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英歇息了一个晚上依旧是昏昏沉沉的,桂香硬是拉着她去了玉水的医院,一查竟是血压高。挂了整整一瓶盐水,李红英头脑才清明了些。

桂香怕桂平耽误学习也没去学校找他,王家媳妇倒是提了好几瓶糖水橘子过来。

单福满也担心她的身子,这地里的生活可不轻:“明个我和那边说下,等过了农忙再回去,这地里没个男人到底不行。”

李红英想反对,桂平要是上大了学的话,这学费还要一笔钱。桂香也猜到了她的心思:“小娘,您先安心养病,这地里的事就不要太操心了,这钱多的事呢,哪能都叫咱家挣光了。”

李红英总算舒了口气,单福满这才到一楼取了药上来。

回水力的时候正巧在车站遇到了马富源,这李红英向来利索,今天却是由桂香扶着走的,脸色也不好看,简单问候了几句。

*

侯春生自打送走了桂香,便去西藏出任务去了。满眼的戈壁黄沙渐渐被连绵的山所代替,再往南就望见雪山了,可惜他们出来的时候没带个相机。

章勤每天看着自己老大不时地翻着手心的纸条傻笑,心里直犯怵,章勤是手里拿着个地图等了老半天:“老大…咱这…”

“说!”春生转脸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

“许师长特意叫咱来就是来探探路?”这高原反应可真是叫人难受,他都见好几个小战士不舒服了。

春生挑了挑眉道:“他么,大概是想叫咱出来散散心。”

春生知道这许师长的意思,大抵是想磨磨春生的性子,他本来是想叫侯春生服服软的,可这小子说了个准保完成任务就出去了。许兰因着这个都气哭了。春生是愿意出来的,至少不用时不时地被许姑娘惦记。

章勤听他这么一说,脸都黑透了:“老大,您回去和许姑娘好好说说吧,咱这次可折腾的够呛的。或者,您替咱队里做做牺牲,古代就有美人计,反正糊弄过一阵就成…”

春生转脸笑道:“倒是可以考虑下你的计策。”

“真的?”果然是他们温柔的好连长啊,他要立刻去告知其他战士去!

春生徐徐吐了句:“章勤,我看你势在必得的样子,许兰这个任务交给你攻克…”

“啥?”章勤发誓这辈子都不敢再相信这人的笑脸了。

*

马小红的咳嗽一直没好,而且越演越烈,有时咳上十几下才能平息下来。桂平催了她去看医生,这丫头也不去,依旧每天早上来晚上归。

今天体育课马小红跑步还摔了一跤,一看就是感冒闹的,回来见她又伏在桌上写字,桂平终于恼了:“马小红到底啥时候你请个病假去瞧病?”

马小红垂着脑袋写手里的数学试卷,抬了眼道:“这段时间学的东西太难,我不能缺课,不就咳嗽嘛,不打紧的。”

桂平干脆拔了她手里的笔:“到底是你身体重要还是这课重要?”

小红气,站起来抢那笔却被桂平举过了头顶,只直瞪着他说:“还我。”

“去写请假条,我给你去找班主任要签字。”

小红一下落在凳子上,将那一摞子书“嘭”地理齐,嘟囔道:“单桂平,你不也一样没请假吗?我爹前几天还碰到桂香和你娘,说是来玉水瞧病的,你也没去瞧他们呀!单桂平,你这是双重标准。”

桂平大眼一瞬呆住,这才还了笔给她:“你说啥?我娘病了?”

第50章

亲人

那天桂平一听见李红英病了就急忙收拾了东西往家赶,马小红拦也拦不住,这才想起自己说漏了嘴。慌慌忙忙赶到家里,李红英已经渐渐恢复过来了。

“你咋跑回来了?”桂香从井里吊了一桶水上来,望见他也是脸的惊讶。

“我能不回来吗?姐,娘生病了,你咋也不去我学校里通知一声?”

“通知你回来干啥?小娘的问题不算严重,只要多休息就好。马上就要第二次月考了,单桂平,你准备得咋样了?”

