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见了心中便对这陈太太有了好感,态度也就带了些温和亲近。二丫先是向陈太太表示对她家年前帮自家带信的感谢之情,又与陈太太慢慢话些家常,增加一些了解。

那陈太太见此才放了心。她今日忽被知府夫人请来做客,心中就有些迷惑。因为他们做商人的地位低下,被官家的人打秋风的事多着呢,当初就被上任知府拿了不少银子去,幸好自家在京城也与一些贵人们相交,让人打了招呼才好些。而这刘知府到此,虽也照例送了些,却是长了个心眼并不敢比别家多送太多,免得再像上次那样打眼。只这刘知府倒像是个不贪财的主,送的虽是收了却也没再另外指了名头要钱,如此已是一年多了,倒也是各自相安无事。

今日来时她心中有些不宁也拿了钱财给那来传话的人,只是那人虽是收了钱,口风却是一丝也不露,倒让她在忐忑中不由感慨到底是官家夫人,治下竟是如此的得力。

现见刘夫人倒是拿她当个正经客人,心里放松了下来,便又有了自信拿出她那八面玲珑的本领来。她一面对着二丫说不敢当只是顺手做的而已,要二丫不要太过放在心上,等三四月份时她当家的还要出去,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一面又不着痕迹地恭维着刘夫人和二丫。如此气氛倒是很好。

因聊到送信上,二丫便说道这离家太远音信不通的苦恼。陈太太也说自家的根本在泽州,虽说家里的生意主要是在京城那边,只老爷子故土难离,就只好让当家的每年年初去京城照看一下,年底再回来,如此一年中倒是有三个月在家三个月照看生意,竟是半年在路上了。

二丫不解道:“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去京城做生意,在老家泽州好好经营岂不比背井离乡的好,况根基在此也省得骨肉分离。”

陈太太看了一眼刘夫人,有些尴尬地说道:“咱们这泽州府比起京城来毕竟还是穷些,像那些个挣钱的丝绸布匹笔墨纸砚等,在这里是做不起来的,做也是小本经营没什么大手笔,大些的也只能做些米粮生意。”

二丫听了似懂非懂的,脑中似有什么闪了一下,张张口却又没抓住,便又说起来其他的话儿。

虽说开始刘夫人有些看不上陈太太,但这陈太太到底是商人妇,极有眼力劲且见识得也多又只捡些官家夫人爱听的话儿来说,极讨刘夫人的欢心。等到中午时分留陈太太吃饭时,已变得很熟络了,吃过饭又送了些礼物,并让人好生送她回去,又叮嘱以后有什么好的货物,先送她这里来看看,陈太太自是满口答应。她也没想到不过是举手之劳送个信,竟能攀上知府夫人又得她以礼相待,可是好大的体面,要知道这刘夫人自来泽州后,一味的清高不太理会那些个夫人聚会什么的。

二丫在陈太太走后又郑重向刘夫人道谢,刘夫人笑着推她道:“你我什么关系,如此显见得把我当外人了。”

二丫忙道:“二丫心中自是把夫人当亲人,只是夫人如此疼爱我,又出钱又出人的,所以这谢意还是该说的,况不过张张嘴又不损失什么,省得过后夫人想起来再向我讨要。”

刘夫人听了,只指着二丫恨恨地道:“什么便宜都让你占了,只可惜我儿子太小,要不娶了你,我也当当恶婆婆。”

在泽州陪了刘夫人几日,二丫便要告辞回家去,刘夫人自是依依不舍,苦留不住便又送了她好些东西。

回家后,李县令有些吃味地暗示道:自己书房桌上也不知摆些什么装饰好。二丫不由心中暗笑没想到父亲也会如此小气,说不得也得给父亲绣个小屏风,自己也好打发时间。二丫便恭维父亲书画好,让他选幅自己得意之作,给他好好绣一幅,如此李县令这才满意,觉得女儿最孝敬的还是自己这个亲生父亲。

这日二丫正绣着花,嫌小梅捻不好线,因书琴一向精细,便打发小梅去让她来帮自己。倒是厨娘李婶说道:“我刚才买菜时看到书琴好像是去了那家纸墨店,还以为是小姐让她去得呢,原来是老爷打发去的啊”

二丫这才想起自己一早就打发书琴去买绣线了,只是那家店是在县西街,那家纸墨店在县东街,如此倒是绕着走了一圈,怪不得现在还没回来,便只好让小梅慢慢惗钱。

过不多时,就见书琴回来了,二丫便说道:“我父亲让你去纸墨店捎什么呢,你可是我的人,以后这些事让王大哥去做”她心中还是不想让书琴在父亲眼前晃悠。

书琴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支吾道:“不是老爷让我去的,我正好路过那里,便进去看了一下。”

二丫一听坏笑着说道:“哄谁呢,路过?都不顺路,莫不是你看上那程公子啦?”

