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泽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对小丫头这么上心,他在府里时,多少世旧故交家的姐妹们借物传意,家里的亲眷姐妹亦因着老祖宗的疼爱而对他趋之若鹜,他从曾将谁放在心上,不想,到了蜀地,却开始记挂一个八岁的小丫头了。

未来蜀地时,世人都道蜀地女子泼辣凶悍,个个如青面夜叉,可小丫虽心直口快,却言谈雅致,机灵可爱,模样也极是秀美可人,着实与传闻不符,果然,人之性情不能以地域来概论。

某人显然选择性遗忘了先前触怒李花儿时,被怒责之事了。

三人又说笑一阵,隔骇尽去,气氛融洽之下,不免说到鬼湖之事。

“我记得听家里老祖宗提过,当日在此处建宅,便是因此地风景恬人,却是从不曾听闻鬼湖可怖一事,贤弟可知为何这鬼湖如今却是人迹罕至?”

李守道坐在一蹲坐的石猴手上,想了想:“早些年的事,我年幼,也不曾留心,只是听说此湖淹死了好些孩童,大家便传说此处有水鬼,只有抓到人替了自己,方才能去投胎。为免家中孩童落水,大人们都告诫儿女远离此湖,最后,大人无事也不过此处,因此,来往的人便越来越少。去年,你们村一个姓顾的孩子,也是溺在此处,兄长回村一问便知的。”

“哥,那个姓顾的童子是什么时节淹死的?”

李守道看一眼妹妹:“你不是知道?是去年仲秋后。”

李花儿一撇嘴:“娘没和你说吗?我跌了头,有些事儿记不起来了。”

李守道一听,大惊:“有此事?娘没说呀!”

李花儿不在意地一摆手:“反正我还小,忘了就忘了呗,又不影响过日子。”

李守道气道:“胡说!这能是小事儿?我说怎么觉得你这些日子总有些怪怪的,却原来是前事尽忘。妹妹,此事还有谁知道?”

李花儿讷闷道:“确实不是大事呀。”看一眼哥哥难看的脸色,李花儿非常识时务补充道:“不过就是娘和你知道,嗯,还有外婆和袁婆婆知道。”

“袁婆婆?”

“嗯,娘说,我满月后请袁婆婆来过,你应该知道吧?”

李守道一瞪眼:“我那时不过三四岁,能记得什么?那个婆婆嘴紧吗?”

李花儿两腮一鼓:“娘和外婆都很信服她,还让她给我起了个大名儿叫怡琳的,哥,你说,要是她不可靠,娘能让她给我起名儿?”

李守道挠挠脸颊:“你有个大名儿,这事儿我记得,大姐和二姐还笑话过你,不过,我倒不知道是外人起的。”

李花儿看一眼翻捡樱桃仿似没留心听的裴之泽,对她哥道:“那本梵文,就是她让我抄的,抄了几天,你觉得如何?”

李守道嗔目:“不是太姥姥教你梵文的?”

“唉哟,没缘没故的,太奶一把年纪做什么教我这呀,不就是袁婆婆让我没事抄着玩儿,太奶才教我认读的。”

李守道皱了皱眉:“那婆婆不定是什么人呢,你不要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一念那本经,我虽觉心静,可也忧心得很,就怕你抛下家里父母兄姐,遁入了空门。”

一旁的裴之泽听到这话,轻笑一声:“唐时起,名僧多在蜀地,便连三藏法师也曾与其兄长捷法师同往成都,在那里听宝暹讲《摄论》、道基讲《杂心》、惠振讲《八犍度论》。可见蜀地确有能人,既是能人,自不会妖言惑众,见着人便渡了去的,贤弟莫要忧心。”

李花儿赶紧点头赞同道:“是呀,哥,太奶都说那个袁婆婆有些道行,她在太奶她们附近都住了三十年了,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骗子拐子的。”

听了这话,李守道方放下心来,末了,又无奈道:“说了你多少次,那是太姥,不是太奶,你总也不改。”

李花儿一嘟嘴:“我就记得应该唤作太奶,为什么你唤太姥?”

