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嬷嬷收好元帕后,来到杨浩二人面前,陪着笑说了几句话,便向杨夫人复命去了。

今日要去敬茶,自然要打扮的庄重些,二丫在万儿的帮助下,穿戴一新。杨浩此时才得空细细看了,不由眼前一亮,心中赞叹不已。与昨日一大红的世子夫人服冠不同,今日二丫穿了大红底子的缕金刺绣牡丹衣衫,头上已梳起妇人的高髻,又戴了缧丝金凤,发边斜插几支小珠花,面上略施了脂粉,一眼看去光彩照人,富贵雍容。

杨浩暗自得意于妻子的美貌,觉得自己果然有眼光。

二丫也知道杨浩正打量着自己,看到他眼中似有赞叹之意,也不由得有些自得,她可没忘记,杨浩之前除了她的出身门第外,没少拿她的容貌说事,张口闭口的说她不够美貌。

二丫见杨浩只管呆呆看着,不由笑道:“我这样可好,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杨浩忙道:“如此甚好!”

二丫笑笑,又坐到梳妆匣前,欲对镜淡扫娥眉,杨浩已经走上前去道:“我帮你画。”

二丫含笑将螺子黛递于他手上,哪知却被他毛手毛脚地画得两边高矮粗细不同,二丫不得不洗去重新画上。

杨浩有些有好意思,直道:“你的眉本来就很好看,根本用不着再画。”

“话虽如此说,可是今日大喜的日子却素着个脸,实在有些失礼。”

因为二丫额前的碎发都收了上来,杨浩昨夜未曾注意,此时倒是看着有些别扭,便去她首饰匣中翻看,拣出一条珍珠抹额,帮她带上。二丫自镜中看着,也觉得极妥当,便道了谢又起身帮杨浩收拾。

杨浩的衣服早就选出放在一旁,杨浩自长大后便不再让丫头们伺候着穿衣,如今见妻子如此殷勤也乐得享受,只张着两臂,真如个大爷似的,让二丫服侍。二丫见他一脸享受的表情,不由抿嘴暗笑。

不多时,二人收拾妥当,便携手去正院给父母敬茶。

忠义侯回到院中见妻子已打扮妥当,正在那里安排喝媳妇茶及早点的事,他不由笑道:“你素来身子弱,这段时日也累得很,怎么又起得如此早,他们是小辈,便是让他们等一等又何妨!”

杨夫人笑道:“天都亮了又睡不着,躺在那里有什么意思,倒是该给他们做个榜样,免得将来成个懒媳妇。”

果然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虽然这不是太满意这亲事,如今见儿子成了亲,也就随着他的心,兴兴头地接纳了,忠义侯笑了笑去净房洗漱去了。

等他收拾妥当来到外间时,却发现气氛不对,只见室内服侍的人都不在,而妻子的面上也罩了一层冷霜,忠义侯忙问道:“怎么如此冷清,可是出了什么事?”

杨夫人叹口气道:“今天这媳妇茶怕是喝不成了。”

忠义侯心中好奇,正要发问,却听外面小丫头道:“常嬷嬷来了。”

常嬷嬷已带着个媳妇子托着一个小匣子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见到老爷也在,忙笑道:“恭喜老爷夫人,昨日接进来少夫人,明年可就要抱上胖孙子了。”

常嬷嬷一面说着,一面从后边媳妇手里将放了元帕的小匣子接过来,把其呈给杨夫人。

忠义侯见了常嬷嬷的言行,心中明白了定是验看元帕之事,慌不迭地要出门躲避开。忠义侯虽然进京也有三十多年了,不过对于京城的一些习俗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比如这元帕之事。这要求新娘子贞洁也无可厚非,可是还要将其落红拿来给众人验看,然后焚于祠堂列祖列宗,实在是怪异至极。当年他成亲第二日,见妻子一脸娇羞地将落红帕子交由母亲时,倒是把长年在边关的母亲惊了一跳,才知这是京城的规矩,不过想到这自家夫妻二人的欢爱痕迹焚于祖宗面前,老太太们见了也就罢了,这高祖们要见到孙媳妇曾孙媳妇的落红,污了眼不说也实在不象话,故当年的元帕被他撂在箱子里了。

