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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持家当然是选贤能者,怎么对纪府有利就怎么办,晴烟好是好,只是性子太温顺了些,而且到现在也没能生出个儿子来…”

纪云亭素来不管家中之事,嫌麻烦,便道:“这事夫人自己做主就行了。”

见老爷不反对,徐氏笑道:“放心吧老爷,有妾身帮衬着,淑媛一定行的。”

“老爷,夫人,晚饭备好了。”一个丫头进来通报。

纪云亭嗯了一声,又想起一件事来,郑重的对徐氏道:“呆会用饭你可不要又对锦书发难,母亲大人这几日身体不太好,不要坏了老人家的心情,影响了食欲。”

徐氏现在是满脑筋都是纪家锦绣未来,哪还有闲情去理会华锦书,当即嗔笑道:“知道了,老爷…”

第七章 清儿

来到“宁和堂”,大哥打嫂已经早早候着,莫非和尹氏还未来,纪宣仪带着锦书给父亲母亲行了礼,和大哥大嫂打了招呼,便在一旁坐下,随即就有丫头奉茶上来。锦书看老夫人和老爷神情愉悦,心下稍安。又见对面多了几张新面孔,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生的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俏丽无比,飞快的向她这边瞄了一眼,旋即又半垂着眼睑,像是好奇的窥视,又小心翼翼的怕被人发现了,神情拘谨。锦书猜想,她应该就是和她一样庶出的小姑子纪泫歌了。

边上还有两个可爱的小女孩,六七岁的模样,都梳着两把抓髻,穿一样的粉色锦缎衣裙,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是滴溜滴溜的在锦书身上转悠,新奇不已,还不时抿了嘴儿偷笑。锦书回以一个亲切的笑容,她们的小脸便像是绽开的春花儿,可爱极了。锦书立时喜欢上这两个孩子,不用猜,她们一定是大伯的孩子纪雨燕和纪雨薇。

不一会儿,又见一妇人抱了一孩童进来,锦书都还未及细看,老夫人已经起身迎上去从妇人手中接过孩子,笑逐颜开,迭声道:“哎呦!我的小心肝,今日怎过来的这么迟?”

那孩童乖巧的在老夫人脸上香了一口,稚嫩的童音却难掩自豪之感:“清儿写了一张大字,还背了三字经。”

清儿,他就是清儿,纪宣仪的孩子。锦书细瞧他的模样,跟宣仪好像,尤其是那双眼睛。

“真的吗?清儿真乖,那清儿有没有想祖母?”老夫人笑道。

“清儿想祖母了,清儿也想祖父了,清儿还想爹爹了。”清儿说到爹爹,语声明显轻了些,转看纪宣仪,目光怯怯又似有几分期待,那模样格外惹人怜爱。

锦书也看纪宣仪,但是纪宣仪好像根本就没听见清儿的话,至始至终都不曾看清儿一眼,锦书不解,这般可人的孩子,就算是陌生人见了也是欢喜的,更何况是自己的亲爹呢?之前她向话儿问起过清儿的事,话儿只说,清儿一直都是奶娘吴氏带的,和老夫人住一处。锦书想:清儿自幼丧母,跟着祖母住也是情理中的事情。但是现在看纪宣仪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怕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来,乖清儿,叫祖父抱抱,背三字经给祖父听好不好?”老夫人转手把清儿塞到老爷怀里,转头怨责的瞪了纪宣仪一眼,天底下,把自己儿子当陌生人的也就只有这一个了,真是冤孽啊!

“好,清儿背三字经给祖父听,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清儿乖巧的坐在祖父怀里,眼睛却是乌溜溜一直看着纪宣仪,字正腔圆的背诵起来。

“清儿真是乖…”老爷笑呵呵的摸摸清儿的瓦片头。

“清儿真厉害…”纪存儒冲清儿竖起大拇指赞道。

“清儿比两个姐姐能干多了…”方晴烟也附和着赞道。

“那是当然,我们清儿以后啊,也一定是个状元郎。”老夫人看着孙子,满眼都是笑意,得意的不行。到目前为止,这可是她唯一的孙子,不疼他疼谁?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清儿捧上了天,可清儿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就这样怯生生的看着自己的爹。

锦书见了好不心酸,暗中扯了扯纪宣仪的袖子,小声提醒道:“孩子在等你的话呢!”

纪宣仪抬了下手,就势端起茶盏,慢悠悠的喝起茶来,对锦书的话充耳不闻。锦书没奈何,真的搞不懂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正尴尬时,祖母来了,莫非和尹淑媛一左一右的搀着。只听祖母笑道:“你们有心了,还亲自来请祖母。”

