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群芳宴都是由国库出大部分,主办的人出些零散茶水酒席,因为大多是公主们来办,这几个钱也是不放在心上的。圣上见妹妹如此体贴自己,心中感慨谁说天家无真情的,心情也就好了许多,哈哈笑道:“哪里就穷成这个样子,让新安只管去办,钱自朕私库里出。”

皇后一边帮着圣上整理衣衫一边也笑道:“我也说用不着她如此,我这里还有些钱呢她又建议群芳宴与百花会摆在一处,我细想了想,倒也使得。今年年初不太平,如今事情都解决了,正该趁着群芳宴来告慰天下,我大齐朝已经走过风风雨雨,正往兴盛上走呢。但是这灾情刚刚缓解,又不宜大肆铺张,二者合一倒也是个好主意。因想着也不是什么国家大事,我便同意了。”

圣上端着茶碗的手一顿,沉声道:“不妥,还是按例来吧。”

皇后疑惑地看着圣上,圣上道:“此时刚刚天下太平,一切还是依例来的好,变来变去,倒是让人心生不安。”

皇后眼眸流转,笑道:“既然您如此说,那我明日就寻了新安来亲自给她解释。只是她今日还为自己出了这个好主意得意呢,此前也有过先例的,世家高官们也未必会说什么,何苦扫了新安的兴呢,她还道这两日要与驸马一同商议出章程来呢。”

圣上摇头道:“梓童有所不知,今日北蛮国递了国书来,明年春天北蛮国的成王要来参加皇太子的册封大典。”

皇后接过圣上手中的茶碗笑道:“臣妾虽不懂国事,只是这本朝册立太子,他国来人朝贺也是应当的,这与群芳宴有什么关系?”

“如今我大齐已与东临国缔结了盟约,最近几年应能同进同退,且又开了互市,北蛮国未免没有想法。看他未趁着咱们天灾人祸有所动静,看来也是想与我们交好,所以这个善意咱们得先暂时接下。”

圣上看着皇后仍是不解,便又解释道:“北蛮国的国书中提出想代成王向我大齐国公主提亲。”

皇后心中一惊,忙道:“我记得那成王乃是北蛮国储君,好像是两年前就娶了王妃的,算着也有二十多岁了吧。如今仪秋才十三岁,明年也才十四岁。她虽不是我亲生的,可也是我疼着长大的,别说她年纪小,便是再大些,我也是不忍心让她嫁去他国。圣上统共才三个女儿,且那徐妃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便是看在她这些年恭谨侍候圣上的份上,圣上如何忍得下心。”

圣上叹道:“她们身为公主,自小享受荣华富贵,此时也该承担起她们的责任。这次北蛮人定是打着咱们大齐朝粮食的主意,而我们大齐则缺了良马,两国联姻各取所得罢。”

皇后见圣上主意已定,便知自己此时说什么也不中用,于是道:“可是,仪秋年纪太小,我实在是不放心。”

圣上笑道:“所以这次群芳宴不能与百花宴合在一处,皇后就帮着挑些世家女好陪着仪秋一起嫁过去。此事先保密,等有了章程再说,也让仪秋好好过个年。”

皇后低下头恭敬地道:“圣上请放心,臣妾定不负圣命。”

圣上忙拦着皇后笑道:“此是你我夫妻在室内,何须如此多礼。”说罢便拉着皇后走向内室,皇后却微不可察地向后点点头,曹女官忙悄悄退了出去。

第二日皇后侍候圣上去上早朝,曹女官悄声禀道:已经让人在徐程二妃跟前透了透口风。皇后点头笑道:“你亲自去接新安公主进宫,只说我有要事相商。”

皇后用过早膳,众妃嫔前来拜见,果见徐程二妃面色有些憔悴。她只装没看见,笑道:“今日我与新安公主有事要谈,你等无事就不要来打扰了。”说罢便让众人退了下去。

新安公主来前,已经让驸马帮着想了好些将两场宴会合一的好点子,没想到皇后却道圣上不同意二者合一。

她不由得怏怏不快道:“我这是给皇兄省钱呢,怎么就不行了呢,以前也有过这种先例的。嫂子,你说说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啊。”

皇后只得道:“此次群芳宴,你皇兄自有用意”

“啊,难道皇兄要选妃?”新安公主疑惑道:“不能啊,老祖宗可是订下了家规不许在群芳宴上选妃的。”

皇后连连摆手笑道:“你这刨根问底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真是怕了你了,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真相。”

新安公主忙凑过去,听皇后说完后,不由大叫道:“让仪秋去和亲,皇兄怎么舍得?”

