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那是个什么地方啊,买个小院子就得好几百两银子,一下子就去了一半,要真是留在京城,将来儿女的嫁娶,儿子的进学哪样不是钱啊。现在吃的是自家种的粮食菜蔬,到京城就都得花钱买了;在平安镇可以一年做不几件衣服,也不用打首饰,将来成了官夫人,这样子节省可是要笑掉别人大牙的

举人娘子真是越想越愁,考不中愁考中了也愁。

老太太见了,只好拿话开解她:不要想太多,等真授了官再说,再者她那儿还有几百的私房,实在不行再卖点地。

举人娘子一惊: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让老太太掏棺材本,那就是他们做晚辈的不孝了;卖地那可是败家子才做的事,若真做了,百年之后她哪还有脸去见李家的列祖列宗啊

好在大丫二丫时不时的陪在她身边开解她,好些当官的家底还不如她们的,不一样过得很好,况说不定会外放呢。

举人娘子想想也是,这才释了怀。

一等三个多月过去就到了三伏天,老爷让人捎了信说是差不多已准了个九品京官,等正式放定了官,就在京里先租了房子,老太太在家先拾掇一下好让让王桐来接着一起进京。

众人那一直悬在那不上不下的心就落到了实处。人人都知中了进士就会被授官的,故老太太和举人娘子早就在暗暗打点了:家里的仆人就是王管家夫妇及其两个儿子王桐王栓,还有个雇佣的小桃,倒是也有几个短工。因王桐已经成了亲,且又跟着老爷在京城历练了多半年,自是要留在京中的;王管家夫妇一直都是家里家外的管着,如此进京后,家里的一切就全拜托给他们,王栓还小就留在家中,也好说亲,等他成亲后看情形再说。小桃是临时雇佣的,且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自是不能带着走的。如此家什之类的不用拿,只收拾些衣物细软,在车马行雇几辆车,再在庄里子找几个强壮憨实的男丁就能上路,而且离京也不算远,最多十来天的路程倒也不用担心误了种地。

又过了一个月终于把王桐盼来了,举人娘子早就按捺不住了,一连声地问,这几个月老爷身体可好,做得什么官,京中租得什么样的房舍?

王桐忙一一作答道:“老爷一切都好,已是得了官,是西北边的一个县令。老爷让小的先回来帮着打点一下,等过几日京城那边妥了,老爷就回来接着老太太们一起去任上”

本来一心想去京城见识的众人脑子有些跟不上了。

老太太问道:“上回来信说是九品的京官,怎么又成了外放的啦?”

王桐回道:“那个官本是准的了,只不知后来怎的又被别人顶了。幸亏得了将军府的助力,竟是得了个七品县令”

老太太听了点点头,九品变七品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只是如何又攀扯上了将军府?

王桐却笑道:“这也是老爷老太太的福气谁能想到,去年救了咱们二小姐的那个杨子明竟是本朝护国大将军之孙、镇国将军之子,更是当今皇后的同胞弟弟”

众人听了大喜,那可是真正的权势富贵之家,既然与杨子明相熟,以后少不得会得他照拂,如此他倒真像是李家的贵人啊。

唯有二丫听到此,只觉得心头一跳,脑中似想到些东西,却又抓不到反弄得自己恍惚了半天,只得作罢。倒也是放了心,好像只要不在京城,或者说走得远远的,她才觉得安全些。只是这种感觉太过奇怪,她也只是在心里嘀咕一下,没敢对谁说。

接下来就好办了。原订计划不变,只是据说路上遥远怕是要走个二三个月,且路经些荒山野岭的不太平,就得多带着家人仆从,于是又去田庄找了些人,多加些工钱。

可二丫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终于一天早晨,举人娘子哭丧着脸对着老太太说道:“咱们还不能跟着去任上呢,再过几个月大丫就要成亲了,听说去任上光路上就得三个月呢”

于是全家都恍然大悟,光想着老爷要做京官,因去京中不过十多天的路程,去那边安顿好了再回来办大丫的事,倒也无碍。只是现在改去外地做官了,忙乱中竟将大丫的事给忘了大丫倒是自个想着呢,可看大家那架势,再说自已也害羞去提就混着装忘了。