“祖母小心门槛。”尹淑媛温柔的提醒着。

大家忙起身相迎,老夫人更是迎上前去亲自搀了祖母坐到上座。

“我道你们小两口怎的姗姗来迟,原来是先去给祖母请安了。”徐氏笑看着尹淑媛。

尹淑媛笑而不答。清儿乖巧的叫了声“祖奶奶”,声音又甜又糯,把老祖宗乐开了怀。

锦书此番仔细打量这位都护之女,生的果然美丽,肌肤微丰,身量适中,脸若银盘,目若水杏,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自红。绾一高耸丹凤朝阳髻,髻上插赤金嵌八宝琉璃石金凤步摇,凤嘴儿上坠东海明珠流苏,摇曳间,光华流转,甚是耀眼,又见其身着缕金撒花绯色绫衣,下系绛紫百蝶穿花洋纱皱裙,腰佩豆沙色玫瑰丝绦,悬一方比目双鱼羊脂暖玉,端的是华丽无比,贵气逼人,让人自愧不如。只是看她一味低眉顺目,含笑默默作恭顺温良贤惠端庄样,总觉得有些别扭,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人都到齐,老爷方叫纪泫歌上来见过两位新嫂嫂,之后才是雨燕雨薇见过两位新婶婶。轮到清儿,老爷指着锦书说“清儿,以后这就是你的母亲了,快叫一声。”

清儿看着锦书,怔了怔,也许是母亲这个词的含义非比寻常,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轻的叫了声:“母亲”。

这声母亲直拨动了锦书心中最柔软的那跟弦,她素来就喜欢孩子,更何况是这么惹人怜爱的孩子,而且是叫她母亲的孩子,当即,锦书取下颈项上的长命银锁,这长命锁是锦书的娘亲留给她的,对锦书来说是件非常贵重的物件,但是锦书想也没想就把长命锁套在了清儿脖子上,此刻,她只想让这个孩子能开心的笑一笑,随即在清儿香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徐氏看在眼里,很不屑的撇过脸去,就一把破锁也拿来当见面礼,一副穷酸样还现什么现。徐氏讨厌锦书的理由和喜欢淑媛的理由一样充分。

尹氏淑媛笑微微的对清儿道:“清儿好乖,我是你的小婶婶。”

“小婶婶。”清儿照样礼貌的叫了一声。

尹氏送的也是一把锁,却是金镶玉的,金是赤足的黄金,玉是通体碧绿,温润滴翠的上好翡翠,相较之下,锦书送的银锁就显得太寒酸了。锦书淡然一笑,自己心意到就是了。

不过,看着这把耀眼的金锁,有人心里就不舒服了,都是侄子侄女的,可给出的见面礼也差太远了,雨燕,雨薇拿到的是一对玉镯子,那成色虽说还不错,但跟子清的金玉锁相比根本就不够瞧,她可真会挑人奉承,老祖宗,小祖宗一个不落。方晴烟噙着一抹笑意,不悦的神情只是一闪而过,快的难以捕捉。

第八章 来要债的

晚饭开在偏厅,下人们早就按桌设椅,摆好了碗碟。正中一红木雕花大圆桌设九座,边上还有一红木八仙桌设了四座。老祖母先上座,然后是老爷老夫人,再是纪家三兄弟,等他们都入座了,泫歌雨燕她们方才在八仙方桌告座。锦书见方晴烟和尹淑媛都伺立一旁,便也走过去一同站着,暗忖:难道做媳妇的还要伺候他们吃饭吗?

丫头们托着红木漆盘鱼贯而入,立时摆了满满一桌珍馐美味。方晴烟先为老祖母摆好碗筷,又为她盛了一碗貌视酸辣海参羹,尹淑媛则为老夫人忙活,锦书看着,也依样要为老爷来一份。却听夫人厉声道:“锦书,你这是做什么?老爷有痛风之疾,尝不得鱼鲜难道你不知道吗?”

顿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锦书的手上,玉碗中已经盛了一瓢海参羹。锦书有些不知所措,她是昨日才进门的,如何知道这些?想向纪宣仪求助,纪宣仪今日却是跟个木头人一样,眼皮也不抬一下,让她陷入孤立无援。

纪宣仪默不作声,心中不悦,这一整日她都做了什么?是个聪明之人早早就该打听清楚二老的喜好,身体状况,即便他不在,话儿映雪她们也是知道的,她的心思都用到哪去了?

“唉!锦书才进门,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锦书,下回要记得。”老爷和声打圆场。

锦书赶紧点头,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脑子飞快的回忆着痛风之症除了忌食海鲜,还有哪些食物也是吃不得的,又有哪些是有益的,可巧前世,她外公也患有痛风之疾,所以,锦书多少知道些禁忌。

趁着锦书怔愣的时候,淑媛笑眯眯的从锦书手中接过碗去“二嫂,还是我来吧!”说接过去还不如说夺过去,只是锦书手松的快,让人看起来一接一送非常的自然。淑媛让丫头换了一只玉碗,然后为老爷添了香干肚丝,宫保鸡丁,尖椒牛柳。纤纤素腕握着一双银筷,如蜻蜓点水,动作优雅,赏心悦目。连老爷也露出赞许的神色。

徐氏不满的瞟了锦书一眼,不温不火的说道:“其实,这跟进门早晚没有关系,关键是看有没有孝心,老爷,您看,淑媛就知道您最爱吃什么,不像有些人,兴许跟她说上几百遍她也未必记得。”

老夫人的话总是句句带刺,抓住由头就不依不饶,锦书很想辩驳她,其实老爷爱吃的那些菜都是不易多吃的,淑媛还夹了那么多,对老爷的通风之疾也是不利的,可是,她说的话有谁会信,人微言轻,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肯为自己说一句好话,她还能怎样?她只好委曲求全以求息事宁人。锦书正要开口告罪,却听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母亲,您这是在说儿子吗?儿子很是惭愧,每年母亲的生辰都是母亲提醒的,儿子总记不住,还好,以后有淑媛帮忙记着。”