皇后忙拉着新安公主道:“你快小些声,这事儿朝中都不知道呢,这些国家大事,咱们后宅妇人如何懂得。唉,也是仪秋这孩子命苦,正摊上这么个事,不然高高兴兴嫁在京城,陪着咱们多好。”

新安公主也有些兔死狐悲,气愤地道:“和什么亲咱们不仅要赔进一个公主,还要赔进去我大齐多位世家贵女。罢了,一会儿我去看看仪秋。”

皇后忙道:“你可别告诉了她,你皇兄特意嘱咐道不可让她知道,也让她好好过个年。另外这事也不许对外泄露,省得到时世家女明日都许了人,仪秋就只能一个人嫁去北蛮国了。”

新安公主不耐烦道:“我晓得事情轻重,一个公主还不如几匹马重要。”说罢,就先告辞去了徐妃宫中。

皇后见她离去,令人拿了上次群芳宴上欲说给杨浩的那些女子画象看着,不一会就见有小宫女来悄悄禀报曹女官。

皇后笑问:“是不是新安忍不住说了。”看到曹女官点头,她又笑道:“新安自小得宠,心思单纯,没有心机,此事倒是有些利用了她,我这心中还真是有些不安呢。”

曹女官忙道:“这是娘娘一片爱女之心,新安公主也是心疼大公主,又被徐娘娘套话,这才说了出来。圣上向来喜爱新安公主,想来也不会怪罪于她的。只是两位娘娘便是去圣上处哭求也未必管用,倒是小心圣上怪罪皇后娘娘办事不慎。”

皇后叹道:“徐程二妃历来对我恭谨,我也是投桃报李罢了,此时说了便是没法改变,也胜于最终才知道连个求情的机会都没有,倒是平白辜负了我们往日的情分”

果然过了不到一刻钟,就见新安公主哭丧着脸进来,对着皇后说道:“嫂子,我没管住自己的嘴,竟是将和亲的事说了出来。”

皇后忙道:“什么,你说了出来,在哪里说的,都有谁听到?”

“就在徐妃宫里,只有徐妃和仪秋听到了,现在她们两个正抱在那里哭呢。”

皇后松了口气,安慰道:“她们早晚都得知道,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一会儿我会过去劝她们的,你这是疼侄女的一片心,圣上会体谅的,我也会帮着你说话只是此事到此为止,再不许提一字,知道吗?”

新安公主忙道:“我记住了。也不知皇兄现在有没有时间,我去向他请罪去。”

“这倒不必了,他最近几日都忙的很,你不必等他,回头我会好好与他说的。必不会怪罪于你。”

新安公主也觉得此时避避风头也好,等皇兄消消气再说,有皇后嫂子在,她倒是不怕皇兄会与她心生芥蒂。

皇后送走新安公主后,便去了徐妃处。徐妃忙接了进去,又令人退下,拉着大公主跪下,哭道:“娘娘,您得帮帮嫔妾,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怎舍得让她和亲。她还是个孩子啊。”

大公主只是低头落泪,皇后上前扶起大公主,拉着她坐下,又令徐妃起身道:“这乃是国家大事,那北蛮国要联姻,于两国百姓大有好处,圣上不能以己之私拒绝此事。”

大公主泣道:“母妃,这是父皇做的决定,您便是逼母后也没有用的,女儿身为大公主自然是要承担这个重任的。”

徐妃见女儿如此懂事,不由泪珠涟涟。皇后也心下恻然。

不想此时又听宫人传报:“程妃娘娘到”

话音未落,程妃已经走到殿中,她自昨夜得知和亲之事,便心中不安:仪华是嫡公主自不会下嫁北蛮,仪秋是圣上第一个女儿,自来极得圣上宠爱,如此一来自己所出的二公主仪雪便极有可能出嫁。

但是此事极为机密,自己一早就得知,只怕会犯了圣上禁忌,好容易自新安公主处看出些端倪,她知此时皇后必在徐妃处,便急忙来讨主意。

第一六五章 第一淑女

程妃见过皇后,跪在那里也不起身,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公主们都还是孩子,此时怎能嫁人,她们又自小养尊处优的,是我大齐朝尊贵的公主,难道要跑去他国做妾与人争宠?还求皇后娘娘劝劝圣上”