“啥叫不算严重?”桂平心里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姐,她不是你的娘,但她是我娘啊!”

桂香把那铁桶往井边一丢:“单桂平!你说这话是啥意思?”虽然李红英是她的晚娘,她也没差别对待过她呀!

李红英那时也特意关照过桂香不去叫桂平回来,听见动静赶紧出来:“桂平啊,和你姐吵啥呢?不怨你姐,你这孩子白白浪费了一天时间回来…”

“娘…你咋样了啊?”桂平走近一把抱了她的手问。

桂平没注意,但李红英还是敏感地察觉到桂香眼圈红了:“好小子,你长本事了!一回来就凶你姐,你姐这些日子可没少受委屈,快和你姐好好说话去。”

单桂平死要面子惯了,见桂香去做饭,连忙跟了进去。灶膛里的还没有点火,桂香也没舍得开灯,擦了擦眼泪在那做事。

“姐,我…刚刚说话冲着你了!”桂平推了门进去说道。

桂香背对着他洗锅,手里的动作甚是麻利:“不是你说的吗?咱两不是一个娘生的。”

他急的直挠头:“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刚是太心急了,姐你骂我吧…”

桂平说完这些话,桂香也没回头,只有锅铲在那锅里铲了一下又一下的声音,过了好久桂香才开口:“吃饭了吗?”

“没落着呢!”桂平见他姐终于开口说话连忙问道:“姐…你不气我了啊?”

“气!咋不气啊?等你吃完了再收拾你!现在去给我烧锅!”

“哎!好叻!”桂平笑着找了把绒柴禾点了火。

桂香敲了两颗蛋,炒了碗蛋炒饭丢了两个字给他:“吃吧。”

“姐…”桂平吃了扒了几口饭,倏地落了几滴眼泪来,他姐每次被他气得哭还是不忘了给他做吃的,他真不是个东西:“姐…是我不好,瞎说话,我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桂香脸色总算缓了缓:“吃饭说啥话呢?”

“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桂香叹了口气道:“小娘怕以后你上学没什么活钱,一直舍不得叫爹回来做活,硬是要自己一个人扛着才累成这般的,你本就该好好学习。桂平,家里人可都指望着你能出人头地呢。”

第二天桂平就去了玉水中学,这次他不仅加入了厕所大军,还是厕所大军里起的最早的。

*

赵光和赵亮两兄弟那天跟着包工头去了住的地方——简易的金属搭建的窝棚。一进门赵光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这窝棚里是没有床的,那些工友都是捡的工地里剩下的木头板子拼成的一小块一小块的地,再窝着身子歪进去。

这屋子一眼望去至少睡了头十个人,屋顶上的花电线上绑着个橘黄的灯泡,但也不是很亮。

屋子里气味也难闻的很,最明显的是汗味。有的不将卫生的直接将擤出的鼻涕擦在那金属墙上,甚至有的老远咳了个痰像子弹一样落在地上。赵亮倒是习惯了这副场景,拉着一脸吃惊的弟弟出去找了一些木头。

“哥,这屋可真够脏的,你瞅见那工头住的那屋了么,跟龙宫似的。”出了门赵光就和他哥说了句。

赵亮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忍忍吧,进去就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记住,这活咱可是好不容易接到的。”

再回来两人搭建了两个简易的床,像那些歇了工的人一样窝了上去。

赵光心里一阵又一阵的起伏,他哥往年农闲的时候都会出来行些钱,每每自己问起来,他都说雇主家怎么怎么的好,从没生过一句抱怨的话。这次他能来也是央求了他哥好多次的…

等着众人都睡熟了,赵光跑去外面转了一圈,这工地真是大的出奇,听说这里要建二十层的高楼,那些个砖块白日里被太阳晒的温热,此刻却是冰冷的一片。那边地上放了搅拌了一半的砂浆,这里就是明天他们要工作的现场了。

那一大堆沙子推在那里就像墓地里的一座座坟。忽的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睡觉,这里明天有的看呢!”

