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圣上又下了一道圣旨:着三位公主去玉真观出家修行一年,为大齐朝祈福。

此时北蛮求娶公主一事已经成为不是秘密的秘密,公主现在去道观修行一年,明显得是圣上不想嫁女儿了。不过去年则遭了灾,边关勉强平定下来,正适合休养生息,不易节外生枝,和亲之事势在必行,看来圣上要想自宗室勋贵之女中选出一位来充做公主下嫁了。

正在大家猜测之时,皇后又下了道懿旨:三位公主年幼,另选绵乡伯府嫡二小姐与永宁候府的两位嫡小姐一同陪同公主去观中修行。

世家小姐们不由心中羡慕这几位小姐,如此一来,她们倒是躲过了远嫁北蛮之事。

如今册立太子在即,圣上也稍微消除了要打压杨家的心思。当年是因为边关不稳处处要仰仗杨家,且又与太子妃柔情蜜意之时,故他也是真心疼爱杨浩,后来见杨家没有归还手中所有兵权的想法,他便担心杨家会有不轨之心,愈发想要带坏了杨浩,倒也念着那几年的情分,打算让他虽不能建功立业却也享尽一世荣华。

不过此时太子羽翼未满,尚需外家的扶持,倒不能太过打压杨家,横竖大皇子与杨浩不睦,想来不会出现外戚专政的局面。

所以对于在玉真观守护之人,帝后二人最终商议选定了公主的亲舅舅杨浩。

接到这个差事的杨浩倒是满心里不高兴。

一出正月,自认为已经思虑成熟的杨浩,便趁着个机会在父母跟前,提出要去求娶李秘书郞之女,杨夫人自然大加反对。

杨将军此时倒也兑现与儿子的诺言,帮着劝说道:几年前倒是见过那李家女,看着才貌俱不错, 且关键儿子喜欢,随他去吧。

杨夫人驳道:“如果真是不错,为何在京城之中,没听过她的美名?老爷见她时她年岁尚小,谁知道这几年人长大了,这心思有没有变大。”

又对杨浩说道:“你这几年经常去那李家,只因你父亲说那李大人为人正派有才学,让你也跟着学些好的,我这才没拦着你。后来你又道给他家小子做师傅,我还道你能为人师表,正好可以借此审视自己的不足,哪里想到竟是为了他家的女儿!”

杨浩忙道:“母亲也太将儿子想的不堪了!她一个娴静官宦小姐,只在家中做些女红、孝敬长者教养幼弟,都是本分之事去哪里扬名!儿子也是这些年来看她品性纯良,才要求娶的。”

“品性纯良?你统共见过几个女子,就敢给此评价?这些个小门小户的女子,自然也有知道自己斤两守着本分过日子的,可是就怕有那眼浅的,进了京城见了富贵人家的生活,心中生了求富贵荣华的心,专勾了依附你这等没见过世事的人!”

杨浩争辩道:“她可不是那种人,您也要相信您儿子的眼力了,说实在的我长这么大还就没看错过什么人!”

杨夫人见儿子一门心思地为那李家小姐说好话,不由心中暗骂也不知是什么样子的狐媚子,竟将一向不近女色的儿子迷成这个样子,什么门第出身一概不理。

杨将军看到儿子求助的眼神,不由得打个哈哈道:“李秘书郞倒是个正派的,想来他教导出来的女儿应该差不了。”

“这女儿自来都是母亲教导,父亲为人正派,可是这做母亲的却未必能教出好的来!”杨夫人不满地看了丈夫一眼,又道:“暂且就当她是个品性好的女子。只是据我所知,她母亲只是一位乡野妇人,如此出身的母亲,你能指望她教出个仪态万方的女儿来?”