锦书抬眼望去,说话之人是莫非,朝阳般明朗的笑容里带了三分不羁的意味,明明是告罪的话,听起来却像是调侃,偏偏又让人生气不起来。锦书再愚钝也明白莫非是在为她解围,只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尹淑媛,自小要强的她,为了能在纪府三老面前留下好印象,为将来成为纪家的女主人奠定牢固的基石,她可是做足了功课,把三老的喜好习惯是摸的一清二楚,刚才二嫂出错正是她表现的好机会,而且她也抓住了,没想到让莫非这么一搅和,全黄了。心里气恼着,哪有这么不知趣的夫君,二嫂受气二哥都不开口,他来出头,这算什么事嘛?莫名其妙。

徐氏原是把矛头对准锦书,却被莫非横插一杠子,把过错揽了过去,让她一记重拳打了个空门,心中懊恼不已,却不愿当众斥责自己的儿子,知子莫若母,莫非从小就爱抱不平,府里有婆子欺负丫头他要管,街坊的大孩子欺负小孩他也要管,连老爷责骂存儒和宣仪,言重了,他也要蹦出来说上几句不平之语,为此也没少挨罚,罚抄书,罚跪祠堂,禁足,甚至也动过家法,都奈他莫何,他就是这脾气。今日他帮腔帮的还算是隐晦了,你若跟他计较只有让自己更气恼,再则,如今他也是中了状元的,又娶了新媳妇,没得在大家面前驳了他的面子,让新媳妇瞧扁了他,所以,徐氏笑着怨叹道:“你倒晓得惭愧,这孝心是可以替代的吗?都说儿是娘的债,总是我前世欠了你的。”

莫非先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然后做恍然状,漫不经心道:“哦!那来向母亲要债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有大哥二哥呢!”

此话一出,正在喝羹汤的老祖母没忍住笑,一口喷了出来,咳的上气不接下气指着莫非笑骂道:“这真真是个祸害,来要债的祸害。”

众人闻言更是忍俊不禁。

方晴烟见状忙为祖母揉背顺气,大丫头碧茹忙捧上茶来,冲莫非道:“三爷,老爷可是说过,用饭的时候不许三爷说话,今儿个您怎得又忘了?”

徐氏笑道:“你三爷忘性大,老爷子几天没提醒,便又不记得了。”

莫非没心没肺的笑着,目光似不经意的掠过那抹消瘦的淡紫色的身影,身体里某个部位隐隐的痛了一下。

这下尹淑媛又怔住了,他的夫君居然被老爷禁语,岂不是不受老爷喜欢?他在家中的地位可是直接影响将来她在纪府的地位,不由担心起来,怯怯问了一句:“为什么夫君不能说话?”

向来话语不多的纪存儒微笑着慢条斯理道:“还不是怕他一开口把大家都呛喷了。”

这回,大家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连纪宣仪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锦书被这轻松愉悦的气氛感染,刚才的不快也不怎么在意了,看着大家的笑脸,突然感觉到一种家的温馨,虽然这个时代有那么多的规矩礼节约束着人们的身心,但是并不影响人们感受这天伦之乐。虽然她想融入这个家还有许多阻挠、困难,但是她不会轻易放弃,因为这也是她的家,是她赖以生存的地方,她要想方设法让自己在这个家中过的快乐些。这样想着锦书一扫颓然,心里又充满了希望。

老爷纪云亭终于开口:“好了,食不言,寝不语,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吃饭。”转而又对三个媳妇道:“你们也别忙活了,一起坐下吃饭吧!”纪云亭平日里严厉不苟,今日算是温和了。一是老祖宗难得这么高兴,不想扫了她的兴;二来,也算是成全莫非的那点心思,他知道莫非是喜欢锦玉的,所以当初不同意华家退婚,莫非顾念着那点情分帮着锦书也在情理之中;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想让宣仪难堪。

第九章 食不言

晚饭,锦书吃的很少,不是菜不够丰盛,而是那些菜里都加了一味作料,辣椒。纪氏祖籍赣州,食物多喜辛辣,简直是无辣不欢。锦书不知道本主是不是会吃辣,反正她是从不吃辣椒。淑媛也不吃辣椒,但是老夫人很贴心的为她想到了这一点,特意让厨房为她做了几道她爱吃的菜肴放在她面前。既然老夫人说了是单给淑媛做的,她自然不好去动那几道菜,所以,锦书只好吃白饭,宣仪似乎也不在意她是不是吃的下,自顾品尝美食。

又是莫非,再次打破老爷子关于食不言寝不语的禁令,笑吟吟的对淑媛道:“你瞧母亲多疼你,知道你不吃辣,特意为你开小灶。”

淑媛婉声道:“夫人待儿媳就如亲娘一般,让儿媳心中好生温暖。”

“那是当然,母亲是最会疼人的,最心善的,不信你随便问府里的下人,哪个不说纪家主母是个活菩萨。”莫非一味给徐氏戴高帽,哄得徐氏眉开眼笑:“就你贫嘴。”

“这哪是我贫嘴,事实就是如此嘛!大哥,二哥,你们说呢?”莫非把存儒和宣仪也拉了进来。

存儒和宣仪当然是连声赞成,谁会说自己的母亲不好呢?

