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摇头苦笑道:“事情都已经大变样了,前世的事已是做不得准了。”

李父叹道:“莫非是天意如此!忠义侯不在京城,杨浩也驻守在玉真山,如今还能指望谁呢?”

二丫头脑已是清醒过来,她劝慰道:“如今旨意已下,难道父亲还想抗旨不成?便是杨家人都在,那亲事到底没说定,岂不是又连累杨家!他家处在那个位置,已够让人眼红的,再出这么一档子事,以后被人拉过来,只怕比咱们家还不如呢!”

没想到她重生一回竟仍是不能如愿一场,想着圣上对李淑妍如此维护,她今生定不会再落入杨浩之手,如此一来自己倒象是专为化解杨家劫难而重活一般。这样也好,至少她的心事也能放下一半。

至于另一半则是祖母的名份问题。既然她因为绵乡伯府而必须去北蛮,倒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他家不是没有适龄的孙女,偏要自己去替代,看来那府里仍是忌讳祖母与父亲的元配嫡子身份,如今倒要做实了,免得自家再重复前世的命运。

二丫想罢,便求了父亲去书房说话。她将自己所思所想冷静地向父亲说开来,又道:“圣上自然向着李淑妍,只怕那府里也是想借此将祖母定位在妾的位置上,便是女儿因陪嫁去北蛮,请求敕封祖母为夫人,等这事过去了,他家腾开手来,咱们家便一辈子做为妾室庶子,仰其鼻息而活,女儿此去却是不值了。”

李父原被圣上这个旨意乱了心神,只顾着恨那府里心太狠,又心疼女儿两世皆不得幸福,哪里还想得这么多,此时听女儿头头是道地分析出来,不由倒吸一口气。如今旨意已下,杨家怕是也指望不上了,女儿陪嫁北蛮事在必行,等这几日过去,倒是失了先机,自己一家怕是又要重复前世的人生。

可是想想便是利用了这个机会又如何,却是用女儿一生的幸福换来的。他眼圈红了:“是父亲没本事,两辈子都没能护住你!下辈子再投胎时看准了,一定要找户权贵之家!”

二丫亦是含泪道:“父亲不必如此,女儿得父亲疼爱近二十年,有些人怕是用一辈子的家人疼爱都未必赶得上女儿的这二十年。况且女儿此去北蛮,也未必不会过得不好。那安宁公主也是聪慧仁义之人,女儿只一心侍奉尽忠于她,她也定会护女儿平安富贵一生的。下辈子女儿还要投在咱们家!”

李父叹道:“你真是个傻女子,这世上哪有不疼爱子女的父母的!”

却想起自己亲生父亲如此对待自己一家,心中凄然道:“他当年既然抛妻弃子,我也不认他这个父亲,自然不会去承他的爵位,奈何那府里却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今拿这个本就到不了手的爵位去换得元配嫡子的位份和一世平安也值得了。”

第一九零章 交换条件

一时父女二人商量妥当,李父去与院中人交涉要见绵乡伯。二丫则去内院劝慰祖母与母亲。她二人早就肝肠寸断心力交瘁,三丫则在一旁惶恐不安地落泪。

二丫搂着弟弟又劝祖母等人:此去并不如想象得那般坏,虽然失了世子夫人的诰命,却有可能成为皇妃,将来说不定还能做太妃,也是女子极大的福份。虽是远了些,但是便是嫁在大齐,亦要在家相夫教子,也是不能常见的。

老太太等人又如何不知二丫是强自安慰自己,一时更是伤心,祖孙几人抱头痛哭。二丫好容易劝住,令孟娘子等人好好陪着,她又教导三丫一番,这才出去看父亲那边行事如何。

哪知那守卫之人,却不是个好说话的,坚决不肯走这一遭。只把李父气得脸红脖子粗,二丫忙上前扶住父亲,冷冷看着那管事的,道:“我此去怕也过不好,倒不如清清静静死在家里!只不知到时,大人要如何向伯爷及圣上交代!”

