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侍候着皇后喝了点水,见皇后神情疲惫,忙燃了一支安梦香,便守在一旁,看到皇后再次进入梦乡,二人这才轻手轻脚退到外间。

皇后便觉得自己又飘飘荡荡来到一处居所,暗自惊讶,自己怎么到了冷宫来呢!

复又好似记得自己谋害了李淑妍腹中胎儿,被圣上一怒之下以殿前失仪废去皇后之位,打入冷宫。

她此时才有些冷静,后悔不迭,怎么就因为李淑妍置自己于此境地!

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实配不上浩儿,当时不该激愤中失了头脑,应暗暗去了她才是,此时此境,再是后悔也晚了,再说便是自己再经历一遍,她也敢担保自己就会控制住情绪。

圣上爱年轻美人,她已是习惯,可是浩儿被他们二人如此对待,何其无辜,还白白拿那个野种作亲生孩儿,怎叫她不血涌上头做出那等冲动之事?

只可惜了太子,若是有个好歹。自己一脉及杨家怕是真要万劫不复了。

果然,她似是隐隐听说,太子带兵逼宫,杨家尽数被拿。不由心中大恸。

又听人讲五皇子妃佯装受刑不过,愿意招认太子与五皇子合谋起事,只怕会因此连累家人。要求亲见圣上得其承诺不伤其娘家人,才拿出证据。

及至见到圣上,五皇子妃大呼太子与五皇子冤枉,见圣上不信,为证明五皇子等人无辜,最终以死明志撞柱而亡!

皇后流了泪,圣上是铁了心废后废太子。必要拿到谋反的证据的,否则他无法向全天下的臣民交代。

连堂堂皇子妃都被上了刑,可见其心之坚,太子谋反的证据,便是没有也会有的。只愿圣上能谨遵祖训,除非叛国通敌之罪,否则不许杀害庄氏后人,留太子等人一命。

后来便听说,太子姬妾招认,太子因圣上春秋正盛,曾发怨言道:便是坐上几十年的太子,也未必能做上龙座,倒是早该做些打算才是。

于是又有人自东宫搜出龙袍及太子与杨浩的通信。只道已与北蛮约好,内有瑞王府和杨家,外有北蛮相助,大位便可唾手可得,竟是要置太子及杨家于死地了。

就在皇后痛不欲生之时,她又觉得自己身子飘游着出了宫。不由大骇,急声叫道:“我还没死,我要守在这里,看那对狗男女最终会是何等下场!”

就在她情急之时,却听有人叫道:“杨浩,你已经是要死的人了,何必要连累你的儿子呢!”

皇后心中大喜,原来浩儿已经逃了出来,真是老天开眼,又急忙叫道:“浩儿,不要管杨辉,他不是你的儿子,只管逃你的去吧!”

奈何却只张口发不出声来,她急忙向声源地跑去,等她来到声音所在之处,却是一个庵堂,只见杨浩与李淑婉相拥着已被乱箭射死,只有一位老尼扑在那里痛哭。

皇后心痛至极,已是无泪,只呆呆走向杨浩,却被一道白光拂开,隐约听得一老者说道:“原来如此,不过是打懈怠了一下,事情便成这般模样,险害得吾师失信于人!”

再说皇后被那白光拂开,不由惊得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全身已是冷汗涔涔。

两个宫女,忙进来点了灯,来到皇后床前跪下道:“皇后娘娘!”

皇后只泥塑般坐在那里,暗自想着怎么会做如此怪异之梦?

皇后将前后两个梦,在心中细细思量,虽尚有不明白之处,心却渐渐变得冰冷僵硬起来!

第二日,二丫听说皇后昨夜睡相不好,身子不适,急忙安慰杨夫人几句,便赶去请安。

皇后夜里连做噩梦,又枯坐半夜,精神很是不好,面上黯淡无光,好似老了数岁。

程妃见了心中惊惧,也一向是个直性子的人,便连声劝道:“娘娘怎么一夜之间,就如此模样?宫中妃嫔们春兰秋菊各有特色,若论得圣上爱宠却无人能及娘娘!若说怕圣上爱宠年轻颜色,可看娘娘却甚为喜爱柳美人,那李淑妍难道是妹喜重生不成,竟让娘娘忧心至此?”

