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极失态的李花儿僵住了,末了,清咳一声,敛住狂态,神色镇定道:“唉呀,我在你家的藏书里看到过人参的详细内容。”

“狸猫呢?”某人眼神锐利地看着那朵又开始强装镇定的小花儿。

李花儿看一眼唇角轻翘的裴之泽,眼神开始飘移:“那个,你书房里有《山海经》,书中异兽篇描述异兽天狗,曰‘阴山,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首,名曰天狗,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我当时就想,狸是什么样的呢,然后就打听了…”

“溜——溜——”地上俩肉团微弱的叫声响起。

溜溜?榴榴?

李花儿僵住了,目光呆滞看着同样神情僵住了的裴之泽,不是吧?不会吧?不可能吧?

二人目光一碰,同时转头看向地上的两个小肉团。

“花儿?这是…天狗?”

李花儿眨眨眼,讪然:“不会,咱这是蜀山,又不是阴山。”

裴之泽回身,更加小心地捧起两只小猫,“身形如狸猫,白首,音如榴榴,花儿,除了不是阴山,别的,都合上了。”

这山洞,是什么来头?李花儿瞄一眼一边的人参,又看一眼狸猫,“《山海经》是上古神话,裴小哥,你当现在是什么年月?”

裴之泽神情满意地看着手上的小团子:“不管是不是天狗,我们先前不都是决定养它们的?”

回头笑看着李花儿:“能御凶是最好,便是不能,能捉鼠亦好。”

看一眼神情仿似平静目光却极其热切的裴之泽,李花儿决定视而不见,回身挖参。

手上的割刀是不能挖的,李花儿想了想,“二郎,把你的匕首给我用用。”

裴之泽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递给李花儿,李花儿回身削了一根树枝,把前端削尖,把匕首又还给裴之泽。

看着李花儿跪在地上用树枝小心地挖着人参周围的泥土,裴之泽手捧着两只小肉团盘腿坐在地上:“用匕首挖起来多快呀,怎么不用?你是担心坏了吗?这泥又不硬,不会弄坏我的匕首的。”

李花儿埋头仔细清理着人参周围的土,一边轻声道:“挖参不能用铁器,不能断须,不能碰破皮。”

裴之泽坐在地上,觉得两只手有些不自在,便将小肉团放在衣摆上,空出手来支在膝上,上身前倾仔细打量绿油油的参叶与红灿灿的参花:“花儿,你怎么一下就发现这是人参了?我还当是野草呢。”

李花儿回头看一眼某个闲得找她磕牙的人,哼道:“昨儿我娘给我用参熬了汤喝,我一边喝,我娘一边说那参是我太姥姥给的。太姥姥心疼我身子弱,将她不多的参片分了一半给我,我娘说我若不把身子养好,对不起我太姥姥一片慈爱之心。”

李花儿说到后来,鼻音开始变得有些浓重,裴之泽心知她心里难过,自己心里也不由一阵不舍:“花儿,我着人买些参给你太姥姥送去吧。”

“那怎么能成!”李花儿抬头笑睨他一眼:“我昨儿听着我娘那话,就想着这参呢,所以方才一看到就认出来了。”打昨儿她娘说参,她就起了种参的念头,不成想,今儿居然就让她找着几株参,只不知这参是多少年的。

“这参挖出来,咱俩平分。”李花儿乐呵呵地边挖土边念叨:“先说好,我要把最大的那株孝敬我太姥姥。”

裴之泽看着小丫头像只忙碌的小蜜蜂似的,心情一下也变得极好,听说她要分自己人参,不由摇头道:“不用,都归你,这山洞原是你发现的,如今已送我一只天狗,便够了,别的,我都不要。”

李花儿抬头看一眼裴之泽膝间的小肉团子:“是不是天狗还两说呢,许是山猫返祖呢?只是长得像《山海经》描述的天狗。”

“返祖?”

“嗯,有的生物偶然出现了祖先的某些性状,这样的遗传现象,便是返祖。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人类里偶尔会出现有短尾的孩子,还有身上长毛的。另外,在家养的鸡、鸭、鹅群中,有时会出现一只飞行能力特别强的鸡、鸭、鹅,这只鸡、鸭、鹅就是由于在其身上出现了返祖现象,飞行能力得到了恢复。”李花儿停下来歇了口气:“所以,这两只狸猫很可能只是出现返祖现象,许,许它们的祖先有天狗的血统。”

裴之泽十指交叉成拱状撑住下巴,笑得意味深长地看着李花儿:“返祖?继承了祖先的血统,也是天狗了,不是吗?”