徐妃见来了个同盟的,也忙磕头求道:“还请娘娘劝劝圣上。历朝历代和亲,也没有都用真公主的,自宗室女或勋贵世家选就是了,再者妾可是听说了,咱们大齐如今第一淑女可是极贵的命格,说不定就是一国王后呢。”

因为前一届的群芳宴及百花会,李淑妍因才貌无双被一些风流少年权贵封就了“大齐第一淑女”的名号,还为她写了不少的诗词以做赞美,可惜因为李淑妍行事低调又在家清修一年,倒是让那些自诩风流人物的少年们一腔情意付了满江春水。

皇后叹口气,道:“罢了,你们都起来吧。我今晚会向圣上进言,只是圣上心中装着的是国家大事,不是你我只看后宅这片地,宗室贵女就该嫁到他国为妾吗?徐妃你就少牵扯他人,我会劝着圣上些,但管不管用,我可不敢保证。”

徐程二妃忙道:“总要试一试,如果圣意不能改,也是公主的命圣上向来敬爱娘娘,如果娘娘都劝不进话,嫔妾们也只能认命了。”

皇后不由笑道:“你们说的倒是轻巧给我戴了这么顶高帽,看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我便豁出这张老脸。只是你二人本是侍候圣上的老人儿,应是为其他妃嫔做表率的,今日却擅自打听前朝秘事,如今是仪态全无闹成这样,不能不罚。”

只要能保住女儿,罚了又如何,被皇后罚总强于被圣上罚,二妃忙道:“应该的,嫔妾领罚。”

皇后想想道:“将近年关,宫里宫外事情多,此时罚了你们倒是让你们躲了清闲,且大过年的也不好,不如等明年出了正月,你二人禁足两个月”

二妃急忙叩头领皇后懿旨。

果然晚上圣上一脸怒气地进了皇后宫中,却见皇后正穿了朝服规规矩矩地跪在阶前。圣上见此忙上前道:“皇后,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皇后低头答道:“臣妾是向圣上谢罪来了。圣上本是相信臣妾,才告诉臣妾和亲之事,可是今日却不慎走漏风声令徐程二妃得知,臣妾辜负圣恩,请圣上责罚。”

圣上看着一身朝服,却又素着脸儿的皇后,此时竟有些楚楚可人的情态,心中火气消了大半,忙扶起皇后道:“此事也不能全怪你,都是新安不知轻重闹得。”

“圣上如此想,更是臣妾的罪过了。新安心思单纯,这也是圣上所喜的。臣妾本该想到她守不住话,可是因想着她素来疼爱几位公主,不免存了点想头告诉了她,不仅利用了她也让圣上对她心生芥蒂,竟是愧对了她的那声嫂子。”

圣上忙道:“梓童放心,此事我不会怪她的,明日我就赐她东西给她压惊你也是一片慈母之心,让仪秋心中早做准备也未尝不可,只是徐程二妃向来看她们是个好的,没想到如此不识大局。实在可恨,定得要罚。”

皇后忙道:“她们不过是一时心疼女儿太过,臣妾已经罚了她们,幸好此事未传开,否则臣妾的罪过就大了,明日圣上赐给新安的东西就自臣妾俸禄中扣罢”

圣上也知皇后向来赏罚分明,便也同意了。

皇后又道:“今日臣妾反复思量,这公主乃是圣上骨血,身份尊贵无比,那北蛮不过一蛮野小国,便是给了公主王后身份,亦是委屈了公主。如今说好听些不过一个储君侧妃,实际还不是个小妾,这让圣上的颜面搁在何处?”