再过三个多月就是十一月了,正是办喜事的时候,且这成亲的日子还是让人给推算的,改了不祥老爷自是得按朝廷给的时限去赴任,老太太和举人娘子就得留下忙活成亲的事,女子出嫁娘家没个男丁不好看,三丫勉强算个男人,如此一来老爷就得光杆一个去赴任,待明年春天,女眷们才能起程,连过年也得分两处。

等到了晚上,举人娘子就来到二丫的房里商量让二丫跟着她爹赴任。

二丫有点犹豫:“姐姐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我怎能不在呢?再说三丫也在,他人小得有人好好看着才行,到时您一忙起来哪能顾得上”

举人娘子也很是忧愁:“你说得也是个理,可你姐姐成亲,你一个大姑娘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三丫有小桃呢,我就想着今年过年得分两处,这边人倒也还算齐全,可那边就你爹一人个实在凄凉,你要跟去,也能在你爹身边尽孝”

二丫眼前出现过年时爹爹一个人只灯孤影的景像,心中也觉得酸痛难忍,再想这也算是个好法子,便点头同意,让娘再去跟祖母说说去。

谁知举人娘子并不起身走,而是默默坐了会儿,直到二丫有些惊讶地看着母亲,她才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地说道:“二丫,你跟着你父亲去那边,一定要孝敬你父亲,像穿的衣服鞋子之类的一定要打理好,别假手他人,另外,到了那边如果要请人做活,找个小丫头子侍候你就行,如果还忙不过来,就找个婶子大娘的帮着,稳重也能多教你些东西,可别找那大姑娘小媳妇的,没知道秉性小心带坏了你也让你爹远着那些人,免得坏了他的官名,你祖母还指着你爹请封呢”

二丫开始还不明白母亲交待这些的用意,听着听着就听出点意思来,那是母亲怕她不在这段时间,有人把父亲的心给抢走了,再看看自个母亲那面红耳赤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不过到底还是没笑出来,怕臊着自己亲亲娘亲,再说父亲不过三十几岁,长得好看又是官身,难怪母亲不放心

二丫忙说道:“母亲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孝敬父亲的,到任上以后,父亲的针线我亲手做,别人做的一概扔出去不用,每天再晚我也要等父亲回来给他做点热汤喝,我会好好照顾父亲的”说着说着自小没离开娘的二丫,想着得多半年的时间不能见到娘,不由地流下泪来。

举人娘子知道二丫明白了自已的意思,这才放了心,又看二丫流泪,自已也是满心的不舍,也陪着落了泪,还是大丫听到动静过来劝,这才都收了泪。

第十章 夜宿野外

第十章 夜宿野外

终于举人老爷衣锦还乡了。一家子人都站在门前等侯。

倒不似戏文里那样前面是旌旗猎猎,鸣锣开道,后面是官轿压首,兵卒护后,前呼后拥。举人老爷甚至连官服都没有穿,身边只有去城里迎他的王桐。

马车还没停稳,李县人便跳下了车,老太太忙上前拉着儿子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儿终于也做了官啦”说着又一边打量着儿子一边连连说道:“瘦了,瘦了,在京里受苦了”

李县令见此也流了泪,呜咽着说道:“母亲,我在京过得不苦,终是得了这个七品的官,只是儿子让您等久了您放心,我一定做个好官,三年后就能为您请封了!”

李太夫人流着泪说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母亲知足了真的,什么夫人不夫人,那就是个空名,娘也不稀罕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做个好官”

李夫人忙拿帕子擦了眼泪,上前劝道:“母亲,今天相公刚到家,先前赶着回来只怕了累了,先让他回家歇歇,咱们再好好聊聊吧”说着另拿了新帕子帮婆母拭泪,不想近前瞧着丈夫好像比去京前要显得疲惫瘦弱些,便心疼地又滴下了泪。

李太夫人拭着泪笑道:“还是媳妇想得周到,母亲这是欢喜过了,儿啊咱们快进家吧”

三丫见父亲和奶奶哭了也跟着哭了起来,大家看了都觉好笑,忙上前劝住。李县令又搀扶着老夫人进了院门。旁边看热闹的人这才渐渐散去。

大家说着闲话,聊些京中见闻,李县令又把官服拿出来,众人心生敬畏小心地摸了又摸。

到了夜里,李夫人又把与婆母商量的事儿告诉自家相公:让二丫先跟着老爷去任上,一来在家也帮不上什么忙,二来也可在老爷跟前尽孝以解孤寂。等大丫嫁了,明年元宵节后再一家老小起程去跟去任上。