“哥!你要吓死我啊。”

赵亮笑:“你小子胆子是老鼠胆做的吗?”

*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地里的麦子也渐渐黄了。这次的农忙从割麦到收麦花的时间不过是往年的一半,谁家心里都惦记着自己家里的那块疙瘩地呢!这早一日收上来,地里就能早一日种上庄稼。

马富源连着跟着地委书记跑了邻省的十几个镇,将一路上各个镇的现状都记在了本子上。

在整个玉水县而言,水力镇的状况好的多,但也只能还能勉强吃饱饭,邻省的率先作为国家的实验点,而且很成功,那地里黄澄澄的麦穗,看得直叫人羡慕,这粮食一看就知道吃的够了,还有不少可卖的。

地委书记黄与山背着手走了一路:“富源啊,你多瞅瞅,对你们水力的实验定然是有帮助的,特别是那些和咱一样的实验镇。”

马富源从小就擅长学习,这几个镇一转,他就瞅见了不同的地方,这几个镇的镇长都在年前规定了每一户年底要交的粮食数,多出来的颗粒不取。不仅保证了年底的产量,也刺激着无数人往地里深扎去。

这几个镇还有个特别不一样的地方,每个镇都有一个比较好的工厂,老百姓有了赚活钱的地方,不像他们水力镇,家家户户买个化肥都是从裤腰带里挤出的钱…

水力镇要想农业发展,工业也不能弱。只是这水力镇既没有煤,又没有铁的,靠啥呢?

或许水产养殖倒是不错,只是这到了夏季,这鱼要是翻糖可就完蛋了,而且和地里种的庄稼关系也不大。

得寻思个既能挣钱又能吸收农产品的行当才行!棉花,棉花是个好东西,去年水塘村的棉花就卖了不少钱的!或许水力镇可以弄个纺织厂来…

今天忙完了他跟着地委的车回了玉水的家,丁云已经睡了,小红还伏在桌上看书,见他回来,连忙起身喊了声:“爸爸。”

马富源知这丫头又在等他:“这都过了十一点了,咋还不睡?”

小红急忙放下书,吐了吐舌头道:“爸,我这不是看书看得入迷了吗?”

“这几天感冒好点没?”马富源将他那套工作服脱了才走到亮处来。

“都好了。”小红起身帮他捏了捏肩膀:“马镇长,您咋出去一趟到这时候才回来?”

“皮丫头,就知道打趣你爸。哎,不出去不知道这外面变化多大哦,往左边一点,对对对就是这里酸得很。”马小红笑她爸总是要把工作带回家呢。

“嗯。您说的不错,所以我想去北京上大学!瞧一瞧北方和咱这有啥不一样的地方。”

马富源笑:“你倒是会算呢!”

*

桂香给春生写了两封信却一直没见着回信,以为他是出任务去了,也没多计较,军人的生活哪里只能有家庭呢?

她在第三封信里写了等着他五季回来,顺便和他谈了些未来的事,还有她很想念他。桂香还不知道这几封信根本没有到达春生手里,早有别有居心的人藏了那信,甚至是偷看了那信。

二连的人出了任务回来就被叫到团委办公室去等上头的指示了。寻常他们完成了任务回来都会给个喘气的机会的,章勤一阵哭叫。

侯春生提着军帽就出去了,这许师长真是够了!军区大院里的迎春花开了一路,但一行人一点兴致也没。

那一办公室早就站满了人,那许兰也正巧在列,忙伸了手给他:“侯连长,辛苦了。”

春生转头和章勤说了几句话故意不接受这人的示好,却礼貌地朝那许师长点了点头:“许师。”章勤明显感觉到自己连长身上辐射出来的强大电波,他家老大大概是要发飙了。

春生抬了眼道:“许师长,我和您也不是说头一遍了。我尊重您是我的领导,但也请您公私分明。这么兴师动众的叫我们二连的战士来回折腾倒是是个啥意思?”章勤可不淡定了,这许师长他们可惹不起啊,这人阴毒的很。