李花儿咬咬唇,看着裴之泽唇畔的笑意,放弃地嘀咕:“你要把它们认作天狗,我也没法子,不过,你总不能成日天狗天狗的叫吧,山里的农人听了,没见识的也就笑笑了事,若日后被那饱读诗书的听到,又见到,你可怎么办?”

裴之泽得意道:“小爷有运道养这异兽,还怕人知道?”

此时,这小子又带出了这个年龄段孩子的心性…不过,李花儿不以为喜,抬头冲这无知小儿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儿:“小儿抱金砖过闹市,你纯粹想招贼找虐呢吧?你就不怕那有权有势的盯上了,把它们抢了去?”

裴之泽一僵,他光顾着和花儿得瑟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既养着它们,以后,总会有人看到它们的。”

李花儿歇得差不多了,又挺腰继续挖土,一边道:“其实咱们也没必要自己吓自己,没事谁会把身边的宠物与《山海经》里的神物相联系起来?便是真有人这样想,你到时只说这是狸猫便罢了。若有那较真儿的,你就说是返祖现象,长得像,或者说是山里捡的家猫与狸猫混的种…总之,跟谁也不能说这是天狗,我想,应该没啥事儿。”

“而且,你现在说是天狗,也不过是揣测,这世上,谁见过天狗?不过是你揣测。”

李花儿一边说着,一株山参便被挖了出来,看着有小儿手臂粗的参,李花儿被打了鸡血一般冲裴之泽挥了挥小拳头:“好大,这得几百年了吧,呜,发了,发了。”

裴之泽看着李花儿树枝也不用了,改用手扒拉参体周围的土,慢慢的,那株白胖胖形如人体的人参慢慢露出了全貌,此外,尤有许多须子扎在土中。

李花儿小心地一点一点扒着疏松的土,口里嗷嗷地乐,一边又喃喃自语着要小心手上劲儿别用大了,直到一株参一点儿没伤地被她全扒出来。

收获

“首,身,腿俱全,哈哈,人形!二郎,你看,你看,像不像人。啊——,这是野生的呀,不是栽种的啊。而且,这么大,这得几百年了,太姥姥那个参片,还不到这个一半大呢,娘说那是太姥爷以前一个学生上次着人送给太姥姥的,号称参龄有百年。这个,这株参可比那个大多了。”

莹黄的参形如小儿,仔细嗅闻,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裴之泽看着李花儿望着人参时喜悦的目光、灿烂的笑容,唇角弯了弯:“确实比我以前用的参大。”

李花儿带着大大的笑容回望:“你常吃参?”

裴之泽轻描淡写:“不过是些易得的小参,二三十年的,甚至还有几年的,比不上这个。”

李花儿想起现代人没事便吃点儿人参炖鸡什么,不由点点头:“嗯,小参应该比较易得。”说着,小心地把参放在裴之泽身畔,回头快乐地接着挖下一株。

看着小丫头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裴之泽高兴的同时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小丫头虽说聪颖,却单纯不知世情,参若易得,世间又岂会有那许多人衰病而亡…

“前朝,便有人种植参了…我不缺这个…所以,花儿,参都归你。”卖一株这样参龄的参,小丫头家的日子会好过一些吧。

李花儿挖土的动作顿了顿后又接着继续:“人工种植的,药效不如野参。我知道你家不缺钱,不缺钱自能买到好参,不过,你还是得拿,见者有份嘛,你让我,我多占些,你却不能一株不要,这样大的参,药效肯定更好,你便是不用,也可孝敬长辈的。”

裴之泽笑看着一头汗的小丫头,明明她脸上又是泥又是汗的狼狈不堪,可是就这样看着她,他为什么心里这么喜爱呢?

