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自然也不知道,因着她的一次促狭,使得太子多了一位忠心的臣子,宫中少了一位阴狠愤世嫉俗的宦官,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忠义侯府施粥的铺子,待人和气,粥又够浓稠,一时让忠义侯府美名远播,且听说府里少夫人有了身孕,受过侯府恩惠的人无不暗暗为其祝祷。

李淑妍自然也听说了,不过李淑妍这次倒是没什么心情感叹,眼看着她就满了一年的期限,到底该何去何从,却是让她满是迷茫。

莺儿进来悄悄回道:“小姐,人已经带来了!”

李淑妍听了,神情大振,忙道:“走,去看看。”

莺儿忙引了路,李淑妍又问道:“没走漏风声吧,那些士兵就让你们把人带了来?”

“小姐尽管放心,他们比起杨世子带的兵差了十万八千里,只要塞够了银子,他们是不管的。至于罗嬷嬷,寇儿缠着她做事呢,一时半会不会回去的。”

李淑妍点点头,又见提起杨浩,口内发苦,如今看来倒是杨浩的言行更像是男主,偏自己穿越过来的目的却是要回避着他,而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的前世却有妻有子,上天真是爱戏弄人。

李淑妍来到观里一处偏僻的屋子里,就见屋里有两个小厮把一个老头捆绑在椅子上。

李淑妍挥挥手,莺儿与那二人忙退到院子里去。那被捆绑的人因眼睛被遮掩了,心内发虚,只叫道:“大王饶命,小的银子真的全都孝敬了您老!”

李淑妍冷笑:“你既然自诩为半仙,难道就没为自己卜上一卦,避过此劫?”

那人一愣,忙道:“这劫数一事,乃是因着时辰方位不同而瞬息万变,怎能因此质疑我许半仙的能力?真是人在家坐祸事找上门,也不知如何得罪了小姐,还请小姐饶了我吧!”

李淑妍上前把许半仙蒙眼的布子扯下,转身坐到他对面,冷笑:“你不必慌张,今日请你来,不过是为我卜一下前程如何而已。”

许半仙眯着眼看了面前的人,忙笑道:“既然是卜卦,还请小姐帮在下松了绑了,让小的腾出手来为您卜上一卦。”

他见李淑妍仍是只冷冷盯着他,忙陪笑道:“如果不方面的话,那小姐写一个字也可以!”

“半仙如今有忠义侯府照管着,也算是富贵荣华了,莫不是这卜卦的生意弃之太久,就生疏了不成?当年你可是只看了我一个背影便卜出了极贵命格的,今日看了这许久竟无一字出口?”

许半仙此时才知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位是谁,忙打着哈哈笑道:“小姐果然聪慧,既然被你看破,小老儿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铁口直判的事,您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逗个乐子,却也是咱们混饭吃的把戏。”

“到现在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吗?”李淑妍不为所动,说道:“你本祖籍在柳州城,十多年前为什么跑来京城逗留数日。后来在柳州城里也过得如鱼得水,却又于前几年跑来京城,给我下了个命格极贵有判言,又给杨浩偷风报信,等他亲事订好,就又回了老家。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只能被你愚弄于股掌之间?”

许半仙有几分赞叹地点点头:“小姐既然将小老儿查得如此清楚,小老儿也就开诚布公一回。不错,我是奉了师命,助着杨家避过一个大劫难!至于小姐,却实是有陪王伴驾之相,十多年前,我就有幸见过小姐一面,只是再次相见,虽有些看不透小姐,至于那次命格之说,不过是胡言借此引人注意罢了,卜卦之人都是如今招徕生意的。”

李淑妍恨得牙龈痒痒,一时招徕生意的胡言,却害得自己如此,她又说道:“那还请半仙为我算算,我今后的命运如何?”

第二三一章 现出原形

许半仙答道:“这个小老儿却是算不出来,你的命格本就异于常人,命运如何,皆在你的一念之间,端看你如何选择,不管如何选择,心存善念,多结此善缘,总是没有错的。”

李淑妍看着他气道:“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全是废话套话!”