李县令听了沉吟不语,好半天叹道:“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劳累夫人了”

李夫人笑道:“什么劳累不劳累的,大丫也是我亲生的女儿”

李县令却又道:“二丫也到说亲的年龄了,现在还没定下来,若三年任满却有些大了,再说好的后生也被人挑拣走了况三年任满我还不知又去哪里呢”

李夫人听了也有些忧伤:“时间过得真快,二丫眨眼就成了大姑娘了,今年过年时还想着好好看看呢,只总也找不着合适的。这一去可不是得担搁了”想了想又高兴地说:“她现在可是官家小姐呢,别说平安镇了就是全柳州城都找不出可匹配的,在任上找个官家出身的子弟也可,将来可直接就是官太太啦比她娘还厉害呢”

李县令哭笑不得:“哪是如此简单的事我倒是想她还是嫁在老家,有家人亲戚朋友可依靠。一般在外地任职尤其是是像我那么偏的,都是些没背景的,到时任期一满各奔东西,也不知哪日才能遇上,如此骨肉分离,只怕到时有的你哭的时侯。”

李夫人有点泄气地说道:“咱们二丫长得好看又聪明伶俐,还懂事孝顺,现在更是官家小姐,在这柳州只是也找不出一个来,大丫也很好只是你那时没中举人没做官的,给了冯家倒是咱们高攀了,只是现在二丫的身份可不同了,就是京城只怕也嫁得”

李县令听着夫人俨然自家女儿是天下最好的这番言论,叹道:“你莫要太挑了,只要人好上进就行,别想些有的没的,我们就是个小门小户的,可别想高攀那大户,那些个大户哪是好相宜的,二丫可受不了那些个拘束又一向是个没心眼的。”

李夫人听了不由嗔道:“这道理我哪不懂得,只是说说罢了,儿女自有儿女福,谁也不知这姻缘线在哪儿拴着呢”

话毕夫妻二人吹灯上床歇息。

第二日李县令歇息了一夜已是恢复了精神,便马不停歇地宴请了亲朋好友。又求得本县的县令大人相帮寻个好师爷,不过几日便得了个颇通庶务的孙姓师爷,李县令自是感激不尽。

李夫人也趁机和些想熟的夫人太太们打听未成亲的年轻后生,只是总是不合心,便央着娘家的哥哥嫂子们帮着留意着点,免得误了二丫的年华。

如此不过几天,本想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过个中秋节再起程,可又实在是怕误了任期,最后李县令只好忍痛辞别老母妻儿,便带着二丫和孙师爷赴任去了。

因为正经主家也就李县令父女两人,故所带的行李东西并不多,二丫便自已坐在这辆行李车里,王桐和孙师爷坐一辆马车,为了安全起见另又找了八个庄子上的汉子每日轮流赶车,好在赶车处可坐两人,便只须再多雇一辆马车即可。如此只三辆马车再无缀物,晓行夜宿倒也轻便。

只是二丫的中秋节到底还是在路途上过的。那天天还没黑便投了宿,二丫和父亲一起吃着自家里带着的月饼,怏怏地看着天空上的那一轮明月,想起以往中秋节一家人在一起开心过节的情形,心中越发的酸楚,终是理解了那些游子们每逢节日思乡的心情,又万分庆幸陪着父亲一起去任上,否则只是父亲一人怪可怜的。

李县令听了不由摇头笑着拍了拍二丫的肩,女儿终是长大了知道疼人啦,将来还不知道要便宜谁去呢。二丫又想到去年一起过中秋节的杨子明,不由感慨世事难料,是他使得自已落了水,却也是他救了自已,最后却又被自已打了一巴掌给气走了,谁想他竟会帮父亲谋了官,二丫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何况现在他也算是自家的恩人啦,便想以后要再见到还是对他客气些的好。

本来李夫人想让王桐的娘子刘氏一同前去好方便照顾二丫,但二丫认为大姐嫁人少不得人,且等母亲起程净是些妇孺更是需要人,自已又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已。见女儿如此懂事体贴人,反惹得大家更是爱怜,见她决意,也只得罢了。