杨夫人看着儿子要张口,便道:“你先别急,且听我慢慢说完。将来你的正妻可是代表整个将军府的,皇后那里也少不了要露个面,到时一股子小家子气,再不懂得如何与诸位娘娘夫人们交往,举止不当,言语欠妥,丢得可是咱们整个杨家的脸面。”

杨浩笑道:“凡事都有个过程,第一次露怯,以后次数多了就好了,再说以咱们家的声望,她与人谈笑风生,便是全无架子待人和气,如果她冷落了人,也只当她身份高贵矜持,怎么做都会有人称赞,也都有会有指责,咱们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哪管得了别人怎么看。”

“好,这外面的先不提,只说她家最大的家底也不过是她们的那套宅院,这还是让你东偷西摸得了那几百两银子帮着勉强买的呢,就这么点家底,凭她将来如何掌管整个将军府的产业。”

杨浩越发的不以为然了:“这有何难!谁家当家不是当家太太夫人,还真没听说过是哪家的小姐在管家,可是等她们成了当家人时,还不一样做得很好!要不怎么有媳妇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呢,还不是让婆婆能好好教导她们为人处事当家理事的。到时劳母亲好生教导她一番就是了。”

看来儿子倒是有备而来,杨浩什么性子,杨夫人自然知道,没想到他一个粗人,竟将自己所说的逐条驳回,她不相信是儿子自己所想,只当是那李小姐挑唆的。

杨夫人越想越气,不由道:“不管你如何舌灿莲花,我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你也别被一时的美色所迷惑,你将来在外带兵,这府中一切就靠她,以她的眼界能担起教养子女的担子来吗?至于外面的夫人交际,你也不要小看了,有时真能意想不到地帮你老大的忙,可是就以她的卑微出身,谁会正眼看她,到时真有什么事可就悔之不及啊。”

杨浩一想跳了起来:“我自来只听说夫贵妻荣,还没听说谁家爷们是靠着妻子在外面的交际得了官,便是因此得了官,也是怂人一个。我杨浩可不是这样的人。我杨家自来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我也会让我的妻子以我为荣,到时我看谁敢小看了她,自来女子嫁人后的地位是她丈夫给的,不是她父亲给的。就是母亲您,在姐姐未做皇后之前,谁敢小瞧您,还不是因为父亲!”

第一八零章 为老不尊

杨将军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说得好,不愧是我杨家的种!我杨家男儿的官职,自来是从战场上一刀一枪流血拼来了,只会给妻儿带来荣耀,而不是靠躲在女人身后求来官职。”

杨将军说完后,看到妻子已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忙又对儿子喝道:“只是做儿子的哪有你这样敢和母亲顶话的!还不快退下!”

杨浩也知不能逼得太狠,总要母亲慢慢想过来,于是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就在杨浩准备图图徐之,打算每天去母亲那里缠磨总在这几日水滴石穿,却接到去玉真观护卫公主的差事,如今这事不仅还没结果,此时却又担心母亲会趁着自己不在去难为二丫。

杨夫人没想到自己在儿子眼中竟成了如此恶毒的人,不由心中不快,道:“你只管做好你的事情,我是那种为难小辈的人吗,便是为了你安心当差,我也不会寻她出气。”不过见儿子如此着紧那李小姐,杨夫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想着倒是真该寻个机会,会一会那个她,看究竟有何通天本领,迷得儿子如此神魂颠倒。

杨浩得到母亲的承诺,且父亲此次也会在京城,想来也会劝着母亲些,这才放了心。

不过杨浩还是抽了个空就去与二丫道别,安慰道:“虽然说是一年,等那北蛮人一走,她们肯定就会回宫的,你也不用担心,只好好照顾好自己才是。等我一下山,就让家人来提亲。”

杨浩怕二丫担心,想了又想,终是没将母亲反对之事说了出来,这些是自家的事,自己自然能解决,何须让二丫跟着担心,也免得将来二丫对母亲有心结生分了。

二丫听杨浩说要来提亲,脸上布满红晕,强忍羞意嘱咐道:“这次你是主将,虽说这玉真观就在京城边上天子脚下。可是三位公主的安危是大事,万不可掉以轻心。凡事要小心,多想一想,万不可意气行事。”

杨浩笑道:“你放心,我明白事情轻重。”

二丫却忍不住道:“你若是能克制住自己易激怒好冲动的性子,不知得少生多少事呢?”