皇后早就心有定论,只笑道:“皆因昨日在荒庙附近迷了路,惶恐间受了惊吓,故昨日没睡好,做了一夜的梦,你不用为我担心,只准备后日随圣上回京的事就是了!”

程妃忙笑道:“妾想太子妃生产,娘娘必无空闲主持事务,妾倒是留在这里与娘娘分忧,也好一同迎接小皇孙的到来,让妾也沾沾福气!”

皇后点头,笑道:“你能有这个心,倒让我无话可说了。也罢,这夏日炎热,公主皇子们倒是留皇庄消夏,等纳妃仪式时再回去也不迟。”

程妃忙答应着,见皇后有些朦胧欲睡,忙悄悄退了下去,准备打点圣上回宫事宜,恰好见曹女官前来见皇后,忙悄悄摆了手,小声道:“娘娘夜里没歇好,现在正补觉呢!”

曹女官手中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朝殿中瞄了一眼,果见皇后闭目躺在塌上,小宫女正燃了安梦香,在旁轻轻打着扇子,忙与程妃一同退了出来。

程妃因见圣上急急回宫迎立李淑妍,心中便猜着几分,有心打探些消息,便笑道:“前日见娘娘枕上笼的纱罩很是新奇,今日才知竟是出自你的手笔,我也想给公主做一件,想向讨教一二,不知可有空闲?”

曹女官亦是冰雪聪明之人,闻弦知雅意,忙笑道:“这不值什么,娘娘有意,我做一件孝敬给公主就是了。”

“这可不妥,”程妃笑道:“你要时时伺候娘娘的,不说哪有这个闲工夫,再说了,你是娘娘身边的老人,公主如何敢劳烦你呢,还是我亲自做给她吧。”

曹女官抿嘴笑道:“公主能用得上下官,那是下官的福气,您是怕我抢了您慈母的心意吧!”

二人便慢慢行到偏殿,曹女官瞧着四下无人,便低语把昨日这事讲了。

程妃因心中料着几分,倒是不甚在意地听着,却听到圣上说什么第一次做父亲第一个孩子的混账话时,不由怒中烧,李淑妍好大的魅力,就为了讨她开心,圣上倒是不在意自己头上帽子染了色,敢情皇子公主们都成了野种不成!

难怪皇后伤心至此,都是这般年纪的人了,争风吃醋也是有限,大多只把孩子放在心坎里,不提太子是圣上第一个孩子,只说想到女儿那满满的慕孺之情,程妃自己都觉得寒心。

曹女官把神情黯然的程妃送出殿外,便见二丫要来给皇后请安,正欲劝其一会再来时,小宫女已经出来说:皇后醒了,请杨少夫人进来吧。

此时皇后精神恢复了大半,看到二丫担忧的样子,命人上了茶,笑道:“到底年纪大了,昨日受了些阴气,夜里不在自,也没休息好,刚才补了一觉,倒觉得好了许多!宝珠和征东在这里住得可好?”

二丫见皇后神情虽有萎靡,眼神却清澈,便知定是无碍,又见问起儿女的事来,便满满的慈母心肠,又兼儿女是自家的好,眉飞色舞地讲起儿女的趣事来。

皇后听了也开怀不少,心中郁色去了大半,看到二丫讲得口渴正慢慢啜了口茶,却是优雅无比,不由心思一动,想起当日她初进宫见自己的模样。

那时她的规矩做得很好,言语举止俱妥当优雅如行去流水一般,只当是她一心攀附高门,自小刻苦练就的,如今想来却是自己想得差了,早就打听清楚,她的的确确是乡间长大没什么规矩的,怎会不过三两年便变成大家闺秀一般。

皇后微颦了眉,又想起李淑婉之前曾几次三番地提起李淑妍,似对她颇为忌惮,莫非?皇后不由抬头看向二丫,笑道:“我倒是极喜欢宝珠姐弟的,本来想着亲自给她们取名呢,没想到被父亲抢先一步!”