不过因为二丫初次离家远行,李县令便在最初几日同她坐了一处说话,尤其是中秋节那几天,借以排解她心中的伤感。二丫不是那种悲春悯秋的人,又有农家女孩子的泼辣欢实,且明年春天也可能与母亲她们团聚,况现下还有父亲相伴,不过几日心情便好了很多。李县令见此才放了心,便去与孙师爷挤在一处,以便于向他请教些庶务上的事。王桐见机便去了另一辆车上,因为他往年也随父亲去庄子上,与庄子上的人都相识也能聊得上来,倒比和孙师爷在一起轻松得多。

二丫心情好了,便想趁此难得的机会好好欣赏一下外地风土人情。可惜因为着急赶路,每日天刚亮就上路,她一个大姑娘家的也不好老打着帘子向外看,况马车走得也快,电卷风驰间哪能看得出什么景像,倒是扭的脖子疼。而到了中午不过是下车歇息片刻,胡乱啃些干粮便就要赶路了。如此一天下来早就疲惫不堪,到了投宿地勉强吃点东西稍做洗漱便早早睡过去了。如此下来对于那沿途风景也就没了心思,只想快些到达父亲任职的尉县,好好休整一番。不过那么的地方竟像是闭着眼走过一样的毫无印象,心中到底还是有些遗憾的。

转眼间已由炎夏转为秋天,二丫一行人也已走了近两个月,现在中午虽有些热,但早晨和下午的时辰倒是较为凉爽,路程速度明显比之以前快了不少。这日下午走到一处小镇子上,王桐下车问好了路回来禀道:再往前走人烟稀少,还得再赶两三个时辰才能到达下一个城镇,若万一天黑错过了进城,只怕不容易找到宿投。

李县令看了看日头还高,虽说现在天暗下来也变得早了些,但看这日头怕是还得两个时辰才暗下来,使劲赶赶说不定也能在天黑时赶到那个城镇,即便不能,想来城镇之间应是有些村落的,便吩咐继续赶路。

哪知越着急赶路越容易出意外,这不半路上竟有辆马车出了点状况,大家只好下了车歇息,等着把车修好,这一下子就费了些时辰。等天暗了下来时终是没能到达那个城镇,而沿路村庄稀少,此时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怕要夜宿荒野了。想到此二丫因从没有过此种经历便觉得如此很是有点小刺激,不由得心中隐隐有些期待。但李县令他们总是认为夜宿荒郊野外不安全,况且还有个女孩子跟在身边,所以行程中尽量进城或者去农家投宿。

今晚却有些没办法,李县令便想实在不行,就和二丫守在一辆车里好看护女儿,拼着一夜不睡,明日再补觉也可,好在天气晴朗不会有雨,便在外一宿倒也无妨。只是心中到底是有些懊恼自已太过心急赶路,不得不夜宿在外。却不知,正因此反倒救了这一行人的性命,却也把自己推近了原定的命运之线。

李县令便和孙师爷商量着让人把车赶到一处避风凹地,大家又捡些干柴把火生了起来,一来将入深秋夜里有些冷的,二来人烟稀少之地说不得会有些猛兽,有了火光也好恐吓一下。大家又就着火把干粮烤热,吃饭过程中商议了一下,留两个人值夜看守火堆。大家又说笑一番便或在车上或在车下铺着衣物准备歇歇脚。

二丫吃点东西又喝了些水,便爬上车歇着了,李县令怕女儿害怕,便也吩咐了几句就上了车去陪着了。此时二丫已没了在外夜宿的新奇感,看着外面广袤的天空下黑漆漆的一片,好像猛兽张开的大嘴,不由得瑟瑟起来。

李县令见此忙安慰道:“你放心睡吧,今夜我守在你身边。再说还有两个值守的呢况这里地面辽阔,只怕也藏不住什么野物,要不那些庄把式早就打些野物来加餐了”

二丫听了不由放心下来,看着父亲温和的笑脸,外边呼呼的风声间杂有些啾啾虫鸣,再听着耳边哔哔啵啵燃火声,连日赶路的疲倦便涌了上来,还未与父亲说上几句话便呼呼大睡起来。

