,你便让我进去吧!你瞧我一路赶来,衣裳都湿了,你去给我煮杯热茶,拿身干净衣服可好?”

映雪还在犹豫,元详却已经失去了耐心,沉下脸道:“你可不要不识好歹,本王是皇上的亲弟弟,是皇子龙孙!本王要是染了风寒,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奴婢能够担待的起的?”

映雪被他吓住,慌慌张张道:“七殿下息怒,奴婢知错了…”

“还不快去?”元详厉声呵道。

“是,奴婢这就去…”映雪匆匆离去,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溜烟跑的没影儿了。

元详大喜,大步流星地跨过门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摸到了谢瑶的卧室。想来谢昭仪是个喜欢清静之人,屋内没有任何婢女当值,正好方便了元详行事。

元详原本还想着要在草原上与谢氏勾勾搭搭、暧昧上几日才能成就好事,没想到今儿竟是老天在帮他!只要他趁机强占了谢昭仪,以后还怕她不从吗?

元详越想越兴奋,他推开门扉,入目便是一张可容三四人翻滚的大床。原本屋内门窗紧闭,床前的玉绿色纱帐静静地垂落在那里。随着元详推门而入,纱帘随风舞动,隐约露出美人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使得元详心中犯痒,淫心大作。一时按捺不住,他竟直直冲了上去,压在谢瑶身上,胡乱扯开她的衣襟。

谢瑶半梦半醒间,下意识地抵抗,可是力气很小,反倒愈发撩拨出男人的兴致。谢瑶本就是在午睡,没有穿外袍,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中衣,转眼间就被元详撕扯下来,露出绣着莲花图样的肚兜…

元详只觉眼前是一片腻人的白,女子似乎是玉做而成,身上无一处不是完美。他近乎膜拜地抚摸着她的玉臂,兴奋的身下高昂,一时忍不住,来不及褪下她衣裤,便先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耸动起来。

谁知就在这个当口,门口忽然传来响动。元详被人打断好事,自然恼怒至极。他只当是映雪取了衣物回来,不悦地抓起一个枕头就向门口丢去。

可令元详震惊不已的是,他看到的,是男人的衣袍。

他的视线顺着那双绣着繁复花纹的龙靴缓缓向上,从精致的衣摆,古朴的玉佩,胸口绣着象征着天子身份的九条金龙…到皇帝愠怒的脸。

元详还来不及从谢瑶身上下来,便见皇帝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闪身至元详面前,带着寒光的宝剑一闪,元详瞬间吓得腿软,竟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元详只有一个念头:皇帝真的要杀他!

在看到眼前不堪的一幕之时,皇帝的确有杀元详之心。他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当时的震惊!不,与其说是震惊,倒不如说是心碎…

元谦本没有看到谢瑶的睡颜。他以为她是清醒着的,他好怕她是清醒着的!就像上一世一样,背着他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只要想到那一幕,皇帝便心如刀割!他甚至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的身体里好像着了火,逆流的血液疯狂的逃窜,冲昏了他的头脑与所有的理智。有那一瞬间,他甚至有毁天灭地的冲动。

似乎让所有人陪葬,都不足以抚平他心中的愤怒,与…哀伤。

是的,哀伤。他气他恨她的背叛,可是更让皇帝难过的是,即使知道一切,对她,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即使是心碎至死,他也不舍得伤害她半分。

皇帝将元详狠狠地丢出去,吩咐苍向明将他绑起来之后,他将宝剑随手一丢,无力地跪坐在谢瑶塌前。

这一系列的响动太大,谢瑶不免从睡梦中惊醒,一脸吃惊地望着坐在踏脚上的男人。

明明方才大动肝火,提剑杀人的是他,元谦却好像受了什么重伤一般,脸色苍白地倒在角落里。

谢瑶只能看到他疲倦的表情和悲伤的眼神,却看不透他千疮百孔的心。

“皇上?”她踩着鞋子从塌上下来,顺手抓过自己的中衣胡乱套上,关切地握住他的手臂,柔声道:“您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似是倦极,只是单手将她揽在怀里,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固执与霸道。