二丫笑道:“娘娘起的名字必是好的!”

皇后盯着二丫笑道:“可不是,宝珠这名字也是好的,倒是征东,我本想的名字是叫做杨辉的,必是前程生辉!”

二丫本附和完皇后,便啜了一口茶在口中,还未下咽,便听到“杨辉”二字,陡然一惊,竟是呛了自己一下,忙掩了口咳嗽,半日方好,一边请罪一边笑道:“所谓日月同辉,征东可是当不起!”

二丫边说着看向皇后,却见皇后正眼神凌厉地瞪视着自己,心下暗惊,不防此时却又听皇后笑道:“静空师父可好?”

真是睛天霹雳,二丫有种被人剥光了衣服的感觉,不觉腿脚绵软,跪了下去。(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五五章 未雨绸缪

旁边宫人不知这二人打得什么机锋,却也知事情不好,不待皇后示下,就已悄然退出殿外。

皇后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二丫,二丫不知皇后如何知了先机,又知了多少,也不敢随意说话。

二人静恃半刻,皇后又轻轻笑道:“你起来说话吧。我也是昨夜里无意梦到些东西,心中不解,你倒是给我说上一说的好。”

二丫忐忑不安地起了身,小心地窥向皇后,斟酌着说道:“当年臣在乡间被夫君救起,曾做得一个怪诞的梦,没头没尾,甚是蹊跷。”

“只梦到臣曾到过一处庵堂,竟似是看望出了家的祖母,不知怎的夫君竟是娶了李淑妍为妻,还生下一子名杨辉,那日他背负了叛国通敌谋朝篡位的罪名,最后夫君与臣二人恍惚死在乱箭之下!”

二丫见皇后脸有动容,忙又道:“这梦太过荒诞又无头尾,臣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后来进京见果有李淑妍此人,因着私心便时时提点夫君不许与她亲近,却又恐谋了她的好姻缘,遭了天谴,故对她暗下提防!”

皇后见二丫所说正合着自己的梦境,且看她不似说谎,心中更加明白,这定是神人略略借梦警示,若不加以注意,怕又会出那惨烈之事,不过幸好今生早就准备,且又是妇人心性,又道:“梦里你可嫁了人,嫁与了谁?”

梦中看她虽衣着素淡,可也是华服美饰的妇人打扮,不似寻常小户人家的正妻,若说是杨浩之妾,这京城中要些脸面的人家是不会让姐姐做妹夫的妾。可如果是别人的妻,却又与杨浩抱在一处。竟是不守妇道的人了。

如今皇后宛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极怕再出一个李淑妍。

二丫早在说出梦境之事时,也已经做出皇后会问出此话的打算:如果三丫也娶了一个经历过一世的媳妇,她也不乐意那女子此前嫁过人的,万一再与那人藕断丝连的,岂不是令家人蒙羞!

由己推人,二丫在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后面前,自然不敢说真话,只摇了摇头。说道:“臣不知。当日只是恍恍惚惚地似是看了一出戏,稀里糊涂,似是而非的!”

皇后倒是内里相信,就是她在梦中是似是而非,况以锦乡伯府的为人处事。为了压抑嫡长子,逼其嫡女给妹夫做妾,一生无出头之日,也不是不可能的。

倒是李淑婉明知杨家极可能覆没,却仍义无反顾地嫁了过来,怪不得当日她会说“福祸与共,相守一生”那般突兀的话了。

皇后如此想着,便笑容满面,亲自走下来。扶起二丫,笑道:“你是个好的,本宫自然明白,今日也给你个准话,万事有本宫与太子,那只是个噩梦。自今日起只管忘了一心与浩儿过日子便是。”

二丫顿时如松重负,笑道:“臣能有今日富贵荣华全赖娘娘与太子殿下,无以为报,只尽心孝敬公婆,侍候夫君,教养好子女,使杨家世代忠心为君,不负祖宗家训!”