李守道抓狂:“我们本就该唤作太姥,除了你,便连二姨家三岁的妹妹也没叫错的。”

“那为什么我就唤作了太奶?”

“你笨呗。”李守道头痛地揉揉太阳穴,“在太姥家住了几个月,再回来,就再改不过来了。”

“反正娘也没说一定要改…”

兄妹二人开始斗嘴,互相揭短拆台,李守道从李花儿小时候太腻人成日哭闹说到如今嘴刁口利不饶人,李花儿则笑哥哥成日闭门死读书,手无二两力,身无二两肉,将来“百无一用是书生”,又说他把脑子读笨了,行事迂腐过于拘礼,不知读书原是为了明理、让自己过自在日子,如今读得本末倒置,将来不定便变成了满口之乎者也的酸书生…如此种种,听得

一旁的裴之泽兴味盎然,笑容满面,原来,如今这头脑灵敏、言之有物的小丫头,也曾做下许多傻事,真是太好玩儿了。

直等到兄妹二人拌嘴累了,裴之泽方笑道:“今儿莫若去我家做客,如何?”

抿下一颗嫩嫩的樱桃,李守道摇头:“不曾禀报娘亲。”

裴之泽摆手:“无事,一会我着下人去与你家禀明便是。”看一眼一旁同样犹疑的李花儿,裴之泽脑中灵光一闪,“我家有不少藏书。”

藏书?

兄妹俩眼睛同时一亮,“果真?”

“当然!”

“走!”

裴之泽压抑住唇角得意的笑容,小丫头连梵文都有兴趣学,听得他家有不少藏书,岂会不动心?再则,方才他见兄妹俩虽斗嘴,言语间却亲昵无间,虽为拆台,实则互相关心提醒,想来,但凡有益于开阔她兄长阅读面之事,她必是不会轻易错过的。

裴之泽羡慕俩人兄妹间深厚的感情之余,又极高兴,来了这里许久,终于有玩伴了,日后,读书之余,有个淘气却又有分寸的小丫头陪着说笑玩闹,日子必是极有意思的吧。

引着兄妹俩往家走的路上,裴之泽想:什么时候去小丫头家拜访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停电嗷。对不起每日看文的亲。

裴宅

裴宅位处山腰,居高临下,俯瞰着整个上槐村所有建筑。裴宅初建时多用青石,布局严谨,相较于李花儿家泥夯的房屋,高级了不只一个档次。封闭如四合院式的主宅两旁另建着较矮的几处房舍,裴之泽说那是给看门值守之人平日用的。

一个五十左右的老家人看着裴之泽的身影,躬着腰小跑着迎过来:“少主人,您回来了。”

裴之泽点点头,回身引着兄妹二人迈过高高的门槛,进了青石板铺地的前院。

“老宅院,去着人给我们准备午饭。”身后的老家人赶紧应了,便转身准备离开,却又被裴之泽叫住:“再叫个腿脚快的,去下槐村李家,告诉当家的娘子,就说她家的小儿子小女儿在我们这儿用饭了。”

老家人又回身追着三人的脚步问:“少主人,下槐村姓李的哪家啊?”

李守道停住脚步,回身冲老人一礼:“老伯,我父名其海,小叔名其江,一说,村里人都知道的,麻烦您告诉跑腿的人跟我娘说我们下午就回。”

老家人赶紧回礼:“公子客气,这都是老奴们的本份。”

老家人刚退下去,三人还未进大堂,一个三十左右的红脸汉子又迎了出来,“泽少爷今儿去哪处赏景了?”