第十一章 意外相逢

第十一章 意外相逢

第十一章意外相逢

二丫一夜好眠。第二日醒来原想像以前那个先伸个懒腰的,却猛然想起父亲就在身边,硬生生地将动作收敛,睁开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心中却咯噔一下。自已这哪是在车上,却是在一间陌生房屋的小床上。

二丫一下子懵了,不由心中害怕,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就慌忙地推开房门跑了出去。外面艳阳高照,鸟语花香。只见一个穿着青衣短打的青年男子正在那儿练剑,听见房门打开,便回了头看过来,却不想正是逆着光,反倒使得脸庞有些闪眼让人看不清楚。

就见那人慢慢走过来,二丫心中害怕不由后退一步,那人便笑道:“李二丫,你可真够懒的,这太阳照到屁股才起床,以后谁要是娶了你这个懒婆娘可真够倒霉的”

李二丫宛如在梦中一般,喃喃道:“杨子明,怎么会是你?”后又反应过来,忙问道:“我昨晚不是在野外的吗,怎么来了这里,我父亲他们呢?”

杨子明听了笑脸一收,纳闷地看了一眼李二丫道:“怎么才半年没见,又变傻了啊”

二丫一听心下有些气恼,这人说话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啊,一见面就说自己又变傻了,不过到底忧心父亲,便忍了气再次问道:“你见到我父亲吗?”

杨子明张口正要说话,却听旁边传来杨华夸张的叫声:“爷,你也太不注意男女大防了吧,就是想快点见到二丫小姐,也用不着把她从床上硬拖下来吧?”

杨子明不由转身就要给杨华一脚,不想杨华却麻利地闪了开来,他不由气道:“你哪只眼看到我把她硬拖出来?”

杨华惊奇地叫道:“难道不是吗?你看二小姐衣衫不整的样子…”话音未落就听咣得一声,二丫已是满脸通红地进屋关上了门。

须臾片刻二丫便整理妥当再次推开门走了出来。

侯在门前的杨明忙领着李二丫来了一间小厅内,室内桌上已摆好了饭,杨子明在一旁的窗前站着向外看去。二丫看着桌上摆的应是一人份的饭,便知他早就吃过了,也不客气,坐下就吃了起来。

杨子明却走了过来,围着二丫转了一圈,看她一副专心吃饭不理外事的样子,便坐到她对面问道:“你见到我没什么要说的吗?”

二丫白了他一眼,又喝了口粥放下碗,拿帕子擦擦嘴角,这才说道:“有啊”

杨子明一听大喜道:“那快说啊”

二丫奇怪地看了他眼,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一脸无奈表情的杨华,心道莫不是杨子明傻了不成?便道:“我刚才不是已经问了吗,我怎么会到了这里,我父亲呢?”

杨子明沮丧地站起来对杨华说道:“没想到她还真是变傻了,唉,你说她怎么就那么容易就傻了呢上次见她时明明还好好的呢,不过又掉水里了吧”

二丫听了不由怒道:“你才傻了呢”说着便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不想就看到父亲正站在院子里,忙跑了过去。

李县令微笑地看着女儿道:“可是睡醒了?”

二丫不由脸红道:“父亲,你也不叫叫我,你刚才去哪啦,孙伯伯他们都准备好了吗,我也吃了饭了,现在就出发吧”

李县令听了笑道:“这段时间也都累得不行了,今天咱们就好好休整一天,明日再起程刚才爹陪着杨将军说了会话,你要是累了就回房休息,或者和子明他们一处玩,不可跑远出了驿站”

二丫迷惑了:“什么杨将军?父亲,咱们明明是在野外,怎么会在驿站呢?这是怎么回事呀?”

李县令轻轻敲了敲女儿的头笑道:“你这个迷糊鬼啊,昨晚正巧杨将军带人经过,野外不安全,于是咱们就他一起来到了驿站。当时没叫你,故你不知道,一直到了驿站才叫醒的你”

二丫听了脑中实在没印象,估计当时睡迷糊了故也没上心,只是早晨醒了乍一看陌生的环境着实吓了一大跳。

李县令又叮嘱了一下女儿便忙自己的去了,二丫知道杨子明刚才肯定听到自己父女二人的对话,估计又要嘲笑自己,便不再理会他们躲回屋子里去了。

只是如此折腾了一番,二丫的睡意早就没了,便靠在床前发呆。然后就听到敲门声,二丫只好起身打开房门,原来是子明主仆二人正挤眉弄眼地来送茶水,便只好请他们进房坐。

杨子明也不坐,只是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就在二丫以为自己快要头晕时,只见他站定身子,搔了搔头下了决心似地问道:“你父亲选官被挤掉了,我帮他谋了这个七品县令,你见到我不应该道谢的吗?怎么没见你说什么呢?”