杨夫人道:“老爷不必回避,还不知是鸡血鸭血呢。”

原来杨浩自认事情办得隐秘,却不知早被有心人看到,就在常嬷嬷去取元帕时,便寻着机会来告诉了杨夫人。

常嬷嬷听了杨夫人的话,不由错愕,她去取元帕前还好好的呢,这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想了想,也不避着老爷,就将匣子打开,将白绢上的点点红梅呈现在杨夫人眼前,陪笑道:“这是我亲自去收的,不敢假手他人。”

杨夫人扫了一眼,淡淡道:“先收起来吧!她也算是有手段,竟让浩儿找了血来洒在上面。”

常嬷嬷心头一惊,这落红造假,莫非少夫人洞房前已不是完璧之身,不过既然是公子亲自去寻了血来,看来那经手之人必是公子无疑了!

忠义侯也想到这一点,不由笑骂儿子道:“这没出息的东西,竟如此急色,这么点时间也等不得了。反正已经进了家门,肉烂在自家锅里,这事一床棉被盖下来就完了。”

忠义侯自小就生在边关,那里民风比较彪悍纯朴,这成亲前就偷了的,也大有人在,反正二丫也是自家儿子经的手,又没便宜了外人。

杨夫人却不这样想。首先得确定到底是不是儿子经手的,若真是儿子经手的,以她对儿子品性的了解,他决不是霸王硬上弓的主,这事不管是她半推半就还是主动勾引,都脱不了一个“yin”字,此事决不能当没发生过。

忠义侯劝道:“这事就当不知情过去就是了,到底是儿子房中事,便是真让他们亲口承认婚前就行了苟且之事,你又能怎样,昨夜他们已经入了洞房。”

杨夫人道:“这女子首要的便是德,这年纪轻轻就犯了这等大罪,怎能当没发生过。如果她失贞于别人,当然要马上休了去,我杨家可容不下这不贞不洁之人。如果真是浩儿那没出息的做的,这事也不能就此罢休。”

忠义侯笑道:“这事定是浩儿做下的,要不然他怎会吃个亏!她已是浩儿的人了,又是圣上赐婚,难道还能退回去不成。”

若是真退了回去,依照世家的规矩,这李淑婉便是不丢了性命也要青灯古佛一生。

杨夫人并不是狠心人,可是如果真是失贞于他人,如何能配得上自家儿子,却也怪不得她狠心。这种事儿子都能被她蛊惑了,既是个不规矩的又是个巧言令色的,做为皇后母家,浩儿娶了这么个媳妇,以后有的祸闯。

如果李淑婉失贞于浩儿,此事也不能就此装成不知道,否则此事一开头,让她以为自己是个好蒙蔽的,忠义侯府权大势大的,还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呢。同时,她又气儿子,这才成亲一夜,就帮着媳妇唬弄起父母来,这以后眼里只怕除了媳妇再也没有自己这个母亲了。

杨夫人道:“我也不是那歹心肠的人,只是她未**于他人,这人自然不会退回去!只是也决不能这样算了,让他们以为咱们都是瞎的是聋的!浩儿以后要时常出京城的,这媳妇不求才貌门第,但求德行要好,免得将来做出什么丑事来!她既然敢为姑娘时就做了那事,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耐得住寂寞,倒是该好好敲打一下才是。”

忠义侯虽不是很赞同妻子将这事闹出来,却也不反对敲打一下新媳妇,省得以后真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来。

此时,就听外面有人道:“公子和少夫人来了。”

杨夫人扬声道:“只让他二人进来即可。”

常嬷嬷忙走门前为杨浩二人开了门,那媳妇子也忙见机退了出去,她二人一起守在门外。

二丫见此情景,心知不妙,忙打点精神,紧跟着杨浩进房,随着杨浩一同行礼道:“见过父亲母亲!”