圣上皱眉道:“朕如何不知。可是我大齐地域广阔物资丰饶,良将亦多,可是却没有良马,如今对付东临国已是勉强。再者北蛮缺少铁武器铠甲不多但多良马,如今一座铁矿明晃晃开在他国门前,等他有了足够的条件开战,大齐不是等着挨打吗。”

皇后笑道:“北蛮要娶公主不过是为了表示诚心及做为盟约的见证,但他更重视的只怕还是公主带过去的嫁妆罢了。便是嫁个真公主却嫁妆稀薄,他必不喜,只要嫁妆够多,他未必在意是不是真公主,且如果那个贵女姿容无双才学过人,乃是大齐第一淑女,他必无话可说。”

圣上连连道:“不妥不妥,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要在大齐权贵之家选出一位公主来,只是要拿我大齐第一淑女去北蛮做妾,岂不是太抬举了他。”

难道大齐第一淑女比自己疼爱多年的亲骨肉还要尊贵?皇后感觉此时的圣上变得有些陌生,爱情竟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冷情,李淑妍的魅力果然够大,瞧着她倒象个有野心的人,又对圣上影响如此之大,看来以后不得不防

皇后调笑道:“他北蛮自然不配我大齐朝的第一淑女,除了圣上也没人能配她。”

圣上忙道:“皇后慎言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可当不得这个玩笑,她一个伯府之女,再如何也比不得皇后。”

皇后不由咯咯笑道:“原来那位第一淑女是伯府之女,妾倒是不知呢。”

圣上也知自己失言,尴尬笑道:“你这个促狭儿,倒是捉弄起朕来了。”

皇后正色道:“宫中已好几年未进新人了,如今好容易有能得圣上喜欢的女子,自然要纳入宫中,以便圣上朝事烦劳之时,也能轻松一下。至于和亲之事,臣妾仍是建议圣上不要真嫁公主,为了不使大臣寒心,他们的女儿自然不能选去和亲,如今只能自宗室及勋贵之家先出,他们大多未建寸功,却享受朝廷供奉,只怕也是心中不安,此时正好让他们也表现一下忠心,再者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大多只是撑着个空架子罢了,真能出位公主也是他们的荣耀。”

圣上摇头道:“如果不嫁公主,自然要选宗室勋贵最出色的,岂能如此便宜了他。”

皇后掩口笑道:“陛下,臣妾还有话说。此次挑选和亲之人,却有几个人需排除在外的。一个便是那川阳侯府的刘楚玉,她家如今倒是勋贵中较有出息的,且她哥哥又是熠儿的老师,将来少不得重用,如果选了刘楚玉倒是寒了他的心。还有就是永宁侯府,那是高宗懿宸皇后的母家,一向守本分,且又是我杨家老祖宗敬国夫人出身之处,也算是我的一点私心,不想让她家骨肉分离。”

圣上点头赞叹道:“皇后如此不忘本,朕岂能不随你之意”

皇后施礼谢过,又笑道:“圣上如此体贴臣妾,臣妾岂能不投桃报李,那绵乡伯府的李淑妍乃是如此优秀的女子,那北蛮国不配,自然也不能选的。”

圣上忙笑道:“真是我的贤妻只是李淑妍进宫的事朕自有主张,皇后无需操心。”李淑妍是如此有才情又聪慧的女子,身上又有一股傲气,如果能不以圣上的身份,而单纯因为自己来征服了她,岂不是佳话一段。

皇后假意道:“这还没进宫呢,圣上就如此护着她,臣妾可是要吃醋的。”

圣上哈哈笑道:“你是朕的皇后,任谁也不会超过你的。”说罢拉着皇后共入鸳帐。

第二日圣上临上早朝前,对皇后说道:“我想了一下,除去你说的那几个人,倒是紫凝是个尖儿,且她又是宗室之女,最是合适不过的了。这些年瑞王实在嚣张的不成样子,去年浩儿的事,朕可是没忘,这次也让他心疼一次,就当是为浩儿出气了。”

皇后忙道:“只是为了浩儿的那点委屈,而如此对待紫凝,臣妾实在不忍心。”

圣上笑道:“如今也是没办法。瑞王的势力越发大了,也得警醒他一下。皇后聪明,此事还请皇后帮着促成,务必要紫凝心甘情愿的如此瑞王也没话说。”

皇后弯眼一笑:“圣上放心,臣妾必会完成圣上的旨意。”

圣上笑了笑,放心地去了朝堂。对于这个皇后,他非常的满意,姿色才情俱佳,又聪慧机敏有些手段,难得对自己一片真心,又心地善良,后宫在她的掌管下,温馨而宁和。

圣上走了后,徐程二妃忙来给皇后请安。当听到皇后说圣上改变了主意,要自宗室勋贵中挑选公主,且如今已初步订下是紫凝郡主。二人皆松了口气,自来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二人虽对紫凝郡主有些小愧疚,终是喜悦占了上风。