“怎么?侯连长对我意见挺大的啊。”许师长定定地望住他道。

“没错,我是对您有些意见,不过我还是坚信您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天知道春生说这句话的时候,章勤心里惊起了多大的浪啊,啊!他们连长好牛逼,他们连长是个老爷们。

许师长也没说什么,笑着敲了敲桌子:“好小子,出了趟任务回来就忘记军人讲究的是服从。”

“我承认我想法有问题,自愿去打扫猪圈一个月。”春生推了门出去,那许师长脸都绿了。

第51章

浇水

农历四月初六,又是一年一度的玉水集市,桂香今年没有裤子可卖,单单只去瞧了瞧热闹。那跑马榔头的小贩一个比一个会说,桂香给她爹买了个敲背的小锤子,帮李红英买了块花布,想想家里的农具不多,又买了把抛掀回去。

忙碌的五月份一开始,门口榆树上的知了叫得人头都疼,地里简直忙起了烟。猪镰刀挨次割过去,一排排的麦子顺次倒了下去。这地里忙活的劲头比一大群铁姑娘还要抢一些。

收完了麦子,又将那麦子头对头地靠在马路上,一来叫它们好好晒一遍太阳,二来这麦子叫人和车一压,都自然落了下来。

单福满脖子里挂了条脏兮兮的湿毛巾,等着汗珠一从额头上落下来就擦一擦。还好这天气还有些风,不至于太闷。

一队的队长提议猛干四天,将所有剩下的麦子全打完装袋子,这是集体化生产以来最麻利的一次,大家甚至和队里商量好了,熬夜打麦子。

麦场上的来往的都是人,有的往那场上铺,有的则一下一下的打,竹篾子敲着那嘎嘣脆

的土场上,一片啪啪声,宛若过年的小鞭炮。

农忙季节无孩童,那些个会走路的小孩都被长辈们唤了去拿蛇皮袋,有的则帮着上人牵袋子,一簸箕一簸箕的麦子再稳稳地倒进,男人们背着那一整袋子一整袋的麦子上了板车。

桂香一放学就做好了饭往地里送,当然也会准备上满满一大罐子茶叶水,这地里做活的火气太大了,这茶叶水正好去去火。

单福满直直灌了半壶水去才喘了口气:“果然不一样,桂香啊,这以后咱水塘村怕是谁都饿不着肚子了!”他一张脸叫太阳晒得黑透了,但却掩藏不了那脸上的笑意。

“爹,您先吃饭。”这天还要大变呢!

李红英最怕这收麦子的季节,那麦芒弄在脖子里又刺又痒的,还好桂香早给他们烧了满满一大锅热水,一回家就能洗澡。

桂平这两天也忙,学校里的考试一门接着一门,今年是恢复高考的头一年,玉水所有的老师都像换了一遍血一般。

起先他是打算请假回家帮忙的,但桂香提早带了信给他,叫他莫要回去,安心学习。

*

这麦子过后就是油菜,油菜远比小麦难弄的多,那杆子又粗又硬,青一点怕没熟,老一点又怕炸在了地里。砍倒了的油菜太沉,那杆子也生的蓬松,不好像小麦样往麦场上挪。

小孩子跟着爹娘在地里放油布,有时候怕风将那油布卷起来,干脆找了几个小孩在那油布的几个角上坐着。

三五个人站在那油布的中心等着另外三五个人送来的油菜,“哗啦啦”那黑中带些紫的油菜籽就落到了漆黑的油布上。

不少小孩喜欢钻在那冰凉的油菜籽里玩耍,有的更是将自己埋在那堆打好的菜籽里面,任由沾了汗的小脚丫子粘起一小层菜籽,就是有些小虫子也是不怕的,这个季节对于孩子来说是快乐的,对农人来说却是艰辛的。