杨夫人把放着元帕的匣子摔在二丫跟前,冷笑道:“我可当不起这声母亲!”

二丫看着摔出来的元帕,心知必是有人看到杨浩行事,告到杨夫人跟前,因不知那人到底是如何说的,不敢贸然接话,只低头不语。

杨浩看着那元帕,再看了看在场的众人一眼,心中也知定是有人来母亲面前嚼舌根子,只是在父母跟前不好发火,陪笑道:“一大早的母亲看着不太高兴啊,可是嫌我们请安晚了?”

杨夫人看着儿子笑道:“你少在那里岔出话题,我还不至于如此小气,为了你们请安晚了就如此大动肝火!只是这上面的血渍,你们倒是要给我个实话才是。”

第二一一章 重拿轻放

二丫知道此事是躲不过去了,自己不能再退缩,借着今日的机会,将事情说开也好,免得自己倒真像是品行有失似的。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今日不能将事情解决,日后总是个隐患。

虽然二丫想得明白,可是真要张口细说二人*房之事,却也是开不了口的,搜肠刮肚,既想把事情说清楚,又能将话儿说得委婉些,可是这洞房之事如何能做得到。况且不是她遇事退缩,此时由她先出声解释不是明智的方法,因为这事确实是杨浩占了主动,除非她能不要脸面地将房中事细细说了,否则就凭落红造假一事,任她发誓自己是贞洁的,也不能取信于公婆。

杨浩已经开口问母亲道:“这又是哪个长舌妇在您跟前胡乱说话挑事呢?”

杨夫人瞪了儿子一眼,道:“你如今翅膀也硬了,就不把我们放在眼中,可惜我们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你别管是谁来说的,还是先说说这白绢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吧!”

杨浩知道此事是遮掩不过了,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不在乎地说道:“这算不得什么事,非得一大早晨闹得好似天塌下来似的!我昨夜嫌那白绢不吉利,便给扔到地上去了!但婉儿清白的身子跟了我,如果因为我的过失,使得白绢上没有见红,到时又是一场事非。所以我就去厨房弄了点血抹在上面,本来皆大欢喜的事,也不知是哪个狗奴才非得多事,惹出这一出事来。”

杨夫人不信,红了老脸指了指白绢上面的浊物,问道:“你休得胡说!既然一早就扔了的,怎么还会有此物。你自来是撒谎惯了的,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李淑婉,还是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二丫此时便是想装聋作哑也不行了,她顾不得忠义侯还在跟前,强忍着羞意,上前跪到杨夫人面前,说道:“母亲容禀:这白绢上的血渍确实不是落红。我虽自小长在乡间,却也熟读女诫,恪守女子规范,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如此行事,只是因为…因为…”

二丫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不由狠狠地瞪了杨浩一眼。

杨浩见自己的浊物就这么摆放在那里任人随意去看,心中已是羞愤万分,此时见二丫亦是口中讷讷面红如血,自己脸皮厚如城墙尚且说不出口,二丫如果真要说出只言片语来,岂不是屈辱死了。

杨浩也顾不得忤逆父母,上前便将二丫拉了起来,道:“这是我们两口子的房中事,白绢上没有落红又怎么了,我为什么要做假,还不是因为昨夜里她清白的身子跟了我,这才不愿她因我之过失,受这白绢无暇的委屈!我知道母亲怕我吃亏,可我又不是傻子,还能不知好歹!这事是我一手作为,与她实在是毫不相关。”

杨夫人见儿子在儿媳面前公然忤逆自己回护媳妇,也生了气,正要说话时,忠义侯忙拉住妻子,捏了捏妻子的手指,示意她先消消气,又对儿子说道:“你既然知道你母亲是为了你好,就该理解我们做父母的心!这事其实还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既然出了意外,今天在练武场,你只需悄悄告诉了我,就不会出现现在的一幕了。不说你办事不牢靠,却陷我与你母亲于不通情理的境地。”