那管事的被那冰冷的目光盯得脊梁发冷,半响道:“如果小姐寻了短见,我虽不好向圣上交代,小姐家人怕也落不了好。不过,我会向伯爷回报的,只是他见不见,我可做不了主。”

二丫冷笑:“您还是说话恭谨着的好,我如今可是贵人之躯!我既然敢做,自然有法子将家人摘开。你只管告诉伯爷:我只等到戌时,他若不来,后果自负!”

绵乡伯得了消息,倒是有些吃惊。以他对李家人的了解,此时定是会哭作一团,且自己又让人看守,无形之中又施了一层压力,让他们更加恐慌迷茫,没想到他们竟这么快就镇静下来,此时让自己前去怕是要提些条件了。

倒是小瞧他们了!一个乡野村老妇一个才智平庸的儿子,倒也好付,到时多许些金银财宝及高官厚禄,先搪塞了这段时日,等这事儿一了,自然有法子让他们明白自己的身份。

绵乡伯到来后,李父并未前去迎接,只让人直接带他到书房来。

绵乡伯被儿子如此慢待心生不悦,本来对他还有丝愧疚之心,此时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到了书房,见一清丽少女也坐在那里,已经想到是李淑婉,这倒让他有些吃惊。

李父直接提出条件:二丫代替李淑妍前去北蛮,伯府必须承认母亲及自己为元配嫡子!

绵乡伯冷哼道:“好大的胃口!我劝你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倒不如多要些金银及高官更实惠些。不要拿寻死来吓唬人,要死自得旨意时就该做了,此时再提,倒是白白让人笑话。”

李父知道父亲对自己一家无情无义,可真要当面确认,心中仍是有些受不住。

二丫倒是没那么多忌讳,接口冷声道:“伯爷果然不是普通人做的,如此理直气壮地对待被自己抛弃了的嫡长子,真是让人佩服!”

绵乡伯斥道:“果是乡间无知妇人教出的丫头,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口!”

李父见他侮辱自己母亲,不由大声道:“当年伯爷为了逃命来到乡间,瞒了身份娶妻生子,后来仅为了脸面好看,就抛妻弃子,实在是寡廉鲜耻,我女儿的这点失礼在您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绵乡伯怒道:“当年乃是你母亲执意要合离,你也是自愿随你母亲去了乡下,如今见伯府富贵便想要来图谋世子之位,却是打错了算盘。”

二丫不由笑了:“原来伯爷也知我祖母乃是合离的元配妻子!”

绵乡伯笑道:“那又如何,如今你父庶长子的身分已定,还是识实务些的好。现在实话说与你们也无妨,便是官府里的档上也是早在数十年前就已换了,你母亲手中的合离书根本就做不得数。至于你这个小丫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如果你真寻了短路,我大不了再选一孙女陪嫁,可是你的抗旨却是事实,好好想想你的家人吧。”

李父早就气得说不出话来。

二丫却不以为然地笑道:“多谢伯爷的关心,我祖母如被定为妾室,我们家以后怕也活得没什么趣味了。如此倒不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自然不会轻易寻死,这毕竟是两国大事,可是我还年轻机会多的是,到时有尊贵的伯爷世子们陪着,我也算能留名史书了吧。只可惜有我这姐姐的连累,李淑妍也不知还能否更进一步呢。”

绵乡伯此时才正眼看向二丫,只见她姿容娴雅嘴角含一丝冷笑,似胸有成竹一般。他不由心中暗惊,只道是个乡下丫头,却没想到是个有心机手段的,果不愧流着伯府血脉!今日让她去和亲,却是一招臭棋,竟让自己被她拿捏了!