二丫这才反应过来,原不知他发的什么疯老问自已对他有什么要说的吗,原来人家是想自己向他道谢。真是没见过这种人,好像没做过什么好事似的,帮了人就要人巴巴地对他道谢对他感恩戴德的。不过,想来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否则父亲也不会在京城一呆就是半年,便起身对着杨子明行礼道:“多谢杨公子相帮,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直接吩咐就是。”

杨子明这才笑了,很义气地连连摆手道:“不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二丫突然觉得他就像个孩子似的那么的幼稚,于是起了玩笑心道:“要不,我再给令尊写封信感谢一下你”

谁知杨子明一听差点跳了起来,抓着二丫的手叫道:“可别在写了,上次差点让你害死我”

二丫不由迷惑地看着杨子明,怎么还有这么一出戏?

杨子明说道:“难道你父亲没和跟说啊?”

二丫白了他一眼道:“我父亲是个读书人,可不是那长舌妇人”

原来,杨子明拿了信回到京城,得意洋洋地将信交于父亲。杨将军拿出信一看,火气就上来了:一会是水里救人,一会也是强盗手中救人,现在竟成了马下救人这是在骗三岁小孩子吗,况且还是个姑娘亲笔写的,这正经闺阁女子哪会做这种笔墨随意流传的事,显见得是随意找了个识字的女人造的伪证于是本来这么长时间消下去的火就被一下子激了出来,拿了棍棒就打上了。

底下的人自是死活拉着,自加上杨夫人苦苦哀求,杨将军这才罢手,杨子明却已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杨子明自是不服,便说道自已真是救了人,只是事关女子名节才编了一次又一次的谎话,不信可去找某省来京赶考的姓李名达盛的举子一问便知。杨将军一听又要开打,幸亏众人拦着。心气平下来后想儿子一脸倔强的模样,又把人物姓氏来历说得明明白白,便有几分信了,于是暗暗使人去打听,谁知竟真是有那么个人。

杨子明趴在床上直哼哼,非要父亲还自己清白。杨将军无法,只好请李举人说话。李举人自是不知杨子明之前的编的谎话,也不知自家女儿编得信。只是听说恩人被打,便省去女儿被劫一段,只说杨子明救了自家女儿,曾送他银两若干等等。杨将军这才知道自己打错了儿子,一时又觉得自家儿子倒也有侠义心肠不愧是将门之后,心中便觉得意,看那李举人也顺眼得多,便有了些交往,李举人自是惊喜万分。

后来杨子明得知李举人考中进士选官有些不顺利,便想自己也算他家的恩人了,既然都是熟人,不帮倒显不出自家的手段来,便给相关的人递了话,于是便授了这外放的七品县令。

杨子明这次真是被打得重了些,在床上躺了三四个月,实在憋得厉害,恰巧杨将军奉旨巡边,为免杨子明又出去惹祸便把他也带上了。没想昨晚赶往驿站的路上看到有人露宿在外,上去查看时竟是李县令一家,便邀他们一同来到驿站。

杨子明把原委略讲了讲,二丫听后不由暗自庆幸,幸而没生在将门,自家父亲生气也不过是训斥几句而已,再看他一幅蛮不在乎的样子,想来是被打惯了的,一时又有些同情杨子明。

于是又对着杨子明郑重道谢,杨子明一心想人家领他的情,但真是有人郑重感谢时还是不点不好意思,便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挥挥说道:“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二丫便又问道:“即是给人递了话,只怕要欠了人家的人情,不知是否得花好多银子啊,另外不会是像我父亲那个京官似的,把原本那人的给顶了吧?这可是不太好啊。”

杨子明笑道:“一个七品县令值什么,不过一句话的事,哪有什么人情银子的你们也不用担心,这本来就是个空缺,不过是个边塞小县,穷乡僻壤没什么油水,据说穷山恶水的刁民很多,傻子才去那当官呢…”