因为事关儿媳清白,忠义侯不得不留在这里听儿子媳妇们说房中事,真的是尴尬至极,所以只在旁边一言不发。

因为他相信儿子的眼光,觉得二丫不是那不守规矩的女子,但是他二人相识相知五六年,这青年男女干柴烈火的,未必真能守得住,反正以儿子的性子,必定不会便宜别人的,故他也不是太在意此事,却也让他能冷眼旁观,看出儿媳此时是害羞多于惶恐,尤其是她对于儿子的态度,绝对是占了上风的,他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杨浩急忙跪下道:“是儿子不孝!实在是这种事如何开得了口,这才不得已而为之,还请父亲母亲见谅!”二丫也急忙随杨浩跪了下来。

杨夫人见儿子跪下请罪,心中怒气也平息了不少,她刚才盛怒之时,本打算让人去新房将那床上用品都细细查看,此时见丈夫出来打圆场,再看儿子媳妇的态度,她又细细想了想,发现二丫神情并无破绽,儿子又是如此,也知儿媳的品行定是妥当的,此时又有了台阶,便道:“侯府发生这种事难道是光彩的吗,母亲也不是闲得没事非要闹些事来让侯府蒙羞,这女子自来生死是小,名节是大,自然要慎之又慎,可是你行事却让人心伤,难道父母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可信,抑或是已经老眼昏聩?”

杨浩忙道:“是儿子行事不周,还请母亲恕罪!”

忠义侯又笑道:“看这事说的,本来你母亲一大早就高高兴地张罗敬茶和早饭的事,没想到就闹出这种事来!浩儿此事全是你闹出来的,不可不罚!只是到底是新婚,等回门后,必不能轻饶。”

杨浩忙连声应承着,又向母亲赔罪,杨夫人叹道:“罢了,你自小就不让人省心,我也惯了!如今娶了亲,凡事可不要再管头不顾尾的了!”又对二丫道:“自来娶妻娶贤,妻贤夫祸少,虽是他胡闹,可这事你必是知道的,却不能劝谏,亦是不对!”

二丫心头舒了一口气,看前面疾风骤雨,以为此事必要大费周折,没想到公公几句话,立马雨过天晴,倒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因为落红之事事关重大,她本命人暂不必收拾床铺,以备她回去后细细查找,刚才她被杨夫人逼着说白绢之事,备感屈辱,几乎要忍不住站起身来,命人去将那床单拿来验看,此时看来倒是不用了,因为听公公的话意,已是不再疑心于自己的贞洁,而婆婆也相信了自己的清白,此时虽被杨夫人教训,却也不敢强硬,到底她是婆婆,以后还要长期相处,这件事果就此结局,却是杨夫人的退步更大些。

二丫忙道:“儿媳知错了!”

杨夫人点头道:“你知道就好!以后万事不要心存侥幸,以为事情做的隐密,须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好了,你们起来吧!”

杨浩二人忙诺诺起身,常嬷嬷见事情已了,忙带着人进来伺候。

二丫分别向公婆敬茶,并送上自己为二老做的新鞋子,忠义侯夫妻也皆给了贵重的见面礼,不过因为先前闹过一场,这场面气氛难免受了影响。

虽然知道以后是要生活在一处的,闹得僵了也不好,但二丫是个新媳妇,此时应羞涩谨慎,不能太过活跃,忠义侯夫妻做为长辈来说,也不好降了身份陪着小心,而杨浩在父母跟前本就放不太开,且此时早就心不在焉,只在心中盘算要去厨房找那告密人的麻烦。

虽然双方都有缓和之意,却也一时不能一蹴而就。

新人新三天,一般都是在回门后,新媳妇才开始立规矩,再加上刚才也耽搁了些时间,所以喝过媳妇茶后,忠义侯夫妻便命杨浩二人回去吃早饭休息一下,以备进宫谢恩。

杨浩二人说陪着说了几句话,这才起身告退。

等二人出了主院,杨浩便道:“我来回路上都是极妥当的,必是被厨房里的人见了,看我不去揪出他来,连我的行动都敢监视,你先回去,我去去就来。”

二丫忙拉着他劝道:“罢了,这事本就不能张扬出去,你这一去闹,人未必会查出来,事情倒是闹得开了,可不是在逼我吗!况且,母亲是一家主母,看到什么不对劲的事,他们自然要去告诉母亲,也是他们的本分!这事才刚平息下来,你这一去闹,倒象是要和母亲打擂台似的!”