可是等皇后说出那几家排除在外的权贵之家时,二人脸上却是有些不好看。川阳侯府和永宁侯府都是有情可原的,可是李淑妍明显的就是圣上偏心。

向来心直口快的程妃冷笑道:“怪道咱们后宅女人都能想出的法子,偏圣上此次就没了主意,非要拿亲生女儿去抵,原来是投鼠忌器。这还没进宫呢,就将圣上魅惑至此,亲生女儿都靠了后,等她进了宫,我倒要看看她是如何的三头六臂”

“程妃慎言”皇后喝止道:“想来是我最近管束得松了,让你越发没了规矩,竟敢随意质诼圣上。”

程妃忙站起来低头不语,徐妃劝道:“皇后娘娘,她向来极守规矩,只是这次有些口快了,还请您宽恕她这一次”

皇后这才道:“看到徐妃的面上,这次就算了,你要记住祸自口出。坐下吧。”

程妃忙道:“谢皇后娘娘开恩,谢徐姐姐为我求情,妾也是因为是皇后这里才会如此的,在外面决不敢放肆。”

徐妃笑道:“程妹妹进宫也好些年了,一直都守着规矩呢说起来这宫中也有几年没进新人了,如今这冷不丁进来一位,又不知脾性如何,这心中倒是有些慌慌的。”

皇后笑道:“不要说是你们,便是本宫初次见如此不一般的女子,也是心中没底,正好今日还有一事,正好试探一二。”

第一六六章 各有悲喜

“她再怎么也越不过皇后娘娘您去只是不知娘娘要如何试探?”程妃快语道。

皇后笑道:“曹女官,你换了衣服悄悄地去一趟绵乡伯府,将和亲之事亲自告诉李淑妍,务必告诫她此事只有她一人得知,务要保守秘密,若是传出去定不饶她。”

曹女官忙接令退了下去,皇后笑道:“时间还长着呢,不如咱们去闹闹仪秋她们三姐妹去。”

徐程二妃也想早点让女儿知道事情结果,忙随同皇后一并去了。

李淑妍听到祖父传唤,忙带着丫头婆子来到祖父的外书房。绵乡伯令人都退下,只孙女一人进房间。

李淑妍心中纳闷,等进了房间,便见书房中除了祖父外,还一位年近三十气质脱俗的女子。

绵乡伯看着孙女笑道:“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曹女官,和咱们乃是世交,平日里也多有帮衬,你过来给曹姑姑见个礼吧。”

李淑妍心道:怪不得祖父会有撮合自己与大皇子,看来果是有依仗的。她可是知道这曹女官便是皇后身边的心腹,她一句能顶别人百句千句。李淑妍虽如此想,动作却也不慢,只见她恭恭敬敬上前盈盈行礼到:“妍儿见过姑姑”

曹女官忙拦道:“快别如此,倒是折杀我了。”又自腕上褪下一只玉镯道:“初次见面,实在是有些仓促,竟没准备礼物,这个手镯是皇后娘娘前儿赐给我的,今日便送你把玩吧。”

李淑妍看那玉镯水头极足,如一汪碧水似隐隐流动,且又是皇后所赐定是极品价值不菲,她不由两眼放光,又想到曹女官乃是后宫女官,对规矩要求严格,于是收敛了脸上喜色,不慌不忙将玉镯带在手腕上,嫣然一笑:“果是好玉,不愧是皇后娘娘所赐,倒是偏了妍儿了。”

曹女官眼神何等锐利,自然后出李淑妍前后不一,心中暗自纳闷,却也不得不赞她是个会做戏的。想到今日来的目的,等看到此书房再无别人,她也不客套,直接言道:圣上欲自勋贵之女中选出一位充做公主,嫁与北蛮国。

李淑妍心中鄙视当权者,自己无能就让个弱女子去受罪,又暗自叫苦,去年什么命格极贵,可别被人拿去做了文章,让自己充当这个和亲角色。

曹女官暗是细细观察李淑妍,又反复叮咛:圣上不欲此事现在传开,因当日圣上对皇后说时,只有自己在身侧。因两家世交的原因,她才冒险亲自来通知一声,希望此事一定不是传出,否则她只怕性命不保。