杨浩被二丫唠叨了半天,不过想到此后二人得好长时间不能见面,且她也是为了自己好,一方面觉得有些心烦,别一方面又觉得出门被人如此记挂着的感觉也挺好的。

二丫又道:“此去还有除了公主还有三位小姐,你…”

“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离得远远的,再说了里面自有宫女嬷嬷,我只驻守在外面,遇不到她们的。”杨浩忙接过话头,连声保证。

二丫不由笑了起来,又嗔道:“你现在就开始不耐烦了,为免得被你厌烦,我以后只好不再说话了。”

果然娶媳妇就是个麻烦事,杨浩不由为自己多年前就总结出来这句话而自豪,不过两个人就这么唠唠叨叨相互关心地过一辈子,想想倒也不坏。他忙笑道:“还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保证洗耳恭听。”

“该说的也都说了,倒也没其他的了。只是你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如今虽进了春天,可这天还是冷的。”

杨浩看着二丫单薄的身子,也想起她去年因为自己没少担心,以致于形容憔悴,于是忍不住也唠叨着叮嘱她好好保重,一时又信誓旦旦地保证等他回来一定来提亲,不要忧虑过度反伤了身子,倒是让二丫又羞又烦的,幸好皇后也使人来传杨浩去说话,二丫这才解脱了出来。

皇后因见李淑妍越发的美艳,倒怕弟弟血气方刚被迷住了,这才把杨浩叫来好一通唠叨,无外乎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当差、同时也要注意男女之大防。

杨浩终于忍不住了,可是一个是自己的媳妇一个是自己的姐姐,他也不能发急,只得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如此,我又不是小孩子,自然懂得照顾好自己。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除了仪华外,其他女子我都会离得远远的。”

皇后倒是不理会杨浩口中的“一个两个”,除了自己那个嘱咐他的自然是母亲了,她悄悄笑道:“其他人倒也罢了,只是绵乡伯府的那位,圣上倒是有些想头,你可不要被美色迷了眼,夺人所爱。”

杨浩闻言看了姐姐一眼,见她神情并无异样,还是忍不住嘟囔一句:“老不羞!为老不尊!”

皇后听了忙拍了弟弟一下,道:“胡说些什么!”

杨浩自认这世上姐姐乃是第一人,嫁给圣上是圣上的福气,前些年为了子嗣纳了些妃子也就罢了,如今大皇子也十五岁了,再过一个月就要册为太子,眼看着就要娶儿媳了,圣上也该收了心守着姐姐过日子,没想到竟又看上别人!

不过看到姐姐神情淡然,似不放在心上,此时倒也不需要自己廉价的同情,一时又好笑二丫吃李淑妍的干醋,等李淑妍成为圣上妃子后,她就会知道她的醋吃得有多么离谱。

一切准备就绪,杨浩便一路护送着三位公主去了玉真观修行。

瑞王此时也慌了神,三位公主修行,自然就不能出嫁,而宗室皇亲中,无论年纪还是品貌,紫凝绝对是数得上的。他一时又想到今年女儿特别的乖巧,时时腻在自己夫妻二人的身边,便是对其他的家人也表现出浓浓亲近之意。再想到群芳宴前,皇后曾经特意招了紫凝入宫,也就是自那时,女儿好像就有些不对劲。

瑞王慌忙找到女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年前进宫陪皇后赏花,真是为了赏花还是有什么其他的事?”

紫凝郡主淡笑道:“一切都如父亲所想的那样!”

“糊涂!你真是糊涂!”瑞王连声怒道:“你那时怎么不告诉家里,总能想出法子来的,如今事已迫在眉睫,那北蛮国的成王再过不十多天就要到了,你这不是要急死我吗?”

紫凝郡主看着父亲着急的样子,心中不由暖暖的,她笑着劝道:“父亲便是早知道又如何!那日虽是皇后劝诱,却是实打实的圣意,父亲还能做出违背圣意的事情来吗?既然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早早告诉家人反让您担心过不好年,倒是女儿不孝了。”

“你…”瑞王被堵了口,难道自己真能明目张胆地违背圣意吗,其实真要为了女儿不和亲,他拼着一切去求圣上,未必不会成功,但这一大家子的富贵荣华与锦绣前程却就自此断送了,而且他也实在割舍不下手中的权势。

紫凝郡主能理解父亲的心情,心中偶尔也会有些小怨恨,可自己的生命是父亲给的,他对自己的疼爱也不是作假,况且于此时的她来说嫁给谁都是一样,和亲却能让圣上一家心中愧疚,将来说不定能救府中众人一命,倒也划算。

她笑着安慰父亲道:“其实这和亲对女儿来说也不错,看这大齐朝有谁能配得上女儿?嫁给将来的一国之君,也算是不辱没了女儿!”