杨浩见二丫话里话外维护着母亲,并不因方才之事有所记恨,本来还怕二丫会与母亲心生芥蒂,此时才完全放了心,不由拉着她的手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全,只是这口气不出,憋得难受,况且不好好教训他一下,万一他再胡乱告诉别人可就遭了!”

“放心吧,母亲必不会让他乱说的!只是倒也要想个法子震慑一下才好,不然他虽不敢说出去,可这心里必不会把我这个少夫人放在眼中,以后我但凡有个不妥,必被他拿了去告诉人!”二丫见丫头婆子们都远远地跟着,便也不挣开手,小声对杨浩说道。

杨浩笑道:“我还以为你为了母亲的颜面,不许我出手闹事呢!”

二丫忙笑道:“母亲的颜面自然要给的,可是我的颜面也不能在下人们面前丢了,人道夫妻一体,我总要为你的颜面着想一下的。”

杨浩见二丫强词夺理,也不以为杵,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不由暗暗紧握了她的小手。

杨夫人则对常嬷嬷道:“一会你去给老卫家的和她嫂子说一声,今日早上的事决不能对外吐露半个字,我若是自别人那里听到一丝风儿,就别怪我不念这些年的主仆之情!”

常嬷嬷心中一凛,忙借了件事,将话儿传了过去。

第二一二章 进宫谢恩

第二一二章 进宫谢恩

杨浩夫妻相携回到院里,丫头婆子们忙去厨房传来早饭。二丫则借着这个空当,来到内室,趁室内光线充足将那床单细细看了,见上面果然有些暗迹,她略微深思一下,便命万儿寻个包袱将床单裹了,锁到一个空柜子里。

一时粥饭齐了,夫妻二人吃过饭,略歇了歇,便换上朝服去宫里谢恩。

临出门时,二丫对万儿说道:“你在家,把我的陪嫁整理出来,对着嫁妆单子和实物,理出个头绪来,我回来好去向夫人回话。”

杨浩笑道:“你也太小心了,当日既然已经给了你,便是你的了,什么还不还的,倒是有些假了,母亲也必不会收回的,白白费了工夫!”

二丫笑道:“当日说是借了,自然要有借有还才是!”收不收在杨夫人,但做不做则在自己,尤其是面对婆婆时,这件事上虽然理是这个理,但如果做不到位让人挑了理去,倒显得自己死盯着他家的财物似的,不如费些工夫面面俱到些的好。

杨浩二人先去拜见了圣上。因为这是御赐姻缘,故圣上便算是他二人的大媒人了。二人站在圣上面前,郎才女貌,也算是璧人一对,圣上看着也颇为高兴。

不过看杨浩心想事成眉飞色舞的样子,再看二丫则只低头不语,循规蹈矩地站在一边,他仍是忍不住皱了皱了眉:浩儿性子跳脱,而这个李淑婉却似锯了嘴的葫芦,无趣得很,也不知二人生活的久了会成什么样子。

圣上因朝中一些事情未决,便道:“你们先去见过你姐姐,也说说话儿,中午我陪你喝上盅酒,以贺你的新婚大喜!”

杨浩忙带着二丫退出殿去,二丫这才长出一口气,杨浩知道她不常来宫中,心中难免有些胆怯,便轻轻握了她的手,二丫看了看两边的宫人们,忙甩开他的手,悄声道:“这可是在宫里,还是小心些的好!”