书琴脸红了一下道:“还是小姐呢,哪能说这些话,况且那程公子这样的人物也不是我们能肖想的,也只有小姐才能与他匹配。”说着盯着二丫看了一眼,见她神色未变无动于衷地样子,一时不知心中是何滋味,便低下头接过小梅手中的线来捻。

二丫见此情景只道这书琴春心萌动看上了程公子,只是这程公子现虽只是个小店的店主人,可看他形容举止也是位世家子弟,且他自己都说是,怕是不能娶个做过侍女的孤女为妻,如此只怕书琴情路坎坷,不过只要她不是看上自家父亲,二丫便也不愿多想且多想也帮不上她什么忙,于是便丢开手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二丫把小屏风绣好后,就开始着手做春夏衣衫,因小梅见也有自己的份,直把她乐得不行。李县令见女儿越发得能干了,便对她说只做几件自己父女两个的就行,其他人的交给裁缝去做,有时间倒是可以给祖母和母亲她们做件也表表孝心。二丫一想倒也是可以的,春夏衣衫单薄占不了多大地方,想来不会给陈家添太**烦,便给祖母、母亲和三丫各做了一件,因怕三丫长高了,就特意做得大些。

如此一来,二丫日日伏在那里做活,李县令倒又心疼起来。正好春季来临,知县要去乡间劝农春种,计划从最北边的乡镇一路劝来,因知二丫喜爱山林,虽说那乡镇北边只有几座荒山,然怎么也是个山,倒正好让二丫松散一天。于是临行前一天晚上,他便把这个决定告诉女儿,二丫一听能出去玩,且问明不会误了父亲的公事,自是欢呼雀跃收拾东西准备明日的游玩。李县令见了也笑了起来,然他若知道此去却是害得女儿险些把命送在那里,只怕拼死也不会让女儿跟去,以致于每每想起就使他止不住的后怕。

第三十一章 身犯险境

第三十一章 身犯险境

因路程比较远,天刚亮李县令他们便出发了,幸而现在已是春天,倒也不冷。二丫早上起来吃了点东西就带着小梅上车坐好,马车一阵急驰,乡间的小路又是崎岖不平,颠簸的差点让二丫将早饭吐了出来,只是想到父亲必须要在午时之前到达那个镇子,便硬是忍着,只是心想以后可不能在父亲公务时跟着,真是活受罪。

急行了两个时辰,终天到达那个城镇,早有里正领着乡亲们等在那里,李县令上前说些春种的重要及注意事项等等,里正又上来说了些话,然后大家就走向田间地头。二丫和小梅见了都有些失望,感觉不如年前立春时去城南郊先农坛迎春神有趣。

李县令看女儿的神情也知她一个小姑娘家的也不喜欢这种沉闷的活动,便命两个差役跟着二丫,让她四处逛逛。

二丫这才高兴起来,带着小梅沿着一条小径向那不远处的小山走去。此时已是二月下旬,大地早已回春,*光明媚草木吐绿,倒也是个踏春的好时节。

二丫与小梅一边说着那是什么草这是什么树的,一边慢慢前行。倒是那两个差役得了这么个差事,实在是些无奈地远远跟着。谁知那山虽初看时好像只一段路便可到,哪知如此慢慢走着,竟是走了快半个时辰才到山脚下。虽说是座荒山不过倒也有些老松柏树的,偶然可看到开着不知名的米粒样的小花。

二丫此时见远处有一些村民在地里耕作,想来附近也有村庄,打算先在这里休息一下,让那差役去那边讨些水来。两个差役商量了一下,就一个去讨水,一个在此处守着。

此时小梅想要去小解,只是现在地里庄稼刚耕种,哪有什么可遮挡的,二丫看了看那小山的山脚下倒也有处荒草稍高些,便让差役先守在这处,她们二人要去小山那边稍逛逛。那差役一听便明白了,告诉二丫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就叫人,说完就转过身去看往别处。倒是把个小梅羞得脸红了。

二丫两人慢慢走到那处荒草处,偏小梅又看到另一处的草更茂密些,便要二丫在此等候,她一个人过去就好了。二丫觉得干等着没趣,就慢慢四处略走动看风景。正好看到小梅正伏了身子在那里,看到二丫过来忙尴尬地摆摆手,二丫只好慢慢走过去,一边小声问道:“怎么了?”一边顺着小梅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那里有两个村民正说着话从她们一旁走过。二丫见小梅红着脸悄悄束了衣服不由笑出声来。却不想那村民倒是警觉,厉声问道:“谁在那里”