这下徐氏更加心花怒放了,这个莫非,一会儿能把人气死,一会儿又能哄的你开心,滑头的很,这脾性不晓得像谁。

“咦?二嫂,你怎么不吃菜?”莫非话锋一转看着锦书问道。

他问的突然,把锦书吓了一跳,慌张抬头,正对上莫非那双黑亮的眼,心里像是藏了一面鼓,被人轻轻敲了一下,“咚”的,声音很轻很轻,她却有些懵了。又一道目光犀利的像两道利箭向她射来,是老夫人,锦书一振,忙解释道:“我…我不饿。”

“哦!我知道了,二嫂是扬州人,也不会吃辣,对吧!”莫非笑吟吟的看着锦书。

锦书素来不喜欢说谎,被他一语中的,想否认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欲语还休,弄得自己好像是被虐待的小媳妇可怜兮兮,看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冷,锦书暗暗着急。

纪宣仪起身,慢悠悠地从淑媛的特别待遇里夹了好多菜过来放进锦书的碗里,柔声对锦书道:“是我疏忽了,忘了告诉母亲你不会吃辣。”随即又对徐氏说:“母亲,以后就让厨房做两份不辣的菜肴,也不用特别的,弟妹吃什么,锦书也吃什么。”纪宣仪不太说话,语声淡淡,却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度。锦书有些意外的看着纪宣仪,她以为纪宣仪是不会帮的,没想到…这样的他,温柔的让她有种被疼爱的感觉,可是之前他冷酷的就像冰,千年寒冰,她不懂,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纪宣仪忽略锦书错愕的目光,他不是没注意到锦书吃不惯辣味,他也知道母亲偏心,本想等席散后找母亲私下里说的,莫非却来多管闲事,不管怎么说锦书是他的妻子,莫非这样做有越俎代庖的嫌疑,当然他不会往深处想,好抱不平是莫非的本性,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尹淑媛端着玉碗勉强保持着微笑,心里却似被虫蚁咬噬着一般难受,觉得自己被出卖外加被羞辱,出卖自己的是自己的夫君,他的心思似乎都不放在她身上,不为她铺路搭桥,不为她锦上添花,反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别的女人说话,那个差点毁了他前程的华家的贱女人,更气人的是,二哥就这样动了属于她的饭菜,给那个贱女人享用,尹淑媛立时没了味口,这饭吃不下了。心中有百般不快,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不但如此,她还必须保持她高贵的,温婉的笑容,以示她的大度,她的亲善、温和。

“就这么办吧!晴烟,你记下了。”纪云亭怕夫人拧巴着不应承,抢先吩咐下来,两个媳妇,心有偏爱情有可原,但是表面上还是不能做的太过,厚此薄彼落人口舌。

“是,儿媳记下了。”晴烟起身一福。厨房里的事,这几年一直都是她在打理,今天老夫人吩咐下来给尹淑媛另做几道她喜欢吃的菜的时候,她就想到了二弟妹也是需要另做的,但是老夫人不开口,她也没必要操这份闲心,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她那不受待见的二弟妹是不是有扭转乾坤的手段,而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三弟妹又是否真是个厉害的主。她帮着老夫人持家不是一年两年了,按理说她是长媳,这个家由她掌持名正言顺,理所当然,但是老夫人一直不肯松口,老夫人的那点心思她是一清二楚,一是因为她的肚子不争气,没能为纪家生出个孙子来,老夫人心里不满意;二是她娘家这几年都不太景气,父亲仕途不顺,大哥又犯了小人惹了官司,老夫人是个势利眼,渐渐地也就不看重她了。老夫人是想等三个媳妇都进了门,然后再挑中意的。若是将来纪家主母的位置让旁人抢了去,那她在纪家的地位就要一落千丈了,所以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这件事。

徐氏见老爷开了口也不好再做他言,却是狠狠地剜了莫非一眼,这小子原来一开始就在给她下套,什么最知道疼人,最心善,无非是想让她骑虎难下。莫非冲她咧嘴一笑,一付的讨好的嘴脸,徐氏只有叹气了之。她不是不知道锦书是扬州人,也不喜吃辣,但是难道也要单独为她开灶?她配吗?