谢瑶顺从地靠在他怀中,如同一块温润的软玉,让人爱不释手。

他近乎贪婪地嗅着她发间的香气,她的身上永远带着淡淡的体香,似麝非麝,勾人心魂。

他已经将她锁了起来,锁在重重殿阁楼宇之中。可她就像是一朵初绽的莲花,香远益清,美名远播,采花人总是不问自来。他还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牢牢地将她保护起来,只为他一人盛开?

“瑶瑶…”他疲倦地低下头,将脸埋在她温暖的怀抱里,不让她看到自己懦弱的表情。

“嗯,我在。”她顺势直起身子,安抚地抚摸着他墨色的长发,就像他无数次对她做过的那样。

“以后午歇的时候,多安排两个人守在门外。”皇帝低声道:“不然要是有像朕这样的登徒子,再轻薄于你该如何是好?”

“皇上!”谢瑶嗔怪地推开他,星眸微瞪,“方才我还只当是做梦,原来当真是有人拉扯…”

皇帝似是不愿多提,淡淡一笑道:“朕看书看乏了,与你闹着玩儿的,还真的生气了?”

谢瑶摇摇头,温柔的看着皇帝,眸中柔情似水,似有千言万语。

皇帝这是…想要保护她啊。

他怕她知道自己险些被元详轻薄,心里会有负担。他怕她不小心泄露此事,坏了她自己的名声。他怕她有一点点的不顺心,所以愿意独自一人承担所有的焦虑、痛苦和折磨。

既然他想让她一无所知,那她就天真一次好了。

一场狂暴风雨过后,阴山草原恢复了往日的天朗气清。谢瑶仍时不时与翁幼雪相约跑马,只不过大草原上少了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元详心口被皇帝刺了一剑之后,虽说没有致死,却也与死人无异。不仅如此,他还被秘密的处以宫刑…这个元家的浪荡子,终于再也无法搜奇猎艳、骚扰女子了。

大仇得报,谢瑶自然痛快,只是心中快慰之余,谢瑶又不可避免的有一丝愧疚。这一次她本可以不必亲自出马,那样既能惩治元详,又可以保全自身。

只是她知道皇帝对她最为在乎,所以才不惜以自己为筹码。可她只想着让皇帝愠怒从而重罚元详,却没想过,皇帝会有多难受。

她就是仗着皇帝喜欢她,知道皇帝会纵容她,所以才会如此计划。

当谢瑶看到一向骄傲的皇帝,受伤的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守着她时,就算她的心肠是铁石做成的,也被他软化了。

以后,她再也不会这样,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不舍得伤害她半分,她又怎么能再让他担心难过…

这回不仅元详,谢瑶身边的宫人也遭了秧。包括映雪在内,尽管她及时将北海王前来之事通知皇帝,算是将功补过,可还是因为将谢瑶独自丢下,被罚俸三月。其他的宫人亦罚俸三月。这自然是在谢瑶求情之下的结果,她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称她听到雨声心烦,才将所有人打发出去。

皇帝亦知她喜静,又怕事情闹大了惹人怀疑,这才答应轻罚下人,小惩示警。

罚俸对于宫中之人来说,的确算不得什么大事,左右谢瑶每回的赏赐,都要比内侍局那点可怜的俸禄多得多。

此事就算这般揭了过去,等伏月一过,七夕节将至,节日的气氛冲淡了一切,就再也没有人记得北海王受伤、莲昭仪宫人被罚俸这等琐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容默默:唉,好心疼我们黄桑!!来,黄桑,让作者菌抱抱~

黄桑:(  ̄︿ ̄)︵θ︵才不要!朕只要我家瑶瑶!

容默默:黄桑你这样不好哒,会伤了很多少女粉的心~~~

黄桑(纠结思考状):那…谁留言的话,朕就和谁握一下手好了【微笑。

容默默:(#‵′)靠!只是握手吗!