“这本就是玄幻之事,种的什么因就收什么果,只看世人是如何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了。”

李淑妍语塞,想了想,又道:“你的师父是谁,我要见他。”

许半仙目光一凝,笑道:“这怕是不易,不要说是小姐,便是我这个徒儿也有多年未见他了,他老人家一向喜欢云海四海,自道只与有缘人相见。”

李淑妍心中一动,说道:“莫不是白须白发,颇有些道骨仙风的老者?”

许半仙笑道:“我师父倒也是须发皆白的老道人,只是这世间须发皆白的老者多了去了,莫非小姐也要如对待小老儿一般,将那些人尽数绑了来?”

李淑妍叹道:“你也知我不同于常人,所以我想找到你师父,让他帮着我一个忙。”

许半仙摇头道:“我师父只是个普通道人,懂一点玄学,却并不是什么大罗金仙,所做与杨家相关的事也是奉命行事罢了,怕是帮不了你。”

李淑妍失望地笑了笑,说道:“竟是我着相了,罢了,我命由我不由天,由着你们这些神棍们来卜,还不定成什么样呢。我不会难为你的,也希望你不要把今天之事说了出去。”

李淑妍命人放了许半仙,自己不由暗笑,都是新时代的人了,还如此迷信,或许是因为受了某些古装剧的影响,但凡成了大事的人,必早早有人断言出他的异于常人来,再者她也有些怀疑许半仙在京城出现的太过巧合,且明显就是帮着杨家远离自己的,这才一时冲动让人捉了他来,竟是自己钻了牛角尖了,也罢,她只要活出自我来就好。

只是话虽如此说,但这段时日来,她一直头疼自己是否要进宫。

经过这一年来的接触,圣上对她一直温柔体贴,这不能不使她感动。况且圣上相貌不凡,才学渊博,又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气势,又是人到中年,最是能表现男子成熟魅力的年纪,她亦不由有些动心了。

但这个时候进宫决不是好时机,自来就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谁知道这圣上的情意能维持多久,如果不能在他心里深深烙下印的话,进宫后自己必会步履维艰,且则伯府里的一摊子的事,此时进宫未必不会再次遭到言官的阻挠,倒不如在宫外再好好观察一下,静等圣上来摊牌。

定国公府里,定国公夫人正喜滋滋地对儿子林振威说道:“还记得你四舅母家的那个小表妹馨儿吗,如今长大了越发的好看了,当年我与你舅母就叹息你二人年纪相差太大,不能亲上做亲,没想到她长大了,你还没有成家,可不是天作之合!”

林振威说道:“没印象!眼看着锦乡伯府的李淑妍小姐清修结束下山了,还请母亲到时去她府里提亲。”

定国公夫人不乐意了,冷哼道:“她,你就不要去想了,那是个有大志向的女子,咱们家可是配不上的!”

“那不过是人云亦云,母亲向来睿智,怎么也听信那些传言!”

“就算是世人冤枉了她,只看她家如今成了什么样子,这样人家教出来的女子能好到哪里去,况且圣上怕是对她也起了心思,你何必讨这个没趣呢。”

林振威正要据理力争,定国公恰进来听了几句,瞪着儿子说道:“真是出息,为了一个女子竟和自己母亲呛声,你的孝道去了哪里,随我去书房。”

到了书房,定国公坐下,说道:“你怎么还不肯死心,她就如此好?”

林振威忙道:“儿子虽没见过她几次,暂且不说她的才貌无双,只说她有梅一般‘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的高洁品性,而且为人和善,知书达理,又有不同于一般世俗女子的大气,这等女子自然宜室宜家。”

定国公冷笑:“才貌无双倒是不假,只是她的品性如何,你才见过她几次,如何能得知,就凭着她那几首风格迥异的诗词?”

“父亲,自来就有‘言为心声,诗如其人’的说法,况且…”

定国公抬手打断儿子的话,自袖中抽出一页纸笺扔到桌上,说道:“一个能与人私相授受的女子,品性又能高到哪里去?”

林振威伸手拿到那页纸笺,秀气的小楷便映入眼帘,他不由大惊,又有些恼怒地看着父亲:“您,您怎么能随意动我书房里的东西?”