二丫又笑道:“伯爷也不要再起什么心思,如果我因伯爷而有不妥,只怕你那贵孙婿就要飞走了。”

绵乡伯如今骑虎难下,心中却也暗暗合计趁二丫还没什么根基悄悄去了她。如今倒被她提醒了,成王求妍儿为媵之事屡出变故,此时又不能与北蛮撕破脸皮,圣上未必不会舍了妍儿。

他冷静下来,说道:“要我承认你母子身份也未必不可以,只是那世子之位,你就不要想了。”

李父道:“伯爷放心,我当年既然跟了母亲,就没想过要那位子,只要伯爷做实了我母子的位份,我可以写一份放弃世子之位的声明。”

绵乡伯一听倒也不失为两全其美的法子,便轻叹道:“为父也是为了整个李家着想,不得不委屈了你母子二人。我回去后,会让人将你母子二人写入族谱,到时你可以随时亲自去查看。只是那衙门里的档子却是不好更换,如今已过去数十年,那原档当年已是被毁了的,再新写一个倒成了假的了!”

李父自然不为绵乡伯的虚情假意所迷惑,只是他也曾做过县令,自然知道那里面的事情。当年绵乡伯用纳妾文书偷换了合离文书,立马毁去也是情理之中的,写入族谱虽也是经了家族众人的见证,只是没有这官府认证,到底还是有些隐患。

绵乡伯见李父紧皱着眉头,忙又保证道:“你放心,这一经写入族谱并不是我能随意改了的!只要大家相安无事,我自然会遵守诺言。如果我真违背诺言去改了,纸里也是包不住火的,到时闹出来,我也没有脸面,何苦去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

李父听着也有道理,长出一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二丫知道自己此去,再不能回到故乡,怎会留此隐患。

她拼命想可有什么好法子,却见当父亲无奈答应之时,绵乡伯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她不由心中一动,话已冷冷说出来:“以伯爷自来小心谨慎的性子,我却不信当日伯爷真就将那合离档子烧了去!等我远离故土,这京城一切可就顾不上了,到时伯爷借着李淑妍的身份,翻云覆雨,我又如何得知。总之我相信伯爷的手段,不会真让自己陷于被人告发以妻作妾的境地的。”

绵乡伯脸色一凝,直直盯着二丫,他发觉这个丫头才智竟不输于妍儿,果是他小瞧了这个乡下丫头。

其实这是他高估了二丫。二丫本就是才智平常的人,只不过她前后也活了三十多年,经了一些事,有时做事自然会想得周全些。再则她到底也因重生占了点先机,此时她想起上世,祖母自甘为妾,直到父亲被救出后,祖母才将那合离文书交出,绵乡伯当日却是拿到书房细细看了,才用火烧去。

她不由猜测,或许绵乡伯是要拿去与那官府里的原档子做比较。绵乡伯让自己出现在众人眼中,本就是一个蹩脚的计策,这与他家为了富贵一向大胆冒险却又行事小心谨慎有悖。当日他一定会防着有人告发他为妻为妾的行为,说不定那档子就留在他手中,只是因为李淑妍会带给家中更大的富贵,所以他才急切中昏了头出了这个昏招。

李父被女儿一提醒,也道:“还请伯爷将此事办妥,否则我一个没有前途的人也不怕陪着伯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二丫及时补充道:“今日圣上的心结去了,明日怕就会选定了其他贵女,后日咱们就去衙门及家庙里去将看族谱如何?”

绵乡伯狠狠看了二丫一眼,咬牙道:“好,我会尽量在后日办妥所有的事。”

说罢绵乡伯拂袖而去,李父也跟了出去,二丫则怔怔看着一切,疲惫地坐在那里。

绵乡伯走到院中,忍不住看向内院,那陈氏果然没有来见自己。

他不由想起在自己怕受朝堂连累惶惶不可终日时,是那温柔的陈氏陪着自己,当日只当自己要在乡下过一辈子,故二人也曾新婚燕尔柔情眷恋。后来自己竟承了爵位,而陈氏一个粗声大气的乡野妇人如何担得起伯夫人的名号,偏又刚强不许自己纳妾,处在自己的位置若房中没几个妾侍,只守着个乡下妇人过活,倒是让京城世家笑话。