二丫听到这冷冽的声音不由有些发愣,小梅忙害羞地拉着二丫往回走,不想那两个村民此时已走了过来。二丫看着他二人犀利的眼神心中一跳,这种眼神决不是那土里刨食的农民该有的。二丫神色一凛也不说话反拉着小梅就跑了起来。哪知她如此举动落在那两人眼中,更添怀疑,其中一个年岁小些的人忙叫道:“站住”一个箭步上前就抓住了小梅的衣服。另一年长些的人便对同伴说:“你这是做什么,小心招了人来,不要节外生枝咱们快走吧。”

二丫见小梅被那年轻人拿住忙大叫道:“快来人…”一句还没说完自己却被年长些的人捂住了嘴,再看小梅竟是被先前那人掐了喉咙。

二丫心下大骇,一口咬了那人的手,那人手上吃痛不由松了劲,二丫趁势扑到制住小梅的年轻人身上就要用手抓向他的眼睛,那人此时正被小梅死命挣扎有些招架不住,见此忙闪向一边脚也顺势踢了出去,二丫被一脚踹出沿着山坡就滚了下来。

小梅趁此机会挣扎开来一边咳嗽着,一边奔向二丫就要搀起她,二丫已是疼得站不起来,只是大叫道:“别管我,快跑去叫人”

小梅略一停顿,就被那两个人赶了过来,看着已目露凶光的那两人,二丫和小梅直吓得一边向前爬一边大声叫道:“差役大哥快救命啊”

就在这危急时刻,那个差役终是赶了过来,见此情景忙抽刀向前砍了过来。那两个村民也顾不得二丫两人,忙合力对付差役。二丫一见忙推着小梅说道:“快,快去找人来”说完她不顾身体疼痛,捡起一根木棒就抽向其中一个村民,小梅只好一路飞奔着边跑边叫道:“快来人啊,这里有歹徒”

因那差役有刀又有二丫在一旁相助,那两个村民眼看落了下风,就在这时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就有人高呼:“大胆匪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

那两个村民一见情况不妙,便向山上窜了去,二丫转身看去竟是那程公子带了个小梅跑了过来。程公子走过来焦急地问道:“你怎么样了,伤到哪里没有?”

二丫只觉得心中一松,脚腕处便有钻心的痛传来,竟是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二丫只觉自己象是做了个梦,好像自己还是绵乡伯府的三小姐,不知怎的头昏脑涨就被人踢到水里去了,眨眼间又见杨浩浑身血淋淋的,正笑着对她说:“二丫回来了”

二丫不由害怕地大叫着一下坐了起来,只觉得浑身大汗淋漓难受得紧,脚踝处疼痛难忍,此时却又有人一把抱住她:“二丫头,你醒了,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别怕,父亲在这里呢”

二丫醒了一下神,才发觉自己被父亲紧紧地抱在怀中,忙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看着父亲紧张的脸虚弱地说道:“父亲,我没事的,就是刚才做了个噩梦。”

李县令吁了口气:“没事就好,快吓死为父了”

二丫这才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忙问道:“那两个人抓到了吗?”

李县令摇头:“你当时疼昏了过去,他们都着了慌忙着送你去看大夫,就被那两个人趁机跑了不过,为父已派人加紧搜查,想来快有结果了”

二丫问了父亲才知,自己已是昏迷了一个时辰,虽被踹了一脚倒也没受什么内伤,只是脚却崴了,因当时强行站起来使得伤势加重,这才疼昏过去。

二丫知道都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抓到人,只怕这事也就成了无头公案了。此时才想到自她醒来竟不见了小梅,心中一惊忙问父亲:“小梅呢,她是不是也受了伤?情况怎么样了”

李县令脸上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放心吧,她没受伤,现在是让她指认地点叫魂去了”

二丫惊讶地看着父亲:“大夫既说我是痛昏过去的,父亲怎么也信起这鬼神之说,竟让人叫起魂来了?”

李县令听了笑道:“还不是杨浩派人…”二丫一听更是吃惊:“杨浩?他怎么来了?”