皇后早已与三公主五皇子等在那里,见杨浩夫妻二人要行礼,皇后忙让人拦下,看弟弟的嘴笑不合拢的样子,再看穿着世子夫人服冠的二丫已隐隐有了一丝富贵气势,暗自点头,又勉励他二人道:“如今成了家,便是成人了,不比做孩子的时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中要有个衡量。”又拉着二丫的手笑道:“如今咱们都是一家子了,以前的种种不快,便都抛了去,在我这里不必约束,便是以后浩儿若是欺负你,或者行事有不妥之处,只管来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二丫再没想到皇后竟是如此温和之人,忙笑着相谢,又含羞带笑道:“他待人极好的!”

三公主和五皇子也赶着上前叫舅母,二丫倒是有些慌乱,便欲行国礼,皇后忙道:“在外面自然要将这规矩做足了,只是在我这里倒不必如此,咱们就和老百姓一样只讲骨肉之情,况且他们还小!”二丫这才作罢。

五皇子已经叫着舅母道:“舅母,我舅舅可是许了我一个荷包的!”

二丫已经知道五皇子所行之事,故早就做了准备,忙自宫人手中的包裹里取出一个活计鲜亮的荷包来做为见面礼。

五皇子接过来,对着杨浩夸耀道:“这个荷包可比送给舅舅的好得多了,还是舅母疼我。”

送给三公主的礼物也是一个荷包,三公主细细看了一回,笑道:“舅母的手艺可是进益得多了,比起当年贿赂我的那个强多了!”

二丫没想到事隔几年,三公主仍能记得只有一面之缘的自己,不由笑道:“得公主殿下如此记着,实在是让臣惭愧!”

三公主又怎会轻易就忘了她呢,毕竟敢当面训斥舅舅又能让舅舅饮之如饴的女子,这世间实在是太少了,今日见了才知他二人情分果然不一般,心中却又有种理应如此的赞叹。

此时宫人传到:太子到了!随着宫人的传报,太子人已进了殿内,二丫忙站起身来,皇后笑道:“你不必如此,他是小辈,你随浩儿行事即可。”

二丫见杨浩一幅大咧咧地舅爷模样坐在那里,忙看了他一眼,说道:“太子殿下仍是圣上亲立的储君,到底是君臣有别,又是初次相见,还是先行国礼再行家礼,否则只怕会损了臣的福份呢。”

太子听到此话,不由赞许地看了二丫一眼,心中赞叹道:虽是小户出身,倒也是个知礼的!杨家将来有这么一个主母在,倒也是福气!

二丫已经悄悄伸手捏了杨浩一下,杨浩也不想在众人面前给二丫没脸,况且太子的确不同于皇子,是既定的未来国君,便是行礼也是应该的,只不过因为他自小在圣上跟前,看着太子长大,倒把那君臣位序看上轻了,如今少不得与二丫一同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见杨浩被老婆拿捏住,给自己行了礼,倍感有面子,忙上前拉住杨浩道:“不必如此多礼!”

皇后也舒了口气,就怕他舅甥二人又顶杠起来,见他二人如此,便高兴地笑道:“都是一家子骨肉,确实不该如此客气!国礼行过了,也该家礼了,熠儿也来见见你舅母!”

二丫虽然避开了太子的行礼,但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虽言语不多,却是将舅母范儿摆的十足,说话行事大方得体,毫无小户女的拘束。

太子始知,这位舅母并不是一味的恭顺谨慎,亦是有些见识的,否则不会引得眼高于顶的杨浩拼了命地非她不娶。

再看她为太子准备的礼物,并不是如同三公主与五皇子那样亲手做的针线,而是一方质朴的古砚,这是二丫因太子年长,为了避嫌而自聘礼中挑选的,这本来也不算什么,不过因为有其从妹李淑妍做着对比,太子对二丫印象大好,自此后,太子始终不曾小瞧了二丫,打内心里尊敬这位舅母。