那纸笺却是当日李淑妍得知自己要和亲时,所写的昭君出塞诗!虽然那时因为杨浩带人守护而不能传递出来,不过和亲过后,林振威终是按捺不住潜上山去探视佳人,偶然所得。

定国公不以为然:“我是你老子拿了又如何?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样人家的女子能好到哪里去?若是她也能如其堂妹忠义侯少夫人那样嫁前济济无名,我未必不会如了你的愿,可她名声太过,不是安于室守本分的人。”

林振威摄于父威不敢反驳,心中却暗道:李淑婉才是那与人私相授受之人,好在她终于如愿嫁给了杨浩,倒是一床被子遮下了。

“虽然你比杨浩年长几岁,又经过一些事,但不得不说,你在看人品性方面不如他。”

定国公见儿子不吭声,又说道:“杨浩难道在群芳宴上就没见过她?当年他与庄简明之事,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那是李淑妍不安分招惹了庄简明,杨浩路见不平,有这救命之恩,以杨浩的性子,但凡对她有一点心思,必会挟恩成就好事,但他没有这么做,锦乡伯府却恩将仇报算计他,而李淑妍又是艳名在外,能有什么好?”

林振威也来了脾气,只道:“我只知木秀于林风必催之,除非她亲口所说,我是不会相信这些道听途说之言。”

定国公听了儿子之言,也不生气,他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气,虽然善于趋吉避凶,不过一旦执拗起来也是不撞到南墙心不死。

他起身自一套古籍中取了一页泛了黄的纸笺来,递给儿子,说道:“你看看这个,这样品性的女子,她的话又如何信得。”

林振威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字迹清秀地写着两首诗词,其中一首却恰好是自己手中李淑妍所写的那首出塞诗。

林振威心中泛起冷意,这纸笺明显是上了年头的,父亲乃是堂堂国公爷,还不至于为了阻拦自己的婚事做此虚假的勾当,他哆嗦着问道:“这是何人所写?”

定国公笑道:“这话说起来就长了!这是当年懿宸皇后所作,世人只知懿宸皇后于诗词上才能有限,却不知她亦是有些才华,只是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她只道妇人应相夫教子,日日悲春伤秋实在要不得,故虽写过几首诗,但后来都毁了去,且因她居于高门深宫,所以这才没有诗词留下,只因咱们家的老祖奶奶与懿宸皇后颇为交好,故知其中缘故,老祖宗又不忍其才华埋没,这才悄悄记录下来。这还是我前些日子收拾屋子无意中才知道的。”

林振威有些不敢相信,强自找理由,说道:“或许,只是巧合罢了。这些诗词相互借鉴的也多了去。”

“也许吧,不过锦乡伯府当年也是世家,咱们的老祖奶奶便是出自锦乡伯府,焉知当年他家未曾留得这些文字?况且这李淑妍所作的诗词,风格太过变化多端,由不得不让人生疑,又有此诗为证,她如此堂儿皇之地抄袭,这人品很让人担忧啊,如此沽名钓誉之辈,所图怕是不小啊。”

林振威又细细看了纸笺上的诗词,仍是不敢相信那么美好的一位少女,会是个毫不知羞的抄袭者。他把两页纸笺放拍到桌上,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府去。

定国公也知此时不能逼迫于他,且知他向来行事有分寸,便由得他去了。

林振威不愿相信自己眼光拙劣,激愤之下,策马便奔去玉真山。

幸好,这几日又下了场大雪,不只天冷,地面上都是积雪,除非必要,人人都窝在屋里取暖,山上的护卫也是松弛的很,林振威又是军人出身,潜入玉真观中,自然只是小菜一碟。

李淑妍正命人折了梅花来,插在临窗大花瓶中,一边观赏着一边细细作画。

看到林振威悄无声息地到来,李淑妍暗自吃惊,又不敢闹了动静出来,便只淡然笑道:“林将军,好雅兴,竟赏景到这里来了。”

林振威看着面前笑颜如花的俊俏女子,桌上红艳的梅花,窗外皑皑白雪,这是一幅多么美好画面,他心下一松,暗道:或许只是巧合!