“花儿,我帮你挖吧,你挖了这许久,才挖出一株来。”

李花儿一听这话,回头猛摆手:“不用,不用,你别添乱,一辈子没做过农活的人,你一会给我弄坏一株,我可心疼。”某人显然忘了,除了这两个月,她脑子里并没有别的做农活的记忆。

裴之泽被嫌弃了,也不在意,正要说话,却感觉腿间有异,低头一眼,却见怀里的两个小肉团子正抬起鼻子到处嗅闻,又见它们颤魏魏支着小细腿慢慢往花儿放参的一侧挪动,不由惊诧出声:“花儿,这两只天狗要食参。”

“食参?”李花儿一分神,手一重,扯下一根参须来,张口结舌看着手上的参须,李花儿痛心疾首一声惨叫:“完了完了,断了,须断了。”

裴之泽抬头,却见小丫头手上捏着几寸长的一根儿参须正满目怒火瞪他。

看一眼尤自半埋在土里已经不完整的那棵参,裴之泽目光飘移了一下,讪讪示意花儿看自己膝间两只马上要挪到地上去天狗:“它们冲参去了。”

李花儿低头一看,果然,那俩肉团前进的方向是她放的人参。

李花儿怔了怔,伸手把那株参拿起来换了个方向,放在裴之泽左手边,转头再看,却见那俩肉团冲着空气又嗅了一阵后,居然也随之换了方向。

“想祸害我的参!”李花儿咬牙。可是,看一眼两小幼弱的模样,到底不忍心,叹口气,看看手上的参须,忍痛递给裴之泽:“你喂它们试试。”

裴之泽接过参须,抹净上面的泥,将参须递到俩肉团儿的鼻子前端。

俩肉团颤悠悠撑起小身子,嗷一口分别咬住了参须头尾,继而如吸/奶般咬噬吸吮起来。

看着一截儿参须在一刻钟里连皮带骨被吃得一点儿渣也没剩,李花儿烦恼道:“吃参?以后怎么养得起?”

裴之泽看着两只吃饱后满足地趴在自己怀里睡觉的天狗,咬着牙坚定地道:“便是吃参,也要养。”

李花儿一屁股也坐了下来:“参是大补之物,这么小不点点儿的,别补过了?”

裴之泽摸摸怀里软软的两团:“这些天生地养的,最是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的,它们闭着眼都要往参那边爬,必是消受得了的。”

李花儿想了想,深表赞同,生物的本能确实非常强大。又回头看一眼被自己扯断了一根儿主须的参,心疼之下决定后面动作要更加小心。

又费去了一个多小时,李花儿把剩的几株扒了出来,等她要扒最后一株时,却停了下来。

“扒了五株,这第六株,就留在这里吧,此处极隐蔽,不会有人来。”

“那你怎么来了?”

李花儿一哽,她能说自己来找适合种参的地方么?又突然反应过来,反问道:“我都走这么远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裴之泽得意一笑,抬起鼻头做嗅闻状:“闻着花香来的呗。”

“花香?”李花儿疑惑。

“你既是花儿,自是有花香的。”

李花儿脸一红,她这是被调戏了?她一老女人居然被古代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调戏了?

裴之泽看着小丫头渐渐越变越红的脸,笑得一脸得意。

“不告诉我算了。”恼羞成怒的某人强装镇定,若无其事般转身出了山洞去摘了许多阔树叶回来,将树叶在背篓里铺了一层,将山洞中的泥土又挖了些放在树叶上,这才将四株白嫩的人参放在上面,末了,又在人参上面铺了一层树叶做伪装。

因为裴之泽坚持只要一株,李花儿便给他留了一株最大的参,弯腰捧起根须俱全的参,李花儿有些烦恼:“我觉得,你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挖到这样大的人参好。”又道:“七两为参,八两为宝,九两十两变成小孩满山跑,你掂掂,这有多重?”

裴之泽接过去,掂了掂,惊疑不定:“十六两为一斤,这肯定不只半斤。”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花儿:“花儿,这是参吗?别是你认错了?”

李花儿咬咬唇:“给你留的是最大的!而且,你看这花,叶,须,根,这一看就是参啦。”

李花儿想想现代种参大户在收参时节,那堆积成山的人参,本来有些浮动的心境一下平静下来——比起人家来,自己这算什么呀。

“二郎,你把这参拿回去,别让那个管事的知道啊,交给忠心的下人炮制,如是下人不懂,你也不懂…”本来想说送到城里药铺请人处理,可看看这肥胖的人参,李花儿皱紧了眉头,若被人知道,说不准便是引祸之物啊。

裴之泽想了想:“你的参准备怎么处理?”

李花儿掰着手指头算:“太姥姥一株,家里用一株再留一株,把最小一株卖了。”

裴之泽轻笑:“我是说,你打算交给谁炮制?”