太子过来不过是认认人,顺便请杨浩去父亲那里,等二人离去后,其他的公主皇子们估计着他们也该说完体己话了,便相约着来见国舅夫人。宫内的妃嫔们因为皇后的面子,也都纷纷送来贺礼,一时二丫收礼收到手软。

到了中饭时间,杨浩与众皇子陪着圣上一处,皇后处则是几位公主与二丫一同陪着,饭后,喝了点茶消了消食,杨浩二人才满载而归。

回到侯府,杨浩扶着二丫下了车。二丫本就喝了点酒,又在车上朦胧了一会,下得车来,面上便带了些春色,杨浩见了不由心动,只恨不得天立马黑下来。

二丫来到内室,倒是有些乏了,便歪在内室小塌上,听万儿回话。杨浩道:“既然倦了,就好好休息一下,等有了精神头了再理会这些小事就是了。”

二丫笑道:“哪里能够立时就歇了,我也就是先松懈一下,这自宫里回来,还要去父母那里呢!”

万儿已经递上两本嫁妆单子,回道:“咱们家的嫁妆单子都是早就做好了的,才也都把嫁妆拣开了,那些要还回府里的都单放着呢!”

二丫细细看了两个嫁妆单子,点点头放好了,又把朝服换成家常衣裳,又从那半车的赏赐中选了几样交给小丫头,这才与杨浩一同去往正院。

二人把在宫中的事大略讲了一下,又把选好的物件孝敬了二老。忠义侯见没什么要紧的,便去了前院,二丫则将自家准备的嫁妆单子呈给婆婆道:“之前为了面上好看,曾借用府里库中的财物,除了日用的家什外,都清点了出来,可以随时将东西归库。”

杨夫人对这些东西倒不是太放在眼中,今日也知儿媳已让陪嫁丫头把东西都清点了,倒不是那钱财进了眼中拔不出来的,便笑道:“当日既然做了你的嫁妆,又岂有收回来的理!府里还不差这点东西,你就好生收着吧!”

二丫还要推脱,杨夫人笑道:“这些东西早晚都是你们的,不过是提前给你们罢了,以后也是要传给子孙的,你就好好收着吧。”

二丫这才不再坚持,杨夫人见他二人皆有些倦意,便放他二人回房,又道晚饭不必过来立规矩。

杨浩二人回到房中,将人都撵了下去,二丫靠在床上道:“终于可以好好歇息一下了!”

杨浩笑道:“如今天色尚早,你若是累得很了,倒是可以正经躺一躺,反正晚饭不用过去那边!”

二丫想了想,叹道:“话虽如此,可是第一天如何敢那样做,到时得个懒婆娘的名号可就不好了!我略歪歪就行了,免得夜里失了困!”

杨浩忙道:“放心吧,这院里的人都能信得过,没人议论你!好好休息一下,我晚上请你吃斋香楼的好酒菜!”

二丫知道这斋香楼的菜很有名气,有些好奇杨浩怎么想起请自己吃外面的酒菜,说道:“那就赶紧告诉厨房一声,别让他们准备饭菜了!”

杨浩忙拦住她,笑道:“让他们做去,又能费几个银子!”

二丫忙道:“你该不会要想震吓一下那人吧,可别把事情闹大了,让母亲心中不在自。”

第二一三章 蠢蠢欲动

杨浩想了想,取笑道:“人都说妻贤夫祸少,我这里要教训人,你不说劝着些,只关心事情不要闹大了扫了母亲的颜面!”

二丫扫了杨浩一眼,低眉浅笑:“我不过一个小官吏家的女儿,在外人眼中,还不知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嫁给了你,这府里未必没有那攀高踩低的人,可我又没什么心机手段,唯有靠你给我撑撑面子!况且你在此事里也是被人轻看了!”

杨浩听了很受用,不由哈哈笑道:“放心,只要有我在,绝不让你受他人闲气!还说没心机手段,这就煽风点火起来!”