李县令忙对女儿解释道:“他没来,只是派了两个人过来,那两个人正在外叫魂呢,等他们来了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大夫说已给你敷了药也把脚固定好了,不要轻易挪动,另外刚才看你睡不安稳想是惊吓着了,便又开了安神的药,我已让人熬好了,趁热喝了再休息一会吧”

二丫本不想再喝那苦药,但见父亲一脸担忧的样子,只好点点头,李县令便忙去端了药喂女儿喝下后,又帮着女儿慢慢躺下,口中却道:“说来你这两年真是流年不利,老是遇上这些个事,想想都后怕,不如回到县里也找个好点的寺庙,烧烧香拜拜佛。”

二丫见此知自己这两年三番两次出现意外,真是把父亲给吓着了,忙安慰道:“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上次许半仙还说我是诰命夫人的命呢,所以我是吉人自有天相,以后我注意些就是了…”话段段续续地还没说完呢,药力就上来了,二丫打了个哈欠安稳地睡了过去。李县令也只好苦笑着仔细查看了一下女儿的脚,又帮她盖好被,就出门询问那两个贼人的情况去了。

晚饭时分,二丫被叫醒,由小梅服侍着吃了饭。李县令在一边眉头紧锁,看女儿用过饭后便道:“那两个人还没被捉到,估计不是附近的村民你想想还有什么线索没有?”

二丫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看他们的面貌气质的确不是普通老百姓的样子,只是当时也没见他们做什么机密事,不知怎么会看到我们在那里,竟是有些杀人灭口的意思”

李县令沉吟道:“是不是他们说了什么隐秘的话?”

二丫想了想说道:“我过去时他们已经走了过去,也听不到说了些什么。”又看向小梅问道:“你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吗?”

小梅看了看李县令有些脸红地说道:“我当时看到他们走了过来,有些紧张怕被人看到,也没太注意他们说什么。”

李县令点点头,指着一个小凳子对小梅说道:“你不用紧张坐下来再想一想,哪怕是只言片语,或是一两字也可。”

小梅依言坐下,皱着眉头使劲想,忽地站起来,“啊”了一声叫道:“我想起来了,我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第三十二章 专职叫魂

第三十二章 专职叫魂

李县令父女听了俱是神情一振,连忙问道:“快说,他们都是说了些什么?”

反倒是小梅此时一看到李县令父女两个一脸期待的神情,又低头脸红着呐呐地小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听他们好像是说什么爹啊娘的,其它就听不清了”

二丫失望地叹了口气,看着同样失望的父亲说道:“都怪女儿丹青不好,要不画了他们的画像也好捉拿”

李县令笑了笑安慰道:“当时那种情况下,只怕你也看不清楚他们的长相,这里的人向来是狠勇的,或许当时是有什么误会吧好了,这事我会派人去查的,你们两个以后也不必再提此事”

二丫点了点头,却总觉得此事不是那么简单,可是她们当时真是没看也没听到什么东西,想了想便对小梅叮嘱:“以后再有人问起时,你不必提听到他们说什么爹娘的,说不定这里面真有什么龌龊事”小梅忙点头答应着。

李县令见此很是心疼地看着女儿,转眼一想又笑道:“今天倒也有件高兴的事儿,你母亲让人捎信来了”

二丫有些吃惊:“那陈老爷不是还没起程吗,怎的就有书信到此”然后又大笑:“管它书信是怎么来的呢,哪怕自个儿长腿飞来的呢,我只管看信,父亲,快拿来啊”

李县令笑着从怀里掏出信来递给女儿。在这封信中李夫人提到那些庄子上的汉子都平安回来了,也把工钱给他们结了,又听了他们此次出来时遇到的意外,虽是对李县令因安全问题不让来尉县表示理解,但言语中仍颇有些失落,不过她又自我安慰道大丫嫁去已是近两个多月了,好像是有了身孕,不过时日太短脉息还不是很明显,如此倒是可以在家中照顾外孙了。又提到老太太身体也好,三丫也懂事不少。照例又叮咛李县令父女二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二丫把信仔细地读了两遍,又看了落款日期,这是过了正月初十写的信,去年他们晓行夜宿地赶了近两个半月的路,而这才不过一个半月就到了可不是飞过来的,二丫不由疑惑地问父亲。

李县令轻叹道:“这是杨浩派的那两个人送来的,一路上是快马加鞭地赶来的,累得都快没个人样子了,一来偏又赶上你出事,也不歇休就要去给你叫魂,后来听说你醒了,这才由着安排去休息了。”

二丫本想见见那两人,听父亲如此说便只好罢了,只待明天再见吧。

第二天一早,李县令就让人在车上铺了厚厚的被褥,这才亲自将女儿抱上车准备回县衙。里正等人正惶恐的候在一边,本来这两个月因夜里安排打更偷盗情况已是明显遏制,县太爷在中午吃饭时也给予了肯定,哪知接着就出现有人白天行凶,看着昏迷的县太爷千金,里正瞪完里胥外,又安排人去捉拿,可最终也没个结果。

李县令也不是那胡涂官,临走时倒是叮嘱里正等人一定要做好乡邻安全工作,不可掉以轻心,一有情况马上去县里禀报。

因为二丫的脚伤马车走得很慢,二丫问小梅杨浩派得那两个人的情况,得知此次来的是一男一女时,便让小梅传话,让那女子上车来。

那女子做了嫁人的打扮,看模样也才十七八岁,中等姿色,神色间犹有些倦意。二丫便笑道:“昨日真是让你们受累了,我也看了你们捎来的书信,真是不知怎么感谢才好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姐姐?”