李花儿咬咬唇:“太姥姥肯定会制,便是她不会,外祖也必是会的。”

裴之泽点头:“我记得藏书里有中药炮制之法:里面既有介绍如何炮制人参的,还有当归及别的中药如何处理,俱全的。”

李花儿释然一笑:“嗯,我一着急,就忘了,你的藏书里是有。”又好奇道:“你家为什么有那么多医书?”

裴之泽肃然道:“不为良相,愿为良医,此为我儒家一位贤士之言,我亦深觉有理,故,此次入蜀,便带了许多医书。”

李花儿伸手将一只小狸猫抱在怀里抚摸,好奇道:“你怎么一个人进这山沟沟里来?”

裴之泽郝然:“在家打了权宦之子,祖父罚我来此。”说着,又犟嘴:“我很喜欢这里,这里山青水秀,清静自在,又无车马喧嚣,很是适宜读书,…再说,若非来了此处,又怎能遇到你。”

李花儿想取笑取笑这小子说甜言蜜语的功力,却被对方炽热的目光看得老脸一热,不自禁转开目光:“这两只小狸猫,咱们给起个名儿吧。”

“它们是天狗,不是狸猫。”裴之泽坚持。

“啊,天狗也罢,狸猫也行,总之,起个名儿。”

裴之泽闻言,低头想了想:“既为异兽,自要起个响亮的名字…”

李花儿嘴角抽了抽:“你既买了许多医书,必是看了的,我记得《黄帝内经》里有索问、灵枢篇,我看呀,不如一只叫索问,另一只叫灵枢。这俩名字够响亮吧!”

本是谑笑之言,谁知裴之泽居然大力点头:“人生病,概因邪气入体引起,为医,便是去邪;人饲养天狗可辟凶邪之气,治病亦是为人去入体的邪气,俱是去邪,两者共通,它俩用这两个名字,极妥当。”

李花儿腿一哆嗦,几乎五体投地,这小子,真是,让人说他啥好!

“我怀里这只大的叫索问,你那只小的便是灵枢。”裴之泽拍板。“索问归我,灵枢归你,我现在帮你养着灵枢,你若想它了,就来我家看它就成,以后我走了,就带索问走,灵枢留给你。”

裴之泽看一眼李花儿,又嘟哝一句:“要是它俩能不分开,肯定会更高兴。”

最后一句话,李花儿当做没听见,小孩子的心是真诚的,此时的心愿也发自肺腑,只是呀,再几年,看多了各色美人,一个村姑又能在这个孩子心里留下多重的痕迹呢?

唇畔带着感慨的笑容,李花儿从附近找来大块的苔藓裹住参体与参须,又摘了好些叶子在外面一包,从山间扯了柔韧的野草茎把叶片一缠,系好后把这草叶包儿往裴之泽兜索问灵枢的衣摆兜里一放,拍了拍手:“行了,都兜回去吧。”

看着裴之泽手忙脚乱捧住怀里东西的模样,某个无良的小女子含笑回身背起自己的小背篓,边割着嫩叶草往背篓内的树叶上加盖,一边轻声说笑着与裴之泽顺原路回来鬼湖的石林边。

挥别裴之泽,李花儿背着半满的小背篓快步往家走,路上遇到村儿里的人,她也都如平日般笑着打招呼,神情间丝毫不见异色。进了家门,李花儿长吁一口气,双肩一垮,这才感觉到自己背上衣裳全湿了,不只是热的,更是紧张的。

“娘——,娘——”压抑不住雀跃,李花儿一边回身用力关上朝门,一边高声叫唤,等到李花儿娘从房里出来,却见小女儿不把装了野草的背篓放在朝门房,居然就那样背着直奔平日起居的房里而来。

“把草放在外面,又是泥又是草渣子,背到这里来做甚?”

李花儿左右瞄一眼,快走几步,拉着她娘进了里屋,紧紧捏着她娘的手:“娘,别嚷嚷,别嚷,你看看,看看,嘿嘿。娘,你女儿今儿可是福星高照,嘿嘿。”

李花儿娘见女儿喜得没个样子,不由笑嗔:“又在山里找着什么野果子了?你娘我这么大年纪,山里的什么野果没吃过,还跟你老娘在这儿得瑟呢?”

