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泽从背后看着小丫头抽搐的肩头,岂会不知她在偷笑,只是,他能如何?责她?他怎么舍得?最后,只能看着李守道,无力地解释:“贤弟,那只是个服侍我衣食起居的下人。”

李守道目光闪烁,“是,是。”

李守道十一岁了,该知道的,他全知道,村儿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聚在一起时,可没少捉弄他们这些半大小子;平日,村里有几个与他同龄的女孩子,总是在遇到他的时候眉目传情甚至送他东西…红叶看裴之泽的那种目光,他再熟悉不过,而且,两人间那亲昵的样子,又岂是一句下人便能解释清楚?再说,既是裴之泽的奴婢,自然什么都由着他,红叶已是芳心暗许,那么,只要裴之泽有心,什么事儿都是可能发生的…想着村儿里大娘大婶儿们那些露骨的嘻笑怒骂,李守道的脸几乎烧了起来。

半天没听到声响,李花儿回头,正看到自家哥哥那几乎流出血来的脸。翻了个白眼,果然,连他哥也是什么都懂的!啊,这是古代吗?民风保守的封建王朝?可是,为神马她看到的,观察到的,孩子们如此早熟?两/性风气也如此开放?

“哥,你来看看这本书如何?”

听到妹妹的招唤,李守道如逢大赦,几步挪到妹妹的身边,抓过妹妹手上的书翻了几页,本是为逃避自己的窘境,不想看了没几行,眼睛却如磁石般被书吸引了过去,早忘了身边周遭一切。

李花儿见哥哥转了心神,回头用眼角撩了裴之泽一眼,“红叶很招人喜欢。”

裴之泽看着说完话便转开头去的李花儿,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烦躁与恼意,“一个下人,你做甚总拿她来打趣我?”

李花儿看一眼裴之泽,不过开个玩笑,至于吗?

裴之泽看着李花儿不以为然的神情,心里的恼意更甚,偏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气闷地拿了一块玉饰捏巴。

李花儿看看书架上丰富的藏书,再看一眼沉迷书中的哥哥,想了想,虽不知一个玩笑怎的就把这小心眼的小子怎么若生气了,不过,哥哥以后还要找他借书呢,哄哄他吧:“你家的厨子手艺不错,点心很好吃。”

裴之泽抬起头,看看又低头看书的李花儿,心里的烦燥与恼怒突然都化作了云烟,更有一丝喜意浮了上来,一时心情大好,唇角含笑,抬手也拿了桌上的书看起来,书房里便只剩了翻书的声音。

下午,送走李家兄妹,裴之泽正坐在书房里怔怔出神,红叶悄声走了进来。

“…泽少爷,少爷?”

裴之泽回过神来:“什么?”

“少爷,你在想什么?红叶叫你半天也没听见。”

裴之泽靠在椅背上,一手摆弄着桌上的镇纸,心不在焉道:“没什么。”

红叶看着自家少爷魂不守舍的神情,心里拧了拧:“少爷莫非还在想方才走了的两位朋友?”

“啊?啊。”

红叶心里一酸:“少爷很喜欢这两个朋友呀,不过,那个做哥哥的倒也罢了,斯文有礼的,一看就是个读书人,那个妹妹,却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不知少爷们读书时她可有吵闹?”

裴之泽轻哂:“花儿可不吵闹。”

红叶借着倒茶的动作掩住心思,回身将茶递到少爷手上:“那小娘子倒是个美人胚子,将来大了,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裴之泽唇角带笑:“是吧,我第一次见着她时,也觉她长得可人得紧,明明怒气冲冲的,一双眼睛却亮得灼人…”

“怎么?少爷见她和人斗气了?”

裴之泽看一眼红叶,含笑摇了摇头,转头继续摆弄镇纸:下次,要不要把这镇纸送给小丫头?

红叶看着自家少爷少有的温和模样,咬着唇:“可惜小娘子的衣着有些陈旧,在不起眼的地方还打着补丁,不知平日怎么受苦呢。”

裴之泽的手一顿,皱起了眉:“补丁?”