绵乡伯再看一脸冷然只知向着母亲的长子,心头不喜,道:“如今已是给了你们元配嫡子的名份,倒也算是抵消了之前对你们的愧疚,以后好自为之吧。”

夜间晚饭,李家众人如何吃得下饭,只勉强咽下几口便各自回房垂泪。

第一九一章 下旨公示

二丫回到房中,深叹一口,如果后日一切顺利,自己也算是了了此生两大事,便是去北蛮也走得放心了。

万儿此时却走来哭道:“小姐,您怎能舍了万儿!我本就是做陪嫁丫头的,如今小姐要去北蛮人生地不熟的,万儿自然也要跟去。小姐只为了全自己侠义之名,却要陷奴婢于不忠不义。”

二丫已与父母商量过,孟家夫妻只有万儿一个女儿,自己也不忍让她一家骨肉分离,倒不如就留下她替自己尽孝心,横竖绵乡伯会派人来看着自己的。

李母心疼女儿,初不同意,可是二丫却坚持不让万儿跟随,李母也只得同意,饭后便对孟娘子提了几句。

二丫叹道:“那府里自会派人来,我不会缺了伺候的人,你我虽为主仆,这些年却也情同姐妹,以后替我多照顾着母亲,就也算是全了你我多年的情分了。”

万儿心中难受,只哭道:“老天不公!今日小姐既成全了奴婢一家,奴婢也不敢再有脸面与小姐称什么姐妹,只求今生好好服侍太太来生再寻小姐报恩。”

二丫淡笑着劝了她一回,方好些。万儿拭着泪道:“小姐可有什么话或者有什么东西捎给世子,便是不能让世子替小姐讨回些公道,也让他好歹看顾点老爷太太,那绵乡伯府可不是好相与的。况且他自来对小姐一片情谊,好歹给他个念想。”

二丫苦笑道:“真是傻丫头!如今我是要做他人的媵妾,又何必再留情于其他男子!如他真有心,留下东西反倒让他时时如刀割,一世不得安宁,折磨了他,我于心何忍!便是此事过后,也不许多说一句!等过个几年,也就淡忘了,对大家都好!如果他无心…”

二丫心头一痛,勉强笑道:“我累了,今**不必在此陪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万儿点点头,也担心小姐一天都紧绷着,对她身体不利,倒是给她些时间宣泄一下才好,于是忙将床铺收拾好,这才带上门退了下去。

二丫把门闩好,回到内室。拿出杨浩曾送给自己的各样小首饰,用手细细摩挲着,此生自家能得安稳日子,而且自己还能得到这样一份真情,也算是不枉重在人间走这一遭。

二丫想起当日借杨浩醉酒之时二人所发的誓言,眼泪终是落了下来,她在心中暗自打定主意:今生她只认杨浩为夫婿,过几日先早早寻个机会,向安宁公主表明无心做人侍妾,只愿终身侍奉于她。以安宁公主的高傲性子,便是无宠也必不屑以媵妾为自己固宠,想来自己今生也可为杨浩守得这身心!

然心中终是不甘,她不由得抱着首饰盒,泪如雨下,只低声喃语:“杨浩…”

第二日一大早,圣上便颁下旨意公布了连同二丫在内将陪嫁北蛮的三人。

二丫漠然接过旨意,果然还是前世的那两位贵女被选中,只有自己是个意外。她心中冷笑:那两家勋贵还不得恨死绵乡伯府,她倒要看看那府里能繁盛到何等地步。

那两家自然将绵乡伯及李淑妍恨上。两家人均想,原本李淑妍若是乖乖陪嫁,说不定自己的宝贝女儿就不用去北蛮了。只是此时也只能打点精神为女儿重新准备嫁妆,以求女儿在异国他乡能过得好一点。

安宁公主得知消息后,先是在心中暗暗分析了一下那三位贵女的情况,一时又惊讶圣上做事怎么如此不着调,竟行如此糊涂之事,看来那李淑妍果是红颜祸水,竟魅惑圣上如此。如今之事倒也可让自己做出点子事情来。