二人说笑间,厨房里按着时辰送来了饭食,杨浩也没让二丫出面,他直接过去看了一眼,一如既往地丰盛精致,杨浩却端起眼前的酒酿清蒸鸭子闻了一下,道:“不新鲜!”

因为公子刚成亲,为给少夫人一个好印象,厨房的主事亲自带着送来的饭食,听杨浩如此说,那人忙道:“这鸭子是今日才宰杀的,虽然小的没亲眼见,不过做这活的是个老实的,必不敢以次充好,才给老爷夫人送去时,还得了老爷一句好呢。”

杨浩冷笑道:“你们这些人眼中只有老爷夫人,哪还有我这个公子!只管拿好的去讨好老爷夫人,却拿这次等的来搪塞我,若是银子不够,自然要好的紧着长辈,不过一只鸭子,哪里就能如此!”

主事的见势头不好,也不知哪里又得罪了这位小爷,只鞠躬哈腰地诺诺道:“小的们不敢!”

杨浩又看了桌上的各色吃食,不是嫌这个淡了就是那个咸了,再不就是食材不新鲜。主事的头上大汗淋漓,爷这纯粹是在找茬!

杨浩道:“我一向也不在意这些,可你们也不要做的太过份,这少夫人才进门一天,你们还是如此敷衍我,没得让少夫人尝了笑话咱们还侯府呢,饭食如此之差。”

主事的忙道:“从来都不敢怠慢爷,想要今日新换了的厨子做得不合您的口味,小的这就让他们细细重做!”

等再次送来的饭菜时,果然比前头的再精致,杨浩笑道:“还说不怠慢,这比前头明显好的多!”这话说的有些诛心了,其实都是一样仔细做的,只是对摆放的花样更精细了而已,不过杨浩仍是挑了一些毛病出来,主事的心中叫苦,忙要下去再做。

杨浩却道:“罢了,这几**们忙婚宴的事也辛苦了,许是累得很了,又只认老爷夫人为主子,自然就怠慢了我,难道我就不是个正经主子不成!回去告诉你的人,好好数数这府里的主子有几位!”

二丫不想将事情弄大了,便在厨房里第三次送来时,劝说了杨浩几句,这才没再返工,让厨房里的众人暗自赞叹:幸好少夫人能劝得住,要不以爷的执拗性子还不得整到三更半夜。

杨夫人得知此事后,知道是儿子为媳妇撑腰呢,便有些不悦,不过也知道以儿子的性子,早就到厨房去闹腾了,这次行事倒算是温和的了,由此可见,儿子还是顾着自己的脸面的,是个孝顺的。儿媳李淑婉也确实不是个可以让人随意拿捏的性子,反正将来这府中也是交给他们,她又是个正经主子,外人虽不知因何会发生此事,却更能让人不敢小看了她。

杨浩昨夜里经历男女之事,食髓知味,天刚一擦黑,他便催着二丫早早洗漱。二丫怕太早了被人笑话,强拉着他陪自己写字,杨浩哪会乖乖地守在一边,借着指点二丫练字,摸摸捏捏的,惹得二丫无法静下心来写字,只得随了他的心意,宽衣解带共入床帷,鸳鸯锦被翻红浪。

此时厨房里当差的康婆子悄悄来找小姑卫嬷嬷。她今日一大早来到厨房,看到公子竟鬼鬼祟祟地摸进去,心中生疑,便留了神,却见他找到一点鸭血涂到怀里的一块白绢上。她心中暗惊,知道定是元帕无疑了。因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夫人去,且又不是那有脸面的,等闲见不着夫人,便忙告诉了自家小姑。

哪知小姑上报了夫人后,府里却似未发生过此事似的,一丝闲话都没有,后来还被常嬷嬷警告了,看到今夜所发生的事,怕是公子知道了什么,她有些心慌,忙来小姑处询问。

卫嬷嬷有些不屑地看着胆小如鼠的娘家嫂子,说道:“你放心吧,夫人必不会告诉公子的,他也就是怀疑,且有夫人在,公子不会真闹出什么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