林振威为自己的莽撞而羞愧,吱吱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李淑妍也识趣地不在追问,只命莺儿捧了茶来。

二人相对都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李淑妍大大方方地笑道:“这样雪天,难得有友人来访,自然是不胜荣幸。还记得上次群芳宴,尚欠着将军诗词呢,今日正有好雪好梅,倒也便宜。”

第二三二章 挑明身份

林振威听李淑妍说要吟诗作赋,不由鬼使神差地说道:“今日在下可要大饱耳福了!已见识过小姐的咏梅诗词,确实不俗,今日不如就作一首关于雪的词如何?”

李淑妍梨涡显现:“既然将军如此吩咐,小女子敢不从命吗?”

她姿势优雅地起了身,慢慢踱步到窗前,心中暗忖,这林振威向来自命不凡,一些闺阁中的无关痛痒为赋强说愁的调调,怕是不能让他心服,如今进宫之事还两说着,倒是不可轻易弃了他。

李淑妍心思急转,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暗笑:就是它了。

只听她淡淡笑着,声如珠玉般吐出字字珠玑:“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李淑妍的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而又婉转柔和,又如那潺潺流水,风拂杨柳,清鲜自然,然而此时听在林振威的耳中却不啻天震地骇,他震惊地看着李淑妍,半响方道:“小姐果是心有大志之人,是在下小看了您!”

林振威不再理会李淑妍,只浑浑噩噩地走出玉真观,避开耳目下得山来,飞身上马,一路奔驰。

直到被脸上被冷风割得生疼,他才找回神志,果然是他眼瞎了,世上再没有人能与紫凝相提并论,李淑妍此人真是不可小觑,倒是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白白惹人笑话。

能说出“试与天公比高”的女子,虽然她没有诵完,但他知道下面还有一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因为那页纸笺上除了写有出塞诗后,还另有一首《沁园春 雪》,这样的女子那样的传言,果然言为心声,她是奔着圣上去的,如此大喇喇地抄袭懿宸皇后的诗作,难道她真以为自己会重复懿宸皇后的神话吗?

林振威心下拿了主意,就驱马进了京城,恰见忠义侯府的粥铺前排满了人在领粥。

他不由笑了,不得不说杨浩才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活得真实,所以他能寻了合心合意的女子执手一生。

而自己总是眼高于顶,又被李淑妍的虚情假义所惑,像个跳梁小丑,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以至于把她做为替身,未能去全力争取紫凝,不,这样说对李淑妍也不公平,是自己背负太多,已经没了自我,罢了,就这样娶妻生子,建功立业也是不错。

林振威回到府里,第一时间就去向母亲赔罪,又道:“亲事就由母亲做主,才貌不须顶好,务要知书达理,品性良好,安守本分。”

没想到不足一天,儿子就想通了,定国公夫人不由眉开眼笑,又连连嗔道:“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母亲还能坑你不成,定要最好的。”

林振威不置可否,他只愿将来建功立业之际,能与妻子举案齐眉,教养好子女,再封妻荫子,也算是一生圆满了。

李淑妍见自己的词还未咏完,林振威就如丧考妣般,连招呼都没打,只留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她不由暗暗猜测,心中后悔,怎么把这首词拿了出来,这首诗太过意气风发了,在古代男子眼中,怕是不能容忍女子有如此胸怀,幸好,林振威心里不够强大,要不然等自己诵完下半部分,他怕是会告发自己怀有反心,将来入了宫,说不得会有牝鸡司晨之祸了。

不过,她之所以拿出这首词,也是因为时日太久远,好些诗词都不记得了,只凭着李淑妍本尊的学识,做不出能让男子敬佩的诗词来,只是以后与圣上相处,倒还是这些小儿女的诗词更让人放心。

等到雪融化了,二月已是过去大半了,虽然仍是有些寒冷,不过已经有了些春回大地的迹象了。

前两年年景虽不好,不过看这个冬日里倒是下了几场大雪,就应着“瑞雪兆丰年”那句老话了,今年说不得就是个好年景,于是京城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圣上是如何把李淑妍接进宫去的。