皇后亦是有些吃惊。她想不明白怎么圣上但凡遇到李淑妍的事情就昏了头。虽然说因为她对李淑妍有些本能地抗拒,为了不让她轻易上位也动了点小手脚,故才有成王求纳之事,可是既然李淑妍不能和亲事出有因,好好解释一下,再选两个贵女就是了,怎么还多出一个人来,打破了常例。

这绵乡伯竟也就跟着犯起浑来,不仅赔上一个孙女,还将仇恨都招到自己身上去了。

江司籍却悄悄道:“那绵乡伯却也有些私心,这才猪油蒙了心!”

皇后不解地看向曹女官。曹女官只得无奈地上前道:“绵乡伯曾于乡间娶一妻子并生有一子,这孙女便是那长子所出。只是因绵乡伯疼爱世子,怕长子谋了世子之位,这才以庶长子嫡女身份陪嫁北蛮。”

这段公案皇后倒是也听过,只是不解道:“那位李小姐要陪嫁之事,本宫怎会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江司籍忙上前耳语几句,皇后不由冷笑,连声道:“好,好,竟敢欺到本宫头上来了。这李淑妍便是不想进宫,也由不得她了,我倒要看看她是如何的三头六臂。只是到底是我杨家门下的,你去着人问问母亲,此事可用我从中斡旋!”

玉真山上杨浩这两日却是有些心思不宁,倒是被杨华二人取笑一刻也离不了媳妇。杨浩正要罚他二人时,却有人来报:陪嫁的贵女已是订下,只是由原来的两人改为三人了,却是绵乡伯又献一孙女代替李淑妍。

杨浩等人暗道:这李淑妍果然在圣上心中不一般!

杨浩便命人去向公主禀报,其实是特意去安安李淑妍的心,省得她再出什么妖蛾子事。

李淑妍主仆三人听了,自然高兴,心中着实感念圣上心意。

李淑妍自忖按年纪及身份来说,就是淑娅去,不过二叔家只她一个孩子,倒是淑姣去的机率更大些。不管谁去,这份情自己定会记在心间,必会好好照顾其亲人。

杨夫人起初只知道绵乡伯另选一女替李淑妍做媵妾,倒也不在意,只听听就过去了。没想到女儿竟暗暗派人来,说那位李小姐乃是父亲门下的李秘书郞之女,询问可是有什么隐情,是否需要她从中斡旋。

杨夫人深思半响,方道:“回娘娘的话:不管前头有什么缘故,如今圣上已然下旨昭告天下,我杨家自然谨遵圣意!况且既然圣上不欲此事让我等知道,娘娘也不必再理会!”

皇后听了心腹传达的话,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此事就到此为此,只是今日之事,本宫必不会忘!”既然敢算计她杨家,她怎会轻易放过,日后总要找补回来。

杨夫人母女没想到的是,如果不是冥冥之中有天助,她二人今日的决定,定会让她们终生难忘,后悔莫及!

皇后夜里得知圣上因国事不入后宫,吃过饭过便与江司籍闲话,因此时并无外人,皇后忍不住说道:“那李秘书郞的女儿也不知是何等人物?”

江司籍摇头正要说话,不妨五皇子正拿着大字来给母亲看,听到这句话忍不住道:“李秘书郎的女儿自然长得非常好看,只是绣活做得不好罢了。”

皇后吃惊道:“你这话是从何说起?你是如何认识那李小姐的?”

五皇子见到母亲等人惊讶万分的表情,不由得心中得意,也顾不得当日许下的承诺,得意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她呢,她将来是要做我的舅母的!怎么舅舅没告诉母亲吗?唉,我还以为他都告诉你们了呢,没想到只告诉了我一人啊,舅舅做事怎会如此厚此薄彼呢!”

皇后急忙打断五皇子的话,道:“他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我怎么没他说过?”