他却不知这个官当时的确是个空缺,然若不是他打了招呼硬是给截了下来,再过不两日就有一穷进士已是拿了全部家当托人得了这个官,以致于那进士错失这个机会又没了钱财,竟是又等了一年才得了个从九品的小官。却也是福祸相依,让那进士躲过了灭门之灾。

而这边杨华已是扶额哀叹:爷,你这都说的什么啊,本来还是恩呢,这一下子就成了仇了

二丫只微笑听着,并不太当真。和杨子明多次打交道,也知道他这个人口笨说出的话来难听,但并不是一个坏人,或许是家有权势不用担心会得罪人故口无遮拦吧。但她却不知道,再过几日她便发现杨子明这次是好心办了坏事,这穷山恶水真是出刁民,而且是过有不及。

第十二章 初见国丈

第十二章 初见国丈

二丫不想与杨子明二人废话,便要杨子明介绍一下这驿站,要能转转便更好了,她可是第一次住驿站呢。杨子明便介绍道:她们一行人现在居住在驿站内专供官眷们休息的一侧内院中,驿站前面及外侧则属重地,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能随意靠近。杨子明很是得意地表示自已就住在驿站的前院

二丫听了拿帕子掩了口,拼命克制住不让自己笑出来,现在的杨子明在她眼中就是个三丫,没事就得瑟一番。杨华暗忖是不是自家爷好久没去欺负人,没法去炫耀自己的拳头只好在个乡下丫头面前找找场子啊,他不由掩面装作没看见爷的幼稚之举。

却不知杨子明从小到大就知打架欺人,胸无点墨,现见一向对他不假以颜色的二丫,正虚心听他介绍东西,心中便莫名有了种满足感。

中午到了,杨将军竟要邀请李县令父女一起吃个便饭,还包括了李县令清晨屡屡提起的孙师爷。众人得国丈如此抬举,自是喜出望外,准时参加。

二丫见到杨将军,心道:果然如自已心中所想的将军那般。这杨将军虽不能说是什么凶神恶煞,却也与乡下过年所贴的门神很像。只见杨将军身材高大魁梧,紫黑脸膛,两道浓眉,眼睛虽不甚大却是炯炯有神,自有一股凌厉的气势,浓密胡须下一张阔口,说话间声如洪钟。二丫不由又看了看杨子明,倒是有六七分像杨将军,只是脸庞要精致些,和杨将军站一处他原来的粗犷便消减得无影无踪。

二丫不由得心中嘀咕:也不知那皇后长成什么样。要是随了这杨将军,那皇帝可就惨了,怪不得选那么多娘娘呢。

杨将军已是大声说道:“李兄弟,你这闺女长得不错,我看比那些什么千金小姐都好,字也写的好,现在一看人也乖巧,看这气质倒有些像我女儿,是个有福气的”

李县令自是连连谦逊道:“哪里,哪里,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罢了皇后娘娘又岂是我等俗人敢冒犯的。也不敢与那京城里的大家小姐相提并论。”

杨将军道:“你谨慎太过那些所谓的大家小姐不过是个木头人儿罢了,天天在家圈着不喜不怒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还是乡下女儿好啊,水灵”

李县令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好陪着干笑。

杨将军又威严地对着儿子道:“你们既是认识,便代我好好招呼李侄女”竟是无视男女大防,只是他乃是武人且又是上位人,杨子明与二丫也相熟,原本乡邻间也不大讲这个,李县令便睁只眼闭只眼地客随主便了

因李县令和孙师爷皆不善饮,略陪着喝了几盅便停了,杨将军只好自斟自饮,一面又解嘲道:“我就是一个粗人,每顿饭不喝够酒那是吃不下饭的,让两位先生见笑了”

李县令二人忙道不敢。杨将军大笑道:“两位不必拘束,随意吃喝便是我是很敬重文人的,虽说大多数叽叽歪歪腐朽不堪,不过不得不说写得文章还真是酸得可以,我们这些粗人还真他娘的写不出来”

二丫听了觉得这杨家父子二人说起话来还真像,也不知这话到底是赞还是贬。

李县令只得道:“术业有专攻,文人写文章,却不能如将军般带兵打仗只怕刀都提不动”