裴之泽看了这人一眼,脚步未停,进了大堂旁边的厅房,“今儿去鬼湖看了看。”

汉子一听,大惊失色:“泽少爷,鬼湖实为凶地,您怎可轻易涉险。”

李花儿初听汉子的声音,便知道这便是那日鬼湖偷情的管事,不着痕迹地扫了此人一眼,却见这人却是长得相貌堂堂,更兼红光满面的,想来日子过得很是滋润。此时坐在椅上听着他这话,不由唇角轻翘,不动声色转头装作打量厅中摆设,耳朵却立了起来,想听此人如何阻止裴之泽。

“我看那湖的湖水清澈,湖边山石也极好看,却并没有鬼气森森之感。”

管事哆嗦着手,形似想起了极恐惧的事:“泽少爷,您刚来的时候,小的就和您说过的呀,那鬼湖里的水鬼凶厉异常,周围几个村子里都有人被其拖下湖的,去年,就在去年,一个十岁的孩子,就是咱们上槐村顾顺高的孙子,就被水鬼拖到水里淹死了。泽少爷,您是贵人,怎可轻易涉险呢?”

裴之泽眯了眯眼,“管事,我并不近湖,就在周围看看,没事儿。”又转头四顾:“我的婢女呢?怎还不来服侍,没见我带朋友回来了?”

管事走到厅门前,向外张望一眼,回身道:“想来在替少爷收拾屋子呢,有事您吩咐小的做也一样。”

裴之泽皱皱眉头:“你的事儿忙完了?”

管事陪笑:“小的再忙,也不能误了服侍泽少爷呀。”

裴之泽挥手:“行了,你一五大三粗的汉子伫在这里,还弄得我的朋友不自在,你给我们端些点心茶水上来,就下去吧。”

管事看一眼这位泽少爷带回来的两个孩子,衣着简陋,明显是附近人家的孩子,便也不放在心上,应声退了下去。

他一出门,房中三个孩子相视一笑。

“他必还会再阻止你。”

“不理他就是,我毕竟才十三呢。”裴之泽目含狡黠,“十三岁的孩子,什么也不懂,不爱听人劝,最喜欢的便是猎奇。”

李守道与李花儿都忍不住好笑,此君爱猎奇是真,“什么也不懂”却是只能蒙蒙不了解他的人。

“你也来了一个月了,他应该知道你的性情吧?”李守道有些担忧。

“呵!”裴之泽轻笑出声:“你别看他只是一个宅子的管事,事儿也不少,我家在这里有些田地山林,都是他安排,这许久,除了我初来时给我安排侍候的婢女,又随我爬了一回山,之后,却是见了我就躲,唯恐我再拉他爬山。”

李守道诧异:“我早就想问了,你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又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服侍的人怎么放心你到处乱跑?若是迷路了,或是被山里的蛇咬了,野兽伤了,可怎么是好?怎么也没跟个人?”

裴之泽眼神飘移:“也有个小厮,只是,他笨得很,跟丢了。”

李花儿拆台:“怕不是跟丢,是你把他甩了吧。”

裴之泽讪然:“那小厮罗嗦得很,这不能去,那不能看,这不能碰,那不能摘…他跟着,还有甚趣味,不若只站在我家宅院前的空地上远眺呢。”

“泽少爷,小贵虽呱躁些,可是,有他跟着你,小的们也放心呀,您今儿又把他甩了?”管事端着茶水点心走过来,一边倒水,一边冲李花儿和蔼地笑:“小娘子今儿在哪里遇到我们少爷的?泽少爷可是在鬼湖看景?你们是附近村子的吧?也敢去那凶地?”

李花儿甜甜一笑:“我们在路上遇到大哥哥,大哥哥请我们来吃点心。”说着,伸手抓了一块点心一点不客气地放入嘴里大嚼。

小样,看我年纪小,就想从我这儿打听情况,切!

裴之泽看一眼装傻的李花儿,唇角含笑,冲管事挥手:“你忙去吧,你在这里,小娘子都不自在了。”

管事看一眼拿起第二块点心的李花儿——这还是不自在?若是自在,那得吃成什么样子?再看一眼明显斯文守礼许多的李守道,这位看着倒像能和泽少爷说上话的,只是不知怎么能得了这位眼高于顶的少爷的青眼。

裴之泽看着脚步缓慢退出厅去的管事,回身冲李守道与花儿道:“去我书房看看吧,我借你几本书。”厅外的管事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之后便快速离开了。

裴之泽冲着管事的背影翘起了一边唇角,起身领着二人穿过角门,进了后一进房。

站在第二进房的天井里,李花儿抬头间不经意看到一座明显高于别处的高楼:“那是…”楼房?