那女子忙道:“不敢当,我叫曾小兰,小姐称呼我为小兰或是杨虎家的都行。”

二丫便道:“那我就叫你兰姐吧,此次多谢您特意送信,我受了伤也不能好好招待你们,不如多住些时日等我能走动了,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曾小兰惊道:“我和我家的那个是专门来服侍小姐的,怎么李大人没给您说吗?”

二丫听了吃了一惊,忙看向小梅,见她点头便只好解释道:“我自昨日便昏昏沉沉地,也没留意到。只是我这里也不缺人使啊,怎么你家公子就让你们千里迢迢地赶来这里呢,他都是怎么吩咐的?”

曾小兰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家公子只说让我们好好服侍您,倒是让专门捎了书信来,要不您先看看”说着便从随身带的一个小包裹里拿出封信来,递给二丫。因为杨浩此次已是写信给李县令,却又私下嘱咐将这封信送给李小姐,这就有些私相授受的味道,且这李小姐是位官家小姐便是不接信直接赶她下车也是应该的。本怕在公子在那里不好交差,没想到这李小姐竟是一脸自然地接过信去,曾小兰在放下心后却又些轻视二丫,自家公子怎么会看上她,定是她不守规矩,小小年纪就生出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公子,再加上昨日见过的那个年青公子,只觉得二丫到处招风惹草的,如今她们夫妻二人还要跟在她身边装神弄鬼的,不由得心中委屈。

二丫自是不知曾小兰的心思,她展开信便看到杨浩一手写得颇有气势的字,心中倒有些吃惊,再看内容却又有些哭笑不得。杨浩在信中先是数落二丫对救命恩人不敬,当时也没亲自送他,又说二丫胆小魂魄不经怕,动不动就怕跑了魂,还经常不守规矩到处乱跑,而李县令对女儿也不上心,上次要教他怎么叫魂,一味得应付,因此,虽然自己看不上二丫(这可是他反复强调的,就怕二丫再起什么妄想),但是基于江湖道义还是派两个人来专门在二丫跟前,以便在她魂不知跑向何处时好第一时间为她叫魂。

二丫不由好笑地问道:“你们都会所谓的叫魂术吗?你家公子说让你们在这待多长时间?”

曾小兰虽心中不屑但面上却不显,仍是恭敬地答道:“临来时我家公子倒是都教给我们了,而且也请了道士和尚的都说做得很好就是昨儿个,那些人村民都说比那神婆都叫得好公子说先在这边待个一两年,等李大人任期到了再做打算。”想起昨日被围观时,她觉得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有此次这么丢脸脸,想要草草了事,偏杨虎非说什么公子交待的一定要仔细,最好多叫几次。

二丫看着她神情委顿,便又问道:“你们日夜兼程地赶路怕是累坏了吧,怎么不在县里等着,竟是到跟到这里来了?”

曾小兰回答道:“我家公子说了,要我们寸步不离得跟着,尤其是去些山林河水处,务必跟紧了。再说我们也都习武,身体比常人要好些,休息上几日便就好了。”

二丫早在曾小兰的神情中看出她并不愿来此处,自已也不是那强人所难的人,且杨浩也的确是小题大做,所行叫魂之事也是无稽之谈。他的好意自是心领,只是人还是不留的好,便沉吟了一会,说道:“也罢,你们暂且在县衙安置下来,先委屈几日,我会安排人来学习叫魂之术,等我伤好后会写封信给你家公子到时你们一并捎回去”

曾小兰见此心中大喜脸上虽仍是一幅恭敬姿态却也见了笑模样,二丫便知自己的打算做对了。只是曾小兰的面部表情未能修炼到家,坐她对面的小梅也看到了,不由冷哼一声,二丫忙瞪了她一眼,小梅冲着二丫不好意地笑了笑。

终于在天黑前到了家,李县令仍旧是亲自送女儿到房间,又让人去外面请大夫再仔细瞧瞧那乡间大夫是否处理得当。书琴上前去侍候,看二丫如此也是心疼不已,二丫见也没什么事可让她做的,便仍是留下小梅,只让书琴把曾小兰领了出去,好好安置她夫妻二人,晚上也不必再过来。