李花儿将背后的小背篓放在地上,快手快脚将背篓最上面的野草扒拉到地上,也不理她娘的奚落,只径直得意:“娘呀,嘿,你就看不起女儿吧,我告诉你,我今儿真真是背着财神爷出门儿的,嗯,福禄寿三位老神仙今儿都看着我呢,要不,我不能找着这些个宝贝,嘿嘿。娘,你昨儿不还说太奶没参了…”

李花儿边说着,边把盖参的树叶子揭开…

李花儿娘原只是为哄着孩子乐,便装作感兴趣的样子伸头来看,却不意间被女儿背篓里那红的花,绿的叶,白的参闪花了眼…

李花儿娘不敢相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半晌,方反应过来,声音里带着惊骇:“人参?!”

李花儿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她娘张大嘴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吓的表情,得意地嘿嘿直乐:“人参!娘,真正的、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人参!嘿嘿。娘,你看,这四株参没一株小于六两吧。”

“娘呀,你不该说参,你该说宝。”

“哈哈,四株,全是参宝。”

“娘,娘,咱家发了吧,发了吧!”

梦魇

四棵人参的冲击力太强,李花儿娘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先是在屋里转了圈,其后突然转身,几步走到门边“砰”一声把里屋的门严严实实关紧,末了,还不放心,又把门栓栓上,这才又快步回到李花儿身前,弯腰小心把小背篓里的四株人参都捧了出来,放在平整的地面上一字摆开。

李花儿看着老娘脸上的凝重与眼中的狂喜,自己个儿也坐在地上捧着脸蛋儿呵呵傻笑,“娘,嘿嘿,是吧,你女儿今儿是得了老神仙的关照了吧。嘿嘿。我就是上了趟山,就找着这样好宝贝。”说着,终于完全放松下来,软着身子瘫靠在身后的柜子上,两眼望着屋顶,呓语一般轻喃:“最大的一株参孝敬太奶,太奶上了年纪,有这样的参宝在,便是万一有个啥不妥当,也一定能救回来;卖一株最小的,嘿嘿,肯定能得一大笔银子,有了这笔银子,哥哥将来去府城考试用也好,家里买田也罢,再不用愁了。反正,以后家里是没有后顾之忧了。”边说着,边满足地长长出了口气。

李花儿娘轻颤着手指轻轻抚摸着地上的几株参,爱不释手偏又怕碰坏了,便反复地摸着那丰茂的参须,反复确定不是自己在做梦,一时笑得合不拢嘴。乐了一会儿,听着小女儿的轻语后,眼中泌出了几丝泪花,一边轻拭眼角,一边接过女儿的话头:“剩下的两株便给娘的花儿补身子,再怎么着也够了,以后呀,娘再不用担心我的宝贝有个三长两短了。”便是女儿再聪慧、哪怕女儿以后再劳神,有这样的参宝补着,女儿的身子再不会亏了的。

转头看见娘亲含泪的笑,李花儿喉间也有些哽咽,清清喉咙,李花儿逗道:“娘,一株留着家里备用,一株咱平日吃着玩儿。”

吃着玩儿!李花儿娘扑噗笑出了声,心神轻松的同时又泛上难言的酸涩——曾几何时,她能想到,“吃参玩儿”这样的话,也可以这样轻巧地说出来?

“…娘,咱以后富了,想吃什么都能有,别说参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你想吃,女儿都能给你弄回来。”

李花儿娘笑出了一脸褶子,笑骂道:“吹,你就使劲儿吹,老娘还想要天上嫦娥仙子的玉兔呢。”

李花儿小脸一皱,作忧郁状长叹一声:“娘呀,这可真难住女儿了,那玉兔还要帮着仙子捣药呢,却是抽不闲来咱家,要不?你再想点儿别的?”

李花儿娘哈哈大笑着侧身揪了揪女儿小嘴:“抽不出闲?说起来,倒像你真和玉兔玩耍过似的,这张小嘴儿,怎么现在这么会哄老娘欢心呢?”

李花儿由着她老娘揪了一下后亲昵地抱着她娘的手,一边裂着嘴儿乐:“娘呀,女儿说的可都是实话,以后女儿一定能买好多你见也没见过的东西回来孝敬你。”

李花儿娘笑睨着女儿,“你就跟你老娘耍花腔吧。”

李花儿嗍嗍嘴儿:“算了,娘不信,咱们以后走着瞧。”

李花儿娘慈爱地看一会儿小女儿,又回头看一会儿地上的参,突然醒过神来般一拍腿:“光顾着高兴,忘了问,花儿,这些参,你从哪儿找到的?周围的山林,可没听人说有出参的。”