瑞王长叹一口气,勉强笑了,终是认了命。

此时正去向玉真观的李淑妍倒是有些惊疑不定。刚接到皇后懿旨时,绵乡伯府的众人皆为李淑妍能逃过此劫而对皇后感恩戴德,头脑清醒后,不由深思皇后此番举动的用意。

宁远侯府的两位小姐倒是还好说,谁都知道敬国夫人乃是出自宁远侯府,此时皇后对其照拂一二倒也有情可原,但是杨家一向与绵乡伯府无牵扯,竟得了如此照顾,倒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多想无益,绵乡伯夫人等嘱咐李淑妍在公主跟前要万事谨慎,凡事以宁远侯府的那两位小姐为参考,万不可出了差错。

当李淑妍得知此次负责护卫的是杨浩时,不由心道:难道是皇后仍是打着撮合杨浩与她的念头?不过很快李淑妍便看到杨浩除了对仪华公主还比较正常外,对待其他女子便全然是不苟言笑的面瘫状,尤其是对自己更是避之不及。

李淑妍不由心中暗疑:难道是因为那人之故不成?可是不能啊,他与自己不过才见了一面而已,且当日自己还遮着面。想到那人乃是大齐朝的皇帝,她不由自嘲:此后自己在观中安心祈福,也不知可使自己避过入宫为妃的厄运。

虽然杨浩去了玉真观守着,却也丝毫影响不了将军府的喜气。再过半个多月,大皇子就会被册立为太子,做为外家的杨家自然万分高兴,到底是亲外孙,这杨家的富贵可不是要延续上好几代?

且按照惯例,册立太子时其外家是要封为侯的,以杨将军的功劳,上次只赏了食双俸,这次定不会依例只封赏个三等伯,因为大皇子将来大婚及登基还要封赏,一等国公倒是暂时不会轻易封的,如此杨将军侯爷的位子自是跑不了的。

常嬷嬷将茶水呈给杨夫人,笑道:“如今这京城里谁不羡慕咱们家,出了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大皇子又被册立为太子,只等着公子回京,再寻个好媳妇,您和老爷就等着抱孙子享福吧。”

杨夫人也是人逢喜事精神好,虽然这大皇子必会立为太子,只是如今终落在实处,这心也就落了地,不过一想到儿子竟喜欢上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倒是有些头疼。

第一八一章 夫人有请

常嬷嬷看着杨夫人皱眉,忙示意一旁的浣芷,一边笑道:“这几日府中事多,想是夫人累着了,倒是让浣芷给您好好捏捏。”

浣芷见杨夫人点点头,忙净了手上前轻轻捶捏。

杨夫人感到身上确实舒服多了,不由对常嬷嬷笑道:“这些个丫鬟里就她最得我的心,可惜再过几个月就嫁了,还不知去哪里再找这么个丫头呢。”

浣芷忙笑道:“奴婢能得夫人如此看重也是奴婢的福气,奴婢也舍不得夫人,奴婢情愿不嫁人一辈子服侍夫人。”

“这可不行,这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就成了仇!原本你就该去年春天嫁了的,若不是因府中之事,估计这会儿孩子都生下了!”杨夫人笑道,又对常嬷嬷道:“你一会再给她添上一百两银子嫁妆,也算不白跟着我一场。”

浣芷忙推辞道:“这可使不得,夫人本就在份例之外又给了奴婢一百两银子,如今再得赏,外边小户人家的小姐的嫁妆也不过如此,实在是让奴婢惶恐。”

这话说得也不差,且不说这些年她的月例赏赐积攒起来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说了亲事后,除了例行赏赐外,夫人不仅额外多赏了一百两银子,又格外赏了她好些金银钗环,如果再加上此次的一百两,足有五六百两呢,一般的小户人家也不出起这么多的嫁妆。

常嬷嬷笑道:“这有什么使不得,这是你这几年尽心侍候夫人该得的,以后成了亲有的是用银子的时候,夫人手里还不差你这点银子。你虽只是个丫鬟,可也是夫人跟前得力的一等大丫头,若论起来,比那些小户人家的姑娘还要娇贵呢。”

杨夫人笑道:“常嬷嬷说的对,这是你该得的,这些年你也是尽心尽力的,我也都看在眼中。再者咱们主仆一场,也没有看你嫁人过苦日子的理,这点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浣芷听了忙感激地上前给杨夫人磕头谢恩。