不过,直到进了三月间,仍是没动静,倒是闪了众人一下子。

圣上这段时日也颇是苦闷。原来为着好接近李淑妍,便瞒了身份,可如今二人感情颇为友好,且又到了一年之期,这就少不得要挑开了身份来说话了。

圣上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挑明身份,苦恼了十多日,眼看着进了二月中旬了,一年期早就过了,总该有个说法才行,如果这此放了她回府中,她的性子孤高冷情,若是不愿进宫,自己想要见她一面可就难了。

于是,圣上硬着头皮把身份挑明了。可惜没有他原来想象的那般:李淑妍会受宠若惊并感恩戴德。

李淑妍眼里只有怀疑、伤害以及难以置信,她悲愤泣道:“我李淑妍在此为民祈福,本就清苦度日,本以为你受圣上旨意前来探视,人非草木,这一年来只当你是良师益友,没想到竟然只是对我的欺骗!”

圣上知道因自己的行为让她受了伤害,心中满是痛惜,不过又隐隐有一丝惊喜。

李淑妍果然不是寻常女子,这世上只怕也就只有她一人会不惧于自己的身份地位,只拿真性情相对。

妃嫔们都是小心翼翼地讨自己的欢心,不论原先是什么秉性,只要面对自己,便都是一水儿的柔情,便是有些小嗔怒,也不过是鱼水间的锦上添花,却无人对自己毫无保留地说出真实的想法来。

便是皇后,虽较着其他妃嫔强些,一些事上也能直言,不过终是不如李淑妍做起来看着更真实。

若此事换在其他女子身上,怕不是早就含羞带怯地上前奉承了,然而李淑妍却毫不畏惧,仍是率性地对自己冷目相对,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只是李淑妍的脾气也是大了些,圣上向来就很少劝慰人,自然不知该如何哄劝她,二人一时僵持了起来。

罗嬷嬷待圣上走了,不由埋怨道:“小姐如今也太任性了,那可是圣上,他便是先前做的不对,看在他一直以来的温柔体贴上,也该在他放下身段道歉时就原谅了他,如今真惹得他生气了,小姐要如何收场?”

李淑妍不以为然,她也是掌握着分寸来生的这场气,又怎么会让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看圣上临走时,不舍及愧疚的样子,便可知自己的行事还是有度的。

罗嬷嬷在规矩上固然好,不过在男女情爱,不是她这个老姑婆能明白的。尤其是一直被世人吹着捧着的圣上,一味的顺从,与他宫中众妃嫔何异,怎能给他不一样的感觉!

再说二丫这边,如今她的小日子可是赛过活神仙。每日一早起来,先去给观世音菩萨上一柱清香,祈求其保佑杨浩平安。

然后慢慢吃过早饭,忖度着婆婆已也见过府内各大小管事,安排好一天的事情后,二丫才悠哉游哉地出了门,一路赏着风景来到杨夫人院内。

婆媳二人在暖阁内说话,或者一起做些小孩子的衣物,不过二丫也做的不多,因为怕累着她;或者一起去园子里逛,或者听媳妇婆子们讲些井市传闻。

陪同杨夫人用过晚饭后,二丫便会回到自己院里,再上一柱香,念念**,思念思念杨浩,如此一天便打发了过去。

忠义侯此时也回了京城,得知自己将要抱孙子了,整日乐哈哈的,还在外院做些小刀小弓箭什么的,还要亲自去挑选小马送给孙子做见面礼。

二丫都有些恍惚,好像大约如果自己真生了儿子,杨浩便是在外面打一辈子的仗,怕是家里都不会有人惦记他了,唉,真是可怜啊。

二丫安心养胎的同时,也是时时留心着看李淑妍如何进宫。因为她已知道皇后起了防范之心,况且若圣上真要李淑妍进宫,也不是自己做些什么就能拦的了,于是她干脆放下心,睁大了眼看戏,谁知都已经进入三月份了,还没动静。