五皇子本还想炫耀自己在舅舅心目中的地位不一般,此时见母亲真的急了,忙细细将事情经过说出来。

原来今年过年时,杨浩陪五皇子玩耍,不慎被五皇子看到二丫当日所送的荷包。五皇子满是好奇,杨浩自认与二丫好事将近,可惜因没过了明路,这欢喜便只憋在心中,不能好好宣泄,正压抑得紧,五皇子就撞了上来,于是杨浩要他保证此事暂先不能对他人说,就将自己要娶媳妇的事说了。

虽然杨浩将二丫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不过五皇子见那荷包的绣活不如自己身上的衣物,便认为未来的舅母人很好只是绣活差些。

如今杨浩心中的喜悦与五皇子分享了,心里倒是轻松了好多,只可怜五皇子心中装了这个秘密,一方面因舅舅只告诉了自己,便是父皇母后都没说,让他实在是受宠若惊,使他忍不住总想说出来;另一方面,自己答应了舅舅不说出去,他实在是不想失信,那种自己是他人唯一信任的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今日听母亲竟提起了舅母,他实在是憋不住了,终于忍不住炫耀起来。

皇后听了,心中斟酌起来,忙叮嘱儿子此事不许外说,一边又打发了他走。

皇后实在是不懂,如果那李小姐真与浩儿有了婚约,她家便是被人软禁起来不得传出消息,但是母亲的反映也太波澜不惊了。

饶是一向冷静睿智的江司籍也是百般不得其解,只得道:“该不会是那女子与世子私下订情,未与父母言说!”

皇后心中亦是如此想的,一方面觉得或许是那女子行为不检点,又是低品级的官宦小姐,攀权附贵才故意勾引了弟弟,但是另一方面又觉得弟弟眼光很高,不会那么容易被得逞!

皇后心中有些乱了。如果那女子真是心思不纯,倒是让弟弟避过一劫,可是如果那女子品性极好,自己不声不响看着本属于弟弟的女子投入别人怀中,如何对得起他。

最终,皇后道:“罢了,圣上已经下了旨意,谁又能抗旨不遵?况且也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不是良配,天下好女子多的是,她去了自有好的来。”

五皇子此时心中却起了怒火:“明明是我的舅母,却要嫁给别人为妾,也不问问我舅舅答不答应,也不问问我答不答应!”

第一九二章 通风报信

原来五皇子见母亲神色有异,心中起疑,就暗命身边大太监小喜子偷偷去打探,没想到自家舅母竟是被绵乡伯献给了北蛮国的成王为媵妾。

人说外甥肖舅,大皇子与五皇子皆在相貌上与杨浩有两分相似,而五皇子冲动莽撞的性子倒是随了杨浩的八九成。

小喜子怕五皇子年幼闯了祸,忙劝道:“此事殿下不好直接管,一来您年纪小,说话易被人忽略,二来此事其实是圣上让人瞒着娘娘与殿下的,若是传了出去,倒是折损不少的宫人内侍。以小的愚见,不如咱们悄悄地使人告知世子爷,让他自己拿主意吧,那成王离去还得几日呢。”

五皇子听了也觉得有理,忙道:“那好,你马上派人去告诉我舅舅!只是派谁去呢,务必要忠心机灵的。”

小喜子忙笑道:“我的爷,现在宫门早就关了,如何出得去。倒是明日一早我就装作出宫为殿下买东西,悄悄去玉真山通知世子爷!”

五皇子这才放了心,一时又道:“明日舅舅知道若是闹了起来,你被人查出泄了密,倒是害了你。这样,你明日带两个小内侍出去,然后寻个借口,让他们在我这里告个假,先躲过这段时日,我再叫你回来。”

小喜子忙谢殿下面恤之恩,五皇子也不在意,只让小喜子快去休息,明日好早早出宫。

皇后听了宫女的回报,只道:“由他去吧!”她此时心中也是迷惘,告诉了弟弟只怕又是一番闹腾,不告诉他吧,自己以后实在是愧对弟弟,既然煜儿出了手也算是上天的意思吧。

第二天一大早,小喜子就被催着出了宫。

早有人去向太子禀报:小喜子又出去为五殿下买小玩意去了。

太子笑道:“由他去吧!今日只怕又有好戏看了!绵乡伯,胆子倒是不小,竟敢设计忠义侯府,孤倒要看看你家的爵位能走多远!”