晚饭李县令要在二丫房中陪她一起吃,二丫笑道:“父亲,您也太小心些,我已是没事了,您要在此吃饭,我这床上得安一桌,地下也得摆一桌,反倒麻烦。不如您还是和孙伯伯他们一处吃吧,昨天他们也是又累又惊的,也替我陪个不是,等我好了,什么时候不能一起吃饭”

李县令一想也觉得自己太紧张了,好像二丫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病似的,便嘱咐小梅好生侍候着,又帮着小梅将二丫扶着靠坐好,在二丫床上支了个小桌摆好饭,这才要去前院。

二丫又叫住父亲,说了曾小兰的情况,让父亲吩咐书琴说一下,好好按客来招待曾小兰夫妻,不可怠慢了。

李县令也觉得如此处理便好,点头答应着去了前院。

二丫正细细吃着饭,听到外面有嘈杂声,忙命小梅出去看看。小梅刚打开门,就远远听着有一个男子大嗓门地说道:“我要见李小姐,我有话有对她说。”接着一阵风似地闯进来一个人,一把推开小梅,大步走到房间中央,质问道:“小姐,我们是公子派来侍候你的,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赶我们走”。

小梅忙走到二丫身边,有些惶惶地看着那男子,壮着胆子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闯入我家小姐房内?”

二丫此时不慌不忙地放下碗筷,又对着小梅摆摆手,然后转头细细打量着那男子,心中暗道:竟然是他这算不算是他乡遇故知?

第三十三章 救命恩人

第三十三章 救命恩人

二丫觉得这世间或许这缘分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她没想到自她重生后,不仅与杨浩走得极近,今日又见到这男子被他派来侍候自己,倒象真是有些因果的玄妙所在。

这个男子看来不到弱冠年纪,已显出男子刚硬本色的脸上此时正因气愤而变得有些发红,二丫再细看看,可不正是自己前世被他拉到禅房门前做盾牌的青衣男子

二丫见此笑道:“你就是杨虎吧,你家公子的信我也看了,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我并不是要赶你们走,只是觉得为了所谓的叫魂完全没有必要,到时我会写信告诉你们公子就说我这里有人会叫魂,再者你这么个年青小伙子也不会乐意做什么神棍吧”

“装神弄鬼的谁愿意干啊只是这是公子吩咐的,只是你一昏迷马上就要叫魂不许耽搁。”杨虎低头嘟囔了一句,又抬头看着二丫:“其实临来时,我家公子说这里不是很太平,除了叫魂外,主要还是保护您的安全,我都已经答应下了,当时府里人都知道我被派出来做事,可现在刚来您就要我走,倒像是告诉别人我没能耐没被瞧上退了回去。”

二丫听了心中有些无奈,一方面气杨浩是个办事糊涂拎不清的,当时不过是神婆子为了钱财胡诌骗人的,偏他就当了真,年纪轻轻就信了这个,当然上两次的事也赶得巧,只是没想到他倒也细致看出众人都不信些这个,就派了人专程做神棍。一方面心中又感激他,瞧着也是个粗心的,却能想到这里不安稳专门派了人来。

杨虎看二丫神情有些松动,便又道:“我家公子说了,您是他救活的,这条命就算是他的了,务必要保护好要是有什么闪失,让我提头去见他。”

二丫抚了额苦笑道:“好了,那你们就暂且留下吧,等过些日子我再好好想想如何处理。”

偏杨虎是一个粗鲁汉子没眼色,还在那里兀自说道:“其实小姐也不用烦心,就当我们是家里的下人随意使唤就行,临来时我家公子也给了我一笔钱,说是就当这几年的月钱,等回去后还会另外赏,公子也让我给您带句话:知道您家里穷使唤不起人…”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累了”若是杨浩在此,二丫恨不得把眼前的碗摔到他脸上,就没见过这么不会说道的人,施了恩还让人记恨,倒也算是本事。

曾小兰此时也已进来了,看情势不好,忙拉了拉丈夫:“小姐都答应咱们留下来,快别说了,没看小姐累了吗?”又对着二丫恭敬地说道:“他就是个粗人,要是说了不中听的话,还请小姐大人大量。”看到二丫摆手,忙拽着杨虎出去了。

小梅小声笑着对二丫说道:“他们家公子倒真是挺有意思的,该不会是…”看了一眼二丫,小梅忙咽了下边的话,低头专心做事。

二丫看着小梅红朴朴的小脸也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她抚着额头不由想起杨浩“拒绝”自己的事儿来,幸亏自己不是真正十四岁的二丫,否则他虽是明言拒绝,可这些个事又无不向人表明他还在意着她,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哪会不想歪了,偏他还一脸无辜地在那自命救命恩人地沾沾自喜。