绵乡伯祖孙二人忙保证必不会传出,曹女官这才放心告辞而去。

曹女官上了车,反复回忆当时李淑妍的反应,她觉得越发看不透她。

如果是别的女子听到要去和亲的消息,大多会花容失色,惊慌不已,但是李淑妍面色却是淡淡的,甚至还能想着问自己一些关于北蛮的情况,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如此的冷静,真是让人不敢小觑。

可是说她波澜不惊却也不象,她看那个玉镯时,眸子里明显有些待价而沽的亮光,这不是一个伯府受宠嫡小姐该有的。那个玉镯乃是玉中极品,小姐们大多得了总是欣喜,过后反应过来便会有些羞涩,但她却能将那种情绪不着痕迹地隐了去,给人的感觉是落落大方淡雅宁静。这个人实在是奇怪极了。

就在曹女官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时,不防猛然摇晃了一下停住了,她一时不察身子竟冲向前边,幸好她及时拿住车帘才没被抛了出去,额头到底是重重撞到车壁,疼得她不由呻吟了一声。

这时就听一个充满夸张语调的声音传来:“这不是归德将军吗,怎么这么不小心,竟骑马撞到了别人的车轿上。也不知有没有人受伤”

曹女官细细一听,不由笑了,那是国舅爷杨浩,今天竟也做这抱打不平的事来了。

就听归德将军林振威在外道:“是在下走得有些匆忙,这才撞了上来,不知可有大碍,前边倒是有家医馆。”

曹女官揉了揉额头,因要赶回宫去回话,便笑道:“倒是无妨将军不必放在心上,奴家还有事先告辞了。”

林振威看着曹女官的马车离去,此时心才平静下来。

今日他与母亲商议,要去绵乡伯府提亲,求娶李淑妍。哪知母亲却告诉他,听说绵乡伯府与川阳侯府早就有联姻之意,过了群芳宴应该就会正式订亲,自家又何必会讨这个嫌。

林振威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李淑妍耍了,当日她虽没收下诗词,但是那话语明显得是有了情意的。他不由得一腔怒火,想要立马找到李淑妍,问问她,到底要许几家。没想到一时没注意到,就骑马撞了人。

经过这一耽搁,他清醒过来。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李淑妍如此优秀,自然会有人发现,这姻缘之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自己也不好强做主,如今母亲又不肯现在求亲坏了她的姻缘,到群芳宴的还有一段时间,倒是能另想办法。

于是,他看着杨浩笑道:“今日好巧,竟遇到了杨中郞将在下还有公事在身,就不奉陪了,告辞”说完一拱手,打马而去。

杨浩拱手作别林振威,有些意兴阑珊地叹道:没想到世人眼中的楷模也有骑马撞人的时候,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看来不光自己这种纨绔浪荡子会做这种事。本想着看那被撞的人会扯着他嚎叫让他赔银子,自己也能看场好戏,谁知白白让自己兴奋一场。

因为杨浩与林振威年纪相仿,于是自小被人说道同是武将之家出身,看人家林振威如何如何好,你杨浩如何如何差,所以今天看到林振威要出丑,就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杨华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上前道:“公子,那木炭都让人送去李家了,咱们还用得着巴巴去吗?”

杨浩一听,咧嘴笑道:“怎么不去,好容易有个借口,赶紧走。”杨华看着他傻笑了一天了,只得摇摇头跟了上去。

杨浩昨日得知父亲已经向李父提了亲,看样子李父倒是没什么意见,只说要回去与二丫商议一下。杨浩心想,二丫早在几年前就想嫁自己了,如今正合了她的意,怎会不同意呢,这门亲事是十拿九稳了,只等过段日子找机会劝说母亲了。

杨浩是越想越乐,今日一大早又想到已是入了冬,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今年因为是灾年,什么东西都贵,再者他们家也没有农庄在此,没法烧得好炭。于是便去和父亲打了声招呼,将庄子上送来的炭分了一部分,让人送去李家,因为前年也送过,故众人也不起疑。

于是恰巧就碰到林振威的事情,本以为能看个热闹,便让炭车先行,哪知却让人失望,不过想到或许能见到二丫,杨浩又开心起来。

可惜等他到了李家才知道,自己想得太乐观。李家痛快地收下了木炭,杨浩便知李家已同意这门亲事了,不由心花怒放。

但是当杨浩提出要去后院给老太太请安时,却被三丫道:“那是后院,你如今是客,如果任你去到那里,倒是我们失礼了。”