祖母慢吞吞的喝了一碗羹,碧茹又盛来一小碗米饭,趁着碧茹给她布菜,老祖母说道:“淮扬菜好啊!选料讲究,制作精细,咸中带甜,倒也可口。”

纪云亭附和道:“母亲若是喜欢,去请个做扬州菜的师傅来家便是,或是上京城‘聚香楼’订一桌淮扬菜来也可。”

祖母笑道:“我也只这么一说罢了,说到淮扬菜,让我想起四十年前,我曾在扬州住过一阵子,还记得就在宅子边上有一家‘文思斋’,那里做的文思豆腐堪称一绝,哎!这一晃都四十年过去了,那味道却还是忘不了…”老祖母说着半垂了眼睑,眼神迷茫,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而席上的有心人已经在心里盘算开,如何借此机会讨得祖母的喜欢才是。

第十章 心思惴惴

用过晚饭,大家又陪祖母坐在花厅闲聊了一会儿方才各自回去,锦书边走边思忖。祖母虽然说话有分量,但她是个不管事的,只要不出什么大错,一般不会发表意见,当然也不太可能帮她说什么,其实祖母才是最精明的人。老夫人虽然对她成见很深,也不是莫非口中所说的活菩萨,势利的很,但是有一点锦书是欣赏的,就是她爱憎分明,喜欢就不加掩饰的喜欢,同样,讨厌也毫不客气的讨厌,一切都摆在脸上,清楚明了,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老夫人这性子倒要比那些面善心恶,笑里藏刀的人要好应对。至于老爷,他是个典型的老古板,不苟言笑,说话做事都严谨的很,但他是个明理之人,如果老夫人过于为难她,相信老爷还是能说句公道话的。

再看大嫂方晴烟,一看就是那种贤淑本份的女子,尽心侍奉公婆,相夫教子。但是话儿说,因她生不出儿子来,老夫人扬言要给大伯纳妾,对此,她心里又有什么想法呢?难道她就不怨恨老夫人吗?她所表现出来的孝心就没有一点虚假的成分吗?也是,古时候的女子为了表现自己的大度,贤惠,往往会主动为自己的丈夫纳妾,甚至把自己的贴身丫头也送到丈夫床上去,这在二十一世纪是完全不可理解的事情,如果真有其事,也会遭到世人的鄙视和唾弃,但现实就是如此,不管她们是心甘情愿的,还是违背心意的,为了延续香火,为了讨丈夫的欢心,女人活得就如此的卑微、可怜。锦书心有不忿,但更多的是无奈,也许方晴烟温婉的笑容下,藏着满腹酸楚的泪。

尹淑媛,这个与她同日进门的新媳妇,有着骄傲的身份,这是她在这个家中荣获众人抬爱的最大的资本,当然,她也貌美,更重要的是她很懂得讨长辈欢心。不过,刚才宣仪提出要老夫人为她们准备一样的饭菜的时候,她虽然面带微笑,但眼中自然流露出一丝鄙夷和愤懑,是的,她是大都护之女,怎能跟一个小小县令的庶出之女相提并论呢?哎!她也想的太多了,反正她和她并无利益上的冲突,她也绝不会自不量力的要和她去比较什么,能和和气气的最好,不行的话,少来往就是了。

今日晚宴,最让她感到意外的就是纪莫非了,明着暗着帮了她两回,为她解除危机,为她争取利益,原因呢?锦书纠结着,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他那干净清澈的眼睛,灿烂明朗的笑容,和煦如风的话语,偶尔露出的潇洒不羁的神态渐渐地在锦书脑海里汇集成两个词语——善良、热情。对的,他就是这样一个热心人。锦书的唇角微微扬起,这个时代的书生念的是四书五经,学的是儒家之道,写的是八股之文,讲的是忠孝节义、礼义廉耻,锦书以为,在这样呆板的教育体制下,古代的学子都应该是像老爷和大伯那样的,不苟言笑,严肃认真刻板的很,没想到纪莫非这位状元郎倒是个例外。

“你在想什么?”纪宣仪嫌她走的太慢,停下脚步回身想催促她,却见她神思游离,还隐含笑意,不觉好奇,便问道。

锦书回过神来,她自然是不能告诉他她刚才想的那些事情,稍稍犹疑了一下,道:“妾身在想清儿,清儿好可爱。”

纪宣仪听到这个名字,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锦书又说了一句:“夫君为什么不对清儿笑笑呢?清儿好像很在意你呢?”

纪宣仪冷哼一声,拂袖大步离去,再不管锦书是否跟的上。弄得锦书莫名其妙,她说错什么了吗?

“二奶奶,您以后尽量少在二爷面前提起清儿。”话儿一旁迟疑着说道。

“为什么?”锦书不解,清儿不是宣仪和蔓儿的儿子吗?宣仪不是很爱的蔓儿吗?

话儿神情一黯,轻声道:“林二奶奶就是因为生清儿的时候落下的病根,不久就走了。”

锦书恍然点头,原来如此,宣仪这是把蔓儿的死都归罪到清儿头上了,可是孩子有什么错?没了母亲已经很可怜了,宣仪不加倍疼爱清儿,反而当清儿是害死蔓儿的罪魁祸首,对清儿冷淡如同陌路…锦书回想起清儿背三字经时看着宣仪那期待讨好可怜兮兮的眼神,就心疼不已,可怜的孩子,可恶的宣仪。

回到“澄心苑”,锦书发现纪宣仪根本就没有回来,问下人,也说不知二爷去了哪里,锦书便自行梳洗了,谁知道他今夜回不回来呢?锦书刚收拾停当,宣仪的跟班小山就回来传话,说是二爷今儿个不回来了。话儿问:“二爷去了哪?”小山支支吾吾不肯说。锦书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好好伺候二爷。”看小山为难的样子就知道纪宣仪定是去了妾室柳馨儿处。

初桃不高兴了,嘟哝道:“这才新婚,姑爷就算再喜欢那妾室,也不急于这一时啊!”