打好的油菜杆子扎成捆往田埂上运,这杆子够整个水塘村烧上两个多月的水了。

打完最后一捆菜籽,李红英已经快虚脱了,幸好这一季终于要过去了。

生产队里的菜籽和小麦一一过了称上了账,姚贤平激动得直流眼泪,这种快节奏的生产他是第一见到,从今以后各自种各自的地,怕是到了五季更忙。

桂香抱了个大西瓜回家往吊水的桶里一悬,等洗完澡出来再将那西瓜提上来杀了,又进屋拿着把芭蕉扇递给她爹。

“看来以后咱单干也是这样的咯。”虽然这么说,但单福满对于未来是期盼的。

李红英拍了拍胸脯道:“这怕啥,咱给队里卖死命也没用,等自己有了地,下下狠心,咱收的可都是自己的。”

*

今年的农忙比往年要长一些,这边的麦子才收上来,地里就去了牛,犁地、晒田、灌水,清亮的水顺着早先挖好的沟渠流进漆黑的土地里,那一块块地一瞬间变得波光粼粼的。

青葱碧绿的秧苗叫女人们从自己家下秧苗的地里拔了,一捆一捆扎好了往抛篮里放。男人们则挑着那秧苗往地里赶,三五个捆子一把,使劲往地里抛。

地里也早有人牵好了或红或绿的秧线,等着那秧苗抛到脚边,再捡来两颗一并的插秧。所有的秧苗都插得齐齐整整的,这是他们自己家的秧苗,自己家的地啊。一天忙活下来,基本骨头都要散架了,这时候家里的孩子就又被爹娘叫着敲背。

*

但福满家种的水稻不多,因此也没像旁的人家那样着急借队里的打水机器。

这白天的太阳太毒,桂香和李红英生怕那挪种的棉苗不成活,只得连夜将那一株株小棉花苗往大田里挪,再挑着个粪桶去池塘里担水来。

从前集体种地的时候从没觉得这地有多大,李红英连着担了几次水直喘气,桂香连忙去接了她小娘的趟。

那扁担可真是压得肩膀生疼啊!忽的有人大步走近,一下接了她肩膀上的担子,肩膀上一瞬清爽了许多,桂香赶紧回头,那人唤了她一句:“桂香。”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橄榄绿,桂香眼角一瞬潮湿了,她现在一定很难看,粗布衣服,一身的汗臭味:“你…啥时候…回来的?”

“今天到的,玉水没车过来,我只好走来了。”三十多里地呢,他是走了多久?

“回家了吗?”桂香问。

“一会就回。”走在漆黑的土路上,两颗心脏却是跳得一样快。

“给你写的信你一封也没回…我以为…”桂香的话哽咽在喉咙里化作了喜悦的啼哭,那些委屈打见到春生开始都烟消云散了。

春生顿了步子,将那扁担转了个圈换到外面的肩膀上去,伸了手来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桂香,抱歉,我才回来,桂香,我挂念你。”

春生的话和那晚风一样清凉地拂过桂香的耳畔,直叫人心安。

桂香也不挣脱,任由他握着。有些刚刚完了活计的庄稼人瞧见他两交握着的手,都不免笑着多瞅几眼,虽然这时候自由恋爱很普遍了,不过桂香脸上却还是烧红了一大片,幸好这灯光暗,他瞧不见。

“在想什么?”春生先开口问。

桂香笑:“想我们这叫人瞧见了,你跑不掉了。”

春生胸间一片起伏,猛地握住她的手:“桂香,他们就是瞧不见我也不会跑的,我哪里舍得?”桂香因着他这句话,一下红了眼。

到了地里桂香拿着那舀水的瓢往地里浇。李红英见了他来也是一笑,再见到他牵着桂香的手,心底便全然明了了,难怪这天丫头不愿和旁人说亲呢。

李红英笑眯眯地说:“回来了啊,回来了就好。”

春生搁下那担子道:“婶子,您歇歇吧,我和桂香来。”

“你难得回来,还是不要忙这些了,桂香,今天咱就早点回去吧。”

桂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她也舍不得□□生受累。

春生笑道:“婶子,这才栽的棉花不浇水生不了根的,您和桂香先回去,我替你们把剩下的浇了吧。”

他说的是正理,不浇水这批棉苗就断了活路。桂香转脸握了握李红英的手:“小娘,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