黄桑(笑容非常淡):朕砍老七竟然一剑没有砍死,正缺一人练剑…

容默默(花容失色):黄桑!老奴先行告退!(男神福利什么的,还是下次再争取吧~~)

第108章

自打太皇太后薨逝之后,宫中的气氛一直较为紧张。如今好容易能到行宫松快一下,众人都压抑着面上的喜色,动作麻利、脚步轻松地准备即将到来的七夕节。

国丧期间,自然不可宴饮,但做做花灯、在河边点灯祈福还是允许的。

七夕这日,上到有品级的妃嫔,下至卑微的洒扫宫女,无一不将早早准备好的精致素服穿在身上。只有一人无心打扮,那就是忧心忡忡的魏南珍。

魏南珍虽没有儿子,但每回朝堂上有什么请立太子的声音,魏南珍都会担惊受怕,夜不能寐。谁叫当今圣上只有两个皇子,而这两个皇子的生母林淑仪和谢瑶,恰巧都是她的好姐妹。

无论是谢瑶还是林氏,魏南珍都不想失去。魏南珍明白,立太子是一件大事,是不能由她的心意所决定的大事。可就算如此,魏南珍还是纠结,还是不安,甚至还有一丝…愧疚。

只有她自己知道,午夜梦回之时,她心里也会有所偏袒,希望活下来的那一个人,是林氏。

她自感愧对谢瑶,故而近来愈发频繁地避开她。女子们都聚在河边放灯,唯有她提着素白的花灯,远远地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

魏南珍缓缓放下花灯,眉目哀愁,“世上若当真有神灵,愿神灵保佑,让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她话音刚落,忽听身后传来枝桠轻响。魏南珍心中咯噔一声,惊慌起身,却因起的太急,差点掉入水中。

来人下意识地伸手扶了她一把,询问道:“你没事吧?”

魏南珍战战兢兢地低下头,一颗心仍旧砰砰乱跳,“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无碍。”

皇帝微微颔首,淡淡地道:“那就好。”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魏南珍看着皇帝的背影,犹豫了一瞬,还是张口叫道:“皇上!”

与文昭仪李氏、罗容华她们不同,皇帝对这个文文静静的魏南珍印象还不错,起码看在谢瑶的面子上,对她并不反感。他对魏南珍,自然多了一分耐心,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有话直说。

魏南珍此时已经反映过来,皇帝手上也提着一盏灯,显然是想避开众人,偷偷许愿的,却不想在此处撞见了她。她与皇帝单独说话的机会不多,不把握住时机,下一次可就难了。

魏南珍鼓足勇气,咬咬牙,抬起头道:“臣妾斗胆,想请问皇上…”

皇帝看着她艰难的样子,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冷声打断道:“既然你知道这是不该问的,就不要过问。朕看在莲昭仪的面子上,这一次不与你追究。”

魏南珍如何不知皇帝为了立太子之事曾经大发雷霆,若她这话问出了口,皇帝为了前后立场一致,是一定要罚她的。也是,是她太傻了,她并不得宠,与皇上话都没有说过几句,凭什么指望皇上会与她说心里话?

她只是心里不安,想图个安宁罢了…哪怕得不到任何结果,起码,她想做些什么。

“多谢皇上开恩。”魏南珍双腿一软,郑重地跪下向皇帝磕头。

皇帝淡淡地“嗯”了一声,抬脚正要走,却听魏南珍恭声道:“臣妾告退。”

皇帝动作一滞,颔首道:“退下吧。”

等魏南珍离去,皇帝才举起手中的花灯,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

每个人都有秘密,如魏南珍的心事,如皇帝的心愿。

他的心愿,皇帝不敢给任何人看,即使亲密如谢瑶。

看着那盏有些粗糙的宫灯渐渐飘远后,皇帝转过身,正要走,却同样遇到了出乎意料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