杨夫人看着浣芷,忍不住就想起与她一同来自己跟前侍候的浣竹来,如今时过境迁,杨夫人也不想太难为她,便又问常嬷嬷道:“如今浣竹是个什么情况,可说了人家,到底是这院里出去的,又不是什么杀头的罪,若是说了人家,就按着三等丫头的例赏嫁妆,别让人轻易作践了去,这事到底也是浩儿惹出来的。”

常嬷嬷不屑地撇嘴道:“那丫头也是个眼高心大的人!不仅当日辜负了夫人的信任,便是如今还一门心思地攀高枝儿呢!”

杨夫人一听有些不悦道:“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难不成还有那个痴心?如今浩儿把他院子里的大丫头们都打发出去了,只留几个小丫头侍候着,她倒还真能沉得住气。”不管儿子是否是因为那李小姐才如此,她倒真是对那位李小姐感兴趣了!

常嬷嬷忙陪笑道:“夫人还不知公子的性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年被老爷的那顿打长了记性,这几年公子一直都对银子很着紧!便是如此,仍是每年给她送一百两银子过活呢,逢年过节还另有赏赐,虽说公子是为了补偿,可这银子也确实给的有些多,由不得人不多想,况且她本又有些想法,自然更是紧巴着不放。”

杨夫人冷笑:“倒是我看走了眼,竟自我院子里出了这么个拎不清的东西!也罢,你也不必管她,我倒要看看她将来造化如何!”

常嬷嬷忙点头应是,一时杨夫人又沉吟道:“当年自咱们家得了官的那什么秘书郞,近年可与咱们还有来往?”

常嬷嬷是杨夫人的心腹,自然也知道些杨浩要求娶那家女儿的事情,此时便小心地回答:“他们家来京城那年倒是上过门,只是未进得府,想是也知自己身份,自此不曾再来府中求见,倒是每时年节都有礼物送来,因都是些寻常物不值什么,故只不过回过夫人一声也就罢了。”

杨夫人端起茶碗来,只管拿碗盖慢慢划着,出了一会神,又道:“可曾听说过他家的那位小姐如何?”

自从常嬷嬷得知杨浩求娶之事,作为一个称职的心腹嬷嬷,她自然也就留心打听着那李家小姐的事情,此时见杨夫人果然询问,忙笑答道:“那位小姐今年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因为其父是刚进京的闲散小官,故她多是在家中,甚少出来,所以在京城夫人中并无什么声名,所以不知她的品貌才学到底如何。不过据说她曾跟随父亲在外任职,倒是得了当时的上司夫人,也就是出自川阳侯府的刘侍郎夫人的赏识,如今同在京城,倒是时不时接她去说话。”

常嬷嬷说完后,又笑道:“夫人若是对她好奇,只管让人去请来了就是,以她的身分地位能得夫人赏识,也是她的福气。”

刘夫人闻言心动,自己不过是请她来府中来说话,也算不得难为她,倒是不算对儿子失信。于是便将此事吩咐给府中的一位管事娘子卫嬷嬷去办。

李母听闻是将军府的杨夫人派人上门,因心中没底,倒是有些着慌,急忙去老太太处讨主意。

老太太也不知这杨夫人此次派人来是何用意,只是人既已在门前,于情于理也不能拒她于门外。

倒是二丫在旁笑道:“又不是杨夫人亲来,不过是将军府的一位管事娘子罢了,母亲何须惊慌,刘府的管事娘子来的还少吗?说到底您还是位官家娘子呢,她再是将军府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介奴仆!”

李母也才醍醐灌顶,暗笑不过一位管事娘子竟让自己慌了心神,倒不如女儿看得开。

老太太赞赏地看了孙女一眼,又道:“到底是第一次上门,好好招待着,却也不必太过小心在意,只留心看她有什么要说的。”其实她心中倒是担心,杨夫人此次派人前来,怕是来者不善。

李母忙又回了中院,一边让孟娘子去门前将人接了过来。

那卫嬷嬷被晾在门外好一会儿,倒也不生气,因为她也是位老于世故的人,知道定是这李家未有权贵之家登门,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慌乱中便将人晾在那里了。不过虽然她心中理解,却也暗暗将李家看低了:不过是依附着将军府的小官,说起来都未见得比自己一个管事娘子体面,再是官家娘子又如何,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