于是杨浩被三丫陪着在外院喝茶,杨浩又建议去中院考较三丫的功夫,哪知三丫却道:“男女七岁不同席,我如今读书习武,都在外院,如果师傅想要教导我,在外院便是。”

杨浩赌气道:“罢了,我还有点事,再说吧。”

三丫于是便送杨浩出门,杨浩临走时犹不甘心地回头望向中院的垂花门,却瞧见门后隐了一角衣裙,不由心情大好,对三丫笑道:“不用送了,外边冷,赶紧回去吧。”

躲在门后的二丫,听到杨浩明显转变了的声音,不由含羞带笑回了房。她没想到杨将军昨日才提的亲,杨浩今日就能厚着脸皮上门,看着祖母她们揶揄的目光,倒是弄得二丫进退皆不在自。

李淑妍自曹女官走后,在心中暗暗思量和亲之事。她们这些只圈在家中的女子自然害怕和亲,但对于她来说,反正现在还没有真正心仪的人,嫁去哪里都一样。正好借此看看塞外风光。

也许自己的良人是在外邦,自己将成为外邦的王妃?可是那长相酷似前世恋人的圣上,又与自己有什么联系呢,如果之前没见过圣上,她也没想过要与他有交集,但是因为他的长相,李淑妍心中有些侥幸,不过想到他的三宫六院,她的心口又发闷。

如果妍儿和亲,却是于家族没有多大益处,绵乡伯道:“得赶紧想个法子,你决不能和亲。”

李淑妍脑中早就天马行空,她笑道:“其实我倒觉得嫁去北蛮也不错。在京城日日关在这小小四方的天地之间,都要闷出病来,如果能去北蛮过些没有繁文缛节的日子也是不错的。”

虽然曹女官言道北蛮粗野不知礼数,那是不是他们没有大齐朝这么多的条条框框,生活得更率性。要不怎么有那么多的穿越女寻寻觅觅后,最终嫁入了外族。

绵乡伯嗤笑:“大齐是繁文缛节多,但是你自小学起已是熟了的,如果去了北蛮少不得要从头学他们的规矩,再说你又如何得知北蛮就规矩少,天下乌鸦一般黑。再说了,那成王已经娶了王妃,身边侍妾也少不了,大老远跑去做妾,这种日子有什么好。妍儿,你虽聪慧却终是年轻,有些事情想不到也是有的。”

第一六七章 紫凝郡主

李淑妍果然吃了一惊:“他都有王妃了还来求娶公主?”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再说他将来会成为一国之君,嫁过去妃位总是少不了的。只是这和亲,两国和则日子好过些,两国不和这日子可就难了。我看这几日就与川阳侯府订亲,那刘栋虽不是最好人选,总比去和亲好。”

可以说刘栋是个好男子,可是李淑妍觉得自己真得对他没感觉,她想拖一拖再看看,反正那北蛮人要在明年春天才来,她还是有时间的。

于是李淑妍忙劝道:“本来说好要群芳宴后再说的,此时曹姑姑刚来,咱们就急着订亲,万一引人起疑倒是害了曹姑姑。再者她让咱们保密,如果咱们催着刘家的人订亲,没什么说法倒象是我有什么不妥似的。”

绵乡伯只得道:“也罢,再好好想想,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而皇后等人听了曹女官回禀,脸上各有所思。

徐妃又细细问道:“她只道要保守秘密,就没再多说什么?据我所知,李淑妍有不少交好的名门闺秀,其中尤以与川阳侯府的刘楚玉最为交好”

如果李淑妍告诉了刘楚玉,那么她就负了曹女官;如果她不告诉刘楚玉,面对深厚的姐妹之情,她却只是明哲保身,也够让人心寒。不管如何,在李淑妍未时宫前,徐程二妃已是在心中对她起了防范。

皇后笑看着眼前一切,她早就看到曹女官的额头上青了一块,此时正事已完,皇后便关心地问其缘由。

曹女官忙笑道:“回来的路上,马车被归德将军惊了,下官没提防碰了一下,已经不碍事了。”

皇后笑道:“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下去找太医要些好药膏让人看到,倒是损了本宫的名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