正所谓此处不开花,自有开花处,京城倒是流传起川阳侯府的闲话来。

原来刘栋虽迫于无奈与王氏成了亲,却仍是旧情难忘,除了新婚三日,其余时间皆睡在书房。

王氏倒底是新媳妇,脸皮子薄,这爷们不进她的房,她也不能不要脸面地强拉了他进去。二人就这么相敬如宾地过着日子。

哪知新年时刘栋喝得醉了,竟搂着照顾他的妻子直叫唤旁人的名字。那名字据说不是他的通房或是府里丫头媳妇的名字,而是一大家小姐的名字。

王氏虽生气,却也不好年节下闹将出来。正月里刘栋开始出门了,王氏便寻了个机会,闯入刘栋的书房,把他书房里的一些诗词字画等一把火烧了。

刘栋的两个通房仗着与他自小的情分,在旁边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于是王氏便命人远远卖了出去,说道:“本就是指望你们能为相公开枝散叶的,哪知竟是入不了相公的眼,这多半年了,也未进你们屋里一次,可知是不行了,不如打发了,另寻好的来!”

这好的人自然不易找,子嗣的事却不能耽搁了,于是王氏便把自己的两个陪嫁丫头开了脸,给刘栋做了房里人。

第二三三章 情深意重

等刘栋得了消息时,是字画被烧了,人也卖出去了,他到底是一介书生,只气得指着王氏大叫不贤,要休了她去。

在旁人看来,这王氏是有些不对,但也算是情由可原,且又主动给夫君安排了屋里人,也是功过相抵休不得。

川阳侯府的众人也都站在王氏一边,如此一来,刘栋也许是醒悟了,也许是认了命,更可能是被王氏给降住了,自此倒是不怎么睡书房了,每月按着日子歇在妻子及两位屋里人房中了。

二丫看王氏的行事,再想想自己的前世,不由得捂脸,当年自己怎么就没有那个魄力,还傻乎乎地跟着他一起缅怀他逝去的爱情!

想当年刘栋对着自己叫出李淑妍的名字时,自己的心中是震惊、心痛、羡慕直至麻木,自己也曾努力想要走到他的世界里,奈何总是失败,他的心是悟不热的,于是便也冷了心,只在旁边冷观,看他躲在书房里吟哦李淑妍的诗作,看他用心画着李淑妍的画像,看他一边情意绵绵地暗恋着李淑妍,一边还在与妾室通房生着孩子,她只觉得是个天大的讽刺。

这件事情上,川阳侯府的人站在王氏一边,二丫倒是很能理解,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李淑妍必会进宫做皇妃的,如果刘栋一直痴心不改,做出什么事情来,怕是给自己招惹祸事了。

“按理说,这只是他们夫妻间的房内事,怎么会闹得人尽皆知,如今刘二公子又是朝堂命官,万一被有心人拿了把柄,岂不是祸事一桩?”二丫感叹道。

杨夫人却笑道:“现在他府里虽是胡夫人当家,不过日常主持家务的却是齐世子夫人,刘栋可是鼎鼎大名的状元爷,过上许多年,前程也不可小觑啊,但那世子刘杞却只是平庸之辈,齐夫人怕是有什么想法,这才推波助澜。”

二丫仍是不敢相信:“刘杞已是世子,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凭刘栋如何优秀,也不能夺了他的爵位的,又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怎么如此乌鸡眼似的。”

“人性有时总是极恶的,有时为了丁点的利益,便可拼得你死我活的,”杨夫人思索了一下,说道:“或许是齐夫人未雨绸缪吧,再说了,状元弟弟的风头若是盖过了世子哥哥,世人只知有状元弟弟却不知有侯世子哥哥,齐夫人面上无光。”

二丫细想一下,也觉得有道理,她不由手抚在小腹上,暗道:将来务必要教他们兄友弟恭,若不然打也要打得他们如此,实在不行就都扔到战场上,她宁愿有个英雄儿子,也不愿看到儿子们兄弟手足相争,对,还要给他们娶个贤惠的媳妇,少吹些不好的枕头风!

三月中旬,圣上与李淑妍的冷战也有了结果。

圣上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满腔的受意,向李淑妍做了深情的告白,直言自己已离不开她,希望她能跟随自己回宫。

李淑妍泪眼婆娑:“能得圣上如此深厚了情意,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我又何尝不是…”她似回过神来,猛然打住话头,只管咬着帕子低头拭泪。

圣上向来聪慧,虽然李淑妍话未说完,他却已明白了,原来自己果真得到了她的心,再看她欲语还休的娇羞模样,圣上忙握着她如玉般白皙的小手,就象初识情滋味的毛头小子一般,动情地说道:“随朕入宫,这样我们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李淑妍却摇头,流泪道:“可惜我们相逢的不是时候,我早就立下誓言:此生不求荣华富贵,但求能得一有情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们今生是有缘无份,只愿再修来生吧!”