红叶装着收拾书架,一边轻声道:“是呢,那衣裳必是她姐姐们的旧衣,我家小妹,便是从小穿我的旧衣,只有穿了多年的衣裳,才是那样隙薄的样子,连花色都看不清了。”

裴之泽不由自主看了一眼红叶此时身上的新衣:“她家有地,她爹又在衙门做事,家里怎么也不至于这般捉襟见肘吧?”

红叶回头看一眼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我们这里的人家,家家都有几个孩子要养,衣服从来都是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三穿了老四穿。少爷想呀,小孩子长得快,刚制的新衣,不过一年就不能再穿了,就这样扔了,谁家又舍得?便一直往下传,直到那衣裳再无法上身才罢。”

裴之泽的脸色有些难看,两次见面,他从没注意过小丫头的衣着,全被她生动的神情与雅致的谈吐引去了所有的注意力,一直觉得她是和他同一世界的人…可是,此时红叶提起来,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小丫头出身农家,家境便是不贫寒却也不宽裕,想着小丫头打小便过得那般艰难,裴之泽突然觉得心里十分难受。

“少爷若喜欢她,不若买了来,在咱家,吃穿岂不比她现在强百倍?”

裴之泽抬头看一眼红叶,又低头沉思,半晌,否决道:“不,小丫头不会愿意的。”

红叶惊讶道:“咱是什么人家,她还不愿意?”

裴之泽肯定地摇头:“她肯定不会同意的。”

红叶低下头:“少爷,那是你没告诉她咱是什么人家呢,若知道,她必是愿意的;咱们附近这些村里的人过的什么日子,红叶最清楚不过的,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荦腥,跟了少爷,说是神仙过的日子也不为过的。”看一眼自家少爷清俊的眉眼,“而且,少爷喜欢那个小娘子吧?若是买了她回来,她便是少爷的人…”

少年摆弄镇纸的手停了下来。

红叶再接再厉:“下次,少爷见了那位小娘子,不妨问问她。”

红叶看一眼再次垂目沉思的泽少爷,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让她属于自己——坐在椅上的裴之泽光是想到这个念头,心里便止不住的兴奋——只属于自己,以后,陪着他,和他说话,他在上槐村会陪着他,他回去成都府,她会陪着,哪怕他将来去京城,她也会跟着…

回家的路上,李守道把妹妹训了一顿,“花儿,那诗你是从哪儿学的?一个女子家,怎么可以乱说?”

李花儿嘟着嘴:“哥,那怎么是乱说了?有下人侍候不就是那样的?帮着砚墨,帮着端茶递水,火烛暗了帮着挑挑灯芯?夏天蚊虫多时打扇、点驱蚊香?”

李守道一噎,果然,是他多想了?

李花儿再接再厉:“哥,你暑天时没想有人给你打扇?寒冬时没想着有人帮你捂捂写字冻得通红的手?”

李守道眼神飘浮:“我不过和二姐抱怨几句,你怎么知道的?”

李花儿挑眉:“哦,你果然是这么想的?!”

李守道快走几步:“不过是听几个师兄…”

“师兄什么?”

李守道有些狼狈地摆摆手:“小孩子家,问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回家,娘在家不知道怎么着急呢。”

李花儿笑睇着哥哥脚步急促的背影:臭小子,果然,也不老实。

当年,她的一个同事笑言六岁时便开始懂得找乖巧的小男孩一起玩儿,小学五年级开始和小男朋友亲吻,谈情说爱,高中便破了处。人到三十,记忆最深的,是小学的初恋——那纯纯的,没有任何杂质的喜欢,只是喜欢!

所以,她其实不用为哥哥的早熟担忧,是吧?

回到家,被她娘一番盘根问底,李花儿好容易脱身,丢下哥哥在原地听训,自己跑了回房趴在床上回气。

“你又惹事了?”