看着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小宅子,卫嬷嬷越发瞧不上李家,看样子这李家的家资只怕都未必赶得上自己。

李母早在房中等候,等见到卫嬷嬷时,本已平静的心此时又有些打怯,只能勉强拿出接待刘府管事娘子的行事来,却免不了有些露怯。

那卫嬷嬷其实年岁并不大,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虽脸上没有涂脂抹粉的,发上也戴了几支金银首饰,身上虽没穿那绫罗绸缎,看那料子却也不比李家众人的差。卫嬷嬷到底是个管事娘子,本就手中有些钱,今日出府办事,自然穿着打扮就格外注意些,不能失了将军府的体面。

卫嬷嬷看着前眼的李母,年纪却是与自己相仿,容貌倒也清秀,看着皮肤倒也不错,想来之前在乡下也是养尊处优的,不过仍是能看出她在强做镇定,倒是被之前的孟娘子和眼下上茶的两个镇定自若的丫头比了下去。

卫嬷嬷也是行事老了的,自然礼数周全,把将军府的善意传达了出来,只是神情上仍是有些倨傲。

李母虽心中不舒服,但想到两家此时毕竟还不是亲家,做为将军府派到自己这个小官家的管事,有些倨傲倒也算是正常。

卫嬷嬷也不多绕圈子,只道杨夫人想请李小姐去府中做客说说话。

这不是相熟的人家的夫人哪有只单请小姐一人去做客的,便是亲近如刘府,除非是芳姐儿特特下给二丫帖子,否则一般都是李母一同过去。杨夫人今日行事,倒是将女儿当做给人说话解闷的人了。

李母愣了一下,忙又笑道:“我家那丫头能得夫人垂青也是她的福气,只是今日贸然过去确是有些不便,不如明日我亲自带了她一同去将军府求见夫人,并为今日不能如约而去请罪。”

卫嬷嬷有些不高兴:“夫人为何要拒绝夫人的一片好意?今日若是李小姐能得了夫人的疼爱,不说对她自己大有裨益,便是对李大人以后的官职也是大有好处的。俗话说的好,过了这村可就没了那店,若是到了明日,万一夫人没了兴致,您便是带了小姐去,也未必能见得夫人了。岂不是错失良机?”

李母想起上次被杨家拒之门外的事,心下倒是有些转变,只是女儿一个人去杨府实在不成体统,正要与卫嬷嬷争取自己一同前往,却看到孟娘子冲着自己摇头打眼色,不由心中警醒,知道必是她发现了什么不妥,便不再开口。

卫嬷嬷接到此次的差事时,只当是夫人闲来无事找人话说解闷,因李家出自将军府便有意抬举他家,没想到李母如此不识抬举,又见自己说了一大通,她竟是毫不松口。

想到自己今日交不了差,她不由也有些恼了:“我家夫人若是想请这京城的哪家小姐去玩耍,哪个不是高高兴兴的?只是她们没福,我家夫人却是极少请人去的。今日不过是看到你家的官职乃是出自将军府,这才要抬举你家一二,偏你们倒是拿起了乔,推三阻四的,白白辜负了夫人的心意!”

第一八二章自取其辱

李母没想到这卫嬷嬷说话如此难听,可是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再是不甘心,丈夫的官职也确实是杨浩出的力,此时被人拿了短处,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看此情形,女儿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去的。于是李母只耷拉个脸道:“今日小女确实不便出门。”

卫嬷嬷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劝说,这李母倒是蹬鼻子上脸,死咬住不松口。她本想拂袖而去,可是一想回去后自己也不好交差,只得喝了口茶消消气。哪知茶一入口,她自己倒是一惊,这茶分明是贡上的“齐山云雾”!