裴之泽顺着李花儿的目光看去,却是依山势建的一处阁楼:“那处山壁如刀削,当初建楼时,便仿照西域的一个什么寺建了阁楼,楼的最顶屋,供奉着佛像。平日里,有一个老家人会每日去查看香火。”说着,又摇摇头:“第一层还好,有些人气,二层,三层特别黑,伸手不见五指,也没人爱去那儿。”

“佛像?”

“是。”裴之泽点头:“佛像是山石雕琢而成,与这座山是一体的。原开始是要把山石凸出的一块凿掉的,还是当时设计阁楼的人突发奇想,就用那石雕了座佛像。”

裴之泽边走边说,很快穿过一条回廊,进了一间厢房:“这是我平日读书习字的地方,地势高,光线好。”

李家兄妹仔细打量这间房,却见房内一面墙壁边有座书架,架上分门别类摆了几百本书,屋子靠东墙临窗放了张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俱全,而纸上压着那块头作虎形的黄色长条形镇纸,让李花儿看了觉得很有意思。

裴之泽得意地把镇纸递给李花儿:“这个好看吧,原是别人孝敬我祖父的,后来被我讨来了。”

李花儿摸着镇纸细腻温润的手感,再看镇纸通体明透,又似凝固的蜂蜜,润泽无比,不由挑高眉,“这是产自福建的田黄石?”

“田黄石?”

裴之泽莫名:“这镇纸倒仿佛是一个福建的学子送予我祖父的。”

看着手上漂亮的田黄冻石,李花儿唇角轻翘,一寸田黄一寸金的田黄呀,这小子用来压纸!不过,器物创造出来原就是给人用的不是吗?

裴之泽看一眼因为黄色镇纸显得极高兴的李花儿,转了转眼珠,弯身从一个箱格里掏出一个盒子。

“花儿,你来看这个。”

听到“花儿”两字,李守道瞪了蹬鼻子上脸的裴之泽一眼,李花儿却无知觉地走了过去,看着裴之泽从盒里小心捧出一个五彩的葫芦状瓷器。

“这是做什么用的?酒葫芦用瓷器岂不易碎?”

裴之泽惊异地看一眼李花儿:“这原是一权臣在汝窑烧制的,准备布施给一座道观,那一窑瓷器因要达到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的要求,很是花了许多精力,可惜,最后烧制成功的器物没有成套的,那人便只把这些烧成功的或留作自用,或随手送给了亲友故旧,那日我便选了这葫芦。”又看一眼李花儿,“你见识倒不少。”

李花儿眼神闪了闪:“你看内壁是白色的呀,所以,我一看便觉得是瓷。”她忘了,她这个身子可没见过这样精美的瓷器了。

“这个葫芦真美。”原来,宋朝已经有这样美丽的器物了,曾经,她也只是在一次私家展会上见过这样精致的展品,自己却不曾拥有过。果然,总有些人,不论在多么落后的时代也可以过着精致舒适的生活的。

仔细欣赏了一会儿,李花儿把葫芦递还给裴之泽,又有些遗憾:“若是茶杯才好呢。”

裴之泽看着那个小丫头毫不介怀转身走到书架前仰头看书,目中露出一种奇异的光芒:茶杯?呵呵,用于喝茶吗?于她,这不是珍玩,不是贡品,不是荣耀,这只是供人使用的器物,而且,因葫芦形状不适用,还不如一个茶杯?!