李花儿抬抬眼皮,她二姐蓉花此时正坐在一张长凳上补衣裳,神情带着轻蔑。

“我没有。”

蓉花咬断一个线头, “你哪天不惹事,才奇怪了。”说着,斜一眼妹妹:“成天疯跑,前些天还帮着做点事儿,这几天,又故态复萌,成日偷懒耍滑。”

李花儿翻过身,懒洋洋道:“你不乐意?可是娘不让我做呀。”

蓉花嫉妒地冷哼一声:“惯,惯,娘就惯着你,将来长成一个懒婆娘,我看娘还去你夫家帮你做事不。”

李花儿得意地在床上滚:“啊,啊,娘就惯我,就惯我,你眼红呀,嘿嘿嘿…”

蓉花气得咬牙:“打小就讨人厌,长大了,还是这个德性,看大姐回来不打你。”

李花儿得瑟:“娘在,她不敢。”

蓉花气得站起身:“哼,我看你一辈子就靠着娘过。”

李花儿撑起身:“二姐,你都几岁了?比我大这么多,还成日和我吵架?”

蓉花气哼哼道:“我才懒得和你一般见识呢。”说着,起身走了出去,留下李花儿在屋里吐舌头扮鬼脸。

嬉闹

啊呀,啊呀,亲姐妹神马的,原来是这样的呀。

明明刚拌完嘴,李花儿心里却乐开了花,倒不是因为把蓉花气走了得意,而是方才二姐手上补的,是她这个妹妹的衣裳…

看不顺眼就说,不高兴了也说,有嫉妒了不藏着,得意了,就炫耀——不掩饰,不遮盖。

如此直白,如此单纯。

李花儿娘进门时,看到的便是女儿傻笑的模样,那小样子,让李花儿娘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人,傻乐啥?”

李花儿坐起身看着她娘呵呵笑:“娘,刚才我和二姐拌嘴了。”

李花儿娘笑嗔:“怎么?你赢了?这么高兴。”

李花儿撑着下巴,“娘呀,我不是为这个。二姐边和我拌嘴,边给我补衣裳,嘿嘿。”

“嗯,怎么?”

“娘,我是说呀,二姐嘴上骂我,实际上,也疼我,骂得再狠,她也是我姐。”

“她不是你姐,还是别人的姐?”李花儿娘看一眼小女儿,“再说,那衣裳,原是她穿旧了的,你穿她的旧衣裳,高兴起这样?”

李花儿傻乎乎地看着她娘:“娘呀,自家姐姐穿过的,有啥?”

李花儿娘看一眼女儿,有些心酸:“乖女,你从小到大,就没穿过几件新衣裳,全是两个姐姐剩下的…”

“娘,剩下就剩下呗,你前些天不还说‘便是补丁络补丁,只要不脏,洗干净了一样穿’吗?脏衣裳穿出去丢人,打补丁的干净衣裳穿出去,没啥丢人的。”

李花儿娘看一眼小女儿,这孩子,性子打小有些急躁,还有些娇气,可是,跟她这个娘却最贴心,知道家里难,穿着两个姐姐剩下的衣裳,从不曾计较过,有好吃的,还总要给她这个做娘的留着,明明最懒,天快黑了,看着田里的活儿没完,她却总比另两个更快跑过来帮忙,手脚利索帮着把能做的都做了,不喊苦,也不喊难。

去年六月,老天爷一个月没下雨,稻田里地都晒裂了,堰塘里水也浅了许多,不能把水直接放到水田里,没法子,只能人把堰塘的水淴(hū)一些到田里,为防水倒流,在堰塘和通往水田的小水沟间用泥垒了个小隔断,让她和老二一起从塘里往沟里捣鼓水,这活儿要的力气不大,可一盆一盆地,要把田里灌满却也不容易,那天她从山上地头回来,就看见老二一身干净地坐在一边,这孩子却站在塘里,半个身子都淹了,用盆一盆一盆哗哗地往隔断另一边的小沟里舀水,除了背上一小块儿,身上,全被水打湿了,连头上的头发,也是湿的…

看着小沟里大股大股流向水田的水、隔断周围几米范围内精湿的地、干干净净的老二,再看看一个上午就满了的水田,她这个做娘的,心里真是…这孩子见着她,还傻呵呵冲她乐,得意地说半天就把一天的活儿做完了。

回家后,自己装作不在意问老二,“老么又皮了?人都站在水里去了。”虽是六月,那塘里的水除了最面上一层,下面却最是冰冷,别说她一个几岁的孩子,便是大人站久了,那也凉意入骨的。

老二边烧火边笑:“她嫌我慢悠悠有一下没一下舀水太慢,就自己跳到塘里去了。”

“你也不怕她没站稳掉塘里淹了?”