锦书瞪了她一眼,初桃连忙噤声,默默低头为锦书铺好大红喜被。那喜被上的缎面是龙凤呈祥的图案,金丝绣成,在烛光下,熠熠生辉,锦书撇过头去,那鲜艳的红,那耀眼的金太过于刺目,如果可以,她还是愿意在江南那个素雅冷清的绣楼里过日子。

旁人或许都在为她新婚就遭夫婿冷遇而难过,而她自己却是一点也不难过,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其实这几天她一直很忐忑,害怕着如果宣仪要和她行夫妻之礼她该怎么办?能说不吗?好像不可以,但是她又无法跨过心中的那道坎,他们都还是陌生人啊!彼此都不了解,更不用说有感情,在她前世十八岁的思想里,肌肤相亲,那是爱人之间才可以做的事,让她现在跟宣仪那个…虽然他是她的丈夫,但她心里还是充满了抗拒。

想到昨夜宣仪喝的烂醉如泥,她还暗暗庆幸,谁知道纪宣仪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困扰呢?锦书不由的又开始诅咒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第十一章 女训

天色微朦,锦书就醒了,睁开眼看着顶上鲛纱账上绣着的芙蓉图样,银丝缀边层层累叠的花瓣让花儿栩栩如生,可锦书的脑海是一片时空交错的恍然与迷茫,她总觉得这是一个梦,一切都不真实,然而又真实的可怕。

窗边的画眉鸟跳跃着,啾啾鸣叫。人都道鸟儿在歌唱,那是自在林间的鸟儿,而这笼子里的鸟,你怎知它不是在悲愤、在哀鸣?锦书幽幽叹了一气。

“小姐,您醒了?”初桃过来卷起纱帐,用如意银钩挽住。

锦书坐起身子,把脸埋进手掌中,深深吸了口气,今天,又有一道坎在等着她,等着她的只有两个结果,跨过去或者倒下去。她当然不能就此倒下,所以她必须打起精神来过这道坎。

“伺候我更衣吧!”锦书给自己一个加油的微笑,在困境中倘若自己没有积极面对的心,就别指望能走的出去。

初桃看小姐心情不错,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之前她还真怕看见小姐戚戚哀哀的模样,毕竟像姑爷这样的行为不是每个新婚的妻子都能忍受的。

锦书今日的打扮更加中规中矩,雪白绫衣,罩一件天青色织碎花枝叶暗纹的纱衣,系一条同色的流仙裙,淡雅的毫不惹眼。装扮妥当,用过早饭,又等了一会儿,纪宣仪还没有回来,锦书怕呆会儿去迟了又被老夫人骂就叫上话儿、映雪一起先去“乐善堂”给祖母请安。其实她是希望宣仪能回来与她同去的,虽然她有勇气去面对老夫人,但不说明她心里不怵,有宣仪陪着总会好些,锦书这样想,哪怕他不会帮她说话,也能安心些。

祖母许是昨儿个高兴了,睡得晚,卯时还未起身,锦书就在门口跪下,拜了三拜,又急急赶往“宁和堂”。

今日老爷不在,一早就和大爷去上朝了,锦书第一个来给老夫人请安。

徐氏端坐着受了锦书一拜,也许是因为今儿个锦书来的早,所以徐氏看她也觉得稍稍顺眼了些,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该做的还是要做。徐氏目光落在锦书头顶,也不叫她起身,绷着脸,慢声问道:“在家时可读过《女训》?”

锦书暗叫不好,这可是古代女子必读的书,本主或许是读过的,可她是穿越而来的,根本就没有读过,哎!是她疏忽了,现在什么是三从四德她都说不上来,怎么办?若说读过,老夫人心血来潮让她背几段的话就露馅了,若说没读过,老夫人定要数落华家没有教养…锦书犹豫了片刻,在说谎被揭露的后果和华家的声誉受点损失之间做出了选择,轻声道:“回老夫人,年幼时,锦书的娘亲倒是给锦书说过这《女训》,后来娘亲不在了,便无人再教导锦书,如今锦书已是纪家的儿媳,也很惶恐自己有什么缺失,做的不好,还请夫人教我,锦书一定虚心受教。”老夫人问她这个不就是要用女训来要求她吗?索性她自己提出来,从被动变为主动。

徐氏本想借题发挥,好好为难锦书一番,没想到她承认的这般爽快,态度谦逊不卑不亢,明明知道她差劲极了却不好再拿重话说她,人家都主动讨教了,事情没按预期的方向发展,徐氏心里多少有些憋闷,就好比她重拳出击却砸在了一堆棉花上,白费劲了。不过她很快调整心态,既然你自己承认了,而且虚心求教了,那她就不用太客气了。当下,徐氏叹了一气,露出失望的神色,道:“我本指望着三个媳妇进了门可以帮我分忧解难,没曾想还多了一个麻烦,哎!当初就说这庶出的女儿要不得,不管怎么说,你已经进了纪家的门,总不能让你的无知累了纪家名声,这样吧!今日你就先把这本《女训》背下,要熟记于心。”