因将军府乃是皇后母家,所以贡上的好东西没少被圣上赏赐。这杨夫人固然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才女,却对茶不是很爱,所以作为有些脸面的管事娘子,卫嬷嬷倒也能得些好茶,附庸风雅一番。

以李家的身分地位能有此“齐山云雾”,看来少不得是将军府里送的,以她对老爷夫人的了解,只可能是公子所赠!可是实在是看不出这李家有什么值得公子如此看待的地方,又想到夫人欲请了这家小姐去说话,卫嬷嬷不由心中一动,因又触动自己的私心,倒是真想见见这位李小姐的真容了。

卫嬷嬷笑道:“罢了,既然小姐今日不易出门,奴婢也不敢强求!只是奴婢到底是走了一趟,拜不了真佛却是不好回去回话,可否请小姐出来,也好让奴婢拜见一下!另外说句大实话,这女儿大了自有她的主意,到底随不随奴婢去见夫人,还得小姐自己拿主意才是。”

李母见卫嬷嬷语气已软,自家倒也不好再僵持着,因知自己女儿的秉性,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便命孟娘子去请二丫前来。

此时二丫早就自娟儿口中得知事情的大略,又听万儿悄悄回道:那婆子乃是坐的一辆棉布蓬的马车来的。

这棉布蓬的马车自来也就是平民百姓坐的,不过如果装饰精美些,那些大户人家有些体面的管事娘子们倒也坐的,出入时大门就不要想了,便是侧门也不许走,怕丢了脸面只从后门悄悄进出。以此车来请个官宦小姐进府,本就存了轻蔑的意思,当然被富贵权势迷了眼的人,未必不会进府。

二丫不由笑了:这杨夫人倒底是何意图?

本来她以为杨浩并没有对杨夫人提及与自己的亲事,此时看来那杨浩应是与其母亲挑明了。既然杨夫人早就知道了,却未见她趁着杨浩不在京中做些动作,直至至今日才打发个管事娘子来叫了自己进府说话,毫不见使出什么雷霆手段,由此可见她果是个温和矜持的人,当然也可能是根本就没将自己看来眼里,此次也就是来个下马威、稍做试探罢了。

但是她信任杨浩,相信他必不会令自己成为别人的笑柄,况且杨将军也已与父亲亲口提了亲事。再则前世她虽没与杨夫人打过交道,却也知道她是位才貌俱佳的人,性情有些清高矜持,却又不失为一位品格高贵的人。

不过此次杨夫人行事确实有些太侮辱人,因着杨浩,二丫也不想与未来的婆婆交恶,倒是那位婆子太可恶,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有将军府撑腰,便目中无人,如果今日让她小瞧了,来日自己真要嫁入将军府,少不得被她轻视。

二丫听孟娘子把事情经过大略说了一遍,便笑道:“还请孟婶子帮我去回了她,就说我今日精神有些不济,也不知是谁家夫人来玩,倒是失了礼,先在此向夫人陪罪,等过几日定登门谢罪。”

孟娘子迟疑道:“这样能行吗,可别闹僵了,给杨夫人没脸,到时杨公子那里不好说话。”

俗话说的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卫嬷嬷再是不好,此时却代表了将军府,更是关乎着杨夫人的脸面,如此奚落于她,怕是要得罪了,自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若是她到杨夫人面前胡乱说话,使那杨夫人厌弃了小姐,此时意气相争却是丢了西瓜拣了芝麻,得不偿失。

二丫看着窗外的梅树,淡淡一笑:“此事本就是将军府失礼,凭他官职如何大,我们不过是后宅女子,又不曾犯了事,岂是她一位不参政的诰命夫人说见就能见的。再者他家说请人做客,咱们就乖乖地灰溜溜自后门进府,如果真成就亲事,我哪还有脸面在众人面前充夫人!如果亲事不成,如此委曲求全,日后不仅成了别人的笑柄,便是自己想起来也要怄死了。”

这个道理李母等人如何不知,只是为了女儿有个好归宿,遇到夫家轻视,也只得投鼠忌器强自忍了。

但二丫自重生后就暗自打定主意,决不会任自己如前世那般憋曲,便是一生粗茶淡饭也要舒心的生活,此时不过是个管事娘子就敢到家中撒野,她怎会让她如意!至于婆媳关系,相信杨夫人也不是恶毒的人,只是自己真心实意的孝敬她,倒也不求亲如母女,只相敬如宾就是了。

孟娘子见二丫主意已定,只得去传了话。

卫嬷嬷听了孟娘子传达的话,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看。

她要求见李家小姐本就有些逾了规,以她的奴婢的身份,当家太太能亲见也算是给了面子,至于人家的小姐岂是她这样粗糙婆子呼来唤去的,倒是白白现了眼,何况这李家小姐大小也算是位官宦小姐!她不过是仗着将军府的势,行事嚣张惯了,又轻看了李家,以为他家存了献女取媚的心思,此时倒是被李家小姐一口一个“夫人”打了脸面。