“那塘边的石头砌得稳当着呢,人家大人都承得住,她那点份量,压不垮。”

“她半个身子齐腰以下全淹在水里,你也看不到,万一一个错脚,踩空了,不就掉进水里了?”

“我不是还站在一边看着呢吗。”老二有些不高兴:“娘,是不是看你的心肝儿做了点事,怕她累着了?我先前也弯着腰舀了半天,怎么就没见你心疼?就成天想着你的宝贝。”

老二连鞋底都干干的,老么却湿了个精透,谁下死力干活儿,她这个做娘的看不出来?又该怎么想?老么那孩子是爱玩儿,可是,心眼却实,真做事时,从不惜力耍滑,做完了,也不知道表功…

李花儿娘越想往事心里越酸,看着床上捧着脸眼睛笑得跟豌豆管儿一个样的小女儿:“花儿,今年娘给你做身新衣裳。”

李花儿笑眯眯道:“娘,我还小呢,二姐都快十三了,她爱美,你给她做吧,我穿二姐以前的衣裳就行。”她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能穿出什么花样儿来?再说,她二姐少女心思,长大了,喜欢打扮了,还是让她二姐臭美去吧。

李花儿坐在床上想着呵呵地乐,李花儿二姐蓉花站在门外,拿着针线的手捏得紧紧地,手上的衣裳补好了,她送回来,却不成想听到妹妹让娘给自己做新衣,听着自家娘又偏心妹妹时她心里发酸,听到妹妹体贴自己时,她心里得意却又心疼——妹妹在家娇气,在外却总像只小老虎似的护着她;妹妹懒,可一起干活时,妹妹总抢着把累的重的苦的做了,让她做轻的、闲的;有什么好玩儿的,妹妹总要磨着先玩儿,可也总是玩儿几下就又让给她;妹妹有好东西,总记得拿回来分给自己,当然,有时也分吃的给她…

迈步进屋,蓉花哼一声:“新衣裳还是你自己做吧,免得以后成天念。”

李花儿看着脸上神情似嗔似喜的姐姐,有些好笑,又觉得好玩儿:“我不念。”

蓉花斜李花儿一眼:“我看还是算了吧,免得以后我得着好东西了,你就念‘我都把新衣裳让给你了,你把这让给我呗’,哼,你又不是没干过这事儿。”

李花儿嘿嘿傻笑:“我长大了,不干这样的事儿。”

李花儿娘看着两个女儿,含着笑保证:“今年都做。”

蓉花撇嘴:“再好东西穿她身上出去滚几圈,回来又见不得人了。”

李花儿娘看着还在傻呵呵乐的小女儿,摇了摇头:“不能了,你没见现在不让人催,她也知道洗头洗澡了?衣裳穿几天,也没滚上泥呀草汁子的。”

李花儿傻眼:难不成,她小时候是个脏孩子?

蓉花看着呆若木鸡的妹妹,取笑道:“又懒又脏又馋!”妹妹跌了头以后倒是开窍了,只是,有时候却又爱犯傻,那傻样,看得她总想乐。

李花儿嘴角一阵抽搐:她姐说的不是她,不是她,肯定、绝对、一定不是她…

看着脸朝下翻身趴在床上的女儿,李花儿娘也取笑小女儿,“呦,现在知道羞了?”

李花儿脸埋在枕头里,闷闷道:“我忘了!我不记得!都是你们乱说的!”

李花儿娘乐出了声儿:“你是不是你二姐说的那样,全家人都知道。”

李花儿抵死不承认:“反正我不记得,就不是!”