皇后招了人到殿内服侍,二丫又陪着说些闲话,二人关系倒是更似又进了一步,就在她准备告退时,却有人来禀:太子命人给圣上、皇后请安,并孝敬了好些新鲜果蔬并些消夏之物。

二丫笑道:“太子殿下果是个仁孝之人!这才几日,竟是不落日子的着人来请安!”

皇后亦笑道:“却是你痴了!请安倒是不假,不过因圣上之故,这里的供奉皆是上上等,比宫里还好,太子却仍是巴巴着人送来果蔬,却又是太子妃爱吃的,这司马昭之心,可不是昭然若揭!”

二丫也知是这个缘故,只浅笑不语,一时告辞而去。

东宫里,太子的心腹内侍福公公正对着太子禀道:“监设局里果有个叫武青的大太监,虽时间有限,但他的一干徒弟们也查了七八,目前为止,却未见有个叫辛升的在内!”

太子脸色凝重,眼中充血,狠声道:“再不会出错,你马上着人细细查,必要找到那个辛升!”

福公公忙领命下去了,倒是旁边另一心腹刘侍卫迟疑半天,方道:“殿下怎么想起查那两人来?况且这入宫做了内侍的人,都因身下无根,愧对祖宗,大多都会改了名字,也有大太监或是主子改了名字,只凭名字寻人却是如大海捞针,未免会多费些时日,却怕误了殿下大事。”

太子细细想了半日,道:“那本是个秀才,年近不惑才净身入宫,做事阴狠,与武青师徒感情极深!”

原是有了功名半路才入的宫,这就有些眉目了,那侍卫忙着人再细细访查,又道:“那武青辛升二人可有不妥之处?不如等皇后娘娘回宫再行事,如今圣上不在京城,殿下却令人在后宫如此动作,别人倒罢了,徐妃娘娘却是最谨慎不过的人,怕会报于圣上,反惹人猜忌!”

太子冷笑:“他二人可是大大的不妥!猜忌?皇家焉有亲情?你只管让人去查,我有分寸,正因为徐妃谨慎,必不敢贸然报给圣上,会先报与母后得知,我何惧之有,正好趁着现现圣上不在,才好做些手脚!”

刘侍卫惊惧,一夜之间,太子竟似换了人似的,本是最和气尊贵的人,却面带狰狞之色,今日下的命令也是怪极,没头没尾,虽然最近几年圣上有渐向昏庸的趋向,却毫不影响太子的仰慕之情,但今日看来,却有些父子不睦的迹象。

皇庄里,圣上也寻了个借口,要回京城,大臣们虽心中疑惑,倒也立马处理差事,收拾行囊,准备后日回京城。

考虑过李淑妍不便与圣上一同回京城,且又怀了身孕,身子金贵,皇后特意进言:着人先行护送李淑妍回京城,并派了两位经验的嬷嬷跟随,一来细细教导她宫中规矩,二来也为她好好安胎。

圣上亦觉得甚妥,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倒是李淑妍担心这是皇后使的计策,想要整治她,况且身边被她埋下两个钉子,怕是想寻机堕了自己的胎。

李淑妍心便提了起来,忍不住在圣上面前吹起枕边风来。

圣上对李淑妍的小人之心不以为然, 皇后最是贤德的,绝不会打龙脉的主意,且有她的人在,也省得锦乡伯府打什么主意,于是抚着她的手,笑道:“你只管放心,就乖乖在府中等着朕聘你入宫做妃,皇后做事最是稳妥不过的,有她的人在你身边我还放心些,你现在身体最重。”

李淑妍无可奈何,只得求圣上,让其亲信护送自己回伯府,那两个嬷嬷也少不得带回府去。

太子接到圣上后日回宫的消息的同时,也知道李淑妍有了身孕,其进宫势在必行,却反放了心。

太子的人看到太子眉头皱起,大为不解,这李淑妍虽在圣上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可也就是个宠妃罢了,太子向来不在意圣上妃嫔,为何今日却颇为忌惮于李淑妍?