圣上听了黯然,忙又道:“你与她们是不同的,你是我心中的挚爱,她们,她们只是为我延绵子孙的。”

李淑妍闻言冷笑:不过一个种马罢了,也不知对多少女人说过这类似的话,如今又如此说那些为他生了子女的妃嫔们,真让人寒心,现在自己无法选择,只能入宫,她定要将这人的心劳劳握住,决不许自己也到了这一地步。

李淑妍苦笑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愿在此清修,终身不嫁,以偿君之情意,能修到来世的相逢,也算是我的心虔了。只愿圣上把我忘了,另择佳人相伴,否则,我的错过就大了。”

圣上为着李淑妍的情意感叹万分,又赞叹她坚贞的性子,最终仍是不能说服于她,因知她性子孤傲,也不敢十分强求,就怕万一真惹恼了她,剪了头发出家,只得暂且稳住她,伺机而行了。

罗嬷嬷见圣上与李淑妍的感情更加深厚,便又传达锦乡伯的意思,对李淑妍说道:“伯爷此前希望小姐伺机为伯府求情,归还永业田,再不济也去了惩罚,省是只一个伯府空壳子,连过年都不得进宫谢恩,今日圣上已有愧疚之意,小姐为何不借着这个机会,求求情呢!”

李淑妍道:“你懂什么,刚得了圣心,便为家里求情,圣上会如何看待我,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这次圣上未必不会有所表示。”

罗嬷嬷是不懂得谈情说爱,做为年长的嬷嬷,自然也是老于人情世故的,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可是谁让伯府日益窘迫,连连催着她,她不过是传个话罢了,至于如何做自然是小姐的事情。

圣上果然有感于李淑妍的深情厚意,又觉得有愧于她,便想要有所补偿。

这日他对众臣说道:“锦乡伯之女李淑妍为国祈福,功劳颇大,只是一个闺阁小姐不好封赏,倒是可以加恩于父母,朕欲将永业田还给伯府,免了她家的处罚。”

圣上话音一落,那些欲留名青史的言官们就不要命地抢着上前忠言逆耳:“启奏陛下,此事不妥!当日正是因为锦乡伯之女为民祈福,这才给伯府情面,保留其爵位,这恩赏已给,如何能再重复赏呢?况且她既然享受了这么些年的伯府荣华,为国为民出点力也是为臣民的本份,况且也因此让她免于去北蛮做媵,这也足够了。”

更有言官上前奏道:“当日为了其能安心祈福,才不得不给了锦乡伯府情面,如今既然祈福已毕,倒是可以撸了李航爵位,改为封赏李淑妍本人,闺阁女子亦可封赏,当日她乃是公主陪侍,又有功于民,倒是可以封个县主,以为表彰!”

圣上差点气歪了鼻子,李淑妍若是封了县主,便算是宗室女了,以后他如何能迎其入宫为妃!这帮子言官唧唧歪歪就知道恶心他,偏为了得个明君的声誉,他还不能把他们如何,还得为了表示自己气量大,笑眯眯地听他们满口的仁义道德。

最终这封赏的事因为群臣的反对,就了了之了,圣上到底只是赏赐李淑妍一些珍玩珠玉之物,又派人去观里接了她回锦乡伯府,并允她可随意去玉真观祈福清修。

李淑妍暗自咬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那群人怎么还没忘了锦乡伯府的烂事呢,幸好自己没同意此时进宫,要不然还不得批得体无完肤,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以一个低位份的小妃子灰溜溜地进宫。

接下来的日子,可以说是平淡如水了。不过对于二丫来说,则是幸福的生活。

因着忠义侯的关系,二丫倒是也能得知,杨浩打仗在边关倒是平安无事,打仗也是有胜有负,不过据忠义侯分析来看,这仗估计打得也差不多了,说不定半年后杨浩就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