华锦书闻言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要她背书而已,虽然那些古文晦涩难懂,但她的记忆力向来不错,今天肯定能背下来。正要开口应承,老夫人又说了一句,让她差点瘫倒。老夫人说:“你就跪在这里背吧!多用点心,什么时候记熟了,什么时候再起来吧!”临了又哎叹了一声:“我就不是个享福的命,总有让我操不完的心…”

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蓝沁适时的将《女训》递上。锦书默默接过,拿在手里觉得沉甸甸的,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坠了下去,这要背到何时?跪到何时?昨晚想过要做一个“跪的容易”,然而心里总是存了侥幸,又觉得太过夸张,看来今天是要受苦了。

翻开女训,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华锦书只觉两眼发黑,这都是谁写的?居然写这么多,这么长。看上面落款:苏子衿。呵!做个谦卑恭顺的女人还做出这么多心得,真是难为她了,不过她不想着如何提高女人的地位反而做了男人压制女人的帮凶,给女人制定出这许多的条条框框,简直把女人贬低到尘埃里去了,说她是千古罪人一点都不为过。

“嗯?怎么,你不愿意?”徐氏闷声哼道,看锦书苦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心下不悦,难道她还想反抗不成?

“回老夫人,锦书一定用心背诵,多谢老夫人教诲。”锦书恭谨的一欠身,背就背吧!

“如此甚好,蓝沁,取了垫子,好让二奶奶专心背诵。”徐氏漫不经心的说着,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锦书不得不叹服老夫人整人手段的高超,步步为营,环环相扣,让你明知前面陷阱重重也只好眼睁睁的掉了进去,还说不得一个怨字。青色的地砖,图案精美、光华可鉴,然而锦书此刻无心欣赏,膝盖顶着冰凉的地砖,刺痛微微,这不过是开始,呆会儿这种疼痛会慢慢加剧,变成难以忍受的折磨。锦书赶紧收敛心神认真背诵,希望能早一刻脱离苦海。

第十二章 一起跪

“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这句话锦书已经读了不下十遍了,但是脑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所有感官都不自觉集中在腿上,疼痛似乎被放大到无数倍,难以承受。如果只是忍受疼痛她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毅力,上辈子她就是这么过来的,打针是家常便饭,心脏大手术也做过,她都忍住了,没有掉过一滴泪,因为妈妈一直告诉她,只要她乖乖配合,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熬过去就能好起来,而她一直是相信的。但是,现在,要她一边忍受疼痛,一边背书,这已经不只是光凭忍耐就可以做到的,她的思想集中不起来,记了后面忘了前面,背了这段忘了那段…她也知道这样是不行的,这样下去老夫人的变相惩罚会无休无止,不能奢望老夫人会突发慈悲,更不能奢望纪宣仪会来解救她,这个时候的他说不定正在和那个柳馨儿卿卿我我…锦书重重咬了咬唇,告诉自己:华锦书,没人可以帮你,只有靠自己,即便老夫人还有后招,但这一步她必须坚持。

徐氏气定神闲的抿着茶,偶尔瞄华锦书一眼,看她的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冷汗不断的顺着脸庞滴下,徐氏心里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从婚事定下的那一刻,她就发誓,要让华家后悔把女儿嫁过来,而现在只是第一招。不过这华锦书也太柔弱了,这才过了半个时辰,就好像要支持不住了。

“老夫人,清儿少爷来了。”有丫头通报,这边话未落音就听见清儿稚嫩的声音:“祖母…”

徐氏立即眉开眼笑,张开双臂让清儿扑进怀里,顺势将他抱坐在膝上,柔声道:“我的小祖宗,今天怎得来这么早?早饭用了么?吃的什么…”

“清儿今天早起了,先练字再读论语,清儿肚子不饿,还不想吃早饭。”清儿乖巧的很,有问必答,眼睛却乌溜溜的落在了一旁跪着的锦书身上。

锦书对他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在受罪,在这里府里,别人看她笑话也就罢了,但是她不想被清儿看见,因为他是喊她“母亲”的那个人。

“祖母,为什么不叫母亲起来?”清儿仰头问老夫人。

徐氏瞥了锦书一眼,笑道:“你母亲刚来咱们家,很多规矩都不懂,祖母这是在教她呢!”

“那为什么不叫母亲坐着学呢?清儿学规矩的时候都是坐着的。”清儿不解。

“清儿,是母亲自己要跪着学,这样可以更专心。”锦书看老夫人的脸色不好看,生怕她在清儿面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连忙抢先解释。

徐氏面色缓了缓,算她识趣,不是她想给她留面子,而是不想让清儿多想,清儿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清儿知道了,跪着学就和‘头悬梁,锥刺股’是一样的道理,那清儿以后也跪着背书,清儿今天的《论语》学而篇第二则还没有背出来,清儿和母亲一起跪着学。”清儿说着就挣开徐氏的怀抱,跑到锦书身边跪下,咿咿呀呀背诵道:“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

徐氏又气又急又心疼,没想到清儿会这么做,清儿可是她的命根子,她怎舍得让清儿受一丁点委屈,狠狠瞪了奶娘一眼呵斥道:“杵着跟个木头人似的,还不快抱小少爷起来。”