第二日,曾小兰就过来亲自服侍二丫,神情上倒也变得好了些,想是知道短时间内不会回去便只好认命了吧。不过毕竟是练武之人年龄又稍大些,倒真是有把子力气和巧劲,一应的起卧方便之事,倒是比小梅做得更让人舒坦些。至于杨虎则暂且充当门房。

二丫躺在床上实在是无聊得很,和小梅也没什么话好说,曾小兰只是闷不吭声地安分做好自己的事。小梅见二丫神情郁郁,便说道:“要不我去把书琴姐姐找来,请您读段书听着解解闷。”二丫听了有些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便又问曾小兰识不识得字,看到曾小兰摇头,也只好让小梅去找书琴。

哪知过不多时,小梅就回来道:“书琴姐姐这会不得闲,老爷中午请人吃饭,她正在厨下帮忙呢。这会我也得过去呢,过来给您说一声,就只好让曾姐姐一个人在这伺候了。”因为曾小兰嫌小兰小梅的好似姐妹两个,便不准小梅叫她兰姐,只许叫曾姐姐。

二丫有些惊讶:“现在不正是劝农时节忙得很,怎么父亲今日有兴致请客吃饭?都是请的什么人?”

“就是昨日的程公子。老爷说是要谢他的救命之恩”

二丫不由“哎哟”了一声,自昨日醒来先是猜测那歹徒无果,后又被杨浩的事搅得费神,竟把程公子给忘得一干二净的,怎么说他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太疏忽他了。忙命道:“你快去帮忙吧”

小梅答应着要往外走去,却见书琴走过来,小梅忙说道:“我这就过去了,哪用你催”

书琴笑道:“你也知道你做事磨蹭,还不快去”说着就进了房,来到二丫跟前说道:“程公子想要来探望小姐,让我来问一下,小姐是否方便。”

二丫心想要是杨浩估计这会就乍乍忽忽地直接进来了,这就是文人和粗人的区别吧。待到说自己这个样子也不方便,等以后好了再亲自道谢,又转念一想,他到底是救了自己,此时来看望也是一片好意,况且和他也算熟识,便说道:“你去请过来吧,我正想要亲自向他道谢呢”看书琴退了出去,二丫便对曾小兰招手道:“兰姐你过来扶我坐起来,躺着总归是不太好”曾小兰忙收起对二丫不避讳男女之大防的腹诽,走向前小心帮着二丫靠坐起来,又帮着在床前竖好屏风。刚收拾妥当,书琴就领着程公子进来了。

二丫笑道:“多谢程公子的救命之恩,如今您又来看望,倒让我过意不去,程公子快请坐。”

程公子忙快步上前,却又顿了足担心地说道:“李小姐快别多礼,小心身上的伤。”

二丫笑笑又请程公子坐下,书琴上前奉了茶,便又悄悄朝曾小兰招手。曾小兰只好跟着她一起出来,书琴小声道:“我先在这里守着,等他们说完话我好再引着程公子去前院,你帮我去厨房给厨娘环姐说一下,就说那个肉已是腌制好了,可以用了。”曾小兰心中冷笑,不过是男女私会自己在这碍眼,便用了这么个拙劣的借口打发自己,自己又岂能不识趣,便点点头慢慢往厨房去了。

二丫也在她二人出去时心中闪过一丝诧异,只是书琴办事向来周全,且看她又在门前守着,也不好对此过多说什么,仍是客气地对程公子说道:“当时多亏了程公子及时赶到,否则后果真是不堪想象。”

程公子爽朗笑道:“那天不过是偶来兴致,想要去感觉一下春的气息,没想到能遇到小姐,也是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过昨晚想起还是有些后怕,今天看到小姐,便心安了许多。”

二丫拿帕子掩着口干笑了一下,也不好接话。

程公子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唐突,便咳了一下说道:“只是那贼人太狡猾,当时小姐昏了过去,心中着急也没顾上细看那贼人的样貌,否则画了像定能极快捉拿归案。”

二丫也遗憾地道:“我当时已是慌乱得只想逃走,哪顾得上看他们,事后只记得他们那凶恶的眼神,其它一概都忘记了。真是让程公子见笑了。”

“哪里,在那种情况下小姐还能拖住贼人让仆从去叫人,这份沉着在闺阁中是不多见的。”

二丫低头笑道:“您过奖了。”

“真的,我还问过那差役呢,他都与贼人对打多时,竟也是慌乱中没记住那人长相。”程公子又痛声道:“可惜,没能尽早将他们捉拿,只怕又要为祸乡邻了。”二丫听了心中也有些沉重。

“小姐可否再想想,看可有些遗漏的线索,比如他们的穿着特点,或是他们可是本地口音,又或者他们曾说过什么蹊跷的话?”