此时福公公却进来向太子禀道:“今日已把武青及其徒子徒孙摸了一遍,这武青进宫日久,倒是收了七八个徒弟,徒孙也有二三十人!只是那辛升没寻到!这宫中内侍有功名的不多,便是查着两例,却是与殿下所说不符。”

太子听了,手一下下叩着桌案,半响方道:“我曾得神人指点,道武青师徒会将我东宫毁于一旦,不知各位如何看待?”

福公公等人不由面面相觑,笑道:“太子乃是真龙天子,自有神佛护体,他一个小小内侍,如何有这等本事!只是既然太子得神人指点,自然要做出防护才是,正所谓尽人力听天命。”

又有人进言道:“既然如此,倒是该远远打发了才是,有备无患!”

却有人道:“只是武青一人便罢了,再加上其徒子徒孙,三十多口人,连根拨起都打发了,却是不好办。”

区区几个太监,自己都不能随心所欲地处置,太子越发愤恨,手中紧紧捏着茶碗,只隐忍着不发。

倒是福公公心细,看到太子如此,便硬了硬心肠,说道:“既然神人所示,必有道理,只逐了他出去,却是仍留了祸患,以小的愚见,倒是该…”福公公说着拿手做出个刀切的架势来。

刘侍卫说道:“既然是祸害就不该留,只取他一人性命倒是容易,可是如果其徒子徒孙也要一并除了,人数众多,却是不易!”

太子叹道:“在宫中自然行不通,只有想法打发了出去,寻个机会才是。可惜第二五六章 伯乐识马

万奉仪眼见得小宫女被太子砸破了额头,不得太子因何火气如此大,直吓得急忙跪了下来。

太子冷笑道:“这天虽热,可是贸然吃了这冰冷之物,却是于身体不好,身为小宫女不本本分分做自己的事,只为自己讨巧,全不顾主子的安康,可见其心之恶,这等奴婢不必在东宫侍候,只撵了出去。”

就有内侍上前,不顾小环的哀嚎,直接拖了出去。

这却是欲加之罪,昨日因太子天热不思饮食,便有宫人做了冰凉食物进上,太子直赞好,万奉仪便想讨个巧,也做些冷食之类的奉与太子。

且喜她身边的小宫女小环不仅长得容貌艳丽,且心灵手巧,会用冰调些花茶,她尝了确是花香入脾清凉爽快,这才进的,没想到竟是这般情况。

太子令万奉仪等人退下,用手轻按着额头,暗道:昨夜之梦及先前两次之梦果是先兆!

昨夜里他恍惚中进入梦境,在京城守候的他闻听母后因殿前失仪之罪,被父皇废了皇后之位打入冷宫。

太子身边的幕僚都慌了神,皇后被废,其亲子太子的地位也是不保,如果另立太子,前太子必死无疑。

于公于私,便有人撺掇着不能坐以待毙,须主动出击,反正皇家无亲情。

太子却另有想法。父皇与母后一向感情极好,母后又贤德知大体的,不似小家子女那般捻酸吃醋,最是端雅不过。怎会殿前失仪?

且杨家兵权已交,也安心享受着富贵荣华,杨浩也无野心,四海升平。有什么事可让母后情绪波动到失仪,便是失仪,以她二人的感情。不过一笑了之,何用得着废后。

此事极有蹊跷,莫非是有奸佞在皇庄挟持了圣上?

太子担心父皇母后安危,急忙点了宫中侍卫,却见皇庄外有京畿驻兵把守,再想不到是圣上料定太子必反,又忌惮杨浩得知真相后会拥立太子即位。才布下这天罗地网。

太子只道是奸佞所为,一通厮杀后,终被擒拿到圣上面前,见圣上无恙,太子不由困惑万分。圣上道:“枉朕疼爱你这些年,你却带兵逼宫,意欲弑父弑母,今天废去你太子之位,圈禁起来。”

太子大呼冤枉,却不想监设局大太监武青最是个见风使舵的人,见皇后被废,便知太子坐不长远,早就悄悄来报了太子谋反之事。如今又出面做证道:东宫的某些摆设逾了规,倒是泄了太子的不轨之心。