他是与杨浩不对付,看他不顺眼,但杨浩仍是大齐的国舅爷,敢不敬他,便是不敬皇后与他这个太子。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绵乡伯竟能说服父亲对自己母子保守秘密,直到昨夜自己才得了这个消息,好,很好,看样子绵乡伯是已将这两个位子看作是他家的囊中物了。

小喜子带着人出宫后,便借口身体不适,让那两个小内侍向五皇子捎话,说请三五天假养病。因小喜子素来得五皇子青目,他既要养病五皇子自是准的,再者小喜子在京城的那处小宅子,他们也都知道,真有什么,直接过来就是了。所以二人殷勤地要送他回小宅院,小喜子忙斥道:“为殿下办差要紧!”

终于打发了那两人,小喜子一路小跑着,先去一家马市挑了马,正牵了马准备向城外走,却被人拦了去路,正是圣上身边得用的一个姓贾的公公,只见他道:“既然是给殿下买东西,怎会牵了马要出城,难不成是想私逃出宫?”

小喜子还未开口就被人一手砍昏过去,那公公一挥手,早有人将其捆绑着放入一旁的车中。就有一人上前笑道:“多谢大人!小的定会向伯爷禀报,到时在圣上面前为公公记上一功。这是点茶水钱,不成敬意。”

贾公公忙道:“哪里,还是府上人眼力好,竟能发现他的异常,实是侥幸。”说罢,手头已被塞了叠银票,看着绵乡伯府的人离开,他招手叫来一个小太监道:“那个小喜子这几日要好好招待,不可怠慢,他可是五殿下最得用的人,少根汗毛小心你们的皮!另外让人悄悄给太子透个气,免得将来惹祸上身。”

最近圣上行事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他只好小心翼翼两边都不得罪。一切妥当后,他带人离去。却不妨旁边走出来手拿幡子的许半仙来,他喃喃道:“本不想管此闲事,奈何实在看不下这仗势欺人之事。”说罢,他向城外飘然而去。

太子得了消息,气得将茶碗摔在地上,口内骂道:“看来李淑妍果是妹喜妲已之流!”

“殿下,咱们要不要再派人去报信?”

“报什么信?那贾公公乃是父皇身边极得用的人,竟也去给绵乡伯府跑腿,没有父皇的令,他岂会去做这种事。如今咱们的人根本就出不了城!”太子怒道。

身为王孙贵胄怎能受一个伯爷的气,太子冷笑道:“绵乡伯如此做不就是怕将来那李秘书郎因女而借了忠义侯府的势,夺了李淑妍伯爷嫡女的身份!难不成他还想要孙女取代母后的位置不成,也不看他家那个狐媚子有没有这个本事!”

“殿下,既然是圣上的意思,只怕咱们东宫不便插手!只是这口气终得报回来才是。”

太子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孤刚做了太子,诸事不宜插手!杨浩那里,以后为他寻个绝色的就是了,至于那李秘书郎,我大齐朝爵位传承可都是元配嫡子!另外小五那里就不要多说了,免得闹了出来,让父皇猜忌。”

果然是有权好办事,今天一大早绵乡伯就派了人来请李父去,说是诸事已妥!二丫想了一番,便带了帏帽也要一同跟去。

罗嬷嬷急忙上前拦下。原来当日李淑妍入观只让接了两个丫头上山,罗嬷嬷细想了一回,便想借着这个机会脱身。于是去向伯夫人请辞,哪知伯夫人因孙女尚未入宫,怕她出去乱说话,坏了孙女的名声,就又强留了下来。

二丫被选为媵妾,于是她就被送来李家,教导二丫规矩。

罗嬷嬷初见二丫,见她长相秀丽,难得的是,这种情况下,竟也镇静如常,虽眉现轻愁却仍是端庄娴雅。心中暗道:这伯府几位小姐果是容貌气度不凡。

不过此时,她又在心中加上一句:也是一样不太懂规矩!