他看得很清楚,小丫头看镇纸的目光与瓷器的目光是一样的,只有欣赏于赞叹。但是,也仅此而已,她的眼中,只有对美丽事物的纯粹喜爱,没有其它。

懂得欣赏,知道其价值,却毫不荦怀,转头就忘。

裴之泽垂下目光,唇角轻翘,浮现出一个愉悦而欣喜的笑容——不是因为年龄小不知事。

此时,一声轻轻的叩门声响起,“泽少爷,奴婢给您送茶来了。”

裴之泽皱了皱眉,看一眼被李花儿顺手从前厅捧到书房的点心茶水,扬声道:“不用了。”

可惜,他方开声,房门已于同时被打开,一个秀丽的少女缓步走了进来,进房的同时才听到自家少爷的声音,一时立在当地进退不得。

书房里三个人都将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少女穿着浅色的衣裙,约十四五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肤色白皙,脸颊红润,健康美丽,带着少女特有的秀美,娇艳得如雨后初绽的花朵,让人看了觉得哪怕抚摸时用力大一点亦会伤了她,不自禁的,心里便会生出怜惜来。

李花儿看一眼少女落在裴之泽身上那含羞带怯的目光,再看看某人形如青竹的身形——哦,红袖添香夜读书——这个时如顽童跳脱、时如成人谨慎、有时又桀傲得目中无人的少年原来喜欢这样的女子吗?

起意

“红叶,你把茶放下吧。”

“是。”

婢女红叶将茶放下后,轻移莲步走至书桌前:“少爷,小贵还没回来,你又把他甩在半路了?”少女娇嗔间,有着无数的未尽之意。

裴之泽尴尬地轻咳一声:“我好着呢,这不好好回来了。”说着,不由自主瞟了李家兄妹二人,“这是我新认识的两个朋友,李家大郎和李三娘子,红叶,以后他们来了,你要当作我一般好生服侍。”

红叶这才将目光移至书房内另两人身上,含笑细语:“我们少爷给两位添麻烦了,红叶在此谢过二位。”

感觉到红叶礼貌下的轻慢,李花儿轻笑不语,李守道则冲红叶点头:“红叶姑娘客气了。”

见兄妹二人回身继续寻书,红叶垂在身侧的手一紧,手心一疼。压下胸口的郁气,红叶回身娇笑道:“少爷,您领了朋友回家,红叶去安排人整治饭食吧?”

裴之泽摆手:“我方才已着人安排好了。”

红叶垂下眼睫:“若少爷平日对自己的身子骨也能这样费心,多好!”

平日红叶这样轻责薄嗔时,裴之泽不论嘴上如何应对,心里都是极喜欢的,可是,此时有外人在,红叶也这样,裴之泽不知怎的,心里却生起了几丝不自在来。

瞥一眼书房里听若未闻的另两人,裴之泽压住心里的几丝怒气,李家兄妹二人年纪虽小,可也是他的朋友,平日极细心体贴的红叶怎的此时却这般不分场合不知轻重?。

皱着眉,裴之泽严厉地看一眼红叶:“你去厨房看看饭食做的如何了,三娘子和李贤弟第一次来,让厨下万不可有差错。”

红叶不敢相信地看着回身不再理她的泽少爷,又回头看见低头看书的李家兄妹,到底压下委屈,咬着唇红着眼圈退了下去。

“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李花儿看着红叶远去的背影,轻声笑谑。

裴之泽神情一呆,脸复一红,继而一恼:“花儿,小小年纪,你…你在我这里倒也罢了,以后在外,却不可这样口无遮拦的。”

李守道听了妹妹的话,也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妹妹所言何物,抬头间看到羞恼的裴之泽,李守道举手捂额呻/吟:“花儿——”

这个任性的妹妹,何时能不给他惹事?

“这个,裴兄,这个,我妹妹并无他意,她一个几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她说的,也只是说你的婢女小意温柔,那个,那个很是贴心…”

李守道越描越黑,最后,自己的脸已胀得通红,偏偏嚅嚅喏喏半天,什么也没说清楚,那又急又穿的模样看得一边的李花儿赶紧背过身去,害怕自己脸上的笑容会火上浇油,让哥哥恼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