李花儿娘一脸宠爱地笑看着小女儿耍赖皮,蓉花却不屑道:“煮熟的鸭子,光剩嘴硬了,从小嘴就犟,死不认输。”

李花儿抬头偷偷从枕上瞄她姐一眼,又撇开头:“记得才是,不记得就不是,不记得就不是…”

蓉花气得牙痒痒,爬上床去拧李花儿的嘴:“我让你嘴硬。”

李花儿没抵防被拧了一下,反应过来,回身按住她姐就挠她的痒痒肉,李花儿二姐敌不过一身蛮力的妹妹,被李花儿在胳肢窝里、腰上挠了几把,一时痒得咯咯咯咯地笑,到后来,实在抵不住了,抱着自己便往另一边滚。李花儿看着二姐笑得浑身没力的样儿,得意得不行,玩得兴起,爬过去又接着挠,怎么也不松手。

李花儿娘看着嬉闹的两个女儿,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见二女儿被挠得筋酥骨软,笑出一脸的泪了小女儿还不撒手,忍不住开口制止:“花儿,还不快把你二姐放了,你看她那一脸的泪和汗。”

李花儿停下手,撑起身,看着脸上又是笑又是泪的姐姐,觉得很好玩儿,“有那么痒?你怎么就剩喘气了?”

蓉花又笑又气又恨,一边勉力撑起几乎虚脱的身体,一边骂:“你个蛮牛,一身的蛮力。”

李花儿得意地挑眉:“谁让你身娇力小,嘿嘿,吃亏了吧。”

蓉花靠在枕上,边平缓着呼吸,边白了妹妹一眼,一边冲她娘撒娇:“娘呀,都是你怀我时没吃好东西,我力气才连老么也不如。”

李花儿娘听了这话,气乐了:“我怀老么时,也没吃啥好东西,你力小,还不都是你挑吃的?平日吃东西,老么啥都能吃两碗,你呢?”

蓉花哼一声,别开头去,嘴里嘀咕:“肯定你背着我们给她吃好的了。”

李花儿娘恨恨地吩咐小女儿:“去,把你二姐的嘴给我撒了。”回头又冲蓉花咬牙,“老娘我啥时候给老么吃独食了?”

李花儿笑着作势要起身去拧她姐的嘴,蓉花吓得两手赶紧护着嘴,一边唔唔地喊:“娘呀,我不说了。”

李花儿笑趴在床上,她二姐,怎么这么好玩儿?

李花儿娘看着老二惊吓的模样乐了一阵儿,又骂:“总和你大姐说我偏心么儿么女,我啥时候偏心他们了?好吃的好穿的什么时候不是你们两个大的先占了才轮到小的?成天就知道掐尖要强,你能耐,给我把家里人的衣裳都做出来,我才算你能耐呢。”

蓉花不平地嗍着嘴哼一声:“你么女现在连打补丁还打不好呢。”

李花儿娘又气又笑:“你妹妹才多大?再说了,她虽懒些,你信不信,但凡她要学,比你可学得快。”

蓉花看一眼笑眯眯的妹妹,又看一眼得意的老娘,又憋屈又嫉妒,小脸一撇,不忿道:“是,是,你么女啥都好,老二啥都不好,行了吧?”末了又嘀咕:“还不是你把我生成这样的,但凡你把我生得灵性些,我比谁都能干。”

“不给你两栗壳转儿○1,你当老娘是泥捏的。”李花儿娘说着便从椅上站了起来,伸出手,弯起五指要磕蓉花的头。

李花儿眼看着被老娘追得连滚带爬躲到床的最角落里的二姐捂着自己的脑袋嗷嗷叫:“还不让我说话了,就欺负我一个。”

“欺负你?谁欺负你?”

“就你,你就偏着老么,你咋不给她几栗壳转儿,咋不给弟弟几栗壳转儿?”

李花儿看着二姐和自己娘犟嘴,抱着肚子咕咕地乐,乐一阵儿,又伸手抱住她娘的腰,“娘呀,二姐是‘鸭子熟了——嘴硬’,你莫和她一般见识。”

真是六月的债还得快,自己方才说的话,妹妹转头便还给了自己,蓉花瞪了妹妹一眼,回头对着她娘赔笑:“娘呀,该煮夜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