奶娘被喝的心头一跳,赶紧去抱清儿,清儿却甩开她的手,不让奶娘抱,身子又往锦书那边靠了靠,黏在锦书身上。这一举动徐氏看在眼里,气的都快冒烟了,清儿是她一手带大的,一直都跟她最亲,最听她的话,今天清儿却一个劲的往锦书身边靠,好像锦书才是他最亲近的人似的,这叫她怎能不恼火,就好比最心爱的东西突然被别人抢走了,而且这个人还是她最看不起,最讨厌的人…

“清儿,听话,快起来,你还是孩子不用跪着学规矩的。”徐氏强忍着怒火,好言相劝。

清儿执拗的跪着,第一次违背了祖母的意愿。锦书很意外,没想到她一句好心的解释竟会有这样的效果,清儿未免太听话了吧!锦书不敢想清儿这样做是要与她同甘共苦,他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罢了,但是,这个柔柔的身子依着她,心里不由的升起一股融融的暖意,连那难以忍受的痛楚似乎也淡了许多。

锦书合上手中的《女训》,抚了抚清儿的头发,微笑着柔声道:“清儿乖,听祖母的话,母亲很快就能背好了。”

清儿的眼睛又黑又亮,像两颗晶莹剔透的水晶葡萄,认真的看着华锦书,认真地说道:“母亲,清儿也很快就能背好的。”

锦书无声叹息,清儿的执拗让她感动,在她陷入困境的时候,愿意陪着她的居然是这个才过一次面的孩子。老夫人的目光凌厉如刀,带着三分厌七分恨,恨不能凌迟了她,但锦书已经顾不上了,她现在担心的是清儿,他柔嫩的小膝盖可是经不起跪的。

人是有潜能的,谁也不知道自己身体里会潜藏着多么可怕的能力,一个父亲看见自己的孩子被压在车轮下,情急之下,硬是把车子抬起;七十老太看到自己的孙女掉下楼去,飞快跑下楼并接住了…锦书不需要这么惊世骇俗的爆发,她要做的就是专注,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些可恶的文字装进脑子里,她必须做到。

这下子轮到徐氏坐立不安了,看着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心疼的要命。今天为了能好好教训华锦书,她已经传话下去,不用莫非和淑媛来请安,连晴烟也免了,就是不想有人干扰,没想到单单把清儿漏了。放过她吗?心有不甘,继续下去吗?又怕清儿弄不清状况…正在左右为难,却见华锦书抬起头来,定定道:“老夫人,锦书已经都记下了。”

原本巴不得她背上一日,跪上一日,《女训》背完了还有家规等着,可现在徐氏只觉得松了一口气,然而又有些不信,她真的都背下了吗?

锦书双手奉上《女训》,然后缓缓背诵,声音清脆如珠玉落盘,一气呵成。徐氏一一比对,竟是无一错处,心里又有些遗憾,为什么她不错几处呢?哪怕有一处也好啊!那她就可理所当然、义正词严的数落她几句,再放她起来,这样才收场才算称心圆满。正要说话,清儿先拍起手来,高兴道:“母亲背的真好,下面轮到清儿背了,清儿背给祖母听。”

徐氏看到清儿满脸天真的笑容,哪还有心思去管锦书,连忙应和道:“好,清儿背给祖母听。”

清儿得到许可,便直了身子,摇头晃脑的背了起来,也是清亮流利。徐氏听的心花怒放,连声道:“我的乖孙子,背的真好,快起来,到祖母这里来。”

这下清儿倒爽快的起来了,笑嘻嘻的扑进徐氏怀里,仰头在徐氏脸上香了一口,糯声道:“祖母,母亲也背出来了,是不是也可以起来了呢?”

徐氏被清儿这样一撒娇,心都酥了,可是听清儿惦记锦书,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来,清儿莫要被这个女人抢了去…当下敛了笑,对锦书道:“今日先就这样吧!回去后,默写《女训》一百篇,三日后交与我。”徐氏心底冷笑,三日后,若是发现有一处错字或涂改她就又有文章可做了,但现在她故意不提任何要求,哼!想过她这关,没那么容易。

第十三章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老夫人终于松口放锦书起来,可锦书跪久了,痛到麻木,哪是说起来就起得来,一时窘迫,不知怎么办才好,锦书不愿让清儿看见她的窘样。

“祖母,清儿饿了,祖母陪清儿去吃早饭好不好?”清儿腻在老夫人怀里撒娇。

宝贝孙儿有求,徐氏自然是乐意之极,当即抱起清儿道:“好好,祖母这就陪清儿去吃饭。”

须臾,厅里只剩下华锦书一人。锦书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坐在地上,缓缓伸直腿,按揉了一阵,才勉强站了起来,然而每一步都似踩在针尖上,又麻又痛。话儿和映雪没有得到许可是不能进屋的,锦书只好一步一步艰难地挪了出去。

“二奶奶…”话儿和映雪看到锦书面无血色,步履蹒跚的出来,连忙上前搀扶。也不敢多问,二奶奶进去那么久肯定不是陪老夫人喝茶聊天的。

回到“澄心苑”时,大家看锦书狼狈的模样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初桃,扑上来,上上下下的打量,那双眼睛恨不能穿透衣物,看看自己的小姐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