监设局本就是管着宫中摆设的,他略动一动手脚,便什么证据都有了。太子乃是皇室贵胄,怎容得这起小人落井下石,不由起身上去。将那武青打杀了。

可惜虽除了武青,却不想他还有个颇有手段的徒弟辛升,为报师仇,如疯狗般拷问东宫众人。

当太子妃奄奄一息出现在他面前时,看着如玉白皙的柔荑血肉模糊,指甲尽数被拔,不由痛如刀割,哭着醒来,想起自己每每看到太子妃手指时,心中不自在,今日才始得知原因。

太子痛哭一场,天未亮便命人前去皇庄请安,又叫来心腹盘查那两个宦官。

偏见果是应景,方才看到那小宫女环儿,记得她似是自己将来颇为爱宠的一个良媛,耳边便响起当日太子妃弥留时所言:“是臣妾对不住殿下!当日事败就该放她们离去,一个姬妾而已,可是臣妾想着她们得殿下宠爱日久,也该与殿下福祸与共才是,万没有苟且偷安之理!却没想到她们竟受刑不过,胡乱攀咬,却是做实殿下谋反之事,全因臣妾嫉妒而起,臣妾对不起殿下,唯愿来世再做补偿!”

福公公见太子只管怔怔坐着,神情凄然,心下担忧,却见有小内侍在外探头探脑,忙悄悄出去问了几句,回来说道:“早间派去请安的人已经回来了,说是圣上与皇后娘娘皆圣体安好,太子妃亦是怀相安稳!”

福公公见太子闻言,面上带了几分喜色,又奏请道:“今日前朝后宫无事,闲坐无趣,如今太阳偏西,倒是可以出去走动,殿下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

太子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笑道:“宫里总是那些景致,也没什么好看的,倒是咱们出宫走走也好体察民间疾苦!”

福公公忙叫来几名侍卫高手,大家换了便衣,出了宫游玩。

虽然日头不烈了,可也晒了一天,又无一丝风儿,恰走到忠义侯府附近,众人口渴,本欲去侯府讨着水来,太子却道:“他家主人不在家,定是关门闭户的,去了也没意思,倒是去旁边茶楼,也顺便听听民声。”

于是大家便去了侯府对面的一家茶楼,茶楼中客人倒是不少,人多天热,气味便有些腌臜,太子等人也不提什么听百姓之声的事,径直要了雅间,打窗户里望去,却正看到忠义侯府,果是大门紧闭。

一时上了几样精致点心,要了几壶好茶,福公公验看茶点完毕,正要请太子享用时,窗边侍立的刘侍卫此时却笑道:“那个人好生有趣!”

太子便顺着刘侍卫的眼光看去,只见忠义侯府门前此时正立着一个儒生模样的人,也不上前叫门,只对着门前拜了几拜。

太子也觉得有些趣味,忙命人下去叫那人上来说话。

只见那人背手凝望侯府大门半响,便慢慢转身准备离去,走不多远,便被太子的人追上请了过来。

那人上得楼来,细看了太子一眼,上前行礼道:“御史台录事秦业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不由瞪了手下一眼,那手下无奈笑了笑,这个秦业是个极拐孤的人,当时他只说自家公子有请,这位便如炸了毛般对他好一顿排揎,说什么势大就可以左右人的去留吗,害得他不得不小声央告,是东宫太子见他与众不同,想要结识于他,这才把这位秦大爷给请了来。

太子也知把他行踪说出必是有些缘故,况且此时也不好责难,便将此事放过手去,只看眼前的这人。

那人穿着半旧不新的直辍,年纪也有四十岁的样子,再看面色神情,便知其家境颇有些艰难。

太子见他虽面相忠厚,眼神却有些阴沉,便有些不喜,只是人是自己叫到面前的,也不好就这么赶了他去,笑道:“刚才看你在街上走过,便觉得你不同于常人,就有心叫人来说话,倒是方才看你对着侯府大门行礼,实在让人困惑,不知可否讲讲这其中的缘故否?”