二丫怎会受她摆布,且此等大事,她不亲眼见到怎会安心!便随父亲一同上了马车,罗嬷嬷无法只得带着两个丫头一同去伺候。

再说玉真山上,杨浩昨夜又没睡好,好似做了一夜的梦,偏白日里却想不起一点来。他只得强打起精神带着人在观外巡视一圈,较做休息,总觉得心中不安,且眼皮直跳,只好又拿些事来让自己做,于是又自山上向下进行第三遍巡视。

此时许半仙也赶到了玉真山下,他看着山上影影绰绰的士兵,又细细考虑一番,终是深叹一口气道:“罢了,既然来到此处,便尽些人力,只安看天意如何了!”

原来昨日许半仙便觉出李家似有不妥,他偷偷去瞧了,又回到家中好生卜了一卦。倒是让他十分为难。

当日他奉师傅之命:寻机做点事稍稍指点杨家,以借他家脱离厄运。故他依言进了京城,没想到此时他才发现,杨家的劫难似是解除,却又似更隐晦让人看不清楚,倒是让他大吃一惊。

直到他无意中看到李淑妍的命相,又细细推算方知世事已然不同,再看到二丫时,他亦是看出她身上也是发生过另一番际遇。于是借助这二人,他又细推算了杨家命数,又少不得挑出点事出来,果然见效果,杨家自杨家父子班师还朝那日起,就已经将厄运尽数解除了。

至此他已经完成师傅交代之事,倒是可以退出这纷争之地。只是因为对这和亲之事有些好奇,便欲留下看个热闹。

哪知却又遇到李家之事。据他推断二丫怕是要远离家乡嫁去外邦,虽然李家诸人此生不能大富大贵却也一生顺隧。

因这天下万事万物皆有其命数,许半仙并不想因为自己的过多干预,而违了天命。故多年来半真半假地为人看命,改点小运,只当助那有缘人。

像李家之事,依他性子是不管的。李二丫违了天意,强行拆散了杨浩的姻缘,故此次之事却也是她该得的报应。只是他毕竟是个凡人,李家自他进京后,一直念着同乡之情,对他很是照顾,看他一家陷入此境地,他实在是不忍坐视不理。

所以他于夜间数次为李二丫及杨浩算命数,并强开了天眼,看他二人的命运。

李二丫倒也算求仁得仁,一生只侍奉安宁公主,而安宁公主母子此生也因杨家劫数已去而有些造化,故李二丫虽一生不曾承宠却也位居高位,寿终正寝。

杨浩一生仕途顺隧,虽大多奔波在边关及战事,却极得圣上宠信,位高权重。便是因为他终生不曾娶妻纳妾,而无有子嗣,然在其百年后,却得圣上亲自为他挑选过继堂弟杨明轩的幼子,为他摔盆驾灵,绵延香火子嗣,真是生前显赫,死后亦备受哀荣。

他觉得只要杨家不遭灭门之灾,他就算是完成师傅的交代,自己又不是月老,干扰世事太多,不仅是对众生的不公平,也扰了自己的修行。但一边又念及李家与自己的交情,实不忍心让一位如花女子变得如槁木死灰一般。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却看到绵乡伯的人仗势强拦下报信的人,他叹道:“罢了,老朽便尽了这人事,安看天意如何!”

许半仙瞅着杨浩走过来,忙上前对着几位兵爷兜揽生意。那些士兵自然不敢与他废话,只吵吵着赶他走。

所以当杨浩带人走过来时,就听前边乱糟糟的,赶忙走了过去。

第一九三章 伯爷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