李母忙陪笑道:“我这丫头虽说是自小长在乡间,可是当年也曾随她父亲在任上一年,又得了上司夫人的教导,最是守礼的,只是未免有些迂了,还请不要见笑。”

卫嬷嬷的老脸越发紫涨了起来,只是她存了要拿这李家小姐的容貌与自家女儿相比的念头,总要见她一见的,于是忙道:“这不关小姐的事,却是奴婢违了规矩。只是小姐既然身体不适,奴婢总要代我家夫人去探视一番,方不失了这礼数。”

这番话于情于理倒是不好推脱,李母便让孟娘子带她前去二丫房中。

孟娘子带着卫嬷嬷来到二丫房门前,便让卫嬷嬷先等候一下,自己进了房门去禀报。

卫嬷嬷气得心肺都要炸了,这么一个乡下丫头,当年在乡下还不定怎么满大街上跑,什么人没见过,今日倒是拿起款儿充什么大家千金小姐来!呸,将来也就是个姨娘的命!

就在她生闷气的当儿,倒是听得里面一声娇嗔,嗓音倒也寻常,可这话却让人听了不舒服:“自来就听人说这京城最是讲究礼仪的,今日才知,耳听为虚!罢了,总是人家府里的管事嬷嬷,倒是也不好让她没了脸面,就见上一见吧。”

孟娘子出来请卫嬷嬷时,看到她极力隐忍的脸,心中暗乐:辱人之人必被人辱!只管好好传话就是了,何必高高在上凌视别人。

卫嬷嬷来到二丫房中,但见摆设倒也寻常,等到了里间,却见李小姐坐在窗前的小塌前,看着倒也有几分姿色,此时只管含笑看着自己,卫嬷嬷无法,只得见了礼。

二丫看她果然不是善碴,倒是有些奇怪,以将军夫人的贤名,怎会纵容的底下人如此嚣张无礼,正思索着却见那嬷嬷已行了礼,忙让孟娘子搀了起来,又笑道:“承蒙夫人错爱,只是春日乍暖还寒,这几日身子偶感不适,倒是不好去府中,等过段时日身体好了,自然亲自去府上道谢,只望夫人不要闲我聒噪才是。”

卫嬷嬷见二丫行事说话倒是有番气势,较其母也是胜出许多,只是本以为是位国色天香的美人或者是位柔媚娇俏的狐媚子,此时见不过是一位规规矩矩、容颜气质略有些出色的官宦小姐罢了,心中倒是有些失望,双方胡乱敷衍几句,卫嬷嬷便告辞而去了。

因卫嬷嬷自认被李家人小瞧,且又着实被那李小姐羞辱一番,免不了添油加醋地将事情经过禀明了杨夫人,尤其是渲染了一番李家小姐如何目中无人下了夫人的面子,如何说话尖酸刻薄小家子气,便是那李家太太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间妇人。

杨夫人细细听了,间或问上一句,因为这本就是杨夫人想要试探一下二丫,当时也没对卫嬷嬷下命令让她非请人来,此时听她讲完后,便点头道:“好了,这事我心中有数,你也无须对外多讲,下去吧!”

杨夫人又笑问常嬷嬷道:“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其实常嬷嬷早就看出将军父子二人已是打定了主意,不过是夫人因一直想要为公子娶位世家小姐,所以有些看不开,只是胳膊怎能拧得过大腿,况且又是公子自己看上的!

今日听卫嬷嬷所讲,虽有些不实,却也知那位小姐决不是绵软性子,不过以夫人在将军心中的位置及其是公子的亲娘这一点上来看,夫人的利益决不会受损一点,时日长了自然是一家亲,自己又何必在此枉做小人。

常嬷嬷想得明白,便避得就轻说道:“这卫娘子做事确实有些过了,夫人也该好好惩治她一番才好!”

第一八三章 探视佳人

同是管事嬷嬷,却在当家夫人面前如此直言挑错,若是一般的管事娘子却是做得过了。不过常嬷嬷自小就侍候杨夫人,二人情分非同一般,所以杨夫人并不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