秦业得了太子称赞,只以为他是伯乐,自己这个千里马终有了出头之日,心中感动,自然是知无不言言不无尽。

秦业笑道:“实不相瞒,下官前几年穷困潦倒之时,曾得了忠义侯杨家的一饭之恩,活下命来,更是沾了他家小姐的福气接连中了举人进士,如今又选了御史台录事的官职,故前来相谢。”

倒是知恩图报的人,太子暗自点头,笑道:“你来的却不是时候!如今忠义侯父子俱在外边,主母又都去了皇庄避暑,竟是进了庙拜不得真佛了!”

秦业虚声下气地说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家,下官又是这般嘴脸,可不敢指望能进了他家。况且他家当日施粥也不是为了要人报答,下官前来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这片心意,见与不见知与不知,不在下官的心里。”

此时太子倒是真心赞赏,道:“果有魏晋名士之风,今日得遇卿,本宫倒是不虚此行!”

秦业早年不得志,甚至有了令祖宗蒙羞的想法,幸好得杨家下人指点迷津,悬崖勒马,只是蹉跎至今才得了个从九品的录事,心中正半喜半忧,今日得太子一番话,只觉遇到知已,脑中早就构画了如何肝脑涂、地以报太子知遇之恩。

太子又勉励他几句真金不怕火练,是缘子总会有出头之日,好好为国为民做事,再看时辰不早,便与他作别,带人回了宫中。

秦业只觉得热血沸腾,一死酬知己,也在所不惜。

然对于太子来说,一个从九品的小吏却是看不到他眼里去的,不过是依着礼节敷衍一下罢了,分开手便也就忘了他。

太子回到宫中,便有心腹来回:反复盘查宫中内侍,终是寻不到那个辛升!

太子气得破口大骂:“都是些蠢才!宫中内侍不足千人,怎么就寻不到!都是饭桶!”

见众人皆唯唯诺诺,也知他们是尽了力,只怪那个辛升藏匿太深,若是除不了那个辛升,却是不动武青!

那个辛升做事阴狠偏激,因为其师父死于太子之手,为逼出太子谋反的证据,竟然上刑于太子妃,将其手足指甲尽数拔去,无奈太子妃贞烈,死不开口,他竟要上刑皇孙以挟,幸此时太子姬妾见太子妃尚不能保全,都吓破了胆,按着辛升的话,胡乱说一通,终是定了太子之罪。

如今辛升没找到,太子不敢轻易打草惊蛇,谁知那头疯狗会在出什么妖蛾子。(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二五七章 一退再退

圣上很快就回到了京城,因为已得了皇后首肯,圣上也无所顾忌,便提出聘李淑妍入宫。

虽说距上次圣上纳柳美人才刚一年,可是当今天子后宫位份仍大多空虚,所以大多臣工倒也无异议,况且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李淑妍早晚都得进宫,如今再不进宫可真就成了老姑婆了。

话虽如此,对圣上为了李淑妍连往年的避暑都免了,大臣都仍是有些腹诽。

然而,在李淑妍的位份方面,圣上却与大臣们闹了个不愉快。

按圣上的意思,李淑妍既是他心爱之人,如今怀有身孕,出身高贵,实现当日以高位风光入宫的诺言也不难,倒也不敢直接封妃,否则生了皇子便封无可封了,嫔倒是可以,于是大笔一挥,直接是九嫔之首昭仪!

但在大臣眼中,李淑妍虽出身伯府,奈何伯府如今还是待罪之身,她此时竟是连普通良家之女都不如,虽才名远播,可是品行却让人不敢恭维,这种女子想要与柳美人齐肩入宫,都是对勋贵小姐的贬低,何况竟是以与妃一步之遥的昭仪之位入宫,李淑妍可是当不起!

于是大臣们很坚决地拒绝了!圣上也是大恼,直道:“此是朕之家事,干卿何事,偏在此聒噪!”

御史言官们最不惧此,硬邦邦顶回去:“天子之事,事无大小皆是天下事,天子无家事。”

与圣上的着急上火不同,静雅皇庄里的众人却是过得悠哉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