二丫仔细想了想,又抬头看向屏风后的程公子,透过屏风依稀看到他微向前探着身子在自己沉寂的这一会工夫里,却又见他将身子向后退了一下,好像是特意做出不甚在意的样子。二丫心中一动,沉吟道:“当时的事很是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远远看着以为他们就是当地村民,也没理会他们在做什么,谁知他们突然就冲着我们喊站住,还要杀人。想来是他们内心鬼祟,偏我倒霉就撞上了。之前也没见他们说话,后来面对面时虽说了几句却也分辨不出是不是当地的口音。”

程公子忙安慰道:“倒是我鲁莽了,让小姐忆起这吓人的事来,这事也过去了,以后不要多想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会被逮到的。”

程公子又满怀关心地问了她的伤势,知道只是崴了脚,倒也没受没什么大的伤,好好养几天便会好的,这才明显放了心。只是那恨不能替她代受的言词动作,倒是让二丫不知该如何对答。程公子也察觉到二丫此时有些心不在焉,忙又安慰了几句,又说以后有什么事只管说,只要他能办到的一定会尽力而为,这才有些不舍地告辞去了前院。

书琴前脚刚引了程公子离开,曾小兰和小梅后脚就相携着回来了,说是厨房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二丫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闭目养神,心中却在思量程公子刚才的表现:若是个小姑娘见他如此感情流露地关心自己,只怕心儿都不知要飞向哪里,只是自己毕竟已是三十岁的妇人,对着一个年轻有礼的小伙子可能会喜欢,却决不会意乱情迷,且那岁数也不是白长的,真情假意还是能分辨出一二的。程公子虽对着自己关心备至的样子,但二丫总觉得他做戏的成分要多些,说不出原因就是感觉,而今天他也并不是要来表示关心的,却像是来套话的,难道这件事和他有关?

第三十四章 夫人来访

第三十四章 夫人来访

二丫自己在心里琢磨了半天,然而她虽已是三十的妇人,却也不过是个内宅女子,眼界见识有限,头都大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巧,小梅和曾小兰拿来午饭,二丫便只好暂将此事放下。后来李县令也没在二丫跟前提起程公子来,许是觉得二丫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多提无益,二丫便也将这事放在脑后去了。

傍晚时分,二丫躺在床上正昏昏欲睡,忽听小梅轻声叫道:“小姐,秀儿姐姐来了。”

接着就听秀儿惊呼着:“怎么就出了这种事儿,下边的人也太不经心了”说着就坐在床前按住不让二丫起身:“别起来,好好躺着”

二丫只好躺在床上笑道:“这事谁能防得住,倒也没什么就是吓了一跳扭了脚,秀儿姐姐怎么来了?”对着小梅吩咐去给秀儿姐沏好茶来。

“这不春天到了,园子里的草木也绿了花儿也开了,夫人想请小姐去观赏呢”秀儿帮二丫掖了掖被角心疼地说道:“来时我还担心别和上次刘婶似的,和您错过了,没想到…唉,还不如和你错过呢,白走一遭也强过你现在…”

“这次可不是白来一遭吗,我现在起不了身,你明儿回去,也不必提这事儿,省得让夫人担心”二丫笑着说完这些话,又蹙了蹙眉想了一下道:“就说最近我父亲忙春耕的事儿,我走不开,等过上几天我再去看望夫人。”

秀儿拿帕子点了点二丫的额头笑道:“怪不得夫人疼你只是你一个小姑娘家的,能有什么事走不开,再说这事儿我可不敢隐瞒”

二丫忙道:“我一个县太爷的千金竟被贼人所伤,如今已过去两日还没能捉到人,若是说出去被刘大人知道,我父亲岂不是…”

秀儿笑道:“就是你小心眼儿多,这泽州府属地民风彪悍再加上穷得疯了,本就不太平,这些大人和夫人都是知道的,要不每次夫人都派人来接你,那些跟来的人可都是好手况且这事也瞒不了,估计李大人不说,那些个属官们也保不准会偷偷上报的,这县太爷的位子香着呢”

二丫心中一动便问道:“是不是有人在刘大人那里说我父亲的坏话?”

秀儿这才惊觉自己失了言,看看屋内只有她二人在,就只好笑道:“不过是那眼窄心小的人,还以为把李大人拉下马来,他就能坐上这县太爷的位子,那可都是朝廷任命的,哪是他想当就当的。我们大人一向器重李大人,哪会受那窝子小人的哄骗只是这些话以后就当我没说都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