杨将军哈哈大笑自得地说道:“这话我爱听,没有我们军人哪有这太平盛世不过,李兄弟也不必为文人们自谦,我的一位军师便提不动刀,不过脑子里还真有些曲里拐弯的好东西,浩儿的字都是他起得呢,说是什么兼听则明。不过我用他的法子倒也省了不少劲,用他的话就是运什么胜千里之外”

二丫听得津津有味便插话道:“运筹于帷幄之内,决胜于千里之外”刚说完就被父亲瞪了一眼,忙缩了脑袋低头吃饭。

杨将军拍掌道:“不错,就是这话李兄弟了不起啊,说不得女公子将来是个将帅之才啊”

李县令忙道:“将军休要如此纵她,不过学得几个字,连纸上谈兵也不够格,哪敢当什么将帅之才,没得羞辱了那万千将士”

杨将军道:“那也比我这逆子强百倍浩儿自小娇生惯养,他**不舍得让他去边关受苦,我便想让他学学兵法文章也好,说不得文武全才呢哼,你看他就知道闯祸,字都不一定比我认得多”

说着便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杨子明不敢顶撞父亲,只是暗自翻了个白眼。二丫此时才知,杨子明原来名浩字子明。

孙师爷见此时的气氛有些冷,因知杨将军爱酒,便凑趣地说起有关酒的话题来。因提到自己曾游历过的一个地方,酿酒是一绝,淳香清冽且不说,更有数百年的佳酿镇店,只有真正酒之知己才能一品,不知多少人携千金求而不得。

杨浩已经在旁边小声嘟囔道:“不过是酒而已弄那么多名堂做什么,不就是想多卖些钱吗,那多给些钱就是了,实在不行找人去砸了店,就不信他不卖再不行找官府来…”

杨将军却是已听见了,不由恼怒道:“放屁还不如我今天先砸了你,我看你一天不挨打就皮痒就知道仗势欺人”说着撸起胳膊就要站起来。

还别说发起怒来的杨将军便有了征战沙场的冷峻气势,李县令和孙师爷忙拉住,打圆场道:“将军有话慢慢说,年轻人嘛经历的事少,有时难免做的不妥了,教教他便是了”

杨将军只好坐下,叹道:“让几位见笑了。唉,我恨不得他是个女儿想当年我像他一般大时早就在战场出生入死地带兵打仗了,可现在你们看看他,天天的打架斗殴惹是生非,每每看到他我就恨不能打死他,想我杨家的声威只怕就在堕在他的手中。真是老子英雄儿狗熊”说完恨恨地喝了一大口酒。

李县令陪笑道:“现如今四海升平,又有护国大将军镇守,杨公子在京也能为朝廷效力。况且现如今将军带在身边调教,过不几年必能成才”

杨将军道:“也只能如此,唉,当时就该自小把他带在身边的,否则也不会如此的不成器我也是心中着急啊,如此下去只怕…好了不说这些了,来来,大家喝酒”

二丫被吓着了,只是小心地往嘴里扒饭,又同情地看了一眼浩,却见他也不理会众人只是低头喝酒似在沉思些什么,便知是他刚才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抹不开脸。

一时宾主尽欢。二丫想这将军就像自家庄子里的汉子那样粗放,可生起气来要杀要打的也够让人害怕的,这点杨浩倒是挺像他爹的,想来皇后必不是如此罢,要不怎么能称得上母仪天下呢。

吃过饭,等李县令一行人离开,杨将军便马上把儿子叫到房中训斥起来。

而这边厢,李县令已是和孙师爷谈起这国丈来:“师爷看这杨将军如何?”

孙师爷捻胡点头道:“我等哪是那牌子上的人,却能得他如此相待。虽是脾气火爆举止粗俗,却难得位居高位仍待人真诚不以势欺人,嬉笑怒骂皆随意,倒是位性情中人”

他却不知这杨将军最不耐烦与文人虚情交往,只不过是李县令在京城见过,聊得也颇为投机,再次相遇便当个熟人招待,故此也不端着便露了真性情。

李县令赞同道:“是啊,他不似那世家名门那般做作虚伪,也不一味在朝在揽权,端得一片忠君爱国那杨子明虽说顽劣不堪却不是残暴之人,皇后母家如此,倒是天下之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